第二十七回為祭祖兄妹相遇
鐵丘墳火攻盜祭
幽穀人稀不似春,古來遺憾歲時增。
而今欲解無窮恨,漫道他年且道今。
話說呼守勇的兩個女兒呼碧桃、呼梅仙也去京都祭祖墳,在路上商量道:“俺的爹爹呼守勇,自從被龐妃發兵回下追蹤,害得東逃西躲,不知可是往新唐去的?幸喜母親同了舅舅做了寨主,這也不在話下。俺姊妹兩人虧得這雙刀,交戰起來,無人可敵的了。”梅仙道:“姐姐,可記得母親說,公公托夢說讓我們到墳祭他,又說,王氏母親生的哥哥,名叫延慶,兵法甚好。八九歲的時候,看見牛鬥,就能兩手把牛分開了。但目下他有災難,方得有文曲星救解,脫了這個難,骨肉就得相逢了。說了這幾句,那公公就不見了。”碧桃道:“俺姊妹二人一路到此,究竟不知墳在哪裏?”梅仙道:“姐姐,俺想延慶哥哥,不知何日兄妹相逢?”
說話未了,忽見遠處有幾個少年,飛馬而來。梅仙道:“姐姐,那裏來的莫非延慶哥哥?”碧桃道:“妹妹不要管他,俺且上馬。”梅仙道:“來的隻怕是歹人,為何看見我們,他們在那裏慌慌張張?”碧桃道:“我們追上去。”梅仙帶了家將追趕,延龍誤認是龐家設計擒他們,招呼延豹等調轉馬頭,想要逃走。那姊妹二人,見他們如此,越發生疑,就架起雙刀,拍馬飛追。
正好延慶也是飛馬趕來,延龍兄弟見延慶趕來,喊道:“哥哥快走,後麵龐妃埋伏的女兵追上來也!”延慶道:“兄弟不要害怕,我們且迎上前去,與她們交戰便了。”那延慶、延龍、延豹、守信一齊拍馬迎來,兩下裏好像鬧元宵的走馬燈,來來去去,倒戰有一百多合,勝敗不分。延慶想道:“這兩個女子,倒也不差。”那碧桃也想:“這幾個少年,卻是將官,不要管他,待俺欺他一欺。”碧桃道:“你們這班無毛小子,還不快快下馬!”延慶道:“難道你還不曉得爺爺是呼家將麼?”那碧桃聽“呼家將”三字,說道:“俺倒要請你講來聽聽。”大家跳下馬。
那延慶道:“請教二位女將尊姓?”梅仙道:“俺姊妹是呼守勇之女,忠孝王之孫。”那延慶弟兄聽了“忠孝王之孫”這一句,立刻覺得心痛。碧桃道:“呼延慶可在此?”延龍道:“這位就是俺延慶哥哥。”碧桃、梅仙一齊立將起來,大家按年歲認了兄妹。延龍道:“哥哥,我們不如就到前麵紮下營盤,也好細細地商量。”延慶道:“二位賢妹,你們怎麼曉得俺的名兒?”碧桃道:“這是爺爺托夢到來,說哥哥現有災難,虧文曲星解救,不久兄妹就可相會。”延慶道:“原來是爺爺托夢,所以曉得。”延龍道:“俺爺爺卻也靈感。”延慶道:“俺不知妹子因何到此?”梅仙道:“小妹到此,要往爺爺墳上走一遭,燒化些黃錢金銀寶鈔與他,也不枉做了呼家的子孫。”延慶道:“妹妹,目前爺爺的墳前,龐妃已差了都尉看守,甚是嚴密。”梅仙道:“既是這般嚴密,咱先把人馬遠遠屯住,不必紮營,俺姊妹兩人,扮了揚州來的打花鼓唱蓮相的。到墳前把花鼓打將起來,唱起詞兒,少不得那些看守的人兒都要來看打花鼓,聽唱歌詞,到時便可見機行事。哥哥、兄弟扮做花臉,豈不好麼?”延慶道:“兩位妹子的計策卻是不錯。既如此,不必再議,我們現在就起身去罷。”
那帶的將校,三個一堆,五個一群,也有往前的在後的,左邊走的,右邊行的,都是遠遠的暗地相照。行來不覺離墳不遠了。延慶道:“不要走了,就在這裏歇下罷。”這教:
生事事生天理在,害人人害莫生嗔。
那龐集自語道:“自從那一日要殺那打碑盜祭的逆惡,誰想龍圖閣學士包文正來到法場上,把我一頓羞辱。俺若與他爭論,他必定就寫個有死無生的奏章,俺一家兒性命怎處?故此俺隻得忍耐了他。逆惡被他又放了綁,帶去要審問哩。無奈他奉旨督理朝政,俺女兒貴妃娘娘也說得是,若是別人,一定要同他見個雌雄,這包文正滿朝哪個不怕他幾分,就是聖上見了他,心裏也有些懼怯。這包老頭兒想起來,恰是惹他不得。俺如今且吩咐這四個孩兒,叫他到墳前去監守,況龐家四虎將,人人曉得厲害不過的。”想罷,即命龐家四虎往墳前監守。
那碧桃道:“我們且紮扮起來。”延慶道:“妹子,俺聽人說,如今墳前又多了龐集的四個子侄,叫什麼‘四虎將’。”梅仙道:“哥哥,這倒不怕他,隻要我們自己見機而行。哥哥你同兄弟把那花臉兒扮好。”延龍、延慶、延豹一齊扮好。碧桃道:“既扮完了,我們走罷。”
那兄妹手裏拿的鑼鼓,敲將起來,引得監守的兵將都過來圍住,說道:“這唱歌兒的,卻生得齊整。”四虎道:“你們可會唱秧歌麼?”梅仙道:“俺都會唱。”四虎道:“既如此,你唱起來。”延慶說:“快些唱起來。”碧桃把鑼兒打將起來,梅仙把鼓兒也敲將起來,唱了一套《呂布三戰虎牢關》。四虎道:“唱得好!你再唱。”那碧桃又唱一套《小尼姑下山》,四虎道:“果然唱得好,再唱快些,再唱。”延龍也唱了一套《昭君和番》。那四虎聽了,樂得兩手拍個不住,口裏道:“好!你們揀好聽些兒的再唱。”那延慶把霸王鞭打將起來,正要開口唱,忽見一個內監飛馬到來,說道:“俺奉貴妃娘娘令旨,說今天乃元宵節,大家小戶都要出來看賞花燈的。聖上往遼東去了,尚未回鑾,這幾日聞得京城裏逆黨甚多,請四位將軍即刻上馬進城。”那四虎聽了,就同內監上馬到京城去了。
那呼家兄妹說道:“我們如今且去。”一齊到了前麵,歇了下來,計議了一番。碧桃道:“且住。延慶哥,你把那錦囊兒打開來看。”延慶取出錦囊來看,碧桃道:“好奇怪,他先知俺兄妹到墳祭祖,教我們須用火攻,脫得龐家這個難鬼,又教我們快快到王城裏救駕。”延慶道:“不要管他,我們且去放起火來。眾家將,你們見火就殺過來,那龐兵必然要救火的,我們乘勢到墳上燒化紙錢,拜了,便殺出墳來,這龐兵總防備不及的。他見墳裏有火,一定要去救火的,我們且到了京城再作理會。”延龍道:“哥哥,俺想這個計兒,神仙也猜不著的。”兄妹幾個直奔墳上而去。
第二十八回呼延慶力救太子
趙文姬夢仙指引
昨夜秋風入漢關,朔雪邊月滿函關。
更催虎將飛騎轉,莫遣沙場匹馬還。
話說龐妃請四位哥哥到京,計欲商謀乘此元宵節大放花燈,另差心腹內侍陳玉,到八王府哄太子出來玩賞花燈,趁此下個毒手,此計絕妙。龐妃正想著,那四虎將已到宮門,見了貴妃,貴妃將計策告許四虎將。龐飛虎道:“這計策極妙!既如此,我們到外邊見機而行。”
這四虎正走出宮來,忽有都尉差小校報說:“那墳旁火起,忽有一隊人馬衝殺過來。那賊正與我們廝殺,不想墳裏又見火起。都尉趕到墳裏救火,誰知這一隊人馬,倏然又躲過。如今不知從哪一條路走了?恐怕這些賊躲在京裏也不可知,所以都尉差小校們報與將軍知道。”那四虎聽了這小校的話,心裏好不受用。這教:
是是非非且慢管,先施奇策奏功勳。
且說那內監陳玉聽了龐妃的詭計,來到八王府,見了太子,便道:“千歲,今日元宵佳節,外麵大放花燈,千歲何不出府去賞玩一會?”太子道:“陳玉,待咱稟了八王爺,才好同去。”太子到得裏邊,見了八王爺,道:“老王爺,今日元宵節,咱同陳玉到外邊瞧燈去。”八王道:“今日瞧燈人擠,要去頑耍,多叫幾個人同去,你瞧瞧就回。”
太子帶了幾個將校,同陳玉出了八王府,一路看玩,心裏好不歡喜。太子道:“陳玉,這裏是什麼人家?”陳玉道:“這是勾欄院,裏麵歇的都是名妓。”太子道:“咱進去瞧瞧看。”
陳玉到裏邊說道:“俺小千歲在此。”那妓女都跪下道:“俺姊妹們不知千歲到來,有失跪迎,望千歲爺恕罪。”陳玉道:“千歲不怪你們。”
那太子見這些妓女,內中隻有一個與眾不同,太子把手一招,便道:“你叫什麼?”女子道:“啟千歲,俺名兒叫做佛見笑。”太子聽了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名兒取得好,果然不差。”太子對陳玉道:“陳玉,賞她一個元寶。”那佛見笑道:“俺姊妹們請千歲裏麵坐。”太子徑到裏邊坐了。這些歌妓站在兩旁,吹的吹,彈的彈,唱將起來。太子聽得高興,便叫道:“你們且坐下來唱。”那歌妓全都席地坐下而唱,陳玉暗暗照應那龐妃差來的心腹:探知太子在勾欄院宴會。這探子聞信,飛報龐飛虎道:“啟上將軍,俺今探明太子在勾欄院飲酒。”那四虎聽了,不勝快活,就差了兩個探子:“你們再到那裏,遠遠看著,凡事須要小心,待俺到來,好行事哩!”探子道:“這個自然。”言罷,各自分頭去了。
那龐飛虎正飛馬而行,忽有那呼家獄囚墳監守都尉上前說道:“將軍起身來京的晚上,墳旁忽然火起,軍校正在撲救,不料衝出幾百個人馬,好似那昨日唱歌的。俺正要追擒,誰知墳裏又火燒起來,隻得再去救火。不道這廝乘機逃去,想必到京師來了。”四虎聽說,連忙傳令:今晚城門早些下鎖。那守門官奉了四虎將令,立刻把門鎖閉。
那龐飛虎兄弟帶一百名虎將,分作四路巡查,又說道:“待俺先到勾欄院幹下這樁大事,然後查拿這班逆惡,也不怕他逃上了天去。”那龐飛虎見了探子說了如此如此的話,飛虎就放了一個大炮,令四麵人馬往勾欄院會合攏來。那歌妓都已跪下,要求千歲:“救俺姊妹的性命。”太子聽了,卻也滿腹疑惑,道:“這炮因何放的?”將校道:“千歲不必驚慌,且去看來。”那將校往外聽得軍馬嘈嘈,人聲嚷嚷,隻聽喊:“快快送太子出來,免你們一死,若敢違拗,你們休想再活!”校尉聽了大怒,一齊拔刀往外跑,太子的寶劍也出了鞘,殺出街來。隻見龐四虎把刀逞舞,殺將過來,那將校難以抵敵。飛虎用戟直戳,太子飛劍就砍,飛虎將戟又刺,太子一閃,不想墜下馬來,現出一條金龍。飛虎見了,倒吃一驚。
那龐牛虎、龍虎正在那裏看這一道紅光,那呼延慶、呼延龍道:“這紅光是什麼緣故?”延豹道:“哥哥,這紅光卻是為何,待我們前去看來。”那呼家弟兄看得動起火來,延慶兄弟執了器械,衝殺過去,照正四虎,把那雙錘提起亂打,倒弄得龐家四虎沒處安身。誰想又殺出兩個女將,橫槍直刺,倒來得厲害,太子這時卻被那女將救上了馬,直奔八王府裏去了。
八王爺聽得說太子是這般光景到來心裏倒有些不解:“這兩個女子來此何故?待咱問他個明白。”八王道:“你們到此何幹?怎同太子相認?”那女子道:“千歲,俺姊妹在這裏看見那勾欄院門首圍了許多人馬,擁住那太子。俺兄弟們同什麼四虎將在那裏打仗,俺姊妹看那些人馬,都尋向太子鬧亂兒,俺姊妹為此保送太子到王爺府來的。”話猶未了,延慶弟兄擒了兩個軍校,一個叫巴山虎,一個混江龍,也送到王府裏來。八王又問那延慶,延慶答道:“俺弟兄同這妹子看燈,到勾欄院東門首,見那些人都衝著這小將追殺。俺弟兄氣忿不過,隻得拔刀相助,同他們殺了半日,俺兩個妹子保送太子到這裏。”八王道:“俺家的太子虧你們哥妹相助,又承保送到咱府裏,真正難為你們的一片義氣。但不知你們的姓名,你說與咱知道。”那梅仙、碧桃淚流不止,延慶、延豹跪下,也涕淚如雨。
那八王看這光景,便道:“你們有什麼話,隻管說來,咱自有分曉。”延慶道:“俺家被龐妃害得好苦。”八王道:“龐妃怎麼害你?明白說來。”梅仙道:“俺祖呼必顯,因見龐妃僭用正宮儀仗,俺祖不許,哪曉龐妃謊奏聖上,就差妃父龐集領兵圍起,把俺一家三百三口,殺得半個無存。俺父呼守勇從地穴裏逃了出來,俺叔呼守信幸往太華山進香,未遭此劫。誰知龐妃殺了俺一家兒性命,尚猶未足,又把俺祖父母的屍首倒葬,又統兵四處追捉俺父呼守勇、呼守信,趕得他們無地存身。俺家隻得逃往西番,俺兄妹到京城原想祭祖尋父,哪曉龐妃的兄弟四虎將看守這墳。俺兄妹改扮唱歌兒的,才得偷祭。那守墳將校見俺即追殺不止,俺兄妹才逃進京來,恰遇元宵節,大放花燈。俺正觀看,隻見前麵有人爭鬧,俺見幾個將官圍著太子相殺,俺氣他不過,出去就同叫什麼‘四虎將’的交戰起來,俺妹子就保送太子到王府裏來。求老王爺救俺兄妹,俺祖宗在獄囚墳裏也是感激的。”
八王道:“你們原來是呼必顯的子孫!且住在府中,慢慢打算。”那呼家兄妹就在八王府住下。
卻說延龍正被龐家追趕,沒處躲避,幸喜刮起狂風,吹得眼睛也睜不開。延龍見前麵一帶花牆,乘此奔來,往花牆裏跳將下去,四麵一望,卻不曉是哪家的園亭。“且待俺躲過了龐兵再作道理。”延龍躲在石洞裏邊,過了一會,出了洞門,正欲跳出牆去,忽聽有人走來,延龍依舊躲到洞裏。正是:
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
且說有個叫趙文姬的女子,善於舞刀,又和師父學了些兵法。一天夜裏做個夢,醒來自語道:“好生奇怪,俺夢中見的這位仙姑,明明是教俺兵法的女子。她說,俺園裏有角木蛟轉凡避難而來,與俺卻有姻緣之分。仙姑又說那夫姓呼,現在園裏仙岩洞。”文姬正想那夢裏的話,卻好瑞蓮走來說道:“小姐,今日天氣晴明,梅花盛開,俺同小姐到園裏遊玩一回,卻不是好?”文姬暗想:“瑞蓮這婢卻是知趣。”遂說道:“既要遊園,我們就去。”
瑞蓮同文姬來到花園,看了一會梅花,文姬到萬花亭坐下。趙文姬忽又想起夢裏仙姑與她說的話。哪曉這瑞蓮走到太湖石邊遊玩,忽見那仙岩洞裏有一個少年睡在洞裏。瑞蓮喊道:“小姐,我們進去罷,有賊在此!”文姬道:“青天白日,哪裏有賊?”瑞蓮道:“現睡在仙岩洞裏,不信俺再同小姐去看來?”文姬同瑞蓮一齊來到仙岩洞。
第二十九回仙岩洞延龍遇美
呼家姐妹戰四虎
