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珍貴的大炮模型雖然被毀了,但知道舒爾茨所有秘密的人畢竟也已經死了。
“天地良心,我本來是想饒了他的!”舒爾茨誠懇地遺憾道,“但事已至此,……總之……倒是省了10,000美元!”
這就是他為他最鍾愛的屬下獻上的全部悼詞!《本世紀》的評論
上麵這些事發生前的一個月,一本紅色封麵的雜誌《本世紀》上,專門針對法蘭西城發表了如下一篇文章。可能是由於這篇文章是僅從物質方麵來評論這座城市吧,所以它竟深受那些最挑剔的日爾曼人的青睞。全文如下:
我們前麵曾對發生在美國西部海岸的一件奇事做過報告。偉大的美利堅合眾國,由於人口中大多數是移民,所以讓世人驚奇的事件也層出不窮。但是不久前發生的這件奇事卻讓他們自己也感到驚奇,那就是法蘭西城的建成。5年前,連這座城的設想甚至都沒出現,但它現在已經是一個繁華的城市了,而且突然就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這座奇妙的城市奇跡般地在美麗的太平洋海岸上聳立起來。現在,我們不去追查最先提出建立這座城市的構想和原始規劃的人,是否真是一個叫沙拉占的法國醫生。這當然很有可能,因為這位醫生曾說自己是我們的鋼鐵大王舒爾茨的遠房親戚,並深感榮幸。順便提一下,還有人說,當初他騙取的那筆原本應屬於舒爾茨先生的另一半遺產,與法蘭西城的建立有很大關係。我們也由此肯定,在世界上,凡是有好事的地方,就必定有日爾曼人的原因。這是一個讓我們深感自豪的真理。但是,盡管這麼說,我們覺得仍很有必要把這座猶如一棵野生植物般的模範城市的真實情況向讀者做一番詳實的報道。
大家別去翻地圖找這個城市。連我們著名的塔奇蒂克曼的378冊雙麵大地圖上,也沒有法蘭西城的一點影子。雖然這本大圖冊上連地球上的每個荊棘叢和灌木叢都明確地標注出來了,並被譽為是地理科學應用於狙擊戰術的裏程碑。這座還在日益擴大的城市所處的位置,5年前還是一片不毛之地。地圖上它的準確位置是,西經124度41分17秒,北緯43度11分3秒,人們可以看到,這個位置就在北美俄勒岡州以北20法裏處,位於太平洋沿岸、洛機山第二大支脈喀斯喀德山山腳下。
這地方是經過多年從那些環境優美、氣候純淨的地方篩選出來的。為什麼選中這個地方,有如下理由:一,它地處北半球溫帶地區,這是首先要考慮到的;二,美國是一個聯邦共和國,而這個州又剛剛建立,這就使它能在一段時間內,類似摩納哥王國那樣擁有獨立主權,多年以後再加入合眾國;三,臨近海濱,可發展成為重要港口城市;四,地質多變,土壤肥沃,非常衛生;五,南、北、東三麵環山,能擋住幹燥風,而隻有西麵能吹進太平洋濕潤的海風;六,有一條小河縱貫全區,河水流暢清澈、甘甜,沿途有多層瀑布,湍急的水流澄淨地流入海中;七,海岸邊有一條長而彎的海峽,簡直是一個天然的港口,容易建碼頭,大有發展前途。
另外一些條件,也在這裏順便提一下:附近有優質大理石礦石和其他石礦,有陶土層,甚至金礦礦脈,最後這條差點讓城市的創建者放棄這塊地方,因為他們擔心有淘金者會打亂他們的計劃。不過幸運的是,當地的金礦都很小而且含量很低。
對地點的慎重而深入的研究僅用幾天就完成了。而且不必派專人去實地考察,因為如今地理科學已經非常先進了,人們坐在家裏就能對很遠的地區進行研究。
籌委會的兩位委員在地點選定後,立即趕赴利物浦。乘船航行11天後到達紐約,又過了7天抵達舊金山。又從那裏坐了10個小時的汽艇到達了目的地。
他們隨後就與俄勒岡州當局進行交涉,租借了從海邊到喀斯喀德山脈之間的一條4法裏寬的地帶,又用了幾千美元,把土地從那六個不知所有權是真是假的種植者手中買了下來。做完這一切隻用了不到1個月的時間。
1872年1月,他們就把這塊土地勘察、測量完畢了,建立界碑和地質勘探工作也已完畢。一支2.5萬名苦力組成的大軍在500名工程師和工頭的指導下開始建設。首先是要修建一條鐵路支線,把新城與太平洋鐵路幹線連接起來,能直達薩克拉門托城。凡是可能危害到城市衛生條件的地方,人們都盡量繞開了。鐵路和港口的修建工程進展非常神速。4月初,第一列直達法蘭西城的火車從紐約開出,上麵載著一直留在歐洲的籌建委員會的全體成員。
在這之前,法蘭西城的工程圖和居民區及公共場所的詳細施工圖,都已經準備好了。
建築材料不成問題,美國商界在建設新城的消息發出之日起,就把各種各樣能夠用得到的建築材料統統運到了法蘭西碼頭。如何選擇這些材料倒成了傷腦筋的事了,他們決定把大塊的石料用來建造市政機關大樓和用作一般裝飾,而另一些居民住宅則用磚頭建造。這當然不是用土塊隨意燒成的粗磚,而是重量、密度完全是統一規格的重量很輕的磚,順著其縱向中央有一排圓形的平行孔,這些孔就把磚與磚相互貫通起來了。在牆內形成許多兩端連通的空心管,這樣就使得房屋的內牆和外牆之間有可以自由流通的空氣。這種牆的另一個長處,就是能隔音,使各個房間自成一體,互不幹擾。
但是,籌委會並不打算將房屋全按一個模式建造,也可以說他們反對這種單調平淡的統一樣式,而隻是把一些大的櫃架定下來,其他細節讓建築師自由發揮。
這種框架原則是:
1.每座房屋都是獨立的,不能相互挨到一塊,周圍的空地可以種植花草——一座房屋隻住一戶人家。
2.房屋最多不超過兩層,不能妨礙其他房屋的采光和通風。
3.每座房屋正麵必須離街10米,中間設置齊胸高的柵欄隔開;房子到柵欄之間的空地當作小花園。
4.牆壁須用合乎規格標準的特製空心磚砌築,而裝飾則由建築師自主選擇。
5.每座房屋的屋頂須設平台,平台四麵微微傾斜,用瀝青鋪麵,四周要有足夠高的欄杆,以防意外事故發生,還要設有迅速排水裝置。
6.所有房屋都須建在一個四麵通風的高地上,地下一間是通風室,也可作為大廳,地麵第一層做居室。自來水上下管道都必須以明管形式貼在地下廳的中央支柱上,以便於檢修,而且遇到火災時,就可以隨時弄到水。廳基要高出路麵五六厘米,鋪上一層幹淨沙子。廳內有一個門,可以通過特製的梯子直通廚房和貯藏室,一些家務活都在那兒幹,免得有傷大雅。
7.與一般習慣不一樣,廚房貯藏室或其他小房間都設在頂層,與平台相通,平台也就被當成附屬貯藏室了。一架機械動力的升降機可以很輕易地把所有重物送到平台上。升降機同生活用水一樣,都以低價提供給居民。
8.室內裝飾憑個人愛好任其自由設計。但禁止使用兩樣東西,那就是地毯和壁紙,因為它們很容易藏有傳染病病菌,是瘴氣的溫床和毒物的棲息地。地麵由靈巧的木工用上等木材拚成藝術地板,用幹淨的羊毛毯鋪在上麵。牆壁上要砌上玻璃磚,看上去能像龐貝城的房屋那樣絢麗多姿。這種明豔多姿而又耐用的玻璃磚是那種沾有病菌的容易褪色的壁紙所無法比擬的。人們能像擦鏡子和玻璃窗一樣,把地板和天花板輕易擦幹淨,沒有病菌的藏身之所。
9.臥房都須與衛生間分開。這裏要重點指出:人的一生中,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是在臥室內度過的,所以臥室必須最寬敞、最通風,而且陳設也最簡單。臥室僅供睡眠休息之需,所以隻用四把椅子、一張鐵床就行了。床上應鋪有透氣的床墊,羊毛褥子要經常拍打。不能用鴨絨被、刺繡床罩和其他類似物品,因為它們都是傳染病的罪魁禍首,建議用又輕柔又保暖而且易洗易幹的羊毛毯。雖不明令禁止使用窗簾帷幔,但提醒大家最好使用能經常換洗的布料。
10.每個房間都有壁爐,燒柴燒煤由自己愛好而定,但是壁爐都要用通風口。煙塵不能從屋頂排出,而是由地下管道排到專門的爐灶裏去。爐灶在房屋後麵,由市政當局出資修建,每200人配備一座。煙經爐灶處理後去除了煤灰,變成無色氣體,然後經煙囪排放到35米的空中去。
這就是所有居民住宅必須遵從的10條規定。
城市中總的布局設計也同樣經過了周密的研究。
首先,城市的基本麵貌是簡潔、整齊,能適應今後各種發展的需要。街道必須成十字垂直交叉,而且長短寬窄都要相同,路旁栽種樹木,房屋依次編號。
每半公裏修築一條比小街寬出三分之一的街道,叫做“林蔭大道”或“大街”。路旁一側開辟一條供電車或火車通行的明坑道。
每個十字路口修一座公園,臨時在園內裝飾一些著名的美麗雕塑的仿製品,等將來法蘭西城的藝術家自己創作出能與之媲美的作品時,再替換下來。
所有市內的工業和商業都實行自主經營。
若想獲得法蘭西城的居留權,必須有真實可靠的履曆證明;能在工業、科學、工程、藝術方麵從事一項有益的或專門的職業;並保證遵守該城市的法規。無業遊民是不允許在那裏居住的。
公共設施已建了很多了,其中有大教堂、小教堂、博物館、圖書館、學校和體育館,都布置得富麗堂皇、而且合乎衛生標準,真正是大都市的模樣。
很顯然,兒童從4歲起,就必須接受各種智力和體能訓練。這樣才能使他們得到全麵發展。還應該讓所有兒童從小養成嚴格的衛生習慣,讓他們認識到,就算衣服上沾上一塊汙跡,也是很丟人的事。
其實,個人衛生和公共衛生也是法蘭西的創建者們最關心的兩個問題。凡是有人群居住的地方,都會產生細菌、病菌等。所以,經常清掃、洗刷直到把這些東西全部消滅,這成為市政府要解決的頭等大事。為此,每天的垃圾都要及時清理到城外去,經過一係列壓縮處理後,運到荒郊野外去。
城中的小溪隨處可見,路麵上全部鋪瀝青,石砌的人行道如此光潔,就像荷蘭人院中的石板一樣。還要天天檢查蔬菜食品市場,隻要抓到損害公共衛生的投機商,必將嚴懲不貸。無論是什麼人,如果查出他出售一個壞雞蛋,一斤壞肉或是一升摻了水的牛奶,則一律被視為投毒害人懲處。這種如此重要而細致的檢查工作,必須交給那些經過正規的專業學校培訓,真正有經驗的專家來完成。
甚至連洗衣店也被列入檢查對象之一。洗衣店的規模都很大,裝有蒸汽機、幹燥間,尤其要有消毒間。每件衣服都要被徹底洗幹淨後才交還主人。而且更要注意決不將一家的衣服與另一家的放到一塊。這種預防手段雖然很簡單,但卻很有作用。
醫院倒很少,因為家庭醫療製度已經普及了。隻有那些無家的外地人和病情特殊的人才會去醫院。無需說明,一個模範城市的創造者絕不會首先想到,要在城中建一所無與倫比的醫院,將七八百名病人都塞進這同一個傳染源中來。他們並非是把許多病人都集中到一塊——這是極愚蠢的做法,而恰恰相反,是要把病人都隔離開來。這既是為病人著想,同時也照顧到了大多數人的利益。
而就算是在家庭中,也要求病人單獨住在一間房內。醫院隻是為了臨時處理危急病人而設立的有限的特殊機構。
每個醫院最多容納二三十個病人,每個病人單獨一間房。病房都是用輕巧的鬆木製成的,用完一次就燒掉重建。其實這是一種循環醫院,每間房子都有一種特定的模式;而且這種醫院能根據需要搬至城市的任意一個地方,而且還能夠臨時多建立幾個。
醫療衛生方麵還進行了一項有創新精神的改革,由市中央機關為公眾組織了一大批經過專門培養訓練的護士,這些女護士都經過了嚴格挑選,她們是醫生最寶貴、最可靠的助手。她們將那些極重要但在危急時又常常被忽視的急救常識教給病人家屬,而且她們在護理病人時,還負責防止疾病的傳播蔓延。
我們不可能把新城市的首創者們的這些完善的衛生措施一一羅列出來。每位來到這裏的市民都會得到一本小冊子,上麵用簡單明了的文字把合乎科學的重要生活原則都講解清楚了。
人們通過小冊子能知道,人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是使自身各種機能保持平衡;還要注意,勞逸結合對各器官的重要作用;無論體力還是腦力勞動同樣對健康有益;十之八九的疾病都是由空氣和食物來傳染的,所以住所和個人都要遠離“傳染病”;嚴禁服用興奮劑;注意鍛練身體,每天都自覺地進行體力或腦力勞動;喝白開水,吃新鮮的、煮熟的蔬菜和肉類;每天睡眠時間不少於七八個小時……這是一些最基本的衛生常識。
上麵所說的是在該城創建伊始所提出的基本原則,現在我們當然要談一下這座神奇的城市建成之後的情況。由於城市建設進展神速,第一批房屋剛建成,其他的房屋便像魔術般隨之落成了。隻有去參觀過的人,才能親身體會到這座城市的飛速發展。1872年1月還是一片荒野,而到1873年就建成6,000座房屋了,到1874年更達到9,000間,而且建築工程也宣告結束。
說實在的,精心的謀算是這種成功的前提。首先,能找到如此廣闊而且原來毫無價值的地方來建造如此龐大的工程,這就能使建成後的房屋以極低的價格和有利的條件租借、出讓;其次,在這座城市中,不用交納賦稅,而且這塊偏遠之地在政治上是獨立的,新奇而富魅力,氣溫適中,因此對移民很有吸引力。現在為止,法蘭西城的人口總數已經超過了10萬。
最有價值也是我們最感興趣的是:他們在衛生保健方麵的舉措是卓有成效的。
在舊大陸和新大陸中,即使條件最好的城市,人口年平均死亡率也從未降到百分之五以下過,而法蘭西城這5年來的平均死亡率僅為百分之一點五。要不是頭一年因為原野上的濕熱病菌誘發了小範圍傳染的話,這個比例還要小得多,例如去年的死亡率隻有百分之一點二五。需要重點指出的是,除少數幾次特殊情況,目前所登記的死亡原因,都是些特殊疾病,且主要由遺傳造成。發病率明顯低於其他地方,而且極其罕見,危險程度也比其他地方輕。迄今為止沒有發生過真正的傳染病。
很有必要對這一事件給予繼續關注,而且大家最關心且值得研究的是:如果從這一代開始,甚至幾代人都繼續堅持這種科學的衛生保健習慣,那會不會消除各種疾病的遺傳因素呢?
