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世上最親切的男人(1 / 3)

“59歲?哈哈!”狄尼生心滿意足地大笑,一麵合上手提箱蓋子,一麵說,“說真的,路易斯先生,我從未承辦過如此高齡的壽險。並非我們不願意,或者這種年齡超過投保限製,而是因為當一個人想投保壽險時,我們必須先查清被保人能負擔多少保費,以及對他的家人而言,這種保險是否必要。”

狄尼生由口袋裏取出鋼筆,繼續微笑說:“我從未使用過原子筆。”說出口以後才發覺自己盡在說些廢話,感到有些氣惱:“對了,保險金的受益人是你太太吧?”

坐在飯店房間另一側窗邊的男人,從浴袍的直筒袖裏伸出手掩嘴打哈欠。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身形就像一隻怪鳥,更具體地說,有如灰藍色地毯上,慢慢朝預定狙擊目標走去的鸕鶿。

“不!我沒有妻子,也沒有家人。”狄尼生雖不抱任何期望,卻仍忍不住歎了口氣。

那突如其來的電話是由拉斯·巴馬斯所負責的辦公室轉接的,對方指名要找狄尼生,當時,他正為本月業績不佳而煩惱,因此並未深思對方何以指定自己,也未對投宿於飯店的客人為什麼想投保終生壽險感到不可思議,就匆匆前來飯店。

“是的,”穿浴袍的男人再度說,“我沒有妻子,也沒有值得關心的對象。”

“照這麼說,你簽這份契約的目的是……”“我並沒有說要訂契約呀!”“可是,接電話的同事告訴我……”“我隻對他們說我想見喬·狄尼生。”

狄尼生的喉嚨裏,突然產生一種令他感到不安的輕瘁。

“嘿嘿,難道你不記得我了?”自稱路易斯的男人笑了。“喬,分別不過十年,你就忘了我。”

狄尼生平靜地說:“你究竟是誰?”

“喬,你不相信也罷,其實我是世界上最親切的男人,而且為了對你表示親切,才跋涉三千英裏前來找你。當你離家時雖然我並不知道你何以離開家鄉,我以為會因此與你斷了音訊,幸好後來我的一位私家偵探朋友,在洛杉磯擁擠的人群中發現了你。他說你目前在當壽險公司的業務員,我聽了隻覺得很滑稽。如果妮綈也投保貴公司的壽險,相信你就不會殺害她了。喬,說了半天,難道你還想不起來嗎?”

穿浴袍的男人將雙手交握於膝上。隔了半晌,狄尼生才說:“你是威夫雷德·克威嗎?”

“是的,很抱歉把你騙來此地,因為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而且我這麼做也不過是想澄清你我之間的誤會罷了。”

他慢慢站起來,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走近狄尼生。“喬,你願意和我握手言和嗎?”狄尼生嚴肅地盯著對方的手,勉強握住,輕輕搖動一下。

“太感激你了!”克威大聲說,“怎麼樣?至少沒令你不愉快吧?誠如剛才所說,我是為了表示親切才來的,而且我希望幫助你,就像幫助其他人一樣。”

“其他人?”“是的,法拉、菲爾·赫普懷特、法利·瓦德倫,你都認識吧?我已原諒他們了,因為那是一件久遠的事。對於殺害妮綈的事,我已了無怨恨。”

狄尼生的嘴唇抽搐著,自從隻身離開紐約以來,已許久未聽到法拉、赫普懷特及瓦德倫的名字了。

“確實不錯,”他說,“克威先生,聽到你要原諒我們,我真的鬆了口氣,不過很不湊巧,我必須回去了。”

“等一下,喬。我相信你一定想聽聽我是以何種方式原諒其他人的,這點很重要,因為我想以同樣的方式補償你。同時,我更想知道,你希望我以何種親切的方式來報答你。”

狄尼生皺著眉頭:“我真的不能待太久。”

“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克威說,“但對於僅僅十年內所發生的種種變化,我常感到不可思議。雖然我已年近五十,可卻仍像年輕人一樣精力旺盛,這都是由於妮綈的緣故。我真希望你看看她,噢!當然是生前的她,她渾身充滿活力,可以從早到晚不停地工作。

“婚後不到兩年,我買了那幢湖畔的房子。那年,我真是一帆風順,才剛創立公司便迅速擴大規模。但是妮綈卻突然逼我賣掉公司,與她盡情暢遊世界,享受有趣而愉快的人生。當時,我雖沒有退休的意思,但仍買下湖畔的房子及遊艇,當做她的生日禮物。

“妮綈究竟如何興起想搭遊艇的念頭,大概隻有天曉得。平常我們一起搭遊艇時,她總是縮在角落裏大聲驚叫,一點也不敢動。就在那一天,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哪一天。由於天氣晴朗,加上湖麵波平如鏡,她便獨自駕船出去。我可以想象她那頭長長的金發迎風飛揚的景象,是如何的迷人,而你們這幾個男人會如撲火的飛蛾一樣被她吸引。

“我在想,妮綈一定也看到坐在豪華遊艇上的你們,當她看到色彩像口紅般鮮豔的豪華遊艇時,心中必定泛起一種遐思。所以你應該了解了吧,我並未將那件事完全歸罪於你們。

“問題在於妮綈缺乏操縱那艘帆船式遊艇的技巧,就在你們大聲叫嚷,並以最高速度朝遊艇前進,而忽略了豪華遊艇所激起的波濤侵襲到她的遊艇時,妮綈已經完全驚慌失措。或許你們並不知道妮綈何時落水,驗屍的結果也是如此。

“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無人能證明她是在落水時,頭部受撞擊而昏迷,對我而言,我確實希望事情就是這樣。我不願想象她肺部和嘴裏灌滿了水後,難過得無法呼救的痛苦。當時,我雖在60英裏外的紊亂嘈雜城市中,但我知道她並未呼救,否則我一定聽得到。

“喬,現在你應能了解,當初我的心情是何等的痛苦,才會向你們說出充滿威脅的話,但事後每當我一想到審問時,你們那四張如墓碑般蒼白的臉,而我卻擺出非常醜陋的姿態……總之,我希望你能了解,那些話跟舉動完全是出自一時的衝動。

“過了一段時日後,我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開始重新思考這件事。我終於了解,不該把妮綈的死歸咎到你們身上。可是,直到有一天我在河上城市俱樂部見到法拉,才想到應該以某種方式補償你們。

“那是妮綈死後一年多的事,想起來也真不可思議,妮綈的容貌我已記不太清楚,可是分辨出法拉的容貌卻輕而易舉。在俱樂部裏,我看見他身穿上等麻紗西裝,擁著一位美女的香肩,生活似乎過得很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