逢虎聲威且避兵,誰曉豺狼作信人。
縱使將軍能仗劍,不如岩上哭四橫。
且說那趙文姬見瑞蓮喊說仙岩洞裏有賊,還睡在洞裏,怎處?文姬道:“瑞蓮,俺和你去看來。”主婢兩人,走近太湖石邊,看這洞裏果有一人睡著。“呀!人臉哪有紅的?”文姬道:“瑞蓮,隻怕是個妖怪,見俺家園大人少,潛藏於此,也未可知。”哪曉瑞蓮這婢甚是作怪,暗地裏一聲“呔!”那延龍聽有人來叫喊,起來奔出這洞,不想文姬倒吃了一驚。延龍撞見了人,心裏也是一驚,大家睜眼相看,文姬道:“瑞蓮,你來問他倒底是人是怪,到此為何?”瑞蓮就問。延龍道:“俺非是怪也非是賊,因避難到此,望乞恕罪。”文姬道:“既非賊,又非怪,如何來的?瑞蓮,叫他到廳上來,待俺細問個明白,方可放得。”
文姬到玩月軒坐下,瑞蓮同了延龍到來,瑞蓮道:“難道不曉得規矩麼?見了小姐,還不跪下去求?”文姬道:“誰要他跪,隻要他把姓名住址、避什麼難、為何到俺花園裏來,說個明白,俺免他送官出醜。若有遮掩,叫家人拿老爺的帖兒送官法究去。”延龍道:“小姐,難人不敢欺隱半句,但是泄漏了出去,俺的性命就難保了。”瑞蓮道:“你放心,俺小姐也決不害你。”
延龍道:“既如此,俺直講了,俺祖呼必顯,是宋朝的功臣,為龐妃僭了正宮的儀仗,因俺祖戒飭了她,龐妃自覺羞恥,回宮妄奏。仁宗聽了,就差妃父龐集,領兵抄斬俺家三百三人,俺父呼守信,幸往太華山去了,未經遭劫,俺伯呼守勇死裏逃生。俺父避到西羌,生俺兄妹。可恨龐妃還把俺祖的屍首倒葬在獄囚墳裏。俺兄妹思量來墳祭祖,哪曉龐妃還差虎將嚴守,俺就在墳旁放火。大家弄得昏天黑地,俺乘此機會祭祖,遇見龐兵追殺,俺兄妹且退且敵。誰知墳裏又是火起,俺兄妹就乘機逃進京來,見勾欄院那邊有人馬擠一少年。聽說龐家四虎將要殺那少年,俺兄妹拔刀相助,與四虎廝殺。俺兄妹救了少年,保送他前去,俺尚與龐家相殺。俺想寡不敵眾逃避為先,是以逃將過來,恰好逃到府上的園裏。”
文姬道:“俺方才見你的時候,那紅臉的是誰?”延龍道:“俺並沒有夥伴,那有兩個人兒?”文姬道:“俺明明見有一個紅臉的人兒,怎麼說是沒有?”延龍道:“不錯,俺昨日到京,恐怕遇了對頭,塗過花臉,方才聽說小姐喚問,才把這花臉兒去掉的。”文姬道:“這就是了。”
延龍道:“蒙小姐大恩,未曾請教貴姓?”文姬道:“俺姓趙,爹爹趙普,現隨朝廷往遼東未回,俺因昨晚得了一夢甚是奇怪。”瑞蓮道:“小姐,這夢怎樣奇怪?說來聽聽看。”文姬道:“俺夢見一仙姑,說俺園裏有角木蛟臨凡,乃是呼家將遇難逃避在仙岩洞,與我有姻緣之分,豈不是奇夢?”瑞蓮道:“小姐,這夢不凡,況仙姑說有姻緣之分,這叫天遣相逢,小姐何不就此說明?”文姬尚在含羞,瑞蓮道:“俺代小姐去說。”
延龍聽瑞蓮代小姐說了這話,連道不敢。瑞蓮在小姐頭上拔一隻金鳳釵,又向呼公子道:“公子,你也取一物來。大家收好,日後為證,百年夫婦,今日為定。”延龍在腰帶上解下一個碧玉環,瑞蓮將此兩物調換過來,各自珍藏。呼延龍道:“這教俺呼延龍如何消受?”就在階前跪下,對天拜告:“俺呼延龍避難到此,蒙小姐又許終身,願上天保佑。”那延龍立起身來對瑞蓮說道:“俺承小姐之許,決不負盟,姐姐乞煩轉謝小姐,請進去罷,俺今去也。”延龍仍舊跳出花牆去了。卻是:
金釵從茲相期約,玉玦遂成百歲姻。
且說龐妃聽得四虎將反被呼家打傷,太子亦被逆惡搶去,暗道:“俺想城門緊閉,如何得能逃去。”龐妃乃差四虎:“你們四人一定要擒捉呼家這些逆賊,不然,休怪俺沒有兄妹之情!”龐妃這話,嚇得四虎膽戰心驚,連忙發令,挑選精健兵丁三百名,四路追蹤。聽守門官說,今日開城門的時候,卻有兩個女將,領了一隊人約有二三百個,出了城往東北去了。那四虎聽了,吩咐快追下去。
追了不及十裏,忽聽山坳裏一聲大炮,四虎倒吃了一驚。誰料女兵女將四下裏追來大戰,罵道:“龐賊!你還要聽龐妃的計,謀害太子。若非俺呼家將相救,豈不是宋朝堂堂一個太子又被你這奸賊弄死了?你這班奸賊,快來受死!”那龐家四虎大怒,挺槍戳來,碧桃、梅仙也提刀砍來,戰有一百餘合,龐家倒也有些懼怯。
第三十回四虎火燒祝家莊
素娟飛馬往西涼
唱得涼州意外聲,溪橋南北集軍兵。
一朝複得功勳業,冊府能留汗馬名。
話說那龐家四虎,正與呼碧桃、呼梅仙大戰,心裏卻有些懼怯,恰好龐家的探子報來,說道:“方才見幾個花臉,在馬上飛跑過去,同前番唱歌兒的相似。聽他們說,如今到祝家莊去了。”那四虎聞報,就半退半迎。碧桃、梅仙見他敗走的模樣,想要追他,又恐他是詐敗。“這賊使奸詐,誑誘我們去落他的圈套。”梅仙道:“姐姐,我們倒不如收了兵,且去尋著了兄弟,定個計兒,然後再去追他,豈不更好?”碧桃道:“既如此,我們勒住了馬,看他可回轉來,也好與他再殺。”這四虎看那女將勒馬的光景,就乘此轉過山坳,一直徑往祝家莊。
那祝家莊的莊勇正在山上打柴,看這些軍馬都往莊路上來。“這是何故?我們快下山去報知莊主。”那莊勇報與祝太公,祝太公道:“想必為了呼家的事,有這些人馬到我莊上吵鬧。”太公的兒子祝麟、祝鳳道:“爹爹,不知他們此來行什麼計,我們且傳集莊勇,防備要緊。”一聲吩咐,莊勇俱已齊集,各執器械。
龐兵把這祝家莊團團圍起,四麵堆起了蘆杆。到了三更時分,竟放起了火,燒得半天通紅,龐兵乘此火光殺進莊來。祝麟看見兵火齊來,急來保救太公夫婦逃出莊外。祝鳳同了金定、迎煙撥開板斧,衝出了莊逃難。迎頭撞了一個老年的將官,領了一隊人馬,飛跑過來,那祝家兄弟躲避不及,隻得放了太公夫婦,就與他搏戰,不想那祝太公被龐兵捉住。祝鳳、金定拚命追來,祝鳳亦被龐兵擒下。那祝麟回頭一望,心裏正想弟嫂為何不來相戰,哪知龐牛虎從小路追來,刺了一槍,恰恰刺中祝麟右肩,祝麟回馬正要看這一槍從哪裏刺來的,不料已被紮下馬來。
年虎擒了祝麟來見飛虎。飛虎道:“哥哥,那祝家父子如今都擒在這裏,我們可要問他,呼家這逆賊在哪裏,俺好去追擒了。”飛虎道:“既是這般,也須綁了他,問明白了他再作道理。”飛虎問祝太公道:“你這老頭兒,買醃魚放生——不知死活的,如今姓呼的在哪裏,快些說!”祝太公道:“那呼延慶到新唐去了,俺三姐往西番去了。”四虎聽說,便道:“這逆賊,還在那裏做他娘的夢哩!不要管他,俺且提兵追他便了。”飛虎領兵分為四路追趕。哪曉金定同迎煙與四虎戰得氣衰力疲,說道:“不如且到三家村去,再作理會。”
那金定,迎煙到了三家村,見了三姐,嗚咽不語。三姐道:“嫂嫂,你們如何這般光景?”那金定、迎煙道:“三姐,你早上出門到此,誰想不多一會,那龐家的兵馬就把祝家莊包圍了,祝麟看了此來甚是蹊蹺,就把太公扶出了莊,哪曉路上又撞著龐賊,俺就與這賊廝殺起來,祝麟、祝鳳也來與賊廝殺。不道龐飛虎拍馬衝來,那祝麟兄弟同祝太公被龐賊都擒住了,故此我們特到三家村來。”
三姐道:“嫂嫂,這個禍是俺丈夫呼延慶引起的。”金定道:“三姐不必抱怨,這是俺家的氣運,有此不測之禍。”道猶未了,忽有莊兵報道:“祝家莊已經被那龐家燒得幹幹淨淨,就是那些莊兵,也不知被他們殺了多少。太公同這兩個官人也被龐家捉去了。”三姐、金定聽了莊兵這話,大家心如刀絞。
三姐道:“我們且到西涼去借兵,回來報仇要緊。”梁員外道:“俺想還是去新唐好。”三姐道:“員外說徑往新唐,卻也甚妙。”那三姐、金定、迎煙別了員外,就往新唐借兵。
一路行來,遠遠見有營寨,不知是哪裏來的兵馬在此安營。金定道:“三姐,我想天色已晚,不如就在這廟中躲一躲看。”三姐道:“也罷。”一齊進了廟來,拜了那神道,大家躲在殿旁卻好睡去。
隻聽神道升殿說道:“我乃山海神是也,今有孝女、孝媳到來,上帝命我助她們陰兵一千,領她們到龐家營裏,認取了祝太公父子的首級,回來埋葬。鬼判在哪裏?你快召集神兵助祝三姐到營認取首級回去,不得有違。”鬼判道:“領法旨。”
那三姐醒來一想,說道:“俺方才明明聽那神道吩咐鬼判的話。”此時已是三更,且喚了金定,迎煙,大家說了夢中的情形。三姐道:“既然山海神指點俺們,想必爹娘性命不保,俺不免闖進龐營,看個究竟。”金定道:“此言甚是。”於是三人披掛上馬,出了廟門。
遠遠一望,龐營離此不遠。三人摘掉鑾鈴,催動坐騎,悄悄而行。忽然,一個巡營軍官叱道:“你們來此作什麼?”三姐道:“夤夜趕路,誤到此地。”那軍官道:“快快走開。”此時,龐營上下均已熟睡。三姐等繞道到了營門外,隻見竿頭掛了四顆人頭,三姐到了跟前,認得是爹娘與兄弟的首級,三人頓時落下了雙行珠淚,連忙割下一幅戰袍,包了首級,慌忙飛奔出營。一陣馬蹄聲響,驚動了龐營,軍兵聲聲呐喊:“不好了!有人劫營,搶走了祝太公父子的首級!”人馬一齊出動,此時,漫天大霧降臨,伸手不見五指,人馬互相踐踏,死傷不少人馬。三姐等姑嫂乘勢衝出龐營,飛奔新唐而去。
第三十一回花瑞蓮雄關計放
四虎將兵遭迷霧
仙人指點放蛟龍,哪怕雄關巨鎖封。
他日姻緣有紅線,定教白刃斬元凶。
卻說雄關總兵姓花名萬年,有女瑞蓮,自幼好武。一夜,夢見仙姑告訴說:“明日關前有三個女子經過,你要送她們過關,將來你要和一個叫呼延慶的結親。”次早,瑞蓮到關前巡查,三姐等正在著急,見一個女將軍盤問,三個人言語支吾,不敢明言。瑞蓮道:“俺夢仙姑告知,今天有三位女將要過關,要我送你們出去。而且我與你家的呼延慶有姻緣之分。”三姐道:“謝將軍照顧,俺們到了新唐,定把這事說與丈夫知道。仙姑指示之言,必然如願。”瑞蓮道:“三姐換了俺的衣服,做俺姐姐,兩位嫂嫂扮女兵,我們裝做打獵一樣,帶了弓弩,女兵們都帶器械。”
大家走到關前,把關的道:“哪裏去?”瑞蓮道:“不要羅嗦,早去開關,咱要到山南打獵玩耍。”那把關的又道:“少刻將軍到關查問,教咱怎麼回答他?”花瑞蓮道:“將軍到來,也曉得咱往山南玩耍。”把關的道:“這就不用說了,咱去開關,請姑姑過去。”那花瑞蓮同了張金定、柳迎煙一班女武士,一齊出了雄關,正是山南了。瑞蓮道:“姐姐,一直往西,大道直通新唐了。小妹不能遠送,望姐姐恕罪。”祝三姐道:“俺姑嫂蒙此厚恩,日後自有圖報。”三姐說罷,就與瑞蓮拜別,姑嫂三人,竟是上馬去了。瑞蓮道:“我們也就進關去罷。”那花瑞蓮來到關前,叫道:“唔!快些開關,俺姑娘進關哩!”那把關的應道:“來了,為什麼大呼小叫?”瑞蓮進關回府去了。自古道:
大抵乾坤都一照,莫叫人在暗中行。
仙姬夢指新唐路,傾城最在著衣戎。
且說那龐家四虎將,正在追擒那盜取首級的奸細,追來恰好相近,正要擒拿,忽然一陣大霧,迷得人馬也看不出了,東西南北的路也沒處走了,隻得紮下營寨,等霧散再去追那奸細。哪曉這陣大霧,竟迷了三日,人馬死了大半,三個兄弟也是脹悶難受。飛虎道:“我們且收拾回京,與爹爹商議,再作理會。”軍士聽了,一齊收拾上馬。
到了京裏,來到相府。丞相龐集聽說四虎到了,心裏十分高興。見了四虎,龐集便道:“我兒,你們為何這般光景?想必追擒那呼賊過於勞累。”飛虎道:“爹爹說他做什麼。常言道:入門休問榮枯事,一見容顏便得知。”丞相道:“你這畜生,敢對為父的這般頂撞!”飛虎道:“爹爹息怒,孩兒豈敢頂撞?因追擒呼家這逆惡,在路上遇上了幾天大霧,人馬已死了八九。孩兒因受了那氣味,胸裏脹悶難受,故爾回見爹爹,原是有話要告稟爹爹的。”丞相道:“既然如此,也須向為父的說清楚。”四虎道:“爹爹,這事何足計較?倒是呼家這幾個女將,卻是十分厲害,動不動橫衝過來,孩兒們與她們征討卻是難以招架。”那龐丞相聽說大怒,便道:“俺寫書與你的叔父東海公去,教他統兵追擒,也不怕呼逆再逃上天去。”丞相寫了一封書信,差了四名家將,飛騎到了東海,見了這總兵東海公龐琦,家將道:“俺奉太師爺差來,有書呈上。”
東海公接了家書,拆開細看,驚呼道:“呼家這逆惡,還不伏首,敢於聚練這些女兵女將,阻擋宋朝的天兵麼?俺有回書在此,你們回去呈上太師便了。說俺已令副帥點齊了人馬,即來相助公子。”那副將嶽鳴皋道:“人馬都已齊了。”龐琦道:“就此起兵。”三軍聽了號令,一齊上馬,前軍後哨,哪個不是揚威耀武。龐琦道:“這裏叫什麼地方?”嶽鳴皋道:“前麵即到京城。”龐琦道:“既已到京不遠,就此安下營寨,待俺進京,見了太師,然後提兵前去。”
且說那東海公帶了這嶽鳴皋來到相府。太師聽說東海公到來,立刻出廳,接了東海公,便道:“為了呼家這逆惡,今日又要煩勞賢弟。”東海公道:“哥哥,若說殲除逆惡,乃是為弟分內的事。”大家把這追擒的話細細議論了一番。東海公道:“哥哥不曉得,古人說:斬草不除根,春來依舊發。也就是防後患之意。”太師道:“賢弟,以前的事不必再講了。今日請賢弟到來,要商量如何追擒之法。”東海公道:“這要喚侄兒出來,再問他一番,就好定計。”那龐集道:“孩兒進宮去見貴妃娘娘,就回來的。”
話猶未了,那飛虎、牛虎、毛虎、龍虎見過了貴妃回來,把貴妃的話對龐集、東海公細說了一遍。那太師同東海公聽了,就嗬嗬地笑起來,便道:“呼家尚未拿獲,如何說是?明日先斬了他的首級來喂狗,豈不笑煞了人?”