“這種想法也並非是癡人說夢,”這座令人神往的城市的創建者之一曾說過,“這樣一來,會產生多麼偉大的效果,因為它將使人能夠活到90歲甚至100歲,而且會像大多數動物和植物那樣隻會老死,不會病死!”
這是多麼誘人的夢想!
不過,如果允許我們坦誠地發表一下我們的觀點的話,我們要說,這項實驗能否取得最後成功,我們並沒有足夠的信心。因為這其中有一個根本的、可能是致命的遺漏,大家可能已經看到了,那就是這座城市的管理大權是在拉丁人手中,而日爾曼人卻被排擠在外。這是一種讓人遺憾和憤怒的現象。自從有了人類世界以來,還沒有什麼千古偉業能與德國人脫離幹係。離開了德國人,什麼也幹不長,什麼也不能成功。法蘭西城的創建者們能買幾塊地,建些房並做出一些特例,但是,我們將會看到,一座真正的模範城市決不會出現在美洲海岸,而隻會有朝一日出現在敘利亞海岸。一次家宴
9月13日到了,距災難降臨法蘭西城的時刻隻有幾個小時了,但在城中,上至市府領導,下至每個市民,對於這場滅頂之災仍然毫無察覺。
現在已經是晚上7點鍾了。
法蘭西城延伸在喀斯喀德山山腳,四周是一片茂盛的夾竹桃和烏梅。太平洋的和風細浪,溫柔而靜謐地擁吻著大理石碼頭。街道已被打掃幹淨,並噴灑了水。溫柔的微風輕拂著,到處一片賞心悅目、生機盎然的景象。樹木枝繁葉茂,鳥兒輕輕低語;草地上,綠草如茵;花壇裏,百花爭妍、香氣四溢;錯落有致的房屋顯得特別美觀雅致;湛藍的天空如無際的碧海。
假如你是一位觀光客,首次拜訪這座城市,那麼,這裏市民的健康體魄和到處呈現的勃勃生機,必會令你驚歎不已。在同一個街區裏,彙集著美學院、音樂學院、藝術學會和一座大型圖書館。它們為公眾開設了一些提高全民素質的課程,並且每期學員的人數也有限製,這樣,可以使每個學生都有單獨練習的時間。此時,各所學校和圖書館都到了關門的時間了,大家如潮水一般紛紛從樓門湧了出來,街道開始變得有些擁擠。不過,誰都沒有報怨,也沒有大呼小叫。整個景象仍是那麼安詳和快樂。
然而,沙拉占醫生的住宅卻建在太平洋的岸邊。他們家的房子是第一批建成的,自來到此地,醫生一家便居住在這裏。
奧克塔夫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變成富翁,他很想留在巴黎,不過,隻是他一個人而已,因為馬賽爾已經離開了他。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兩人曾經一起住在西西裏街一所公寓裏。但後來,他們就很少見麵了。自從沙拉占夫婦和女兒遷移到俄勒岡州的住宅以後,奧克塔夫就如同脫韁的野馬,再也控製不住了。沙拉占希望他努力學習,但他很快就自作主張了。甚至,他期末考試都沒及格,可他的良師益友卻摘取了桂冠。
在此之前,馬塞爾一直是一隻羅盤,而奧克塔夫卻一直是指南針,因為可憐的奧克塔夫根本沒有一點主見。自從馬塞爾離開後,在巴黎那奢侈無度的揮霍生活的引誘下,他這位孩提時代就要好的朋友開始腐化墮落了。這樣說他,其實一點也不過分。他總是乘坐著四馬輕便馬車,在瑪麗尼路他的寓所和各賽馬場的大道上遊蕩,這花去了他的大部分時間。3個月前,奧克塔夫還不知如何騎上租來的訓練馬,但現在,他已成為法國的騎士中的佼佼者了。他那豐富的騎術,是從他所雇傭的一個英國馬夫那學來的,此人對此道涉獵之淵博,令他心服口服。
還有,他每天上午還需約見縫衣師、馬具經銷商和皮鞋匠,而每天晚上,他便將時光消磨在小劇院和一個俱樂部裏。這個俱樂部是新開張的,而且這裏僅憑金錢就能獲得大家的尊重,其他的在這裏一文不值,因此,奧克塔夫選擇了這裏。在他看來,自己要想出人頭地必須加入這個社團。奇怪的是,在這個俱樂部的接待室裏,懸掛著一張裝潢精美的名單,名單上的人名全是外國人名,而且貴族頭銜比比皆是,依次看下去,還以為自己置身於頭銜博物館了呢!不過,如果你走進去,又會認為進入世界種族活人展覽館了,在那裏,無論是新舊大陸的,還是什麼膚色的人,都可以找到。
在這群見不得光的人眼中,奧克塔夫是他們的領袖,無論是精神,還是物質上。所有的會員都喜歡引用他的話,模仿他的穿著打扮,把他對事物的看法當成真理。而可憐的他呢,完全陶醉在這片阿諛奉承之中,毫無顧慮,把錢全花在賭博和賽馬上了。也許俱樂部的會員大多數是東方人,認為分享印度貴婦的遺產是理所當然的事。不管怎麼說,他們知道如何連續不斷地讓她的遺產滾進自己的口袋。
奧克塔夫和馬賽爾之間中斷了聯係,也是這種新的生活環境在作怪。兩個人總是隔上一段時間,才偶爾地聯絡一下。顯然,一個是廢寢忘食的學者,一心想著充實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著名的科學家;而另一個卻是個形骸放浪的花花公子,滿腦子隻有吃喝嫖賭。你又怎能渴望他們之間有共同話題呢?
讀者們都很清楚馬塞爾為什麼要離開巴黎。他一方麵想要了解舒爾茨的舉動,因為後者同樣在合眾國的一片獨立的土地上,建立了一個與法蘭西城相媲美的斯達爾施塔特鋼城。於是,他混入了鋼城並找到了一份工作,為進一步接近鋼鐵大王奠定基礎。
在這兩年裏,奧克塔夫一直過著這種驕奢淫逸的生活。後來,他開始對這種腐化的生活感到厭倦了。終於有一天,在揮霍了幾百萬元之後,他回到了醫生的身邊。幸好他懸岩勒馬才避免了精神上的墮落,否則,誰也挽救不了他。現在他在大西洋的海濱家中休養。
沙拉占的女兒讓娜,僅從外表上看上去,芳齡19,已經出落成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小姐了。但是,在她的身上,除了法國少女特有的氣質之外,又添上了美國少女的特性。她對她的父母體貼入微。沙拉占夫人時常這樣說,在女兒時刻相隨之前,從未敢奢望過這種親密無間的親情。
再來看看醫生的夫人——沙拉占太太。自從花花公子重新做人,回到她的身邊,她整天笑聲不斷,並且,積極參與丈夫所做的或正在做的各種行善活動。
那天晚上,沙拉占請了他最好的兩位朋友共進晚餐。一位是亨登上校,一個內戰時的老軍人,曾先在匹茲堡少了一隻胳膊,後又在塞溫·奧阿克斯沒了一隻耳朵,不過,他在棋局上卻步步殺招;另一個是新城市的教育總監——倫茨先生。
他們一相聚,總是談論市政規劃、教育、醫療衛生、救助基金等各種公共事業所取得的成績。
根據沙拉占的建議,倫茨先生建立了好幾所學校,其中也包括宗教教育。在這些學校裏,老師們實行啟發式教育,並且因材施教,使兒童各方麵天賦得到逐步提高。在讓學生學習一門科學之前,總是先引導他們喜愛這門科學,然後再循序漸進地學習;避免學習蒙田所說的那些“浮在腦子表層的知識”。隻有將知識深刻領會,才能增加人的智慧。長久下去,孩子們養成了良好的學習態度。他們經過良好的教育之後,必會成就一番事業的。在這種設想優美的教育體製下,身體健康是必不可少的。因為,一個人無論在精神上,還是在身體上,都必須是健康的。二者隻有相輔成,才會成為一個對社會有意義的人。
目前,法蘭西城呈現出一片盛世景象,無論是在物質方麵,還是在精神方麵,全都達到了最高境界。在學術界,彙集了新舊兩個大陸最卓越的科學家。由於新城市的完美體製,雕刻家、畫家、音樂家都慕名前來拜訪。在這些名家的指導之下,法蘭西城的年青人必會為養育自己的家鄉添彩。
顯而易見,在不久的將來,法蘭西城必會在世界城市中勇奪桂冠。
此外,學生在初級中學階段,不僅要學習一般文化知識,與此同時,還要接受軍事方麵的教育和訓練。青年人畢業後,對戰略、戰術和武器使用等方麵的基礎知識都了如指掌。
所以,大家一談這個話題,亨登上校立刻聲稱他對他的那些新部下滿意極了。
“他們了解作為軍人的義務,”他驕傲地說,“積極進行各種操練。我們的軍隊是由全體市民組成的,到了關鍵時刻,每一個人都是優秀士兵。”
在外交方麵,它與周邊各州的關係融洽,而且利用一切機會幫助它們。可是,據說它們涉及到自身利益時,就會忘恩負義。不過,大夫總是對他的朋友說:
“完善自己,主才會眷顧你。”
顯然,他們從不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按照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習慣,吃完晚飯,仆人收走甜食盤子,女人們必須離開餐桌。
沙拉占大夫、奧克塔夫、亨登上校和倫茲先生繼續剛才的話題。當話題剛轉到政治經濟方麵時,一個仆人走了進來,並遞給醫生一份報紙。
這是一份《紐約先驅報》。在法蘭西城的建設和發展壯大過程中,這份可敬的報紙一直給他們精神上的援助。法蘭西城的市民將翻閱這份報紙看成每天必不可少的工作,從報上了解合眾國的輿論對他們有什麼新的看法。在這塊小小的中立的土地上,住著這麼幸福、自在、無拘束的一群人,必會引起很多人的嫉妒。在美洲,法蘭西城的居民得到一部分人的支持,但也有一部分人時刻在對它進行攻擊。不過,無論在任何情況下,《紐約先驅報》都站在他們這一邊,並不斷地向他們表示讚賞和敬仰。沙拉占邊說話,邊打開報紙,目光習慣性地落在頭條新聞上。
他開始默看一遍,感到很迷茫。接著,他又大聲地念了一遍。他的朋友們大驚失色,憤怒異常。
下麵就是這則新聞:
本報紐約9月8日訊——一次嚴重侵犯人權的攻擊即將發生。據可靠消息稱,斯達爾施塔特城正在製造可怕的武器,旨在摧毀那座法國人建立的法蘭西城。對於這場勢必將拉丁民族和撒克遜民族牽涉進步去的戰爭,合眾國政府尚未表態。但是,不管怎麼說,這種濫用武力的醜惡行徑應該披露給所有正直和愛好和平的人們,並希望法蘭西城的人們抓緊防禦,時間緊迫……緊急會議
任何一個人都知道,舒爾茨對沙拉占的事業極端仇恨。眾所周知,他建立鋼城就是為了和法蘭西城爭鋒。可是,誰都沒想到,他竟然想用武力來蹂躪一個美好而又愛好和平的城市,而且,《紐約先驅報》還做了新聞報道。也許,這家權威報紙的通訊員已獲知了舒爾茨的陰謀,否則決不會無事生非的。
剛開始,沙拉占略感迷茫,不知所措。像他這種正直的人,對於惡行總是很難立刻相信。他總覺得這是一個玩笑,他認為:一個人即使再瘋狂惡毒,也不會無緣無故或者僅為了自我炫耀,而去摧毀一座可以說是人類共同文明的城市。
“想一想,我們法蘭西城自建成之日起,從沒發生一起謀殺,也沒有人丟失一件物品!可那些粗魯野蠻的人卻要把它扼殺在搖籃裏!太殘忍了!這實在無法令人相信。即使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日爾曼人,也不忍心做出這樣的惡行啊!”
