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波洛說,“很簡單———意外死亡。”“是的。”“他還有親人嗎?”“有個侄子。過去通常每個月過來一次。他的名字叫洛裏默,喬治·洛裏默,是個醫生,在溫布爾登住。”“他對叔叔的死感到很悲傷嗎?”“倒不能這麼說。我是說他愛那老頭,但他並不很了解他。”“你看到蓋斯科因先生時,他已死了多久?”
“啊,”麥克安德魯醫生說,“驗屍結果證明死亡時間大約在48小時到72小時之間。屍體是在6日早晨被發現的,死亡時間比那要早些。他晨衣口袋裏有一封信……3日寫的……是那天下午從溫布爾登發的……可能是在晚上9點20分左右送到的。這就是說死亡時間是在3日晚上9點20分之後。這和他胃裏食物的消化程度相一致。他在死前兩小時吃了頓飯。我是在6日早晨驗的屍體,結果證明死亡時間在60小時之前———大約在3日晚上10點。”
“天衣無縫。告訴我最後一次有人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那天晚上7點左右有人在國王大街看到過他。3日,星期四,他7點半在加蘭特恩德沃餐館吃的飯。似乎他每個星期四都去那兒吃飯,他被看作是落魄的藝術家。”
“他沒有別的親屬,隻有一個侄子?”
“整個故事聽起來很奇特。他有一個孿生兄弟,彼此不常來往。後來聽說他的兄弟娶了一位富有的女人便放棄了藝術……兩兄弟便為此鬧翻了,我想從此不相往來。但奇怪的是,他們的死亡日期卻是相同的,他的兄弟也死於3日。我以前知道類似的事情……同一天在不同的地點死亡!也許這隻是一種巧合……但這種巧合未免大多了。”
“他那個兄弟的妻子還活著?”“不,她幾年前就死了。”“安東尼·蓋斯科因住在哪兒?”“他在金斯頓山有座別墅,根據洛裏默醫生告訴我的情況,我想他一定是一人獨居。”
波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個蘇格蘭人用銳利的目光看了看他。
“波洛先生,您在想什麼?”他直率地問道,“我回答了你所有的問題……看到你的證件,我便履行職責,但我卻不明白您來此的真正目的。”
波洛想了想說道:“你說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偶然死亡事件,我的推斷也很簡單———外力推而致死。”
麥克安德魯醫生吃了一驚:“換句話說是謀殺!你有什麼證據嗎?”
“沒有,”波洛說,“隻是一種猜測。”
“想來其中必有原因……”醫生便思考起來。
波洛沒出聲。麥克安德魯說:“如果你懷疑是他的侄子所為的話,那麼我直言不諱地告訴你,你錯了。調查結果證明洛裏默在當晚8點半到10點之間在溫布爾登玩牌。”
波洛咕噥道:“假設這一點被證實了,那麼警察還是謹慎的。”
“也許你掌握了一些於他不利的證據?”“直到你提到他我才知道有這麼個人。”“那麼你懷疑另有其人?”“不,不,絕對不是。這是一起與人的飲食習慣有關的案件。飲食習慣對一個人來說很重要,死去的蓋斯科因先生有一天這一習慣有了偏差。這非同小可,你明白吧。”“我不太明白。”
赫爾克裏·波洛咕噥道:“疑點在於爛魚上撒了太多的調味汁。”“天啊!”波洛笑了笑。
“你是不是要把我當做瘋子鎖在房間裏,醫生先生?但我腦子並沒出問題,我隻是一個喜歡循規蹈矩,萬事井井有條,如果日常規律被擾亂就會焦慮不安的人。請原諒我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他站了起來,醫生也隨即站起。
“要知道,”麥克安德魯說,“老實說,對於亨利·蓋斯科因的死我一點破綻也沒看出來。我認為是他自己滾下樓的,而你說是有人把他推下樓去的,這真是荒唐可笑。”
波洛歎了口氣,說:“是的,看起來是內行人幹的,幹得幾乎滴水不漏!”