東海公道:“賢侄,你把三打祝家莊的話說來。”四虎道:“叔你聽稟:侄兒到祝家莊圍住了他,那祝家爺子被俺弟兄綁了起來,問他呼家這逆惡,他說到新唐去了。俺就叫將弁放起火來,使得這逆惡總不能逃上天上,卻把一個祝家莊燒得寸草無存,並不見有逆惡。俺把祝家父子的首級掛在標竿上麵,以示收藏逆惡之懲戒。誰想那晚,這四個首級都不見了,俺弟兄就領兵四路飛追。天色將明,遠遠見有幾個女人,背著四個首級。俺弟兄見了,拍馬飛趕,不料起了大霧,連路徑都看不見了,隻得暫安營寨。不想這大霧迷了三日,人馬死去了八九,連侄兒也受不住,隻得回京稟知了爹爹,寫書相請叔父到來,商量個妙計,好去追擒那呼家的逆惡。侄兒看將起來,此事若斬草不除根,將來後患就不可測了。”東海公道:“俺同侄兒到雄關一問,就好追擒了。”
第三十二回東海公領兵助虐
天定山金蓮剖訴
巧笑知堪敵萬幾,雄關總製著戎衣。
晉陽已陷休回顧,更請君王獵一回。
話說東海公龐琦,聽了飛虎弟兄的話,心裏好不焦躁,便道:“閑話休說,既然呼逆練了女兵,難道俺怕了他不成麼?”就向嶽鳴皋道:“你傳令三軍,速速統兵到雄關等候。”鳴皋疾忙吩咐三軍,統兵到關等候,龐琦就同了侄兒四虎,別了丞相,飛馬直奔,一直來到雄關。
龐琦到關坐下,便道:“誰在這裏管關?”把關的道:“俺本官不知公爺到關,沒有在這裏伺候。公爺不用發惱,俺已著人通報本官,隨即來到。”龐琦道:“你們在這裏把關,那來去的人兒可盤問的麼?”把關的道:“咱們把關總看腰牌才放他過去。”龐琦道:“這個才是。”
那雄關總兵花萬年,聽說東海公龐琦到來,連忙披掛,到關相見。東海公道:“花將軍,何必穿了甲胄到來?”花總兵道:“不知公爺到來,有失遠迎,望恕不周。”龐琦道:“俺今非為別事,因知近日那呼家的子孫造反,教練了些女兵,不知怎麼到了京城。貴妃娘娘知道,差了俺的侄兒四虎,追擒這呼逆。俺想呼家到京,關上豈有不知?所以今日到來,要這過關名冊查一查。”花總兵道:“那出入的軍民,俺俱查過,親自給腰牌驗放,並沒有姓呼的出進。”龐琦道:“你取關冊來看。”花總兵道:“快去拿關冊過來。”把關的取了關冊,花總兵道:“送與公爺去看。”
龐琦把這關冊細細地查看,卻是注得明白。看到初三這一天,注的西羌進寶四人,給有腰牌四麵,驗明後放。龐琦道:“花將軍,你道沒有姓呼的過關,那初三有西羌進寶,這四人的名姓都沒有,如何給他們腰牌?”花總兵道:“因他是進京上貢的,要出關回去的,所以給他們腰牌,關冊上都沒有填寫他們的名姓。”龐琦道:“好胡塗!你知道他們西羌來進的什麼寶?這個明明是那呼家的子孫,冒了西羌進寶的。你就不問他們的名姓,竟放了他們過關去,這是什麼意思?”花萬年道:“他們出關不久,待俺急急追去,擒他回來是了。”龐琦道:“既如此,你快快領兵去追,俺且回京去也。”花萬年道:“公爺聽稟:但是俺出了關去,那沙漠地方地廣人稀,去追這姓呼的,恐怕又弄出別的事來。”龐琦道:“俺有五千人馬,你可帶去,擒了這逆賊,就砍了他們的首級,不可再放脫了他。”花總兵立刻升帳,點了人馬,炮聲一響,披掛征袍,馬掛鞍鐙,紅旗一展,放起三個狼煙大炮,卻震得地動山搖,果然:
將施號令非通小,大小三軍敢不遵。
且說那祝三姐對張金定、柳迎煙道:“我們在雄關的時候,若然不是這花瑞蓮得夢,她如何能在關前先來問俺?又教俺姑嫂改妝,扮了出獵的一般,同花瑞蓮一齊出這雄關。如果不是天公點化,仙姑扶助,焉能去那雄關,來到這裏?”金定道:“三姐,你看這裏的景象,比中原竟是絕然兩樣了。中原地方何曾見此沙漠?連那眼睛皮上也是灰土。你看地麵這般廣闊,也不見有人來往,唯是滿野牛羊。”迎煙道:“且喜這裏沒有虎豹怪獸。”那三姐便說:“就有,我們也不怕。”金定道:“三姐,你看前麵這個山,怎麼樹木都沒有的,好似煙霧四起,不知這個山裏可有虎豹盤踞?”三姐道:“我們快快過去便了。”
道猶未了,山上忽起一陣大風,吹來氣味甚是腥臊。這腥風一陣一陣地刮來,三姐雖有武藝,卻也有些膽怯,便道:“我們勒住了馬。”那三個女將正抬頭看這山頂,誰想山凹裏跳出兩個怪物,那女將倒吃了一驚,說道:“不像是虎豹。”迎煙道:“這獸卻是人形獸麵。”立將起來,原是頭頂日月,不過頭上披下的是長毛,竄來跳去,哈哈地一笑,把女將都唬得渾身冷汗,挺槍拍馬追來。哪知這個怪獸竟會說話,叫道:“美人休惱,俺乃老熊仙,夫妻兩個在此黃毛山修煉千年。上帝命俺夫婦在這山洞裏鎮守那珊瑚寶塔。今美人到來,祝素娟在哪裏?”三姐道:“你問祝素娟做什麼?”老熊仙道:“俺今日見了素娟,就好把這寶塔交她收去,日後好破妖龍陣。”
三姐同了兩個嫂嫂,隨著熊仙來到山洞,卻見洞中燈光照徹,石床上果有一個寶塔,長有尺餘,上寫:軒轅世寶。待三姐尋這熊仙時,已是毫無蹤影。姑嫂三人,就對了這個寶塔拜了幾拜,望空禱告了一番,收藏了那個寶塔,走出石洞,下了山來,依舊上馬前行。金定道:“好久不見人煙,前麵族擁,想是這裏才得有人哩。”迎煙道:“姐姐,你看那些人都是紅須赤發,口裏講的這布爾斯哈達拉什,不知他們講的什麼?”三姐道:“他們講的是番話,咱中原人哪裏聽得出?”卻是:
天外有天國外國,西羌豈是比中原。
那姑嫂三人,在馬上一路說來,不覺前麵又是一座高山,不知又是什麼地方。金定道:“三姐,你看那山上倒有個營寨。”話猶未了,忽聽金鼓之聲,三姐道:“嫂嫂,想不到此處倒有個山寨,我們去看一看再走。”姑嫂來到山前,金定道:“咦!好奇怪,這裏倒也有一個關口。”隻見上寫“天定關”三字。那姑嫂進了這關,三姐往前一看,原來是教演女兵。迎煙道:“姐姐,他們為什麼分出四個營頭?這是如何講究?”三姐道:“這是他們在那裏演習分合法。”金定道:“姐姐,你看他們各自排立了旗,必然練那攻衝法了。”那旗上寫的“忠武將軍王金蓮、孝武將軍鄧三娘、昭武將軍齊月娥、義武左軍翠桃。”祝三姐看了又看,便道:“嫂嫂,我想這四位女將,莫非也是為呼家的事在此練兵,也未可知?”金定道:“姐姐,我們在此,你竟到營前喊叫起來,看他如何,就明白了。”
那三姐聽了金定的話,來到營前,喊道:“婆婆在哪裏?媳婦要到新唐去尋丈夫回來報仇,今日在此經過,望婆婆相救。”那金蓮聽說新唐二個字,便道:“何人叫喊?”就吩咐翠桃:“你去請她進來,待我問她來由。”翠桃道:“哪一位姐姐叫喊?”三姐道:“是俺在此叫喊。”翠桃道:“如此,同我進去。”那三姐見了金蓮,口稱:“婆婆,受媳婦一拜。”金蓮道:“姐姐不要錯認了。”三姐道:“婆媳豈有錯認?”金蓮道:“既不錯認,可曉得俺的兒子叫什麼名字?”三姐道:“呼延慶就是俺的丈夫。”金蓮道:“媳婦既來了,就請鄧三娘、齊月娥一同相見。”又道:“那營門外的是何人?”祝素娟道:“這是同媳婦來的兩位嫂嫂。”金蓮道:“快去請了進來相見。”
金蓮道:“難得三位女英雄這般俠義,不知龐賊的勢力如今怎麼樣了?”素娟道:“婆婆,說來可慘,俺爹媽同兩位哥哥,都被龐賊殺了,那首級被他掛在標竿,虧得這兩位嫂嫂同去盜了首級,回到三家村埋了,就往同行。哪曉到了雄關,正愁不能過此,恰好花總兵的女兒瑞蓮,夢見仙姑指迷說,瑞蓮與姓呼的有姻緣之分,教她帶俺姑嫂出關,才得到此。”金蓮道:“如今府上還有何人?”素娟道:“婆婆不要提起,俺祝家莊被龐賊搜刮,兩回攻打,到了第三次,竟四麵放起了火,燒得那莊子上要一根椽子也沒有的了,所以那兩位嫂嫂,逃到三家村來,同了媳婦一路逃來。”金蓮道:“賢媳婦,難得你姑嫂三人,為了我的兒子,害你祝家也遭龐賊的陷害,冤死了你的公公和叔叔,在新唐見了你的丈夫,必然借了兵馬出來,為你全家人報仇。不如我們趕到新唐也好。”
第三十三回呼延慶新唐見父
仙山洞公主成親
歲歲金河複玉關,朝朝馬策與刀環。
三春白雪歸青塚,萬裏黃河繞黑山。
話說呼延慶同了這兩個兄弟,出了長城,一路行來,弄得筋疲力盡。延慶道:“兄弟,你看前麵的城郭,又不知是哪裏了?”延龍道:“哥哥,你們慢來,待俺且去看個明白再走。”延龍往前看了一路,嗬嗬笑來,說道:“哥哥,快走來,已是新唐的王城了。”延慶聽說已到新唐,心裏十分歡喜。進了王城,便道:“兄弟,這裏新唐國倒也不醜,你看百姓倒也清秀,服式又不怪異,就是語言,也都是官話,倒不比在路上見的那些蓬頭垢麵,赤發紅須的人。”延龍道:“哥哥,那路上都是沙漠,吃的是飛禽走獸,自然生出人來與中原人不同。”延慶道:“兄弟,咱們問個信兒再走。”延龍道:“哥哥,俺去問。”
延龍問一個老人道:“老人家,咱問你個信,這裏的駙馬可是姓呼?”老人家道:“你問他做什麼?”延慶道:“老人家,那駙馬就是俺爹爹。”老人家聽了,就笑將起來,說道:“駙馬到這裏成親,生的兒子今年不過十三四歲,俺看你這年紀,有二十歲的光景,就是那兩位,也有十七八歲了,怎麼冒充駙馬的公子?豈不要笑死了人。”延慶兄弟見和老人家是講不清楚的,就帶馬前行。延龍道:“哥哥,這裏是駙馬府了。”延慶道:“官兒你快到裏邊通報,說中原來的侄兒、公子在外。”
中軍聽說,來到裏邊,把這話傳進去,內侍聽了,進宮便道:“啟上公主,方才中軍進來報說,俺駙馬爺的侄兒、公子,都在外邊。”公主道:“請他進來。”那內侍對中軍道:“請公子進見。”
延慶同了延龍、延豹進了府門,一直到了後堂,內侍開了宮門,來到寢宮門首,內侍道:“啟上娘娘,公子在此。”公主道:“請他進來。”延慶道:“孩兒拜見,延龍、延豹侄兒拜見。”公主道:“少禮,請起來。”延慶兄弟立在兩旁。公主道:“你三位從哪裏來?到此做什麼?”