不過,這份報紙對沙拉占的事業一直是全力支持的,它的消息是不可不信的,而且必須立刻采取對策。沙拉占在激動之後,逐漸恢複了冷靜,對他的朋友們說:
“你們是公民代表大會的代表,先生們,我們都有責任采取一切必要防禦措施來保衛我們的家園。我們首先該怎麼做?”
“是否可以進行調解?”教育總監說,“最好以這種體麵的方式來避免這場戰爭。”
“完全沒有希望,”奧克塔夫說,“顯然,那個日爾曼人不惜一切代價挑起這場戰爭,除非法蘭西城毀滅了,否則,他決不會和解的!”
“既然如此,”沙拉占高聲說,“那我們就做好反擊的準備吧!亨登上校,您認為該用什麼方法來抵禦鋼王的大炮?”
“人世間決沒有常勝將軍,”上校回答道,“不過,決不能用對手攻擊我們的手段來自衛。要製造與對手相抗衡的武器,需要很長的時間;更何況,我們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因為我們沒有專門的兵工廠。所以,拯救我們的唯一方法,就是想方設法阻止敵人靠近法蘭西城,使他們包圍不了我們。”
“立刻召開公民代表大會。”沙拉占說。
隨後,沙拉占領著客人們來到他的工作室。
這房間陳設簡單,三麵牆立著書架,而另一麵,在幾幅繪畫和一些藝術品的下麵,排列著一排編著號碼的擴音器。
“有電話太方便了,”沙拉占說,“不用出家門,就可以召開法蘭西城代表大會。”
沙拉占按了一下鈴,開會通知便迅捷地傳到所有代表的家中。幾分鍾以後,各條線路上都先後傳來一聲“出席”的回答聲。代表大會會議正式開始。
沙拉占走到話筒前,按了一下鈴,然後說道:
“會議正式開始……首先請亨登上校發言,他將向各位代表報告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亨登上校也走到話筒前,把《紐約先驅報》刊登的那條新聞念了一遍,隨後請各位代表就此發表看法。
他剛說完,6號機向他提了一個問題:
“假如上校打算阻止敵人襲擊的辦法失敗了,您認為還能防守得住嗎?”
上校的回答是肯定的。
7號機的代表問上校:
“據您估計,法蘭西城的人民還有多少時間進行備戰?”
對此點,上校無法回答。不過他說,如果15天後就會受到攻擊,現在必須馬上備戰。
2號機的代表問他說:
“您認為,是進行防禦好,還是先發製人好?”
“竭盡全力先發製人,”他回答道,“要是敵人從海上襲擊,我們就用魚雷把他們的軍艦炸掉。”
根據這一回答,沙拉占又召來那些傑出的化學家和最有經驗的水手,希望他們研究定出一份計劃方案。
1號機代表又問:
“布置防禦工作需要多少錢?”
“必須準備1500萬~2000萬美金。”
4號機代表說道:
“我建議立即召開全體公民大會。”
沙拉占說道:
“請各位代表對這個建議進行表決。”
每一部電話機都傳來兩下鈴聲,全體代表一致同意。
現在是7點半,公民代表大會開了大約十幾分鍾,而且是在沒有打擾任何人的情況下進行的。
公民大會也是同樣簡單。沙拉占立刻用電話把表決的結果通知了市政廳。不久,豎在全城280個十字路口的柱子頂端的電鍾立刻齊鳴,而且指針立刻停在8點半的位置上不走了,也就是公民大會的開會時間。
電鍾的鍾聲足足響了十分鍾。當市民聽到鍾聲後,迅速走出家門,抬頭向附近的電鍾看去,知道法蘭西城一定有緊急大事,所以便匆匆忙忙地趕往市政廳。
到了開會時間,換句話說,用不到45分鍾的時間,該出席公民大會的人就全部到了。沙拉占坐在首腦的位置,兩邊是各位代表,亨登上校已等候在演講台下準備發言。
現在,大部分市民已知曉開會的緣由了。事實上,代表大會的會議記錄早已被市政廳的電話機自動記錄下來,並經報社打印分發下去了。
市政廳是一座玻璃屋頂的大廳,空氣自由流通,屋頂上懸著一排排的煤氣燈,整個大廳亮如白晝,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法蘭西城的市民都安靜地站在那兒,沒有絲毫喧嘩聲,人人麵帶微笑,他們身體健康,又過著充實而有規律的生活,對未來充滿信心,因此,沒有一個人因驚恐而感情激動。
現在8點半了,沙拉占按了一下鈴,人人都準備專心致誌地開會了。
亨登上校走上演講台。
亨登上校既沒有華麗的詞藻,也沒有任何誇張語氣,而是用那種樸實無華而又能清楚表述內容的語言,敘述了鋼王舒爾茨對沙拉占以及其事業的仇恨,敘述了《紐約先驅報》所刊登的消息——舒爾茨妄圖想毀滅法蘭西城及其居民。
“為了尋求更好的解決途徑,法蘭西城的每一個市民都有權提議,”他接著說,“少數沒有膽量、可憐的人也許寧願放棄自己的家園,放任侵略者蹂躪法蘭西城。不過,我早已深知,勇敢的法蘭西城的公民決不允許這個提議通過。凡是能理解沙拉占建城目標的人,凡是願意接受城市法令的人,必定是熱愛法蘭西城的人。他們是勇敢的勇士,決不屈服於侵略者,必會拯救這座改善人類命運的城池,為了捍衛他們所代表的偉大事業,他們將義無反顧,死而後已!”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贏得了經久不息的掌聲和歡呼聲。
隨後,有幾個市民代表相繼發言,表示將誓死捍衛法蘭西城。
沙拉占建議,應該立刻成立一個防禦委員會,負責采取一切緊急措施,徹底保衛法蘭西城市民的安全。
很顯然,他的建議獲得了通過。
接下來,一個市民代表提議,為了做好初期準備工作,有必要撥出500萬美元的臨時經費。這個提議經舉手表決,一致讚成。
到10點25分時,大會結束了,法蘭西城的市民們已選出了防禦委員會委員,人們正打算離開。突然,一件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
空了很久的演講台上,突然出現一個形象奇特的陌生人。
此人就好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般,堅毅的臉上帶著驚恐的神情,但是舉止卻從容果斷。
他的衣服沾滿汙泥,而且濕淋淋的,頭發也髒極了,額頭上還冒著鮮血。很顯然,他剛剛經曆了死裏逃生。
市民們看見他,都很驚訝。而那個陌生人卻大手一揮,示意大家不要走動,並且別驚慌。
他是誰?從哪來?人們都在心裏嘀咕著,甚至連沙拉占也不例外。
不過,人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我是舒爾茨先生親口宣判的死刑犯,”陌生人說,“不過,我幸運地從鋼城逃了出來。而且讚美上帝,我來得還算及時,可以設法救你們了。這裏還是有人認識我的,盡管我的外表使得他們認不出我了,但是,希望我尊敬的大叔可以告訴大家:‘他是馬塞爾·布呂克曼,我們可以完全相信他!’”
“你是馬塞爾!”沙拉占和奧克塔夫驚呼道。
父子兩人站了起來,就要向陌生人撲去。
可是,陌生人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實際上,他確實是馬塞爾,被鋼王判處死刑的馬塞爾,當他快要窒息時,水道的鐵柵欄也被他奇跡般地弄斷了,水流裹著這具沒有失去知覺的身體衝出了鋼城。幾分鍾以後,他被水衝到岸邊。如果他還能呼吸的話,他就算終於逃脫了牢籠。
很長時間過去了,這位勇敢的年輕人躺在這無人經過的海岸邊,躺在夜幕深沉的黑暗中。
天亮了,他的手動了,接著,他睜開了眼睛。不久,他又恢複了記憶。在上蒼的刻意安排下,他終於從那座該死的鋼城中出來了!此時,他滿腦子裏隻想著解救法蘭西城中的同胞。
“同胞們!朋友們!”他無聲地呼喚著。
在摔倒了無數次之後,精疲力竭的馬塞爾終於站了起來。
這裏距法蘭西城還有10法裏。10法裏!沒有車子,沒有馬匹,穿越荒無人煙的曠野。如果在他體力充沛時,這不在話下。可是現在他行嗎?行!在年輕人那堅強的精神支持下,他跌跌撞撞地走完了這10法裏路。在晚上10點15分,他來到法蘭西城的邊緣。
牆上張貼的布告,說明了一切。他明白市民自己已經曉得了災禍即將臨頭的消息。不過,他也清楚,市民們並不知道這災禍已迫在眉睫,更不知悉這是一場什麼性質的災禍。
鋼王舒爾茨策劃的這場惡行,就在今晚11點45分……而現在已經是10點15分。
隻有盡最大的努力了。在希望的支持下,他似離弦之箭一般,衝進市區。在10點25分之前的幾秒鍾衝上了大會的演講台。
“毀滅你們的行動並不是在一個月之後,各位先生,”他叫喊著,“也不是幾天後!準確地說,是在一個小時之後,一種可怕至極而又威力無窮的武器將要在城市的上空爆炸,繼而一場由無數碎鋼片和火焰所組成的大雨將從天而降。現在,在我說話的時候,舒爾茨正在瞄準你們的家園。這件武器的威力我親眼目睹,所以,婦女和小孩趕快找一個避難所躲起來!強健而勇敢的男人趕快準備撲滅大火,從目前分析判斷,火是你們惟一的對手!根本不會有一個敵兵向你們撲來,你們那惡毒的敵人,對常規作戰根本不屑一顧,你們對他的性格的了解肯定不會比我少。如果他的陰謀可以得逞的話,如果他平生沒有一次出錯的話,法蘭西城將處於火海之中。這一切就將在一個小時後發生。無論如何,救人是第一,人才是一切的根基。即使將你們的房屋、城市化為灰燼,什麼都沒有了,可是還有你們的人,有人就有雙手,有了雙手還會重建法蘭西城的!”