“你還是認為……”這個瘦小的男人攤開手。
“我這人很固執……有一點兒疑問就要弄個水落石出……盡管沒有任何證據!順便問一下,亨利·蓋斯科因的牙是假牙嗎?”“不,不是。他的牙很好,對於他這種年齡的人來說是少見的。”“他牙齒保護得很好……潔白如玉?”“是的。我特意看了看他的牙齒。人老了牙會變黃的,但他的牙齒卻狀況良好。”“沒有一點兒變色?”“沒有。我想他不是你說的那種嗜煙如命的人。”
“確切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突發奇想……也許不會成功!再見,麥克安德魯醫生,謝謝你的幫助!”他握了握醫生的手便走了。
在加蘭特恩德沃他又在上次和博寧頓共同進餐的桌旁坐下。服務小姐不是莫利,她告訴他莫利休假去了。才隻有7點鍾,客人不多,波洛便和姑娘聊起老蓋斯科因先生。
“是的。”她說,“他定時來這兒用餐已多年了。但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叫什麼。我們看了報紙才知道他死了,因為那上麵有他的照片。‘快看哪,’我當時對莫利說‘這不是我們的老人家老時間嗎?’我們以前常這樣叫他。”
“他死去的當晚還在這兒用了餐,是吧?”“是的,3日,星期四。他每星期四總要來這兒。星期二和星期四他都來這兒———像時鍾一樣準確無誤。”“我想你不記得他吃什麼了吧?”
“讓我想想。咖喱肉湯,是的,牛排布丁或者是豬肉?不,是布丁,黑刺莓果,蘋果餡餅,奶酪。想想他那晚回到家裏從樓梯上摔下來,多麼可怕啊!據說是他晨衣上破舊的腰帶絆的。當然,他的衣服總是那麼糟糕———破舊,隨便,但他自己卻感覺是個重要人物!哦,我們這兒什麼樣的顧客都有。”她走了。
波洛吃著魚片,眼睛閃著幽幽的綠光。“很奇怪。”他自言自語道,“聰明絕頂的人怎能忽視這樣的細節。博寧頓一定會感興趣的。”
但時間卻不容許他和博寧頓坐下來漫談。他從一個誠實可信的居民那兒打聽到了一些信息後便毫不費力地找到了當地的驗屍官。
“已故的蓋斯科因是個古怪的人。”他想想說,“一個孤僻的老家夥。難道他的孤僻反倒引起了人們的興趣?”他說著,奇怪地看了看他的來訪者。
赫爾克裏·波洛字斟句酌地說道:“先生,所有與此有關的事對調查都非常有用。”
“好吧,你需要什麼幫助呢?”“謝謝!我相信,在你們的郡法庭要銷毀的檔案中,或者說沒收的物件中……不知怎麼說合適,有一封從亨利·蓋斯科因的晨衣口袋裏找出的一封信,是有這麼一回事吧?”“是的。”“一封他侄子喬治·洛裏默醫生寫給他的信?”“非常正確。這封信證明了死亡的確切時間。”“也做了技術檢驗?”“毫無疑問。”“那封信還在嗎?”
赫爾克裏·波洛緊張地等待著回答,當他聽說這封信還在有待於進一步檢驗時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拿到信後仔細地看了看。信是用鋼筆寫的,字寫得很潦草。內容是這樣的:
亨利叔叔:
很抱歉,安東尼叔叔的那件事我沒有辦好。他對您去拜訪他的願望沒有顯示出任何的興趣,對於您所說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他已病入膏肓,思維混亂。我想他離開我們的日子已不遠了,他似乎記不清您是誰。
很遺憾沒幫您多大忙,但我保證已盡了我最大的努力。
愛您的侄子喬治·洛裏默
落款是11月3日,波洛掃了一眼郵戳———11月3日下午4點半。
他咕噥道:“一切接合得如此完美,不是嗎?”
金斯頓希爾是他的下一個目標。稍費了些周折後,他以令人感動的執著得到了會見阿米莉亞·希爾,已故安東尼·蓋斯科因的廚師兼女傭的機會。
希爾太太起初還很冷淡,不是很合作。但這個長相奇特卻有著讓人折服的和顏悅色的態度的外國人巧舌如簧,他具有連石頭都能說得動的本事。阿米莉亞開始放鬆下來。似乎她麵對的是許多同她一樣的女人,把滿腹的苦水頃刻間倒給了她認為與她有同感的忠實的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