延慶道:“孩兒聽得母親王氏金蓮說,我們的爺爺呼得模,號稱必顯,因見龐妃僭了正宮的儀仗,龐妃怕爺爺啟奏,反逞奸哭訴。聖上不察是非,就差奸相龐集領兵,把俺全家抄斬,殺了三百三人。俺爹爹守勇方得爹媽教他在地穴裏逃了出來,就到王家莊。俺外祖王員外招他為婿,生孩兒一人。哪曉龐家起兵追來,俺爹爹就向俺母親說到新唐借兵。孩兒想將起來,我今長大了,因同母親到來,尋了爹爹,提兵前去報仇,俺祖父母在九泉亦稍息恨。”公主道:“這兩位呢?”延慶道:“這是守信叔父生的。”公主又道:“如今你母親在哪裏?”延慶道:“王氏親娘現在天定山住下。”公主道:“你既到此間,且等你爹爹回府,就好商議。”延慶道:“母親,如今爹爹到哪裏去了?”公主道:“你父親借兵去了。”一邊對內侍道:“你去請了公子、小姐到來。”
那內侍請了公子、小姐來到寢宮,公主見了,便道:“孩兒過來,你同這三位哥哥相見了。延慶哥哥是你爹爹同王氏母親生的,那延龍、延豹這兩位哥哥,是你叔叔守信生的。”公主明明白白的說了這話,兄弟、妹子大家拜見了一番。延慶道:“母親,孩兒還未拜見外公哩。”公主道:“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去見。”卻是:
五原春色日遲遲,二月垂楊初掛絲。
即今河畔冰開日,正是長安花放時。
且說延慶弟兄到了金殿,進宮問安,公主領他們見了國王,把這話也說了一遍,國王就賜了金冠三頂、玉帶三條、蟒袍三領,延慶兄弟領了,拜謝了國王。又道:“母親,孩兒就此拜別。”公主道:“你拜別了我,想到哪裏去?你若要尋爹爹,待我喚你的延壽兄弟同去。”那延慶兄弟,別了公主,就上馬出府,不覺已到仙山了。延慶兄弟上山頑耍,延龍道:“哥哥,這是什麼榜文?”延慶看道:“嚇!原來為公主招親。”延壽道:“哥哥,不要看了,我們快去見爹爹罷。”
來到山岡,延壽吩咐家將:“你去稟駙馬爺,說俺同公子來見也。”那家將急忙報道:“啟上駙馬爺,有幾位公子在外。”駙馬聽說,便道:“放他進來。”延壽同了延慶、延龍、延豹,一齊進見。
延慶見了守勇,哭道:“爹爹同王氏母親離別時,孩兒還在母腹,不覺到現在將二十年了。”守勇道:“你母親可住在外公家麼?”延慶道:“母親同兒尋父到來,今在天定山同嬸嬸住下,孩兒就同這兩個兄弟到京祭祖。那龐賊正追捉孩兒,恰好有兩個女將衝將過來,幫孩兒殺那龐賊。孩兒謝問,方知是俺的妹子,也是到京祭祖。孩兒同這妹子,一齊到京城拜祭而來。”父子正講得高興,那家將道:“啟爺,今日俺狼主招婿,所以請爺看比武哩。”
守勇同延慶弟兄來到帳前,看那比武的一個一個的走過,兩位公主眼都不看,這些比武的英雄個個垂頭喪氣,說道:“好笑,那公主倒在那坐看人的風雅,並不是比武招親。”這裏呼延豹、呼延壽在旁邊跳將出去,到台上拔了長槍,就舞弄起來。那兩個公主笑嘻嘻道:“這兩位英雄的槍法,卻是活潑,俺與英雄比一比看。”公主也拔出了一根長槍,同延豹弟兄比舞。誰道公主的心裏已是十分有意,隻是使的花槍,哪裏肯下手刺去。那守勇一看,急得出一身大汗,跳到台前,說道:“你們收住槍罷!”那延壽隻顧使槍,這仙山洞主問道:“駙馬為何叫喊?”守勇道:“今日乃公主比武大會,俺孩兒隻管同公主使槍,故在此叫喚。”洞主道:“駙馬的子侄與俺的女兒比試,這是最妙的了。”話未說完,那公主已收槍進去。延豹、延壽也就跳下台來,大家回到山上。
洞主看見公主笑盈盈地走來,便道:“女兒,今日台上的比試如何?”公主道:“母親,今日孩兒初在台上的時節,有要來比武的,孩兒看他不要說他的武藝,就是那人品也不中意。”洞主道:“那後來這兩個小英雄如何?”公主道:“這兩個的槍法,孩兒們倒也合適。”洞主聽了,說道:“俺女兒的眼力卻好,那比槍的這兩個英雄,一個就是駙馬的兒子,一個是他的親侄,如今且去向駙馬講了就好成親。”
洞主請了駙馬出來,把那比槍的話說了一遍。守勇道:“但是俺侄兒與延壽的年紀俱幼。”洞主道:“駙馬愁他做什麼?俺看起來,他們是天賜的姻緣,所以路隔萬裏,到此成親。”那洞主就吩咐備了花燭道:“今日是黃道吉日,與公主完姻。”一聲吩咐,立刻齊備,家將道:“啟上洞主,花燭都已完備。”洞主道:“既如此,請兩位新駙馬同了公主出來成親。”那延豹、延壽同了公主,拜了天地,謝了洞主,拜見了守勇,各自回房。
第三十四回天定山龐琦大戰
小道童大作妖法
將家難立是威聲,不見多傳衛霍名。
一自元和平定後,馬頭行處望回程。
話說東海公龐琦,自雄關回京,終日心焦:“花總兵出關去後,忽又數月,不知可曾追著呼家?”那龐琦同軍師安期子商議,安期子道:“俺昨晚看太白過宮,正是營惑當權,隻怕是真火爍金之象。”東海公道:“將何以克製他?”安期子道:“製火必得以水,俺想公爺親征最稱相得,家住在海東,公爵又是東海,此去十全十勝的了。”龐琦道:“既安先生看定,俺就領兵出關。”中軍道:“人馬點了三萬六千,都披掛停當,候令起行。”龐琦道:“就此發兵!”
龐琦到了雄關,問道:“你們將軍可有信息麼?”中軍道:“俺昨日接到總兵的牌文,說呼家不止三四個人,如今分為四路追擒去了。”龐琦道:“你在關上好好看守,俺今日領兵親自出關去追哩。”中軍吩咐開關,龐琦出了關來。
走了兩日,問道:“安先生,你看出關才得兩日,那風沙就這般厲害。”安期子道:“沙漠地麵,都是這般的。”龐琦道:“果然地麵卻是廣闊,人煙實在稀少,行了幾天,沒見幾個人兒。俺想這呼家,倒底在哪裏呢?”正在煩悶,忽見有人迎麵而來,吩咐中軍:“等前麵的人來,你去喚過來。”那中軍上前便道:“你們往哪裏去?快來同俺去見公爺。”那些番民齊道:“咱都是過路的,公爺叫咱幹什麼呢?”中軍道:“想是公爺要問你們的話。”番民道:“這又奇怪了,問咱什麼?”中軍道:“啟上公爺,番民在此。”龐琦道:“百姓們不用驚慌,俺乃奉旨要追擒呼家將到此。俺因出了關來,將有一月,不知呼家跑在哪一條道上,好去追哩。”番民道:“公爺,小番們聽到老人家說,那天定山齊大王的駙馬,聽說是呼家之後。”龐琦道:“他幾時到天定山的?”番民道:“這話有一二十年了。那駙馬生的公子,差不多有十四五歲的光景。”龐琦問道:“這裏到天定山,還有多少路程?”番民道:“從大道去二千來裏。”龐琦道:“百姓們都回去罷。中軍官,快吩咐從大道趕上前去!”卻是:
東去長安萬裏餘,故人何惜一行書。
天關四望腸堪斷,況複明朝是歲除。
且說天定山齊國寶的兒子齊雄,同了鄧三娘、齊月娥、王金蓮、翠桃姐、祝素娟、張金定、柳迎煙,各帶女兵一千,在山上紮下營盤,各人立了將旗。國寶坐了大營,齊雄做了副帥,那些女將各自又守個山洞,大張旗鼓,在那裏分營布陣。一天,將校飛報上山,說道:“啟上大王,俺在金牛崗見有許多兵馬在那裏紮營哩!”國寶道:“再去打聽。”國寶把令旗一展,各將齊到營前,便道:“眾將官速速端正披掛,以防不測。”齊雄道:“爹爹怎麼說以防不測。”國寶道:“你們還不曉得,方才報子到山上說道:金牛崗地方有許多人馬,在那裏紮下營盤哩。”齊雄聽了大怒,就上了將台,把令旗一揚,口裏喊道:“大小三軍聽著:第一炮,各各披掛;第二炮,一齊上馬;第三炮,開關衝出。那鼓須要緊緊的催,鳴金呐喊的聲音須要看令。”眾將道:“得令!”忽聽一聲炮響,眾女將各各披掛。聽了二炮,一齊上馬。放起三炮,大家衝出關來。
龐琦差了左翼朱尤、右翼俞仁柳,正到山前探聽,忽聽山上放起三個大炮,急忙跑回金牛崗來報知。龐琦大怒,說道:“咱家就此起營,殺上山去。三軍聽著:如有活擒呼家一人者,官升三級,兵賞銀牌,獲得三五人者,照例升賞。如砍取呼家首級一顆,官加一級,兵賞十兩,如有十顆五顆,照例加賞。”眾將官道:“得令!”中軍就稟令放炮,衝出營來。
那齊雄同了這班女將,正殺到金牛崗上,那龐琦人馬一齊圍將攏來,那嶽鳴皋、朱尤、俞仁柳、龐飛虎、龐牛虎、龐毛虎、龐龍虎一齊拍馬衝將過來。齊雄、齊月娥、王金定、鄧三娘、祝素娟、柳迎煙、翠桃姐大家出馬迎敵,東奔西竄,南來北去,殺得煙塵抖亂,紅日蔽隱,耳畔中隻聞刀劍之聲,眼睛裏惟見光芒閃爍。卻戰有一百多合,勝敗未分。哪曉王金蓮一槍挑去,朱尤跌下了馬。那俞仁柳跑將過來,卻被朱尤一絆,一起跌倒在地,正要扒起,被齊月娥用槍一勾,那女兵一擁而上,將俞仁柳綁了,解到山上去了。
嶽鳴皋連忙逃進營來,說道:“公爺快請安先生出來商議,看這班女兵女將,非是法術不能製伏。”龐琦道:“既如此,請安先生商議。”那安期子來到帳前,龐琦把那嶽嗚皋的活說了,安期子道:“俺早早吩咐,若與他們爭勝,在亥、子兩時,保可決勝;若在申、酉二時,也還可戰勝。如今偏在巳、午兩時出戰,正乃天火臨宮,戰恐有傷。”嶽鳴皋道:“那左羽右翼這兩員虎將已被他們擒去,如今要先生用個神術就可決勝。”安期子道:“且去收了兵,明日再戰,可以取勝。”龐琦道:“宣令官,你把令傳諭下去,暫且收兵,明日點齊人馬,竟殺上天定山去。”宣令官領命而去。
第三十五回嶽鳴皋逞術大戰
天定山國寶受困
金牛崗前沙似雪,齊家關外月如霜。
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
且說那嶽鳴皋回營,把天定山大戰被呼家擒去兩員虎將的話說了一遍,龐琦就請安先生出來商議。安期子道:“且去收兵,待俺作起法來,須明日交兵。”龐琦就令嶽鳴皋且去收兵回來,再作計較。嶽鳴皋得令,飛跑來到陣前,把令宣了,那四虎正殺得精疲力怯,忽聽營裏放炮鳴金,呼家也正要收兵,兩下裏人馬一齊各歸營寨。
齊雄上山,同國寶計議,道:“爹爹,如今把那擒來的兩個人如何處置才好?”國寶道:“自古說,擒賊必擒王,那些小校擒來置死他也沒用,帶他們到營前,割去他們的兩隻耳朵,放他們回去何妨?”齊雄依令,把擒來的左將朱尤、右將俞仁柳,帶到了營前,把他們的耳朵割了下來,放他們回營不題。
且說齊雄正來繳令,呼守信卻也回山,齊雄告訴守信道:“龐家領兵到來,要擒你的子侄哩!”守信聽了大怒,見了國寶,說了一番。國寶道:“你們行事總要看清路頭,不可造次。”守信同齊雄道:“這個自然。”遂來到營裏,見了月娥、鄧三娘、金蓮、翠桃、祝三姐、金定、迎煙,把這話兒大家計議妥了,一麵就吩咐將校,說:“你們隨了將令,營前營後,須要時刻巡邏,不可懈怠。”眾軍齊道:“得令!”