假如是在舊大陸,說這番話,馬塞爾一定會被稱為“受月球影響的人。”不過,在新大陸一切就都不同了。即使是最出人意料的科學奇跡,人們也不會輕易否定。更向況,年輕人還和沙拉占有很深的淵源。大家都相信他就不足為怪了。
與其說市民被他的話征服,不如說被他說話的語氣所征服,大家都相信他的話,甚至連一絲猜測都沒有。大家隻要知道沙拉占為馬塞爾擔保,就足夠了。
命令立刻下達了,傳訊員迅速地向城中的大街小巷跑出。
市民們呢?膽小的人跑回寓所,鑽進地洞裏。而另一些膽小而又有遠見的人,則攜妻帶女,或騎馬,或步行,或坐車,奔出城去,躲到喀斯喀德山中去了,而與此同時,勇敢的人們把水、泥土和砂子都收集起來,放在大廣場和沙拉占指定的幾個位置。
現在,市政廳裏還有一幫人在繼續討論。
不過,這時的馬塞爾卻一言不發,他似乎在考慮一個難解的疑問,嘴裏嘟噥著:
“該死的的舒爾茨!討厭的11點45分!難道他那惡毒的發明真地能製服我們?”
忽然,馬塞爾從口袋裏取出一個本子和一根鉛筆,他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一會兒,然後急急地在本子上寫下幾個數字。隨後,他那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麵孔也變得興奮了。
“天啊!各位先生!”他激動地叫道,“先生們!如果這幾個數字不是騙人的話,我們所擔心的一切都是一場惡夢,永遠不會發生。這道彈道學問題明顯地證實了這點。以前,我一直在演算它,但卻毫無結果。現在,我演算出來了。舒爾茨也有失誤啊!他的夢想根本無法實現,他威脅我們的那場災難也不可能發生了。他那可怕的炮彈隻會從法蘭西城上空掠過,今天晚上,根本不必再擔心什麼了。”
那個年輕的阿爾薩斯人究竟在說什麼瘋話?市民們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接著,馬塞爾告訴了人們他剛才推算的結果,他聲音清亮而帶顫音,循序漸進地講述了他對那道數學難題的推算過程。他講得那麼清晰透徹,即使從未接觸過彈道學的人也能聽懂。從推算的結果可以預知,那威力無比的武器不僅不會落在法蘭西城,而且也驚擾不了任何人,它必定會消失在大氣層裏!
沙拉占不住地點頭。顯然,馬塞爾的演算說明很正確。在馬塞爾解說完後,指著大廳的時鍾說:
“3分鍾以後,事實將證明舒爾茨和馬塞爾兩人誰對誰錯。不論結果如何,各位勇敢的朋友們,千萬別因采取的預防措施而感到後悔。對敵人的陰謀詭計決不可掉以輕心,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我們不可有傷害人之心,但要時刻提防別人害你的心思。即使馬塞爾演算正確,但惡毒的舒爾茨先生,決不會認輸,他還會有更可怕的攻擊。”
“去廣場看看吧!”馬塞爾喊道。
人們便跟隨著他來到了廣場。
很快,3分鍾過去了。現在已是11點45分了!……
4秒鍾後,一個閃著紅光的大家夥如閃電般呼嘯著從城市上空掠過,消失了。
“一路順風!”馬塞爾手舞足蹈,高聲叫道,“以這樣的初速度,那可怕的大家夥現已飛出大氣層了,對法蘭西城……不,對整個地球也不會有影響了!”
又過去了兩分鍾,人們才聽到一聲巨響,仿佛是發自內心的一聲沉悶的歎息!
很顯然,這是金牛塔上發射這顆炮彈時的火藥爆炸聲。它傳到10法裏外竟然比炮彈晚了113秒。絕妙的計劃
現在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鋼王,在上天的眷顧下,我還算平安地到達了法蘭西城。雖然我很想搶救那個舒爾茨式大火炮模型,不過,生命比它更重要。
在和您道別的同時,我也應該把我的秘密告訴你,所謂禮尚往來嘛!不過,請你放心,你勿須用生命作代價。
很遺憾地告訴你,我既不叫施瓦爾茨,也不是瑞士人。我是勇敢的阿爾薩斯人,名叫馬塞爾·布呂克曼。如果您不笑我太狂妄的話,我還算個徹頭徹尾的工程師;最最重要的一點,我是一個法國人!而您恰是我的國家、我的朋友、我的家庭的不共戴天的仇人。為了捍衛我的家園,我可以將自己置之死地,為了摸清楚你的一舉一動,我苦心經營,不惜冒一切風險!今天如此,今後也是一樣!
現在,我急切地向你彙報:你那可怕的火藥炮彈並沒能如您所願,而且永遠也不可能如願!那不能不說是一尊絕妙的大炮!盡管它能把你那火藥炮彈發射出去,但卻驚擾不了任何人!這顆炮彈永遠危害不了人類。對於此點,我早已預料過,今天才證明了它的正確。但您卻獲得了一項極大的“殊榮”:鋼王發明了一尊可怕的……卻完全沒有殺傷力的大炮!哈哈……
聽了下麵的消息,您一定會更加高興的。昨晚11點45分4秒,你那顆十全十美的炮彈,在法蘭西城人們的歡送下,掠過法蘭西城的上空,急速地向西飛去,並且會永遠飛行下去,直到太空毀滅的那一天。在我看來,你肯定不會看到它的威力了。您的炮彈的初速度達到了每秒10,000米。因此,它永遠不會落下來了。不過,你又獲得了另外一項“殊榮”:你給地球添了第二顆衛星。
在此,我對你所取得的成績恭喜不已。
另外,您那耗資20萬美金的大炮,但願別完全報廢。不過,即使已完全報廢,我想,你也不會感到傷心的,因為您那20萬美金換來了兩項殊榮,這是多麼難得的好事啊!
馬塞爾·布呂克曼
9月14日晚7點於法蘭西城。
馬塞爾寫完信,一個優秀的騎士策馬前往鋼城。很顯然,馬塞爾如此急切地送出信件,隻不過想痛痛快快地羞辱鋼王一頓。大家都能理解這種心情。
顯而易見,馬塞爾沒有說錯。那顆惡名昭著的炮彈,必將在外層空間永遠飛行,再也不會危害地球了。而金牛塔上的那門大炮,經過大量火藥的猛烈爆炸,也四分五裂了。
接到這封信,舒爾茨先生差一點暈倒。在看信的時候,麵色發青;看完信,他那不可一世的自尊心遭到了粉碎性的打擊。十幾分鍾以後,他才從那種沮喪、幾乎癱瘓的狀態中擺脫出來,繼而是一陣雷霆怒吼。顯然,隻有阿爾米紐斯和西吉梅才知道他發了多大怒火。
不過,舒爾茨並不能甘心認輸。他與馬塞爾之間還會有一場無情的殘酷鬥爭。他不是還有裝著液態二氧化碳的炮彈嗎?他那些威力較小卻很實用的大炮一定會完成任務的。
在複仇的力量推動下,舒爾茨又挺起了腰板,恢複了常態,然後回到工作間,埋頭研究起來。
很顯然,比前一次更嚴重的災難將再次威脅法蘭西城,千萬不要有絲毫疏忽,應立刻做好防禦準備。戰鬥準備
盡管危險已不像上次那樣急迫,可是卻依然存在。年輕的阿爾斯人把他所了解的所有的關於鋼王的詭計及其殺傷力強大的武器,仔仔細細地告訴了法蘭西城的公民代表們。次日,防禦委員會召開備戰會議,他也參加了並積極討論。
在一切的事情上,奧克塔夫都竭力幫助馬塞爾。後者發現前者和以前完全不同了,這對他的工作不無裨益。
防禦委員會究竟采取什麼措施,並沒有詳細公布,而且極其保密。不過,一些無關疼癢的問題連續不斷地透露給公眾。
不管進行什麼樣的防禦措施,首先必須了解敵人的底細,再采取相應的策略。毋庸置疑,鋼王的大炮最可怕,不過,馬塞爾已經清楚地掌握了這些大炮的性能和殺傷力,這無疑是一件大好事。
最關鍵的問題,就是決不能讓敵人將法蘭西城包圍起來。
經過積極研究,防禦委員會解決了這個問題,但仍沒有對外公布細節。大家都沒有質疑,紛紛前來要求承擔力所能及的任務,無論什麼工作,隻要對防禦有好處,都樂意去幹。在這種形勢下,所有的市民,不分男女,不分貴賤,全都參加了備戰工作。
工作開展得異常順利。城裏已儲存了兩年也吃不完的食物,而且,還運來了大量戰爭必不可少的物資——煤和鐵——煤提供熱能的動力,鐵是製造武器的原料。
各個廣場堆著山一般的煤和鐵;在改成儲藏室的大市場裏,成袋的麵粉、熏肉、奶酪、罐頭等物品堆積如山;在綠色如茵的草坪上,飼養著成群的山羊。
當頒布動員令時,市民們紛紛響應號召,拿起了武器,這充分顯示了法蘭西城人民的優秀品質。他們上身穿著羊毛短衫,下身穿著帆布褲和長統靴,一頂優質的牛皮帽戴在頭上,肩扛來福槍,正在馬路上積極訓練。
在所有作戰有利的地方,一批一批的工人在搬運泥土,挖掘戰壕,修築工事。他們也開始澆鑄大炮了,而且是在爭分奪秒。在鑄炮時,將大量的無煙爐稍加改造,便成了熔煉爐。
在這繁忙緊張的備戰中,馬塞爾到處奔波,從不知疲倦。無論是理論上的難題,還是實踐方麵的問題,他都能立刻加以解決。關鍵時刻,他親自動手,靈活而巧妙地解決難題。大家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總是盡心竭力地完成他交待的任務。
誠然,奧克塔夫的表現也不俗。盡管開始時他想穿上他那套繡有金袖章的軍官服,但他又放棄了。因為他明白,開始的時候,他隻有先從士兵做起。
所以,他來到指定的編隊,以一個模範軍人的言行自律。當有人為他叫屈時,他總是說:“必須正確評價自己的才能,我並不是天生的指揮官,最起碼我要學會服從!”
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肯定是假消息——使得防禦工事進行得更快了。據傳,舒爾茨正和某個船運公司洽談運輸他的大炮的合約。從此,各種謠言便紛紛傳來。今天說舒爾茨的艦隊已快靠近法蘭西城,明天說薩克拉門托的鐵路被一群從天而降的騎兵給拆毀了。
很快,這些謠言便不攻自破了。那不過是一些無聊小報的無聊主編憑空捏造的,完全是為了吊讀者的胃口。實際上,鋼城方麵沒有一點動靜。
盡管這可以使馬塞爾有時間完善防禦計劃,但是,這種絕對的平靜,也讓他惴惴不安。
“難道這個惡毒的家夥開始改變策略,想耍新花招?”他時常這麼琢磨著。
可是,他的防禦工事,無論是擊退敵人的艦隊,還是阻止敵人從陸地上圍攻,都可以應付。因此,盡管馬塞爾心裏迷惑不已,但防禦工作仍在快速地進行著。
在日以繼夜的緊張忙碌中,到沙拉占家的客廳裏坐一會兒是馬賽爾每天唯一得到休息的幸福時光。
自從他住進法蘭西城,沙拉占要他每天來家裏吃晚飯,除非他另有安排。但是,很奇怪,馬塞爾從沒有放棄過沙拉占給他的特權。他如此執著,並不是喜歡沙拉占和亨登上校那扣人心弦的棋局。很明顯,肯定還有一樣誘人的東西在牽著年輕人的心弦。每天晚飯後,沙拉占太太和讓娜都準備將來戰場傷員可能需要的東西,馬塞爾饒有興趣地看著,並時而閑聊幾句,對他來說,這是世上最大的樂事。假如你注意到這一切的時候,你一定會知道到底是什麼在吸引著他。不過,他本人可沒意識到這一點。
“這種新式鋼螺栓難道比你給我們看過的圖紙上的那種要好?”讓娜問,年輕的姑娘對防禦工事很關心。
“當然,小姐。”馬塞爾回答說。
“太高興了!可是,人類社會上每一項微小的成就,都需要經過多少歲月的鑽研,付出多少精力啊!……你剛才說,昨天工兵又挖了500米的溝壕?可真不少啊,是嗎?”
“按正常是不少,但在這關鍵的時期,這還遠遠不夠!即使這樣,到本月底圍牆還完不了工呢!”
“我真希望它早點完工,讓可惡的舒爾茨的部下全部覆沒!男人真令人羨慕,他們什麼事都能幹。可不像我們女人整天圍著廚房轉,什麼用也沒有!”
“什麼用也沒有?”馬塞爾頗為激動地說,“什麼用也沒有!照你的觀念,那些勇敢的男子漢們,不惜拋棄一切,置之死地而不悔,這一切不都是為了他們的母親、妻子和情人嗎?他們的熱情是從哪裏來的?難道不是從你們身上來的嗎?相反,你們又希望誰為此做出犧牲呢?還不是……”
話到這裏打住了,馬塞爾顯得有點慌亂,年輕的姑娘也沒堅持讓他說下去,而好心的沙拉占太太也不失機地轉移了話題。
馬塞爾被緊迫的使命感召喚著,隻好遺憾地結束了這溫馨而又甜蜜的交談,因為今晚的任務還沒完成。在告辭時,他下了一個不可動搖的決心——決不讓舒爾茨的陰謀得逞。
不過,出乎預料的事發生了。但這件事是必然要發生的,不可避免的,是那種反常規律必然的苦果,也是專製獨裁的必然後果。證券交易所
舊金山證券交易所意味著,也可以說是代表著工商業的巨大活動,是世界上最活躍、最奇特的交易所。由於加利福尼亞州的特殊地理位置,它有一個顯著的特點——聚居著各地的人——不同種族,不同民族。在它漂亮的紅色大理石的高門樓下,身材魁梧、滿頭金發的撒克遜人與身輕如燕、膚色發暗、頭發呈褐色的克爾特人擦肩而過;黑人與荷蘭人、印度人時常碰麵;波利尼亞人會驚奇地遇見格陵蘭人;還有長辮子的中國人和武士打扮的日本人。人們操著不同的方言,宛如置身於《聖經》的通天塔裏了。
10月12日,這個舉世矚目的交易所正常開市,和往常開市沒什麼區別。10點55分,那些主要的經紀人出現在交易所,他們的表情就是他們個性的翻板。有的說笑,有的刻板,互相打招呼,互相握手,共同走進酒吧間,吃喝一頓之後,便開始了一天的交易。首先,他們依次打開各自編了客戶號的信箱,取出一大堆信件,漫不經心地瀏覽著。
很快,當日的行情出來了,人們不知不覺地開始忙碌著,時常發出輕微的叫嚷聲。
電報也開始從世界各地飛來,時隔不久就會傳出一張藍紙條,然後在喧鬧聲中被朗讀,接著由交易所的服務人員貼在公告欄上。
人群越來越有點騷動不安了,逐漸地加劇著,代理人忙忙碌碌,連奔帶跑,去電報局發電報,並帶回新的電報。人們打開各自的筆記本,在上麵不停地記錄、塗改、刪掉。所有的人都好似著了魔一般。大約下午1點鍾,在不安的人群中好像傳播著一條神秘的信息。
隨著“西部銀行”的一位股東的到來,一條令人難以置信的、驚奇的消息也迅速傳開了。
有的人說:
“別開玩笑了!這無疑是個花招!決不能相信它。”
“是的!”另一些人卻說,“可是無風不起浪啊!”
“誰會相信處在他那樣的地位會破產?”
“誰都有倒黴的時候!”
“但是,先生,僅不動產和機器就價值8,000萬美元!”有個人說道。
“他的鋼鐵、糧食和生產出來的產品還沒算在內呢!”另一個附和道。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舒爾茨足足有9,000萬美元,誰要是賣空,我負責辦理。”
“可是,他為什麼要拒絕支付?”
“這是謠傳,我根本不相信。”
“你的意思是有錢人家永遠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斯達爾施塔特決不是一個家,而是一座城!”
“不管怎麼說,事情還沒完!應該組建一個公司來處理他的事!”
“可鋼王為什麼不在拒絕支付之前成立一個公司呢?”
“也是,先生,這很荒謬,簡直是癡人說夢!這絕對是謠言。也許是納希耍的花招,因為他急於抬高鋼材價格!”
“決不是謠言!鋼王不但破產了,而且連人都不見了!”
“不見了?”
“是的,先生,剛貼出的電報上寫得非常清楚。”
人流像洪水一般向公告欄湧去。新貼的一張藍色紙條上這樣寫道:
紐約,12點10分。中央銀行。斯達爾施塔特工廠。停止支付。現已負債金額:4,700萬美元。
舒爾茨下落不明。
現在,這個消息無論多麼荒謬,也沒有人反駁了。各種各樣的猜測全出來了。
下午2點,在公告欄上,貼著一張張因舒爾茨破產而遭受損失的人的名單。紐約礦業銀行損失最慘;其次是芝加哥的韋斯特萊父子銀行,損失700萬美元;接下來是布法羅米爾旺基銀行,損失500萬美元;舊金山工業銀行損失了150萬美元;此外,還有一些因這些銀行受損而間接受損的銀行。
與此同時,用不著等待消息的傳來,這件事的必然後果便開始興風作浪了。
舊金山交易所,到下午2點時,還是沉悶呆滯。下午2點以後,完全相反,按照業內人士的話來說:波動!盤升!瘋狂地投同倒把!
鋼價上漲,每時每刻都在漲!煤價也上揚!合眾國內所有冶金企業股票都在上漲,鋼鐵產品的價格也在上升。法蘭西城的土地價格也在上漲。自從內戰開始,那裏的地價一落千丈。買地的人都被認為是傻瓜,但現在每英畝竟達到180美金。
自從那時開始,報刊亭總是人山人海。不過,無論是《先驅報》、《論壇報》、《阿爾塔報》,還是《前衛報》、《回聲報》、《環球報》,沒有一個通訊員可以獲得內幕,隻能將眾所周知的消息刊登在報上。
大家了解的唯一的消息是,一張由舒爾茨支付給布法羅的傑克遜公司的800萬美元彙票,在9月25日夜送到舒爾茨在紐約的客戶希林-施特勞斯銀行,要求兌付。但是,鋼王名下的存款金額已不足兌現。於是,代理人立即發電報通知舒爾茨,卻沒有回信。經查賬發現,已經有13天沒有收到來自斯達爾施塔特工廠的信件和彙款了。從這天開始,該銀行每天收到很多要求鋼王支付的期票和彙票。無論先後,它們都是同樣的下場——打上“查無存款”的字樣,然後被退回。
四天裏,詢問的信函、擔心的電報、憤怒的質問,紛紛湧向銀行和斯達爾施塔特鋼廠。
後來,來了這樣一封電報,內容如下:
“在9月17日,舒爾茨就已不知去向。沒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沒留下任何指示,他的錢箱也是空的。”
現在,真相已大白於天下,主要的債權人驚恐不安,便告上了法庭。幾個小時以後,這些債權人破產的消息迅速地傳遍各處。於是,又有一些受連累的公司破產了。截止10月13日12點整,已知的欠債額已高達4,700萬美元。有跡象表明,全部欠債總額高達6,000萬美元。
這就是眾所周知的消息,也是各種報刊一致的消息。毫無疑問,每份報紙都宣稱,第二天將會有精彩的獨家報道。
各家報刊業主立即派通訊員趕往鋼城,打探最新的進展情況。
自10月14日晚上起,通訊員大軍將鋼城包圍了,個個拿著筆記本,握著鉛筆。可是,這支大軍就像想登天的愚人,根本無路。門衛始終堅守崗位,無論記者使用什麼手段,他們也沒有放行。
不過,有一點可以得知,工人們什麼也不知道,各個廠區一如既往。隻是在前一天,工廠負責人才奉上級的指示,通知說各個分區錢櫃都無存款,總部又沒下指示,如果再沒有通知,星期六就開始停工。
這一切不但沒有澄清局勢,反倒使它更加複雜了。舒爾茨先生下落不明大約已一個月了,這一點毫無疑問。不過,沒人知道他失蹤的原因以及由此造成的影響,每個人都驚恐不安,心頭時刻縈繞著一個模糊的念頭:這個神秘人物可能隨時出現。
在最初的幾天裏,工人還像往常一樣照常上班,每個人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幹著各自的活。依照慣例,工人在星期六發工資,而且,總部會計室總能按時滿足各廠的需要。鋼城實行高度的獨裁製,舒爾茨獨攬大權。所以,他失蹤的消息一傳出,整個工作便都停了下來。自9月17日,鋼王簽發最後一項命令時開始,到10月13日停止支付時為止,雖說有數以萬計的信件——許多信件中肯定附有巨額彙票——從斯達爾施塔特郵局送到中央總部分發室,而且會毫不遲疑地送到獨裁者的辦公室。不過,除了他,誰也無權拆信件,而且需要經他用紅鉛筆批示,才能轉交總部會計室。
廠裏的高級職員從未想過要越權行事,也不敢這麼幹。對他們的下屬來說,他們的權力已經至高無上了。不過,他們一旦站在鋼王前麵,甚至是一想到他,他們就成了聽從擺布的工具了。所以,高級職員們各司其職,隻有靜靜地等待、觀望著事態的進一步變化。
最終,事態變得更嚴重了。無人統治的局麵一直延續著,直到有幾家銀行發現存款不足,才發電報要求彙款,抗議無效之後,走上了法庭,宣布破產。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非常令人費解的是,一個如此龐大、技術先進的鋼鐵廠,就這樣癱瘓了。不過,事實已證明:鋼王舒爾茨負債潛逃。
通訊員所能打聽到的就是這些了。即使那些新聞界的大人物也不例外,甚至連聲名顯赫的邁克爾約翰也是同樣的命運,他曾從當代嘴巴最緊的格蘭特總統那裏套出其政治見解,因此在新聞界聲名鵲起。布倫德巴斯原是《世界報》的一名普通記者,後來因為第一個把普列文投降的重大消息報告給沙皇而成了世界聞名的記者。在無奈之下,他們也隻得承認《論壇報》和《世界報》尚無法披露鋼王破產的真相。
是什麼導致了這個可怕的企業主遭受了這種絕無僅有的突變?究其原因,這與斯達爾施塔特城那與眾不同的情況密不可分。它處於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態中,誰也不允許去那裏進行正式的合法調查。事實確實如此,盡管鋼王的簽字在紐約已經拒絕兌現,但是,他的債權人絕對有理由認為,工廠的不動產完全可以抵償債務。不過,為了能把鋼廠資產用來抵債,應該向哪個法院遞交訴訟狀呢?鋼城並不在合眾國管轄範疇,完全由舒爾茨獨裁。要是在他離去之前,指定一個代理人,事情就好辦了,但是,現在什麼也沒有。除了他本人,任何人也無權查問,即使是大法官、總統也無權處理這裏的事務。他將中央集權的統治發展到了頂峰,也正因為如此,在他下落不明之後,整個鋼城的基石似被抽走了一般,頓時開始崩潰。
換在合眾國的統治下,債權人完全可以成立一個債權委員會,接替舒爾茨的資產和管理權。從各個角度來看,他們用不著花太多的心思,工廠就可以運轉了。
但是,這隻是空想而已,完全不可能實現。缺乏合法的手續,是不能接管的。這道無形的障礙束縛了大家的手腳。可以輕易地越過鋼城的城牆,但想跨過這道精神障礙,卻是難上加難,無奈之下,債權人隻能眼巴巴地望著本可以用來抵債的資產。
現在,債權人所能做的事無非是共同商議,聯合向國會遞交申請書,希望國會插手此事。宣稱為了維護公民利益,決定將斯達爾施塔特城並入合眾國版圖,從而使這個完全自治的地區置於同一法令之下。有幾位議員由於與此事有些瓜葛,因此表示支持。從美國人的天性來看,這個提議很有誘惑力,極有可能會得到滿意的答複。但不幸的是,國會正值休會,到國會進行討論時還有很長時間。
在等待期間,斯達爾施塔特城停止了運轉,熔煉爐先後都熄滅了。
不幸的人並不是那幾個債權人,依靠工廠生活的一萬多戶居民比他們更慘,完全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究竟該如何辦呢?繼續工作,指望半年後領到工資?或許根本不可能有工資。顯然,誰也不會再幹了。即使想幹,他們又怎麼幹呢?原料的來源以及一切全沒有了,舒爾茨的主顧都表示在合法解決之後,才會恢複關係。各廠區的廠長、工程師和高級職員們,在沒有指示之前,誰都不敢動。
工人們會議開了不少,多次研究,多次討論,但是沒有一個行之有效的計劃。隨著失業,出現了貧困、絕望和犯罪。工廠裏空無一人,酒吧間卻人山人海。工廠的一個煙囪停止冒煙之時,也是一個新酒吧開業之日。
工人中那些居安思危的人,早有先見之明,積攢了一筆錢。在這樣的困難時期,他們便開始遷移了。他們奔向四麵八方,很快找到了一家鋼廠。
不過,像這樣有遠見的工人太少了。絕大部分人都留在原地,受苦受難。忍饑挨餓的人們,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懷著一顆滴血的心。但那群披著人皮的合眾國特有的惡狼,還不失時機地趁火打劫。難道真的沒有希望了?難道前途真的如嚴冬一樣黑暗與悲慘?勇闖鋼城
當法蘭西城的人們獲知鋼王失蹤的消息時,馬塞爾第一個反應就是:
“這不會是一個戰爭詭計吧?”