話說東海公龐琦正與安先生講用法術擒捉呼家將,朱尤、俞仁柳回到營寨,安期子道: “他們怎麼放你們回營?”朱尤道:“先生不必說了,俺也曾南征北討,東蕩西除,在軍前二三十年,從來沒有這麼希奇。”安期子道:“請教將軍,有什麼希奇?”朱尤道:“先生,你還不曉得哩!咱同他們正殺得熱鬧,誰知咱兩個的耳朵被他們割掉了。”安期子道:“隻怕是割去的。”朱尤道:“先生怎麼曉得?”安期子道:“聽言當於理察,二位將軍請進營調息。”
安期子煉個飛砂法,不道天色已明,就令三軍放炮衝將出去。王金蓮聽得炮響,連忙披掛上馬,吩咐放起炮來。金蓮衝出營來,就與龐飛虎盤旋大戰,龐牛虎、毛虎、龍虎一齊衝來。齊月娥看見便道:“姐姐,我先去也,你們隨後就來。”月娥衝出,就與龐家接戰。正在那裏殺到東,追到西,兩下裏都想要擒活的,此時鄧三娘、祝三姐、金定、迎煙,一齊衝入陣來,兜來繞去,殺做一團。安期子上台一看,便道:“嶽將軍,你快去助戰。”嶽鳴皋得令飛馬入陣,就用起飛砂法。王金蓮、齊月娥這班女將,正殺得高興,突然狂風大作,吹得石走砂飛。那些女將都唬得膽戰心驚,祝素娟一麵與他廝殺,一麵從懷裏取出那珊瑚寶塔,對著龐家的營裏,頓時沙就不飛起,那石也不走了。
嶽鳴皋道:“先生,不好了!那法沒用了。”安期子道:“不妨,俺有徒弟,即刻就來。”說話未了,有五個道童來到營前,說道:“要見安先生。”中軍領了道童進營說道:“有五個道童要見安先生哩。”安期子道:“來的是誰?”中軍道:“他說是先生的徒弟。”安期子道:“如此請他們來見。”道童來到裏邊便道:“師父,喚徒弟到來,有何吩咐?”安期子道:“請你們到來,非為別事,俺今在此行了一個飛砂法,因被她破了這法,如今要用那五行陣,所以請你們來幫俺行了這法。”道童道:“師父,弟子在此,請師父布陣便了。”
安期子就令擺下五行仙陣。女將們正同龐家四虎殺得昏天黑地,安期子把這五個道童分成了五處,按的是金、木、水、火、土。那段道童得了青旗,派守東方;解道童得了白旗,派守西方;魚道童得了赤旗,派守南方;元道童得了黑旗,派守北方;王道童得了黃旗,派守中宮。安期子把那陣圖分派定了,就令嶽鳴皋衝出陣前,哄騙她們來討戰。隻要她們進了這營,也就不怕呼家再逃上天去了。
嶽鳴皋引這些女將到了陣前,便道:“俺家這個陣兒在此,你們這些毛賊還不知死麼?”齊雄道:“你這班奸賊,休在這裏猖獗,俺來也!”那齊雄拍馬趕來,隻見那五個道童把旗一招,進營去了,齊雄就從東方殺進營裏。那道童挺槍就戰,齊雄正要來擒,誰想這道童口裏吐出許多青煙,熏得個齊雄連馬跌倒在地。
呼守信看見齊雄跌下馬來,就從南方殺進。解道童道:“你何不好好下馬受縛?”守信大怒,架起刀來,正要砍著,不料這道童張開了口,火就噴個不止,守信見了噴火,倒也呆了。那鄧三娘見那道童在那裏把白旗一招,三娘就從西殺入,道童措手不及,就把手一招,隻見眼前許多刀槍砍來,驚得個鄧三娘手足都軟了。齊月娥對王金蓮道:“姐姐,難道他有妖法的麼?”金蓮道:“且殺去看。”月娥竟往北首殺進,道童就迎麵噴出一口水來,月娥被淹在水裏了。王金蓮不問情由,一直殺進營來,思量助戰,哪曉這個道童的口裏,噴出許多黃煙,把個王金蓮迷住了。
齊國寶看了,便道:“俺一家兒去與龐賊交兵,為何追進營去,卻不見出來?難道倒被龐賊擒去不成?倘然龐賊那裏用了法術,這便如何?”翠桃同祝三姐道:“大王不必心焦,俺同三娘去也。”翠桃見了道童,就罵道:“你這妖道,黃毛未退,敢在此撒野!”道童道:“俺在海島裏修道千餘年,就是那四海的龍王,也知俺是終南散仙,你們這班狐媚,曉得什麼來?”翠桃就把雙刀砍去,那五個道童哈哈大笑,口裏吐出許多煙來,熏得那翠桃昏昏沉沉。那三姐急忙取出了寶塔,對著那妖道,頓時煙起不上來了。
第三十六回呼家將破五行陣
金牛崗殺龐東海
石壁千重草木森,白雲斜掩不知春。
昭君溪映年年月,偏照忠君一片心。
且說龐琦聽探子報說,安先生同了徒弟布了五行陣,把那些女將都困在陣中了。龐琦道:“快請安先生來商議。”探子就道:“安先生,俺公爺請先生快去商議。”安期子道:“徒弟,今公爺請俺到營,不知商議什麼,你們一同走一遭。”安期子同徒弟進營相見,龐琦道:“安先生,這五行陣卻好,如今請先生到來,商議那擒住的反賊,為何不就斬了他們的首級,掛在營前?”安期子道:“俺擒的那些反賊都要帶到京城,必須大張旗鼓,法場上斬的,使其羽黨也曉得天朝的法令。”龐琦道:“先生妙見。但是不立即殺他,恐防反賊再逃了去,就徒費心力了。”那安期子、道童齊說道:“公爺,若說這反賊要想逃脫,料他今生也不可能了。俺擒住了反賊,就令值日神將用了鐵網網住,所以一動也不動的。”龐琦道:“好!果然先生是通神的。這幾日先生大費神思,辛苦極了,今日俺同先生小飲一巡,明日就打算收營回去。”
龐琦在營大排筵宴,同那嶽鳴皋、安期子、龐飛虎、牛虎、毛虎、朱尤、俞仁柳及段、解、魚、元、王這五個道童,都吃得酩酊大醉。安期子道:“公爺,俺想此時不如我們領了人馬,殺上那天定山去,搗了他們的巢穴,回來帶了反賊,就收拾回京,豈不是一舉兩得?”嶽鳴皋道:“公爺,那安先生這個計策卻是個神機妙算。俺這裏領兵殺上山去,那山上的賊黨就是神仙也是意想不到的。”龐琦聽了,拍手大笑,說道:“先生的計越發妙了。”便道:“我們快飲一杯,統兵就去。”安期子、嶽鳴皋等,就傳令三軍披掛完備,立刻放炮起營。
來到天定山,殺到關前。那守關家將報進山寨,說道:“龐家的兵馬已殺到關前了。”齊國寶道:“俺在山二十多年,從無人敢來衝犯俺的關隘,今日倒被龐賊到關鼓噪,教俺這口氣如何消去?”便道:“翠桃姐、祝三姐,你們這幾位在山守了,待俺出關,與這龐賊決一死戰。”翠桃道:“大王,若說與龐賊搏戰,何勞大王親戰,待俺翠桃前去便了。”國寶道:“你們去是不會見機行事,這事必得俺去方妥。”
國寶披了一副金鎖甲,戴一頂九龍雙鳳盔,穿一雙龍目虎牙的戰靴,腰佩龍泉寶劍,手提一根鐵杆金槍,坐一匹千裏駒。齊國寶正在上馬,要出關與龐賊搏戰,祝三姐道:“大王且慢,你看山後那些人馬,好象番兵來了。”國寶勒住馬頭一看,便道:“三姐,那邊跑來的人馬確是番兵,為何倒分了四路而來?”國寶看了,正同三姐在那裏講論,翠桃奔來,說道:“大王,那山後來的人馬,隻怕不是新唐來的番兵。”國寶道:“不要管他,吩咐開關!”大王一聲吩咐,這些把關的立刻把關開了。
齊國寶衝出關來,便道:“俺天定山齊國寶來也!你這奸賊,快來受死!”龐飛虎道:“你這反賊,窩藏呼家這些逆匪在山,還敢在此猖獗?”飛虎就一刀砍來,國寶挑起槍來架住,飛虎帶轉馬來,又是一刀砍過,國寶乘勢把槍一挑,卻好挑著了咽喉,飛虎就跌下了馬。誰知國寶又兜肚的一槍,牛虎拍馬就戰,不及十個回合,牛虎敗走。毛虎、龍虎一齊飛趕過來接戰。國寶把這根槍一灑,毛虎、龍虎不敢迎敵,國寶就拍馬飛追。嶽鳴皋乘著酒興,出馬迎住,說道:“俺想你好不知人事,難道你不曉得自己的那些男女,俺一個個都拿下營裏來了?你還想鬧什麼,不如早些下馬受了個死,豈不倒安然些兒?”國寶聽了大怒,提槍就刺,嶽鳴皋道:“且慢來,俺還有一句話兒與你說明白了。”國寶道:“有話快講。”嶽鳴皋道:“俺久已要做你……”國寶道:“你要做俺什麼?”嶽鳴皋道:“俺要做你家的女婿。”話猶未了,國寶就是一槍,恰恰刺中他的胸膛,嶽鳴皋就墜下馬來,哪曉鳴皋的腿掛住了鐙,這馬驚得跳將起來,拖了鳴皋一直衝進龐營。誰想那龐毛虎、龍虎又被這馬衝來,撞倒在地。
龐琦惱將起來,騎上了馬,提槍飛奔,直戳過來,國寶也就挺槍迎敵。此時,呼守勇正領了番兵到來,守勇道:“眾將聽者,你們就此天定山下屯了人馬,俺上山走一遭回來,起營便了。”呼守勇到了山上,見翠桃在那裏披掛,便道:“翠桃姐,你在此慌張什麼?那山下屯的人馬就是俺在新唐借來的番兵。”翠桃道:“駙馬爺,俺不是為山下人馬,因俺家這些人馬都被龐家圍住,那金蓮姑嫂都被龐家擒去,我們就一齊衝下山去,與賊廝殺。哪曉這賊營裏有幾個道童,跳將出來,口裏都放出煙火,迷得天昏地暗。幸那祝三姐在黃毛洞得了珊瑚寶塔,取來托在手裏,那煙火略略退散了些。我們看來不濟,急忙回到山來,把這話兒細細訴知大王,大王聽了大怒,立刻披掛下山去了。我們因此披掛,也要下山。”守勇道:“你們且慢,待俺下山前去。”話未說完,守勇下山。
來到番營,把那話兒說了,延慶、延龍、延豹、延壽、趙荊隆、趙迎鳳聽說,立即上馬,各執刀槍,飛往關前,拍馬衝殺過去。龐琦回轉頭來一看,卻被齊國寶一刀砍去,恰恰砍了龐琦的右肩膊,那龐琦忍痛大叫:“安先生快來!”安期子聽得陣前叫喊,走出營來一看,便道:“不好了!徒弟快些作起法來,俺到陣前去救公爺哩!”五個道童聽說,急忙作起妖仙大法,布起天羅陣,思量將他們一齊兜進網來。這裏道童急急行那陣法,安期子飛馬跑到陣前,哪曉呼守勇同了子侄直殺過來,安期子看勢不能抵敵,就勒馬回營,說道:“徒弟使法,看來鞭長莫及的了。那呼家反賊都殺進陣裏來也。”道童道:“師父,俺今行了一個妖仙大法,布下了天羅陣,還怕這反賊做什麼?且等到午時,我們大家也殺他出去,就一個個的拿進來哩。”師徒正在營裏商議,隻見龐琦敗進營來,說道:“安先生,呼家這反賊,把俺的右肩砍了一刀,俺忍了痛,與反賊搏戰,先生為何不來相幫擒這反賊?”安期子道:“俺同徒弟行了個妖仙大法,又布了個天羅陣圖,正在此商議,俺與徒弟到陣搏戰,拿賊回營。”龐琦道:“安先生,你們要去就去,快快與俺拿下這些反賊。”
安期子聽了,正同徒弟上馬,哪曉呼守勇、呼延慶、呼延龍、呼延豹、呼延壽、祝三姐、翠桃姐、張金定,各領番兵一千,一直殺到五行陣來,道童紛紛拍馬迎敵。安期子、俞仁柳、朱尤仗了這個陣法,大家挺槍就戰,男男女女,殺去殺來五十餘合,呼家將把龐賊這個五行陣,殺得瓦解冰消,那被賊擒去的呼守信、王金蓮、鄧三娘、齊雄、齊月娥,忽聞雷聲大震,電光耀目,豁然驚醒,起來一看,守信道:“這裏的人馬哪裏去了?”月娥道:“俺家為殺賊被擒到此,如今龐賊的營寨。不知為何沒有人了?”鄧三娘道:“那前麵的人馬,隻怕就是龐賊的。”金蓮道:“既如此,我們上馬快去追哩。”
一路追來,路旁首級不勝其數,轉過個灣兒,隻見無數人馬在那裏追來追去。守信拍馬飛趕陣前一看,見齊國寶、祝三姐、翠桃姐都在陣裏,守信也衝入那陣,與賊就戰,殺得龐家大敗而遁,這道童也想要遁下土去,哪知素娟托出珊瑚寶塔,龐家的妖法再也作不起來。安期子道:“公爺,古人有言,凡事須要見機。看來難以取勝,不如且避他一避,再作理會。”安期子說了這話,拍馬飛逃。龐琦道:“先生,同去!”言未說完,恰好國寶趕來,喊道:“奸賊休走!”手起刀落,龐琦已身分兩段。守勇、守信一齊追來,那五個道童都顯出原形,借土遁去。
祝三姐回馬追來,割了龐琦的首級,說道:“這首級拿去,要祭祖墳的。”那龐龍虎帶了殘兵敗將,望風逃去。呼守勇道:“眾將官,我們仍回山前紮營住下,擇日起營前去。”立刻放了三個大炮,一路揚威耀武。回到山下,紮了營盤,呼守勇、呼守信、呼延慶、呼延龍、呼延豹、呼延壽、王金蓮、翠桃姐、鄧三娘、祝素娟、張金定、柳迎煙一齊送那齊國寶、齊雄、齊月娥上山,大家拜見了一番。呼家弟兄子侄各把相別到今的事各人敘說了一番,國寶排下筵宴,飲至更闌。國寶道:“今已夜深,我們明日細講。”眾日各回安息。
第三十七回老八王怒奏龐妃
呼家將奉旨除奸
十二年來多戰場,剪除權佞賴西涼。
君王有道知賢否,功業將成名漸揚。
且說呼守勇與弟守信說道:“俺家世代功臣,是以宋太祖榮封到今。誰想仁宗寵幸龐妃,僭用正宮的儀仗,俺祖公因綱紀不可紊亂,反被龐妃唆怒了皇上,不問是非,就差妃父龐集,領了人馬,抄斬了俺一家兒性命。幸喜俺同兄弟逃了出來,那龐家又來四處追捉。”守信道:“哥哥,這是俺弟兄的命裏應有這些磨難。”延慶道:“爹爹,如今難星已磨盡了。”金蓮道:“閑話少說,快說說我們怎麼前去報仇。”延慶道:“隻須孩兒同了延龍、延壽兩個兄弟到京去,同八王爺商議,請一道除奸的聖諭,就好統兵剿滅。”金蓮道:“雄關怎麼過去?”延慶道:“這不愁,就扮西羌進貢的何妨?”金蓮道:“不可,倘然被他看破,再惹出事來,怎處?你既同兄弟進京,須金龍、迎鳳這兩位公主同去,隻說仙山差來進貢,那關上才得肯放過去。”延慶兄弟同那兩位公主上馬就走。