然而,仔細琢磨之後,他認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舒爾茨為此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如果從邏輯角度來看,這個假設是不能成立的。不過,他又認為:仇恨是不符合邏輯規律的,特別像舒爾茨這種人,在特定的情況下,會不顧一切公告。他提醒人們勿放鬆警戒,別因為麻痹大意而遭滅城之災。
為了防止舒爾茨肆無忌憚地搞陰謀,法蘭西城的人們更加緊張地修築防禦工事和進行著各種訓練。不過,如果將各種報刊上真真假假的新聞孤立地去理解,都顯得無足輕重;如果將它全盤考慮的話,說服力就很明顯了,不容有人再質疑了。
有一天早上,沙拉占創建的法蘭西城的市民醒後,發現危險已不再了,以前宛如一場惡夢,現在已經沒事了。法蘭西城沒用一顆子彈,就取得了勝利。這是馬塞爾宣揚出去的消息,而且是在他深信不疑之後宣布的。
於是,可怕的危險氣氛不見了,壓抑在人們頭頂的戰爭烏雲不見了。人人都重開笑顏,拍手慶賀,輕鬆快活,像過聖誕節。女人們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漂亮極了。男人們放下了操練備戰,人人都放寬了心。法蘭西城就像一個被判處死刑又獲了特赦的犯人。
顯而易見,最高興的莫過於沙拉占。這位可敬可愛的人始終認為保護他們是自己的義務,覺得自己應對所有人的生命負責。因為這些愛好和平的人畢竟是在他的土地上安居,並且他們願意接受城市的法規。一個月以來,他總是驚魂難定,惟恐他們受到傷害。現在,他終於可以放心了。
不過,在經曆了這場恐嚇之後,人們團結得更加緊密了。人們不分貴賤,親密無間,愛憎分明,情同手足,每個人的思想都達到了新的境界,在法蘭西城的人們心目中,有了共同的信念——祖國。大家曆盡苦難之後,終於體驗到祖國的偉大。
此外,這次備戰使大家認識到了自身的力量,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情,大家都對自己充滿了信心,困難是很容易就可以戰勝的。
法蘭西城的任何一處都呈現出更加盎然的生機。而且,難能可貴的是,大家對馬塞爾的功勞念念不忘。雖然說大家平安並非是他一人之力,可是,人們對他在備戰中的忘我精神和傑出的組織能力,都給予了最大的肯定。
但現在他尋思,鋼王的神秘失蹤還隱藏著不可預料的陰謀,籠罩在鋼城的迷霧中還存在著某種可怕的危險,隻有弄清事實,事情才會真正結束。
因此,他毅然決定重返鋼城,不惜一切代價,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沙拉占很不讚成他的決定,勸阻他說:
“那裏如履薄冰,步步充滿危機,如同地獄一般,稍不注意,就會跌入永不超生的陷阱。再說鋼王舒爾茨,他決不甘心此次失敗而銷聲匿跡,他是那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在這特殊的時期,他心裏在想什麼,誰也很難猜測。但是,他會千方百計地置我們於死地的。”
“沙拉占大叔,正因為如此,”年輕的阿爾薩斯人說,“我才覺得必須重返一趟鋼城。如果那是一顆燃燒的炸彈,也應該由我在它爆炸之前拔掉它的引信。我甚至還想請求您允許我帶上奧克塔夫一起去呢!”
“奧克塔夫?”
“是的!他現在已經是一位可以依靠的男子漢了,您應該相信我,這次鋼城之行對他會有幫助的。”
“上帝保佑你們。”大夫擁抱著他們,並為他們祈禱。
次日清晨,一輛馬車穿過荒郊野嶺,直奔鋼城。馬塞爾和奧克塔夫帶著必需品和武器,決定不查清真相,決不罷休。
兩個人並排走在圍繞城堡的外環路上。天空黑漆漆的,沒有一顆星星。馬塞爾以前一直持懷疑態度的情況明顯地擺在眼前。
很顯然,工廠已經完全癱瘓了。要是在以前,在這條外環路上,可以看見煤氣燈的亮光,也可以看見哨兵槍上刺刀發出的耀眼寒光。但現在,一切都已不存在了。昔日,明亮的燈光從廠房的窗戶裏射出,燦爛奪目,可現在卻是一片黑暗,悄無聲息,處處呈現著孤寂、荒涼和悲慘、陰森之氣。
見此情景,奧克塔夫不無怯意地說:
“太可怕了!這樣地靜,靜得人頭皮發麻!墳地也不過如此!”
當晚7點,兩個年輕人來到鋼城正門前的壕溝旁,城牆上一個哨兵也沒有。以前,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威武的哨兵筆直地立在那裏。吊橋已被拉了起來,一個五六米深的壕溝橫在眼前。
馬塞爾花費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將飛抓牢牢地抓在城垛上。奧克塔夫憑著驚人的力氣,攀上城門頂,然後將武器和其它裝備拉了上去。最後,馬塞爾也以同樣的方法上了城牆。
然後,他們將繩子移到城牆的裏麵,把輜重物放了下去,隨後,人也沿繩子滑了下去。
現在,馬塞爾和奧克塔夫走上了城內的環形大道,也是馬塞爾第一次來斯達爾施塔特那天走的那條路,四周死一般地靜寂。在他們的麵前,矗立著幽暗無聲、氣勢恐怖的建築群,好似一具具僵屍,怒視著這兩個膽大的不速之客,無聲地表示著:
“快滾出去!我們的秘密不容別人探究!”
兩人停下來了,馬塞爾建議道:
“最好走O字門,那條路我清楚。”
於是,他們轉身向西走去,很快就到了高大的刻有O字的拱門前,兩扇大橡木門緊緊地關著。馬塞爾撿起一塊石頭,走到門前,使勁砸了幾下。
對他的答複,隻是那空蕩蕩的回音。
“一齊動手吧!”他對奧克塔夫說。
用和進城門一樣的方法,雖說這很困難,但他們最後還是幸運地成功了。越過牆之後,他們來到O字區的中軸道上。
“唉!”奧克塔夫喪氣地說,“白費力氣了,剛越過一道牆,又被這道牆攔住了。”
“別灰心!”馬塞爾說,“我以前就是在這個車間幹活,很高興再見到它,我們可以從裏麵取一些用得著的工具和幾包炸藥。”
這是鑄工車間,馬塞爾剛進廠時就在這裏幹活。但是現在,爐火滅了,鐵生鏽了,機器上蒙著厚厚的灰塵。起重機將它那巨大而無用的手臂伸在空中,好似一個個絞架。這一切都是那樣的淒慘可怖!馬塞爾見此情景,心生痛惜。不過,他還是想把氣氛弄輕鬆點……
“也許你對那邊會感興趣。”他邊說,一邊朝前走去。
奧克塔夫跟了過去,當他看見一張木桌上整齊地擺著幾排酒瓶時,確實滿意。此外,還有幾盒罐頭,而且還是老字號的產品,這些東西完全可以美餐一頓,更何況他們也正需要吃點東西呢。於是,兩個年輕人放下武器,開始吃喝起來。
馬塞爾邊吃邊琢磨著:總部的圍牆高不可攀,而且是孤立的,繩索根本派不上用場。
進出總部隻有惟一的一道門,要想找到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用炸藥了,也隻能靠它碰運氣了。而舒爾茨一定會在他不得不遺棄的領地上設置陷阱,他一定會想到那些想進入總部的人使用炸藥的。因此,他一定設置了一些反爆破措施。不過,這一切是嚇不倒馬塞爾的。
兩個年輕人吃飽喝足之後,便朝著該區的中軸盡頭走去,很快就來到了用石條砌成的高圍牆下。
“在牆基處放一包炸藥,你看怎樣?”他問奧克塔夫。
“很不容易,但我們也不是無能之輩!”奧克塔夫擺一副準備豁出去的架勢說道。
於是,他們行動起來,先把牆基挖露出來,然後把一根橇棍塞入兩塊石頭的縫隙內,並將其中一塊撬了下來,最後用鑽鑽了許多平行小孔,將炸藥填進孔內。大約10點鍾時,一切都準備好了,馬塞爾便毫不猶豫地點燃藥撚。炸藥五分鍾後爆炸,而他早就注意到一間地下室食堂,好似一個拱形地窖。因此,他便和奧克塔夫躲了進去。
五分鍾以後,整個地麵好似地震一般搖晃起來。一陣驚雷般的巨響劃破夜空,隨後,碎石雪崩一般四處飛去,碎玻璃也朝四周飛濺。
然後,梁柱斷裂,牆壁坍塌,屋頂崩陷。
可怕的巨響終於停止了,又恢複了死一般的靜寂。兩個年輕這才走出地下食堂。
馬塞爾盡管對炸藥的性能很清楚,不過,對眼前的結果,他還是很震驚。半個廠區被炸毀了,總部附近的車間都倒塌了,隻剩下殘垣斷壁。到處都是碎磚石碎玻璃,因爆炸而卷上天空的塵土正緩慢下降,給廢墟披上了一層灰衣。
兩個年輕人走向內牆,內牆已被炸開一個大缺口,大約有20米寬。通過缺口,這位總部的前繪圖工程師看見了他曾經度過許多孤寂時光的、熟悉的院落。
院子裏空無一人,圍在院子四周的柵欄當然攔不住他們,他們輕鬆地進了院子。
可怕的沉寂籠罩著院子。
馬塞爾將各個車間查看了一遍。昔日,他繪過很多令同事們羨慕的圖紙。在一處角落裏,他發現了那張尚未完工的蒸汽機草圖,他之所以沒畫完,是因為舒爾茨先生叫他去花園。在閱覽室裏,他也看到了曾翻閱多次的書籍和報刊。
所有的物體都保持著突然中止的狀態。
兩人來到總部的中心地帶,又被一道圍牆攔住,馬塞爾認為牆那邊就是花園。
“也讓這些石頭飛舞嗎?”奧克塔夫問道。
“也許……不過,要是找到圍牆的門的話,隻需一根雷管就可以順利通行了。”
於是,兩個人便沿著牆繞行。他們時常會遇上像工事的房屋,不得不時而拐彎,時而翻柵欄。不過,他們始終能看到圍牆。所有的努力沒有白費,不久,他們就發現了一扇低矮隱蔽的小門。
兩分鍾的時間,奧克塔夫便在橡木門板上鑽了一個孔。馬塞爾立即將眼睛湊到小孔前,朝裏麵望去,他驚喜地看見,裏麵正是那座四季如春的熱帶花園。
“這正是我們要找的地方,快把這扇門炸掉。”馬塞爾對他的同伴說。
“區區一塊朽木,也配用炸藥去炸!”奧克塔夫蔑視地說。然後使勁用腳朝門踹去。
門猛然搖晃起來,突然聽見裏麵有開鎖和拔門栓的聲音。
接著,門被打開了一條縫,因為裏麵被一條粗鐵鏈拴住了。
“哪位?”一個沙啞難聽的吼聲傳來,而且是用德語說的。用槍聲說話
兩人曾想到很多種突發事件,卻沒料到會有這樣一句問話。即使傳來一聲槍響,兩人也不會如此愕然。
對於這座昏迷的城市,馬塞爾曾做過各種預料,惟獨沒有想到會有人問他是誰。假設斯達爾施塔特已是一座廢城,那麼,他們此行合情合理;但是,城中還有人居住,此行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若是第一種情況,他們可以有很多借口,例如考古調查;若是第二種情況,他們就成了持械闖民宅的匪徒了。
種種想法全都湧入馬塞爾的腦子,以致他竟不知如何回答,像啞巴一樣怔在那裏。
“哪位!”那聲音又問了一遍,語氣已有點不耐煩了。
事實上,這種不耐煩並非沒有道理可言。的確,爬城牆,翻圍牆,又炸又砸,曆經辛苦來到這扇門前。可是,當人家隻是問了一句“哪位?”的時候,竟一言不發,這當然很令人不解了。
顯然,馬塞爾也意識到自己處境之尷尬。但是,他立刻用德語回答說:
“你可以把我當成朋友,也可以把我當成敵人!不過,我必須見到舒爾茨先生。”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見一聲驚呼:
“天啊!”
馬塞爾朝門縫裏一望,隱約看見一點紅胡須和一隻呆板的眼睛,他馬上就認出了這個人。
他就是曾經看守他的西吉梅。
“約翰·施瓦爾茨!”西吉梅又驚又喜地喊道,“約翰·施瓦爾茨!”
他的犯人突然歸來,就如同以前突然失蹤一樣,這實在不能不使他驚詫不已。
“我可以見舒爾茨先生嗎?”馬塞爾見對方除了驚訝之外沒再答複,便又問了一遍。
西吉梅搖了搖頭,說道:
“沒接到放行命令!沒有命令決不敢放任何人進去!”
“你可否去通知一下舒爾茨先生,說我來拜訪他,想跟他談一談?”
“舒爾茨先生沒在這兒!舒爾茨先生已經走了!”西吉梅悲傷地回答。
“他去哪了?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不知道。但製度完全沒變,沒有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去!”
西吉梅隻和馬塞爾說了這幾句不連貫的話,而對於馬塞爾的提問,他都倔強地拒絕了。
奧克塔夫再也忍不住了。
“何必和他費口舌?”他不耐煩地說,“直接闖進去多簡單!”
他說完便去踹門,想闖進去。但是有一條鐵鏈將門牢牢地拴住了。而且裏麵的人力氣也很大,猛地一推,把門關上了,隨後聽到插門栓的聲音。
“門後不止一個人!”奧克塔夫嚷道,他把這閉門羹當成是對他的羞辱。
他通過鑽孔向裏望去,隨即驚叫道:
“原來是兩個巨人!”
“啊!一定是阿爾米紐斯,他是西吉梅的同事!”
突然,一個聲音從天而降,使馬塞爾抬頭向上望去。
“哪位?”
這正是阿爾米紐斯的聲音。
他的腦袋從圍牆上伸了出來,如果他不借助梯子之類的東西,決不能攀到上麵去。
“你已知道我是誰了,阿爾米紐斯!”馬塞爾說道,“放我們進去吧!”
他的話音未落,便看見一根槍筒伸出了牆頭,隨後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把奧克塔夫的帽子打飛了。
“混蛋,太不知好歹了!”
馬塞爾叫道。
他立刻引燃一個雷管的引線,迅速地塞到小孔裏。轟地一聲,門就被炸飛了。馬塞爾和奧克塔夫端著來福槍,迅速衝進了花園。
在剛被炸飛的門的右邊,依然靠著一架梯子。梯子旁邊有灘血跡。但是,兩個巨人已經不見了。
花園裏鮮花盛開,絢麗多彩,香氣怡人。奧克塔夫完全陶醉在這片美景裏了。
“真是個好地方!……”他說,“不過,千萬要當心!咱們得分開,免得那兩個肮髒的家夥在樹叢中放冷槍。”
於是,兩人沿著小徑的兩側行進,他們從這棵樹後竄到那棵樹後,異常謹慎,完全遵照單兵作戰的要領前進。
小心翼翼決不會有錯的。他們還沒走出100步遠的距離,便傳來了第二聲槍響,一顆子彈打在馬塞爾藏身的那棵樹上。
“小心!快臥倒!”奧克塔夫低聲喝道。
說完,他也臥倒在地,用膝蓋和肘部匍匐前進。就這樣,他一直爬到圓形路周圍的荊棘叢旁。金牛塔就矗立在圓形路口的中央。馬塞爾動作稍微慢一點,第三顆子彈又擦身而過。幸好他及時躥到一棵棕櫚樹後,才沒挨上第四顆子彈。
“多虧這兩個混蛋不是真正的槍手!”奧克塔夫向離自己三十來步遠的同伴喊道。
“噓!”馬塞爾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示意,“看見從一樓窗口冒出的煙了嗎?兩個家夥一定伏在那個窗子裏,不過,我想和他們做個遊戲!”
說完,馬塞爾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根細杆,並截成長短不一的兩段,綁成十字架。然後脫下身上的短衫,摘下帽子,給十字架穿戴起來,把它插在自己站的地方。遠遠看上去,還真像一個人呢。做完以後,他迅速躥到奧克塔夫身旁,低聲對他說:
“你在這朝他們射擊,時而從這兒開槍,時而從假人那兒開槍。而我則繞到他們的背後去開槍!”
於是,奧克塔夫留在那裏,馬塞爾則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了樹叢裏,消失了。
一刻鍾的時間裏,雙方互射了二十來發子彈。但是誰也沒有中彈。
不過,馬塞爾做的假人卻遍體鱗傷,簡直成了篩子。至於對麵樓下的那幾扇窗戶,已經沒有一塊玻璃了。
突然,對方的槍聲停止了,奧克塔夫清晰地聽到了一陣求救聲:
“快來啊!把他抓住了!”
奧克塔夫聞聲後,立刻衝出樹叢,毫不猶豫地撲向圓形路口,攀上窗台,前後隻用了半分鍾的時間,他就跳進了屋裏。
在地毯上,馬塞爾和西吉梅緊緊地糾纏在一起,難解難分。巨人根本沒料到對手會如此狡猾,從背後發動突然襲擊,使得他完全沒時間射擊。不過,他蠻力驚人,盡管此時處於劣勢,但仍沒喪失轉敗為勝的信心。而馬塞爾則靈活機智地纏住可怕的對手。
如果奧克塔夫不能及時趕到,這場搏鬥必會導致兩敗俱傷的結局。此時,在奧克塔夫的支援下,西吉梅被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絲毫動彈不得。
“還有一個呢?”奧克塔夫問。
馬塞爾用手指了指屋子的另一邊,奧克塔夫順手望去,隻見阿爾米紐斯躺在沙發上,全身是血。
“他被打中了?”奧克塔夫問。
“是的。”馬塞爾回答道。
然後,他走向沙發,用手試了試阿爾米紐斯的呼吸。
“死了!”他說。
“毫無疑問,這是罪有應得!”奧克塔夫高聲說道。
“現在,再不會有人阻攔我們了!”馬塞爾說,“我們得好好查看一下。先從舒爾茨的辦公室開始吧!”
兩個年輕人走出那間進行殊死搏鬥的房屋,然後又穿過一個個房間,最後來到鋼王的“聖殿”。
這間屋子金碧輝煌,令奧克塔夫瞠目結舌。
馬塞爾微笑地看著他,然後打開一扇扇門,徑直走進那間綠地金飾的大廳。
他原以為會在這兒發現點兒有價值的東西。但是,展現在他眼前的情景卻如此怪異:仿佛紐約或巴黎的郵政總局的信件遭人搶劫,這裏卻是贓物的所在地。大廳裏到處都是未拆封的信件和郵包,這是舒爾茨先生在金融、工業和個人方麵的全部信件,是阿爾米紐斯和西吉梅每天從花園外的信箱中取出來,然後送到這間大廳的。
在寄給舒爾茨的這堆無言的未拆封的信件中,包藏著多少痛苦、問題和焦急啊!毋庸置疑,也包藏著多少證券、支票、彙票和各種各樣的期票!然而,所有的一切,都無聲地躺在那兒。盡管信件很容易拆封,但是那唯一有權拆封的手的主人不在。而在別人看來,它們卻神聖不可侵犯,因此,誰也不敢亂動。
於是,他馬上搬走書架上的全部書籍。不過,所做的努力並沒有得到回報,他沒能夠找到那天他和舒爾茨走過的暗道。但他仍不放棄,又將牆壁查看了一遍。同樣還是白費力氣。最後,馬塞爾認為,舒爾茨怕實驗室的暗門被外人發現,將此暗道封死了,然後又另開了一道門,
“會開在哪兒呢?”馬塞爾心想,“一定在這兒!否則兩個守衛絕不會把信件往這兒送的。顯然,在我逃走之後,舒爾茨肯定仍住在這裏。根據他的性格,他在把原來的暗道砌死之後,一定會在附近再開辟一條不為人知的暗道。那條暗道不會在地毯下吧?”
盡管地毯上沒有絲毫裂跡,但他還是拔掉釘子,卷起地毯,然後逐寸查看一番,不過,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出口真的在這間屋子裏嗎?”奧克塔夫問道。
“肯定在這兒!”馬塞爾回答說。
“既然如此,我到天花板上去檢查。”奧克塔夫邊說邊站到一把椅子上。
他原本想攀住枝形吊燈,然後用槍柄敲敲天花板中央的雕飾。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奧克塔夫剛用雙手攀住鍍金燈台,吊燈卻突然下降,天花板也垂了下來,露出一個大洞,一架輕巧的鋼梯從洞中降下,直抵地毯。
顯然,是在邀請人去作客。
“太棒了!終於找到了!”馬塞爾驚喜地說,然後立刻爬上梯子,奧克塔夫緊隨其後。勝利之果
鋼梯上端勾在一間大廳的地板上,那是一間寬敞的、與外麵毫不相通的圓形大廳。橡木地板中央鑲著一塊圓形玻璃,一束耀眼的白光從下麵透射上來,否則,這間屋子肯定是漆黑一團。那窗洞仿佛是一輪圓圓的月亮,顯得冰清玉潔。
四堵牆密不透風,也不透光,屋子裏寂靜無聲。誰要到了這裏都會變成一個既聾又瞎的廢人。兩人還以為置身在陵墓的寢室裏呢。
他們兩人走到圓盤前,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就蹲下身,去看圓盤底下的情況。哪知道,那難以破解的秘密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天啊!多麼恐怖而又難以預料的情景啊!
實際上,這個玻璃圓盤是一個雙麵凸透鏡,它可以把東西放大得驚人。
下麵的房間正是舒爾茨的秘密實驗室。照射在圓盤上的強烈光亮仿佛是從屈光燈中發出的。事實上,是從兩隻有極強的電池不停地供電的電燈炮中發出的。在這耀眼的燈光照耀下,屋子裏各處都清晰可見。經過透鏡的放大,在屋子的中央坐著一個碩大無比的巨人,好似利比亞沙漠中的獅身人麵像,紋絲不動。
在這魔鬼的周圍地麵上,散落著炸彈碎片。
顯而易見,此人就是鋼王舒爾茨!因為他有一張可怕的大嘴以及一口發亮的牙齒。但是,他已成為一個碩大驚人的鋼王了。難道是那枚駭人的炸彈造成的結果嗎?
舒爾茨坐在他的實驗台前,手中握著一支如柱的巨筆,好似正在記錄著什麼東西。要不是他瞳孔放大,目光呆滯,一動不動,你絕對不會認為他是死人。鋼王已完全冰成了一具僵屍。在他的周圍,一切也都凍結了。
麵對這駭人的景象,馬塞爾露出慶幸之色。他想,幸虧現在是從外麵觀察實驗室。要是貿然闖了進去,必死無疑。
不過,這個可怖的事故是如何發生的呢?其實,當馬塞爾看到那些碎玻璃片時,一下子便明白了。
原來,舒爾茨研製的窒息炸彈,內殼盛裝著液體二氧化碳。而且內殼是一種鋼化玻璃製成的,這種鋼化玻璃經得住強大的壓力,強度比普遍玻璃大11倍。不過,它也有很大的缺陷,而且是新近發現的,就是它因分子的神秘活動,有時可能會自行爆炸,而從表麵上又看不到爆炸的原因。也許這就是事故發生的原因。當然,那顆炸彈也可能是內壓太大,不可避免地引發了爆炸。炸彈爆炸後,液態二氧化碳由於突然減壓而變成氣態,但是卻要吸收大量熱能,從而引起周圍溫度驟然下降。
總之,一切都那麼驚人而突然。炸彈突然發生爆炸,舒爾茨突然中毒而死,突然變成僵屍。
特別令人好奇的是,舒爾茨臨死時正在寫什麼?了解一下這類人物的最後想法,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不過,如何弄到那張紙呢?要是打碎凸透鏡下到實驗室中去取,那聚集在實驗室中處於巨大壓強之下的二氧化碳氣體,便會突然衝出來,任何有生命的活物都必然難逃一死。這無疑是自取滅亡。很明顯,為了滿足好奇心而冒著這麼大風險,太不值得了。
但是,盡管不能拿到那張紙,也可以知道他寫的內容。在強烈的燈光下,又經過凸透鏡放大,了解其中的內容不是輕而易舉嗎?