曉行夜宿,不覺已到雄關。延慶到關前,便道:“誰人把關?快開!著咱家公主過去。”把關的道:“誰敢大呼小叫?”延慶道:“咱奉仙山寨差送公主到京進貢,快快開關讓咱過去。”把關的道:“你忙些什麼?俺去稟了將軍,才好放你過去。”回來稟道:“啟上將軍,外麵有仙山進貢的,可要放他進關?”花總兵道:“你們在關管理出進的人,查驗明白,就知道放得放不得。總要查點明白,有幾個人給腰牌幾塊。他們出關去,先驗收了腰牌,放他出去。若他沒有的,就拿來見俺。”把關的來到關上,又查問了一番,給了腰牌,注了關冊,上寫:仙山貢使五員,隨帶家丁八十名,一個個點放進關。延慶道:“今日關上比前番把守嚴多哩。”延龍便道:“哥哥,若說他守得嚴,難道我們是飛進來的?”延壽道:“前麵是三家村了,我們可要進去?”延慶說道:“不要耽擱了。”延龍道:“哥哥,你看這祝家莊,如今變成了一片荒郊,豈不苦惱?”這教:
關山萬裏遠征人,一望長安淚滿襟。
青海波濤空夜月,黃砂磧裏似無春。
且說龐集因女兒做了仁宗的貴妃,十分寵幸。那忠孝王呼得模自恃宋朝開國的大功臣,世襲食祿三千石,黃金十萬兩,朝裏這些同僚哪個不畏懼他幾分?動不動就要麵聖,弄得朝裏的官僚個個膽戰心驚。就是那龍圖閣學士包拯,也是這般厲害。偏偏那個包文正同他也是一樣的,皇上十分信服,果然他是鐵麵無私。如今方得皇上差他封王去了。那龐集正想起心事,忽家丁報說:“四虎將到了。”龐集不勝快活。
牛虎、毛虎、龍虎一齊見了太師,龐集道:“我兒去後,為父的哪一日不想念你們。我請你叔父同出關去,也是個打算。他的聲名已振四海,誰都曉得他舉鼎千斤,不要講擒呼家小子,就是那楊家老令公、老令婆,也曉得你叔父的威名。就是你哥哥飛虎,為父的看他將來也是個大將。如今他年紀輕輕,倒也有些大誌。”
牛虎道:“爹爹,不要說了。俺弟兄同了叔叔出了雄關,分作四路追趕。遇見一隊番民,細細查問呼賊。他說新唐的駙馬,聞得人說就是呼延讚的子孫。孩兒們同叔父聽了番民的話,不分晝夜馳追那呼賊,哪知趕到金牛崗,探子報說,呼賊就是天定山齊國寶的女婿。叔父同嶽鳴皋、安期子先生商議,就在金牛崗紮了營盤,令朱尤、俞仁柳一同殺上天定山去。哪曉呼賊同一班女將出來討戰,安先生作了飛砂法,正殺得高興,哪曉這個砂石,都飛到自己營裏,哪裏招架得住?隻得收兵回營。誰想朱尤、俞仁柳被呼賊擒去,割了耳朵逃回。俺叔父大怒,安先生道:‘不妨布個五行陣,怕他還不就擒?,嶽鳴皋同孩兒們出去誘戰,把這些女將都收在五行陣來。安先生同叔父又要統兵一齊殺上山去,掃除他的巢穴。誰想山上這個關寨,壁壘森嚴,我們整整攻了一天,也未攻下。誰知一個老將殺出關來,掄起一把大刀,亂砍過來,俺的飛虎哥哥被他一刀砍下就不見了。叔父挺槍同這反賊戰了百十餘合,也被他砍上一刀,連首級也被他拿去了。俺家的五行陣也沒有了,擒到的女將也搶去了,安先生同那道童都逃走了,孩兒們看勢不好,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隻得帶了那二百來個殘兵回來。”
龐集聽了大怒:“俺兄弟東海公龐琦、孩兒龐飛虎,反被那呼賊殺死,這還了得?氣煞我也!”牛虎道:“爹爹休得動氣,人之死生也是個大數,即如孩兒,也挨過他一槍。如今隻要多挑選幾員大將,多調幾萬人馬,待孩兒們一同出關,去追擒那賊,也報了哥哥、叔叔的仇了。”龐集道:“既如此,你們也不必出關去,隻須挑選三千精銳,牛虎守在雞鷗關,毛虎你去守了飛石關,龍虎去督守了雄關,各帶一千精銳在關上守住。那呼賊不見我們去追他,越發猖獗,必然反要殺到關來。你們乘勢開關,放他們進了關來,就將他們包圍,那時就好擒了。”龐集說了,就選精銳三千,牛虎、毛虎、龍虎各領精兵一千,星夜飛奔到關把守,等那呼家將到來,準備報仇。這教:
荊山已去華山來,日照雄關四麵開。
戎府莫辭迎候遠,相公能破蔡州回。
且說呼延慶弟兄同了兩位公主上馬就走,延龍道:“哥哥,這條繞道,我們倒也走熟了。”公主道:“前麵什麼地方了?”延慶道:“前麵是京城了。公主,我們一齊改扮了差官前去。”大家把衣服脫下,換了差官的巾服,往京城而去。
來到王府門首,延慶把手一拱,便道:“老公公,拜煩稟報一聲。”內監道:“好糊塗,你也沒有名姓兒,又不曉得你來做什麼,教咱稟報什麼?”延慶道:“公公說話不錯,俺名姓兒不用說了,你隻講五霸山來的差官,要見王爺。”內監道:“這個話就是了,幹幹脆脆,咱好去稟哩。”那內監來到宮門,稟道:“老王爺,外麵有幾個官兒,他說是五霸山來的,要見王爺。”八王聽了,再也想不出來。八王道:“他說要見我,你去帶他來見。”內監走到外邊,說道:“差官,來同咱進去見老王爺。”
延慶同了內監進宮,便道:“王爺,這五霸山的差官在此。”八王道:“你從五霸山來此做什麼?”延慶道:“特來求見王爺。”八王把延慶細細一看,說道:“那碧桃、梅仙你可認得麼?”延慶道:“這是臣的妹子。”八王道:“如此,書房裏坐。”一齊來到書房裏邊。
八王道:“你們來此有何話說?”延慶道:“千歲,小臣有冤相告。”八王道:“你且說來。”延慶道:“臣祖呼得模,因為貴妃僭了正宮儀仗,被龐妃謊奏,害臣全家抄滅,殺得雞犬無存。幸臣父臣叔先奉祖母命,一個逃走,一個進香。後來曉得龐妃還要加害,隻得東躲西逃。哪曉龐妃仗了太師龐集的勢力,他的兒子就是四虎將,同龐妃是兄妹。上年看燈的時候,臣同妹子在勾欄院門口,救了太子,送回千歲府來的。”八王道:“是啊,俺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如今你妹子在哪裏?”延慶道:“都在天定山,等臣回去,就要起身到京,送妹子與公子成親。今臣到來,請求千歲為臣奏請一道除奸的敕命,小臣父子才能報此大冤。”八王道:“公子,難道你不曉得,龐集、龐妃皇上十分寵幸,咱即使奏了,倘然皇上問起他們,非但不準,恐怕再弄出事來,這便如何?”那延慶、延龍、延壽同那兩個公主一齊跪倒說道:“千歲不能代奏請敕,臣祖之冤,永世不能伸雪了。”八王聽他如此哀切,便道:“你們且消停幾天,咱明日上朝,得看機會是了。”不多一會,卻有太監梅盛林到來說:“聖上請老千歲即刻進宮議事。”那八王就同太監梅盛林上馬進宮。
見了仁宗,八王就促緊眉頭,悶悶不樂。仁宗道:“朕因久未與王叔相敘,今日請來,朕要和你聊聊,不知王叔為何愁眉不展,使朕憂疑。”八王道:“聖駕征遼去後,朝政委命包文正監察,文武僚屬肅清,後來聖上將包文正差去封王,朝裏龐集就自恃起來。且如上年的元宵節,那龐妃暗托他哥哥四虎探聽太子出宮將玩賞花燈,那四虎埋伏奸細,在途中謀害。彼時虧了呼得模的幾個孫子、孫女,救了太子,送到臣的府中。臣詢問原委,方知呼家的忠心尚在。若說龐集官居極品,不應縱子肆謀;若論龐妃,聖上如此寵幸,當恩報主,不應肆毒,將劉妃所生之子拋河致死,是時幸賴陳琳救送到臣府裏收養。倘陳琳喪心,依了龐妃計,臣哪裏曉得?聖上何由而知?幸賴祖宗庇佑,年已長成十八歲了,不然,宋室江山誰作聖上的社稷主?就是那龐集的四個兒子飛虎、牛虎、毛虎、龍虎,不念身受國恩,極圖報效,膽敢父子兄妹,內外勾通,朋奸害國,我聖上毫無覺察,臣心日夜憂煎。”
仁宗道:“老王叔太狐疑了。朕每試看貴妃的行止,倒也不過如此。若說妃父龐集,也還忠直。就是他兒子四虎將,朕看他們的智勇倒也不差。今王叔這般說法,明明是與呼家打抱不平,要算計龐家父子,難道王叔就是昧良心的?使得天下的人亦難深信。”八王道:“臣再不想我王如此昏聵!聽了龐妃把個正宮曹皇後平空廢了。難道做皇上的,也是不曉得的?龐集勾結他兄弟龐琦,招集那些人馬,封為東海公,難道我王又是不曉得的?那龐家四虎將,交結許多奸細,難道也不曉得的?我王聖明天子,豈能把朝綱大事都交由嬪妃作主?望我王猛省其奸,當思堂堂一個國後,被唆輕廢;好好一個江山,龐家已占過半了。若再不除,不讓於武則天的了。我若不是宋朝的王子,再也不會與你講這些事情,無奈俺是你王考的胞弟,所以言不憚煩,望我王三思。如諫之不察不行,隻好各人自掃堂前雪,不管他家瓦上霜了。”仁宗道:“王叔之言,卻是為了宋朝的江山才講。但朕一時放不下臉,請教王叔怎麼可除?八王道:“果若要除,隻須降一道除奸削佞的敕諭,交與老臣,待呼氏子孫報了前仇,果能朝野肅清,忠心不改,複還了他的舊秩。倘有差失,總在老臣身上。”仁宗道:“既承王叔代朕加憂於國,朕心豈有不明?朕今降旨,以除奸敕命一道送到王府,請王叔代朕宣詔。”
那八王爺出宮回府,排了香案,供奉聖旨,就令內監請出呼延慶弟兄,把那見駕的話細細說了一番。延慶弟兄一齊跪下叩頭,說道:“俺呼家的祖宗在九泉之下,亦可出獄。生者蒙恩,死者戴德。”八王道:“俺這劄符你帶在身邊,倘關津有阻,把這劄符與他看。你就講奉旨到新唐差使,那關上就不敢盤問了。”那呼家弟兄領了劄符,拜謝了八王叔,即便起程。延慶道:“我們偷祭兩番,遭了許多磨折,今日可以到墳拜掃,禱告祖宗,然後起行。”延龍等都道:“哥哥所言正合弟等意思。”遂即一齊策馬向前而往。正是:
特奉皇恩雨露新,八王一語重千鈞。
力圖報國還思祖,忠孝真堪絕比倫。
第三十八回三家村女將交兵
呼延慶出關提兵
憶記新唐去複來,日照重關次第開。
公子遠迎山寨裏,將軍捧敕至京回。
且說呼延慶同了延龍、延壽和兩位公主,到墳上拜祭了一番,上馬就走。一路行來,前麵已是雞鳴關了。那延慶取了劄敕,飛趕到關。守關將道:“你們到哪裏去?大呼小叫做什麼?”延慶道:“俺奉旨出關有事,你還敢不快快開關!”守關的道:“這倒不相幹!你說是奉旨出關,咱也不管你有事沒有事,拿憑據來看。”那延慶取出那劄符,守關一看,便道:“請坐。咱去回明了將軍,好來開關。”
那守關的進去見了牛虎說:“有奉旨出關的,放不放。”龐牛虎道:“既是奉旨,可有什麼憑據?”守關回道:“有八王爺的劄符。”牛虎道:“放他過關去。”守關的連忙開關,便道:“請爺們過關去。”
那延慶兄弟一齊過了關來。延龍道:“哥哥,俺聽那把關的說,呼家將殺了龐琦、龐飛虎,因此各關都把守得更嚴。倘查問不清,弄出事來,就有幹係的。”那公主聽了,大笑起來,說道:“虧他這樣嚴密,我們才好到墳祭祖,請我們過關哩。”這叫:
世間好事多磨折,今日方知苦後甜。
且說那三家村的梁定金、鮑勝金、劉賽金每日在花園裏演習槍法,教女婢們操練刀劍、弓馬,誰想那雞鳴關的總兵龐牛虎,密差中軍卜世球、宗洪來到三家村劉員外家裏。那員外出廳相見,說道:“兩位老爺到此荒村,有何公幹?”中軍道:“今日俺奉雞鳴關龐總兵差來,與員外的令愛提親。”員外道:“二位既是總兵要你們出來作媒,難道不曉得我家的女兒久已配定與人的麼?”那中軍聽了,就作別員外,回到關來,把劉員外的話細細說明。牛虎道:“他既不承抬舉,俺到明日領了幾個家丁,竟去搶了回來,看他有什麼法兒?”卜世球道:“將軍既要搶親,何不今晚就去?”牛虎聽了大悅,便道:“既如此,你去帶領三千人馬,趕到三家村去,圍他起來,到劉家去要他將女兒好好送了出來,我們也不必再到他家裏騷擾。他若推阻,我們就殺進去,不怕他的女兒不弄到俺的手裏。”
中軍官領了將令,立刻點起人馬,來到三家村圍住。那營裏放了三個大炮,震得地動天搖,驚得村上的百姓,慌慌張張道:“這官兵到來,不知什麼緣故?”有幾個老人家說道:“不好了,我們快去報知員外,那些官兵團團圍住,聽說,到劉家搶親的來了,我們都到員外那裏去。”村上的男女老幼,見了員外,說道:“員外,不好了。”員外道:“什麼事情,如此大驚小怪?”眾人道:“如今有許多官兵圍在那裏,聽他說,到員外家裏要搶小姐去哩。”員外聽了,唬得目瞪口呆,說:“這便如何是好?”員外急忙來到花園,說道:“女兒,你們還在這裏射什麼箭?”小姐道:“爹爹,卻是為何?”員外道:“今日早上有兩個武官來說,雞鳴關的龐總兵,要我女兒去成親。為父的對他們說,俺家的女兒,久已許配與人的了。那武官聽說,也就去了。誰想此時,有許多官兵來到我們村上,說要搶女兒去,如何是好?”那定金、勝金、賽金道:“爹爹,不妨。自古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等他到來,女兒出去與他決個勝負。若是勝了,就罷;倘不能取勝,女兒乘此就到新唐去也。爹爹,你也不必掛念。”員外道:“這是哪裏說起!”定金道:“爹爹,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員外父女正在悲苦,忽聽炮聲不絕,外麵人聲沸翻。賽金道:“姐姐,事不宜遲,我們快些出去。”
龐牛虎、卜世球、宗洪假作舞槍殺來。這三個女將,同了那三百多個女兵,各拿了雙刀,衝將出來亂砍。那龐牛虎倒也不能招架,隻得勒馬避過,然後帶馬挺槍殺上,那女將迎槍就戰。劉家村上的男男女女,也來給女將助威,隻聽村上戰鼓咚咚。牛虎心裏卻也膽怯,不道這女將一直追來。龐牛虎道:“姣姣,你好厲害!把漢子追得這麼狠!怎麼同你做夫妻哩?”那女將道:“你這龜子休走!”
龐牛虎正想半戰半退,哪曉呼延慶、呼延龍、呼延壽、呼延豹,同了金龍、迎鳳到三家村來。延壽道:“哥哥,那三家村裏怎麼倒有龐總兵的旗號?”延慶看道:“兄弟,莫非龐家又到三家村來尋我們麼?”金龍道:“哥哥,不要管他!我們追上前去。”延慶兄弟就拍馬飛趕,喊道:“龐賊,你呼爺爺來也。”
牛虎聽喊,便道:“反賊,快來受死!”說話未了,呼家已刺過槍來。牛虎回馬架住,說道:“你好大膽!現在奉旨拿你!你還敢與俺照麵殺陣,好不知死的呼賊,快快下馬受縛。”延龍道:“奸賊看刀!”呼家弟兄同這兩位公主,殺得龐家的人馬東奔西竄,零零落落,四散奔逃。呼家將依然上馬前去。
牛虎看那呼家將上馬去了,心裏又想追他,又怕殺他不過。卜世球道:“將軍,我們且把人馬點一點看。”牛虎道:“點他也無益,快著宗洪到關,速速挑選精兵二千,便好追這呼賊,不怕擒不到。”卜世球道:“既如此,何不再去請了飛石關的三將軍到來,也好商議商議。”牛虎道:“宗洪,你到關點了人馬,叫他們先到三家村來,你再往飛石關請三將軍馬上到來,好去追擒呼賊。”
宗洪到關,點了人馬,令他們到三家村去,自去飛石關請了三將軍到來。那龐毛虎道:“哥哥,你差宗洪來說,呼賊在三家村,何不就擒住了他們,怎麼又放他們逃去?”牛虎道:“你說得好輕鬆。呼賊帶的女將好生厲害,把俺的人馬殺得東竄西逃,教俺獨自個兒怎麼好擒住這幾個反賊?”牛虎道:“兄弟,自古說,古鏡雖明難比目,上陣還須親弟兄。”
且說劉定金打敗了龐牛虎,和勝金、賽金乘此到新唐,尋訪呼家將去。那姊妹三人,一路而來,好不苦楚。勝金道:“姐姐,前麵這大山是哪裏了?”定金道:“妹子,我們快些盤山過去罷,想必這裏有歹人的。”道猶未了,忽見山後衝出一班嘍羅,喊道:“留下買路錢去。”定金就罵:“你這瞎眼賊,難道不曉得俺是過路的?”嘍羅道:“咱不管你過路不過路,沒錢別想走。”定金提起槍來就戳,嘍羅架起了一根棍來,定金掣轉槍來,一連戳傷了十餘個嘍羅。定金道:“造化你這狗賊。”勝金道:“我們去罷。”
姊妹三人剛剛盤過這大山,哪曉一個赤臉大漢同了四五十個嘍羅,飛奔到來,大喝一聲:“你這妖精休走!”定金回頭一看,便罵:“你這紅臉賊,敢是要來討死?”那赤臉的同那一群嘍羅,飛趕過來,這赤臉的就提起板斧,砍將過去,卻被勝金就勢一槍戳來,恰恰刺中了赤臉賊的腰間,血流不止,就跌下馬來。賽金趕上,又是幾刀,砍得他腦子稀爛。誰知山上又有許多嘍羅到來,劉定金姊妹三個見了,倒是一驚,勝金道:“姐姐,寡不敵眾,如何是好?”定金道:“妹子不要害怕,我們拚著命,與這強盜殺到底。”賽金道:“不妨,我們的女兵也還算有膽氣的。”
那三個姊妹正在那裏憂悶,不道這許多嘍羅趕來,一齊跪倒,說道:“俺這裏的高山大王已經被將軍殺死了,如今俺高山沒有了寨主,如何是好?故此小的們特來請將軍權且做個寨主。”定金道:“你們既請俺上山作寨主,凡事須要聽令。”小嘍羅道:“這個自然。”定金道:“既如此,先把旗號改了,叫‘三金王府’,你把山上的人馬傳集來聽令。”那嘍兵逐一齊到,候將軍發令。三金王道:“人馬既齊,共有多少?”小嘍羅道:“啟上大王,兵有三千三百三十三名,馬有三百三十三匹。”三金王道:“小嘍羅們,你們上山來,把俺將旗扯了,再把營寨紮下。俺今升帳,吩咐大小嘍羅軍按名領賞。”嘍羅寫奉了將令,來到營前,說道:“小校們聽著,今日大王吩咐,大小軍校按名領賞。”那各營軍校都道:“這個寨主不是當耍的,看來賞罰是厲害,依了她們的令就是了。”
第三十九回龐牛虎戲美亡身
呼家將領兵過關
遠別秦城萬裏遊,亂山高下入商州。
關門不鎖寒溪水,一夜潺潺送客愁。
且說龐牛虎想到,那三家村的三個美女,諒她們去也不遠,俺且追上前去,若弄到她們來,由俺作樂哩。就立起身來,帶了三百個雄兵,飛追過去。呼延慶聽見有人追來,心裏倒吃一驚,回頭一看,原來是龐賊,為何又追了出來?說道:“兄弟,那賊此來,必有奇禍,我們倒要留心的。”公主道:“哥哥放心。”道猶未了,牛虎提了板斧砍來,延龍挺槍迎住,放馬就戰。這女將在陣裏衝來殺去,把龐家的人馬殺得東逃西散。誰想延壽放上一枝冷箭,恰恰射中牛虎的手腕,這板斧就掉了下來,延慶上來一槍,那牛虎跌下馬來就不動了。延龍疑是裝死,急忙跳下馬來,從腰裏拔出龍泉寶劍,斬了牛虎的首級,挑在槍頭,說道:“哥哥,我們上馬趕路去罷。”
那探子到飛石關報道:“三將軍,不好了!俺這雞鳴關的將軍為追那呼將軍,反被呼家把俺家二將軍的首級割了去哩。”毛虎聽說大怒道:“這反賊膽敢這般肆橫,待俺到離山同石頭陀去商議,定有分曉。”毛虎急忙趕到離山,隻見茅蓬裏坐著一個和尚,卻同夢中相見的一樣。龐毛虎道:“俺乃飛石關總兵龐毛虎,特來拜訪。”和尚道:“衲僧久坐荒山,何幸將軍到來。”毛虎道:“俺家四虎,因奉旨追捉呼家將的子孫,如今倒被這反賊殺掉俺兩位哥哥。今來拜訪老和尚,請求個神妙。”和尚道:“山裏雖有四五百個頭陀,都是不中用的。”毛虎道:“和尚不行方便,菩薩也不慈悲了。”那老頭陀道:“將軍既來見召,衲僧不得不領將軍台命,且陪你下山走一遭。”
那毛虎就在飛石關紮了個營,請這和尚進營商議。頭陀道:“老衲隻曉得拜佛念經,那交戰的事,佛經上是沒有講起,教老衲商議,也是白說的了。”毛虎道:“你念的什麼經呢?”頭陀道:“老衲常念的是金剛經。”毛虎道:“這金剛經可靈麼?”頭陀道:“這是最靈。”毛虎道:“和尚,你在營裏念罷。”頭陀道:“將軍,那軍營中不潔淨,須得老衲回到山上,代將軍拜念佛經,就靈驗起來了。”毛虎道:“既如此,差中軍送你上山。”頭陀道:“這也不消,待老衲自去便罷。”頭陀出了營來,就駕起雲頭去了。
那毛虎飛檄前去知會那雄關總兵。花萬年接來一看,便道:“四將軍,你令兄調你雞鳴關去防守,教俺一體嚴查,這也不勞吩咐的。”龐龍虎急往雞鳴關去。哪曉呼家恰恰到關,花總兵正在心焦,正好瑞蓮走來,他道:“爹爹為何愁眉不展?”花爺道:“女兒不要說起,偏偏今日龐龍虎被他哥哥調守雞鳴關去了。”瑞蓮道:“爹爹,聞得呼家將都是忠臣,龐家是奸臣,龐家殺了呼家許多人口,還要追捉他的子孫,天理也是不容的。據孩兒看起來,爹爹該救忠臣的子孫,乃是順天;若依了奸臣,將忠臣的子孫殺盡,謂之逆天。孩兒勸爹爹凡事順天的好。”花爺道:“女兒的話倒也說得極是。如今教俺怎麼放他去?”瑞蓮道:“這有何難?隻要爹爹發一枝令箭,孩兒扮個差官,到關去叫他們開了關,放他們過去,就是爹爹順天的陰功了。”花爺道:“既如此,與你令箭一枝。”
那瑞蓮扮成差官,請了令箭,到關前說道:“你們是仙山進來的麼?”公主道:“正是。”瑞蓮對守關的道:“你們在這裏把守什麼?曉得番婆子是要過關去的,就該請令放他們過去。”守關的道:“咱們奉花爺將令,在此把守這個關口,誰敢開關放他過去?這是怪不得咱們的。”瑞蓮道:“不要羅嗦,快些開關。”守關的道:“咦,又來了!開了半天,不見你們過去,咱來請你過了關去,好上鎖哩。”延慶弟兄一齊出關去了,瑞蓮帶鑰匙繳令。
哪曉龐龍虎飛趕到關下道:“那仙山假進貢的呼家將,已過關去了。”龍虎又道:“快快開關,待俺快去追這反賊。”守關的道:“龐將軍不要性急,待俺去領了鑰匙,好來開關,放將軍過去。”龍虎道:“誰叫你拿什麼鑰匙?”龍虎就趕將上去,把鎖砸開,急忙過了雄關,一直追趕。忽地裏起了大霧,迷得天昏地黑,連路兒也看不見,白白的守了幾天。龐龍虎忿恨不過,說道:“俺且進關,與花萬年算帳,交出反賊便罷,不然,就講花總兵有意放那反賊過關去的。”
龐龍虎回進雄關,對這花萬年道:“皇上差你在此防守關隘,你並不查奸察匪,把那奉旨密查的反賊呼家將,私自放走過關,什麼意思?你去追還了反賊就罷,倘不出去追還這反賊,恐怕你的官兒也做不成,性命也就難保哩!?花總兵聽說大怒,便道:“龐爺,你好沒分曉,俺放的是仙山進貢的番使,哪有什麼姓呼的過關?你既要開關出去,也該向俺拿了鑰匙開關。你就裂鎖逃關,俺知道你做什麼勾當?”龐龍虎道:“花爺,這話也不用提了,將來放關須查個明白就是了。”花總兵道:“放人過關,總要查清白的,倒是那裂鎖逃關的官兒沒有防備他。”龐龍虎道:“花爺又來講笑話了,請進去罷。”
那龍虎回到飛石關,想起離山那和尚。來到離山,便問道:“這金剛經念得可有靈驗麼?”頭陀道:“怎麼不靈?將軍請看那西天那一股不紫不黑的殺氣,從西一直到東盤結,這一塊赤氣,隻怕不久就有兵火來了。”龍虎道:“和尚,這金剛經果然靈驗,他們從西邊殺來,隻須俺人馬多些,圍住了他,放起火來,這個兵火也夠他受用了。”頭陀聽了,也不回答,把頭顛了一顛。
龍虎依舊下山,來到雞鳴關,見了毛虎,把那話兒細細說了,又道:“哥哥,我們關上添了幾千人馬,倒是要緊的。倘然早晚那呼賊到來,我們就好與他出戰,四麵的人馬乘勢就圍將攏來,卻是這個兵火,誰都不知道的。”毛虎道:“既有這話,我們就差中軍去提了一萬人馬到關,也夠用了。”龍虎道:“哥哥,俺到飛石關去了。”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
第四十回呼家將力殲龐奸
宋仁宗封贈團圓
陰磧茫茫塞草肥,高山嶺上暮雲飛。
交河北望天連海,蘇武曾將漢節歸。
且說呼家弟兄同了金龍、迎鳳出了雄關,前麵已是高山寨。延龍道:“哥哥,那邊有人追來了。”延慶聽了,就勒住馬頭一看,便道:“我們且慢走。”金龍道“不妨迎上前去。”
那山上追來的女將叫道:“二位姐姐,可是同呼家將新唐借兵麼?”金龍便道:“你是何人?在此亂呼亂叫?”劉定金道:“俺姊妹三個,因龐賊領了官兵圍住了三家村,說道搶親,嚇得俺爹爹隻是搖頭,外麵又是金鼓喧天,俺同勝金、賽金兩個妹子,帶了三百女兵,就與龐賊決戰,殺掉他五六個將官,千把兵卒,那龐賊也就逃了。俺想龐賊此去,必要再來爭戰,故此俺姊妹也是到新唐去。哪曉到了這裏,有一班人趕來拉住,說什麼大王要俺的買路錢,那時俺惱將起來,把這班嘍羅殺退,誰想又有許多嘍羅飛奔到來,架起樸刀砍來,俺姊妹女兵就與他們廝殺,不道殺了他幾十個嘍羅,山上又跑下二三百個人來,說俺殺了他的大王,要俺做他的寨主。俺姊妹一想,也罷,在此權做個寨主。今日看見姐姐是中原來此,故爾動問。”延慶道:“三位既是要到新唐,我們一同去罷。”
一路行來,將有半月,不覺已到天定山了。那探子看見延壽到來,急忙飛報上山,說道:“駙馬爺,俺家的小將軍到了。”那守勇、守信聽了,便道謝天地。那延慶、延龍、延豹、延壽同了劉定金、勝金、賽金、金龍、迎鳳,一齊上山見了,守勇便問:“我兒到京,見了八王,可曾求他請詔?”延慶道:“爹爹,孩兒們到了八王府裏,八王就實實在在問話,孩兒也細細告訴了他,就求他請詔。八王說道:‘明朝上朝去看下落。’哪曉八王正講,恰好皇上召他進殿議事。八王將孩兒告訴他的話奏聞了皇上,誰想皇上總不肯準。八王又把龐妃勾通四虎,謀害太子、龐妃廢棄正宮、龐集結黨弄權這幾樁事奏了,皇上才肯準了除奸,八王就請了一道察佞除奸的敕命。八王退朝,回來與孩兒講了這話,就給了一道禦劄,教孩兒們速回新唐,稟知爹爹、叔叔商議統兵前去。”
守信道:“哥哥,這虧得八王出麵請了這道敕命。”守勇道:“就是俺的祖父在冥冥中也感激不盡了。”守信道:“哥哥,明日是黃道吉日,我們先去拜謝了大王,就起兵前去可好?”守勇道:“既如此,一齊進去。”那呼守勇、呼守信、呼延慶、呼延豹、呼延壽、王金蓮、鄧三娘、祝素娟、張金定、柳迎煙、劉定金、勝金、賽金、金龍、迎鳳、齊月娥、翠桃姐、呼碧蓮、呼梅仙一同來到裏邊拜謝。那齊國寶道:“今日你們到來,卻是為何?”守信道:“小婿承蒙嶽父厚恩,俺哥哥嫂嫂說一向多承嶽丈的福庇,因明日是黃道大吉,就要起兵前去,故此今日一同到來拜謝嶽丈的大恩。”國寶道:“賢婿,你令兄令嫂都是至戚,何必這般稱謝。既如此,賢婿你同了兄嫂令侄各位公主到庭上請坐,俺備水酒一杯,聊為一餞之敬。”守勇道:“俺一家在此承蒙大王眷顧,不知此恩將何以報?今日又要大王費心,何以報答?”國寶便道:“今日是個家宴,眼前都是骨肉至親,依次序坐罷了。”
宴間,國寶道:“俺正要請教,這除奸詔可是甥兒麵聖求來的麼?”延慶道:“我們弟兄求的是八王爺。那八王看我弟兄求得哀切不過,皇上也是差了太監來請。八王見了仁宗,就把俺救太子的話啟奏明白,皇上就寫一道察佞除奸的敕命,交八王爺給俺家作個劄符。”國寶道:“那八王的恩德也不小哩!”說完這一番話,不覺已是天色微明。守勇道:“天色已明,我們謝了宴,大家好去收拾起兵了。”齊國寶道:“你們既擇吉行兵,俺也不好苦勸飲酒,俺在此眼望捷旌旗,耳聽好消息。”那齊雄說道:“爹爹,孩兒陪送妹子前去。”國寶道:“你既陪送妹子去,路上不可生事。”齊雄道:“爹爹不必記念,孩兒曉得。”忽聽一聲炮響,三軍立即收拾行裝。營前又放兩個大炮,眾軍兵拔寨收營。又放了三個大炮,那些軍兵一齊披掛,上馬起行。那守勇道:“中軍官,你可曾吩咐眾將官,須得離關十裏紮營安歇。”中軍道:“小將奉了將軍的令,立刻就傳令大小三軍的了。”
一路行來,未及半月,不覺前麵已到雄關。中軍稟令,放炮安營。雄關總兵花萬年問道:“哪裏放炮?”家將道:“待去看來。”家將看了,急忙稟道:“那放炮的是奉旨除奸察佞的呼家將,在關外紮營安寨,所以放炮。”花總兵想道:“難道呼家將就是俺女兒扮做差官,拿了令箭,放他過去的人麼?”花爺滿肚疑想,忽中軍稟道:“外麵有新唐來的呼家將,他說是奉旨進京去察佞除奸的。”花爺道:“請他進來。”中軍便道:“呼將軍請進。”
那延慶來到裏邊,見了花爺,便道:“前蒙老將軍發出令箭,又承令愛扮了差官,放俺兄妹出關,俺今奉了皇上敕命進京,特來拜謝。”花爺道:“今皇上隆眷,令祖的冤就可雪了。”延慶道:“老將軍請上,俺就此拜別了。”花爺道:“小將軍回營,代俺多多拜上各位將軍。”
延慶作別回營,就傳令放炮,拔寨起行。來到關前,哪曉花萬年的兒子花榮、花貴把關,不肯開關。守信取了兩個銅錘在那裏同花榮、花貴爭鬧。不道他的家將報道:“花爺,兩位公子同那呼家在那裏鬧哩。”花總兵聽了,急忙到關,便道:“畜生,你在此做什麼?”花榮、花貴道:“孩兒奉了爹爹將令在關把守,那呼家到來叫關,孩兒不肯開,他說不開就要打進關來了。”花爺道:“那呼家叫關,就該稟令,哪有爭鬧的道理?”
延慶正在關前喧嚷,花爺道:“你呼家將既奉旨進京,有什麼憑證?”延慶道:“怎麼沒有憑證?”就把這劄符展開,說道:“花將軍請看。”花爺道:“既有憑證,且開了關放他過去。”那關上過了十多萬番兵,延慶拿這劄符送來與驗,花爺正接過手來展開,要看這劄符,恰好瑞蓮走來問道:“爹爹,你看什麼?”花爺道:“看那呼家將的劄符。”瑞蓮道:“爹爹,隻怕就是女兒求了令箭放他過去的。”花爺道:“不錯,俺倒忘了。”延慶道:“這位是誰?”花爺道:“這是俺的小女。”延慶走來稱謝。瑞蓮道:“你我都是將家兒女,誰不憐誰,何必稱謝?”
花爺聽那“誰不憐誰”的話,想了一會,便道:“是了,講那都是將家兒女,誰不憐誰?”花爺又道:“小將軍,俺瑞蓮女兒的性子最是剛烈,不道那年小將軍到來,俺女兒請了令箭,放小將軍過關去,足見她的智勇倒也不差。俺想將小女配與小將軍,小將軍意下如何?”延慶假意推辭,花爺道:“小將軍,你想‘誰不憐誰,這句話,請令放關,隻此兩端,可知天遣奇偶,推辭他做什麼?”花爺便吩咐備下花燭,請將軍同瑞蓮成親,延慶同瑞蓮完了百年姻眷。
一日,延慶道:“小婿承嶽父大恩,隻好日後圖報。”花爺道:“兒女至親,何說圖報?”那家將道:“啟上將軍,那呼家將的番兵都過去了。”延慶聽說,便道:“嶽丈請上,小婿就此拜別。”瑞蓮在旁,也就跪下說道:“女兒亦同丈夫前去了。”花爺道:“女兒同去極是,但路上須耐個性兒,凡事稟命翁姑,不可擅自作主。”瑞蓮道:“爹爹,這些女兒都知道。”延慶同了瑞蓮就上馬飛行。
不日,來到大營,見了翁姑,延慶把這成親的話說了,守勇吩咐擺宴,一家骨肉相見完畢。談談說說,不道天色已明。中軍道:“稟上將軍,前麵已到飛石關了。”守勇道:“快去叫關。”那中軍道:“俺呼家將到此,你們還不快些開關?”龐龍虎道:“你這反賊來了麼?俺正要拿你!”
龍虎立刻發令,傳集二十四員虎將,一萬二千銳利的精兵。龐龍虎道:“眾將官,馬上放炮開關,殺上前去!”眾將道:“得令!”即忙放了三個大炮,那關已開了。龍虎領了二十四員虎將、一萬二千精兵,一齊殺出關來,罵道:“呼家將!你這反賊,你祖宗這般威風,那樣厲害,可逃得過俺家的手麼?”守勇聽了大怒,罵道:“你這奸賊,還不下馬受死?”龍虎同了眾虎將,一齊殺將過來,誰曉延慶、延龍、延豹、齊月娥、齊雄、花瑞蓮接住大戰。可憐龐龍虎被呼家將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那二十四員虎將,倒死了二十多個,龐龍虎的首級被那花瑞蓮挑起槍頭,殺得眾將官片甲全無。守勇就吩咐:“不必紮營了,我們就此殺到雞鳴關去。”
呼家將一路行來,卻是威風凜凜,神鬼皆驚。延慶道:“爹爹,我們一直殺上雞鳴關去!”守勇就令眾將官:“我們殺上關去!”大小三軍奉了將令,領兵殺到關前。守關的家將一看,急忙稟報說道:“三將軍,不好了!呼家將已在關前,就要殺進關來了。”雞鳴關總兵龐毛虎便道:“這反賊,俺正要尋他,他倒送上門來了。”就傳了三軍,吩咐快去提兵,一齊殺出關去,擒這反賊。
中軍飛奔到營,挑了三千人馬,來到關口,毛虎看見軍兵齊到,立刻放炮開關。誰想那呼家將聽得放炮開關,呼延慶就殺進關來。龐毛虎又氣又怕,隻得挺槍迎戰。延慶詐敗,毛虎以為他敗走,罵道:“反賊,你想逃往哪裏去?還不快快下馬受縛!”毛虎飛追下去,延慶回轉馬來,挺槍直刺,毛虎恰好閃開,延慶又是一槍戳來,毛虎急忙架住,延慶撥槍又戳過來,正中了他的咽喉,一交跌下馬來。延慶用的是一杆勾鐮槍,可憐這毛虎,被延慶的槍勾住了咽喉,拖得那手也沒有了,腳也不見了,就是那毛虎的頭,也不知拖掉在哪裏了。
呼延慶回了營寨,把這戰鬥的事說了一遍。守勇、守信聽了便道:“如今關隘都打通了,我們趕路去罷。”中軍急忙吩咐大小三軍,聽老將軍命令,作速趕行前去。眾將官道:“得令!”卻教:
數年馬上不離鞍,今日乘風過虎關。
從茲試看忠與佞,始知天理有循環。
且說龐集正想,為何這幾日不見三關信來,不知孩兒在關做什麼?龐集正在憂悶,忽有家將報來,說道:“三位將軍都被呼家將殺死,連首級也都拿去了。”龐集聽了,急忙進宮,見了貴妃,把這個話講了。龐集哭將起來,貴妃道:“爹爹,事已如此,哭也無益。爹爹且待明日早朝,女兒一同上殿麵奏的好。”
哪曉仁宗正同八王叔在龍圖閣與包文正議政,忽巡城禦中朱可綬有機密重情見駕。黃門官飛奏到來,仁宗道:“朱可綬有何緊急重情?”八王道:“聖上何不召他進殿查問?”仁宗就降旨召見。朱可綬奏道:“臣奉命巡城,看見呼家將的人又在王城外紮下營盤,我王必須提兵防禦才好。”仁宗聽了這奏,勃然大怒道:“朕想這呼家將雖有功績,太祖、太宗之加恩於他,也不小了,就是朕登基以來,也曉得呼得模是個忠義的鯁臣,就加了他忠孝王。前龐集父女雖然挾嫌妄奏,殲滅其家,此是龐集之咎,不應統領人馬到來。朕今若不領兵征討,豈不壞了宋朝的體製?”
包文正同八王奏道:“聖上仁風遠布,四海鹹知,臣等看那呼家子孫,不過所惡者因龐妃誑奏,無過剿滅他一門幾百口。今日呼家子孫其意思圖報複。自古道,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據臣等看將起來,龐妃屢行毒害,幸我王洪福齊天,太子得保無恙,就是元宵那一日,龐家四虎擠住太子行刺的時候,也方得呼家男女力救太子到府。隻此一端,那龐集父子就該律擬淩遲。龐妃不感君恩,屢思計害太子,其罪較其父兄更甚。臣等愚見,命龐妃賜死,龐集父子革去其職,勒令回籍,則臣民歡欣,朝野肅清。呼得模之子孫,知我王如此懲罰,亦為平允,臣等觀其動靜,確無謀叛之心,望我王召來,他必奏明。”仁宗道:“朕依卿等所奏便了。”
仁宗回進宮來,對龐妃道:“你同龐集行的事,朕也不究你們,龐集著去了冠服,龐妃著即自盡。”那內監就剝去了龐集的冠服,縊了龐妃,那內監複了旨。仁宗即召八王同包文正到宮,便道:“龐妃,朕已賜死,龐集也已革除其職,今但召呼家將到來,應卿等保奏,朕好降旨加恩。”八王同包文正道:“臣等荷蒙我王諭旨,前去召來見駕便了。”八王同包文正出朝,就差內侍前去召那呼家將到來。
呼延慶領了人馬,已經把龐集家裏殺得雞犬不留,誰想這該死的龐集因女兒已死,自己好好的一個丞相,如今做了個百姓,正氣憤回來,恰恰路上被那延慶遇見,趕來就是一刀,砍去了龐集的首級。
呼守勇道:“好了,我們隻要到京,殺了龐妃,就去謝恩伏罪了。”延慶道:“爹爹,不如一直到京去吧。”講話未了,有幾個內監飛馬到來,說道:“呼將軍,俺王爺召你快去。”呼家將聽說八王呼召,一齊同了內監到京,見了八王。八王道:“昨日俺同包文正在朝議事,有禦史奏說,呼家圍了王城。那時聖上大怒,俺同文正把你報仇的話,細細奏聞。如今龐妃已經賜死,龐集父子俱已削職為民了。”延慶道:“千歲,龐集父子都被小將殺掉了。”八王道:“既是龐集一門都死,那麼你祖父的大仇已報了。”延慶道:“多蒙千歲匡扶,仇是報的了。”包文正同八王道:“既是呼家將都在這裏,我們就同他們一齊去謝恩吧。”
那八王同包公進朝見駕,呼家將俯伏金階,齊道:“臣等實該萬死,望我王法誅臣等,死亦瞑目。”仁宗道:“朕那年征遼去後,誰想誤聽丞相龐集、龐妃之言,把你全家殺沒,朕心深為不安。昨日包丞相、老王叔等竭力保奏卿等忠勇正直,朕從寬不究外,特再沛恩編錄史實,以表忠良於中外。特封呼守勇為忠孝侯,妻王氏、趙氏為一品夫人。呼守信為忠勇侯,妻齊氏為一品夫人。呼延慶、呼延龍、呼延豹、呼延壽俱封為孝勇將軍。祝素娟、劉定金、梁勝金、鮑賽金、張金定、花端蓮、金龍、迎鳳、柳迎煙、翠桃姐俱封為英武郡君。齊雄為副將,妻鄧氏封三品夫人。呼碧桃、呼梅仙著丞相包文正領回,擇吉送進八王府,與太子完姻。齊國寶另召來京封職,功臣府再行建造。呼得模墳上,著禮部撰了祭文,遣八王前去設祭,以慰忠魂。祝太公夫婦子女無過屈死,著地方官建造房屋,使神魂得所,一體致祭。此朕嘉惠忠良,務須克盡厥職,勿負朕恩,故敕。”
那呼家父子、兄弟姐妹謝恩退出,又謝了八王叔、包文正。那呼守勇、呼守信立刻寫書回兵。碧桃、梅仙送往八王府中,候旨擇吉與太子完婚,呼家將子侄亦擇吉完婚。欽賜造了功臣府第由呼家居住。延慶與妻奉旨團圓。正是:
是是非非二十年,死死生生幾變遷。
從今骨肉重完聚,千古芳名忠義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