於是,馬塞爾經過一陣辨認之後,便看清了上麵的內容。
同舒爾茨先生以前所寫的東西一樣,這幾行字與其說是指示,倒不如說是命令:
茲命令B、K、R、Z提前15天打擊法蘭西城。獲令後,立即按我所計劃的措施進行。此次行動必須是致命的、徹底的,而且要圓滿完成。必須按我所決定的去辦。15天以後,法蘭西城必須得成為一座死城,一個人也不能留。我需要一座現代的龐貝城,並且要讓合眾國恐懼和震驚。必須忠誠地去執行我的命令,而且輕而易舉地實現。你們必須把沙拉占和馬塞爾的屍體運到我的麵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任務。我一定要親眼看到他們,占有他們。
舒爾……
最後的簽名還沒有寫完,最後幾個字母和他習慣性的標記都沒有來得及寫上。
馬塞爾和奧克塔夫麵對這個為非作歹的天才人物的可悲下場,不由得呆了,沉默了。
不過,他們最終還是擺脫了這幕慘景。兩人從那間屋子下來,心裏非常激動。
總會有一天電池的能量用完了,電燈滅了,這個實驗室就會如同墳墓一般,漆黑一片,埋葬著鋼王那冷冰冰的屍體。
從那間屋子出來後,兩人給西吉梅鬆了綁,弄得他莫名其妙。然後兩人離開了斯達爾施塔特鋼城,踏上歸程。當晚他們便回到了法蘭西城。
當有人告訴沙拉占兩個年輕人回來時,他正在工作。
“進來!”他驚喜地嚷道,“快叫他們進來!”
他一看見兩個人,便問道:
“怎麼樣?”
“大叔,”馬塞爾答道,“你放心吧,而且可以永遠放心了!舒爾茨先生已構不成威脅了!鋼王舒爾茨已經死了!”
“死了!”沙拉占驚呼起來。
然後,這位善良的醫生若有所思、心情沉重地望著馬塞爾,隔了好久才開始說話。
“勇敢的孩子,”他情緒穩定之後說,“你們應該理解的,對於我們來說,聽到這個消息,本應該高興萬分。因為它使我們避免了所有愛好和平的人最憎恨的東西——戰爭,而且是一場最野蠻、最滅絕人性的戰爭!但是,事實卻正好與此相反,這個消息令我百般痛心!你們是否想到,為什麼這個才華橫溢的人會走上不歸路?為什麼他不把自己卓絕的才能用在造福人類的共同繁榮之上呢?要是能夠得到他的協助,共同為同一個目標努力的話,人類會少浪費多少精力啊!不過,孩子們,還是把你們所知道的情況告訴我吧。”
“鋼王舒爾茨死在他那間不為人知的實驗室中,”馬塞爾說,“他的智慧確實無人能及,他那間實驗室設計奇特巧妙,如果沒有他的允許,絕不會有人能進去。而我們隻不過是偶爾的幸運而已。他把所有的權力都握在手中,實行不可思議的獨裁統治。是的,他依靠這種手段滿足了他那強烈的支配欲——人人都成為他手中的工具。但是,也正因為如此,他的事業遭到了滅頂之災。”
“多麼可悲、可歎的下場!”沙拉占說,“舒爾茨先生行事太荒謬了。事實證明,一個優秀的企業,各個部門之間必須互相協作,而且它們之間沒有任何機密可言。在現任首腦出現意外時,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一個掌舵人,隻有這樣才能不會因意外而毀掉一生心血。”
“但舒爾茨卻不是如此,大叔,”馬塞爾說,“鋼城內發生的一切完全與你的觀點相反。舒爾茨先生獨自坐鎮總部,沒有一個參謀之類的人。他簽發各種命令,而且是鋼城內部必須服從、不容許有絲毫懷疑的命令。舒爾茨死的時候,正坐在寫字台前,依然保持著他生前那副姿態,他是死在自己的發明之下了!正當他簽發毀滅我們城市的命令的最後一部分時,他那用於毀滅我們城市的炸彈爆炸了!”
隨後,馬塞爾把他抄錄下來的那段指示,也可以說是舒爾茨先生臨終前的可怕的遺願大聲讀了一遍。
“要是在前一段時間我對舒爾茨先生的死還有所質疑的話,但在看了那間密室之後,我可以完全有把握確定他確實是死了。因為他周圍的一切都停止了運行!在斯達爾施塔特鋼城,一切活動都中止了。那裏就像是埃及法老的陵墓,一切都處在死一般的寂靜之中。由於主人已沉睡不醒,而他的下屬甚至連工具也都進入了夢鄉。不過,後者還可以清醒過來,而前者卻永遠也不可能了。”
“是的,”沙拉占說,“在這件事上,造物主給予了公正的判決。舒爾茨貪婪地想摧毀愛好和平的法蘭西城,由於盲目行動而害死了自己!”
“確實如此,”馬塞爾說,“不過,大叔,我們還是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關心關心現在吧!如果說舒爾的死意味著法蘭西城的和平,但對他那令人歎為觀止的鋼城來說,則意味著破產、毀滅。一方麵是因為他那日爾曼民族的天性——貪婪的戰爭狂,而另一方麵,是對您和法蘭西城的仇恨衝昏了頭腦。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他把大量的武器無償地提供給所有可能與我們為敵的人,致使他債台高築。不過,盡管如此,盡管他的全部債務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還清,但在我看來,要是有一個英明的決策者,完全可以使斯達爾施塔特鋼城重新站起來,而且將引導它走上正途,造福於人類的文明事業。顯然,沙拉占大叔,您是這項重任的唯一承擔人,您不應該讓這個鋼城變成一片廢墟。在這個世界上,人們以為消滅敵對勢力並從中撈取好處是唯一的準則,但在我看來,這個觀點是極端錯誤的。與之相反,在消滅敵人的同時,還應改造他們那龐大的事業,使之造福於人類。為此,我已準備貢獻自己的一切。”
“說得太好了!”奧克塔夫興奮地叫道,並緊緊地握住了他朋友的手,“要是爸爸支持的話,我也想如此。”
“我支持你們,我的孩子們,”沙拉占說,“馬塞爾說得對,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讓鋼城重新複活,讓斯達爾施塔特的軍工廠得到重生。因為隻有使自己強大起來,才不會有人侵犯我們!而且,在我們強大的同時,要盡力主持正義,讓世上所有的人都熱愛和平和擁護正義!這是多麼美好的憧憬啊!可我在想……對,為什麼你不是我的兒子?為什麼你不是奧克塔夫的兄弟?……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必會無堅不摧的!”一件家事
在講述整個事件的同時,我們很少談論主人公的私生活。不過,現在我們回頭再談也為時不晚。
說句實話,可敬的大夫並非是個永遠的工作狂——隻知獻身於集體、人類事業——也考慮自己的事,即使剛剛跨上理想的征途也是一樣。當他在說完最後幾句話時,馬塞爾那蒼白的臉色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是,從他的眼睛中無法看出所隱含的意思。而且年輕的阿爾薩斯人沉默不語,大夫也以同樣的方式表示了詢問。不過,年輕人以最大的意誌力壓抑住了自己的情感,恢複了正常。
而此時,沙拉占再也不耐煩了。走進年輕人,用大夫習慣的動作,抓住他的手臂,然後既像專心致誌又像漫不經心地給他號起脈來。
馬塞爾被弄得莫名其妙,但卻任沙拉占所為。沙拉占見他還不開口,不得不先開口了。
“我的孩子,”他說道,“關於鋼城的未來命運,我們以後再談。可是即使一個人完全獻身於造福人類的事業,他也不應該不關心他所熱愛的、所親近的人吧!現在,我覺得有件事應當讓你知道。一個月以前,有人向一位年輕姑娘求婚,她的名字一會兒你會知道的,這已經是第20個求婚者。在這20個年輕人當中,每個人的情況都很好,即使是最挑剔的姑娘也該應允的,但她卻始終是一個‘不!’’
與此同時,馬塞爾猛地把手從沙拉占的手中掙脫出來。不過,或許大夫已查清了他的病因,仍舊繼續說下去。
“最終,那個姑娘的母親忍不住了,便對她說:‘我們是否可以知道你拒絕的理由呢。在這20人當中,不論教育、財產還是地位、相貌,都不差!你為什麼總一次次堅決地拒絕,即使考慮一下都不呢?你平常並不是如此不通情理呀!
“麵對母親的責問,那個姑娘決定說出原因。因為她是一個頭腦清楚、心胸坦蕩的好姑娘,這次決定把所有的心思都吐出來。她說:‘我所回答的,都是真心實意的話。確實,在那20個求婚者當中,大部分人都是很好的伴侶。不過,在我看來,有一點他們不過關。所有的求婚者並不是欣賞我這個人,而是衝著我們家的錢庫而來。每想到這一點,我實在無法答應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今天,實話對您說吧!所有的求婚者當中,沒有我正等待的或許以後仍得一直等待的人。也許,那個人會讓我永遠地等待下去。
“‘什麼,孩子!’她母親驚訝萬分地說,你……,
“那個姑娘的母親停住了,因為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便把目光轉向丈夫,希望丈夫能夠援助她。
可是,她丈夫或許不想加入關於兒女私情的爭論,也許認為母女倆把話談清楚,自己才好插嘴,反正丈夫是無動於衷。可憐的姑娘窘得臉都發紅了,還有點生氣,就和盤托出了一切。
“‘我剛剛已跟您說了,親愛的媽媽,’她說,‘我等待那個人已經很長時間了,甚至將永遠地等下去。但我要補充一句,即使如此苦等,也許將等一輩子,但我不會怨天尤人。或許那個人很貧窮,也許他不提出來是對的。不過,他也和我一樣在等待著。’
“‘他怎會這麼認為呢?’母親插話說。她聽了女兒的話後,十分為女兒未來的幸福擔心。
“但她的丈夫把話叉過去了。
“‘親愛的,’他親熱地抓住妻子的雙手說,‘你這樣的母親太不夠格了,女兒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對你不但敬重有加,而且非常聽你的話。在她懂事以後,聽見最多的,莫過於聽你誇獎那個幾乎成為我們家中一員的小夥子,你還讓全家都學習他那堅強的性格。你的丈夫也一有機會,就稱讚他出類拔萃、才華橫溢,你也總是點頭表示讚同。要是我們的女兒不對這個年輕人動心的話,她豈不是太沒有孝心了嗎?’“‘啊!爸爸!’年輕姑娘被人說破心事,立刻撲入母親的懷裏,以此掩飾她的羞澀,‘您既然已經知道我的心事了,幹嘛還要逼我說出來啊?’
“‘幹嘛?’父親回答說,‘就是想讓你親口說出來,我的乖女兒,就是想讓你親口告訴你的母親。我和你母親完全讚同你的選擇,並且完全符合我們的心意,為了不令那個人窮誌大的年輕人自己提出認為有傷其自尊心的要求,必須由你自己說出來。對!這件事由我向他提出。因為我就像了解你的心一樣了解他的心思!你盡管放心!一有合適的機會,我就會去問馬塞爾,他是否願意做我的女婿?……’”
馬塞爾完全沒有一點準備,猛然聽到最後一句,蹭地跳了起來,仿佛腿上裝了彈簧似的。奧克塔夫微笑著注視著他,沙拉占向他伸開雙臂,但馬塞爾卻怔怔地看著父子兩人,迷茫而不知所措。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即使一個人再堅強,當幸福之神沒打招呼便突然闖進他心裏的時候,不都是這種德性麼!尾聲
可怕的烏雲散去之後,法蘭西城與鄰邦相處融洽,城市日益繁榮,處處洋溢著快樂。
居民的信念統一,大家齊心協力,創造出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隻有付出才會有收獲,所以沒有人嫉妒他們,也因為他們的強大,即使最狂妄的人也望而怯步,繼而對他們畢恭畢敬。
當可怕的舒爾茨先生掌握鋼城時,那隻是一座令人生畏的兵工廠,一個渴望戰爭的毀滅性機器。不過,在馬塞爾的整頓下,斯達爾施塔特鋼城變成了造福於人類的機械設備生產中心。
相互暗戀的馬塞爾和讓娜終於如願以償,並生活美滿,婚後一年,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更使他們歡樂無窮。
奧克塔夫呢?他全心全意地協助馬塞爾,表現極為出色。目前,讓娜正在撮合他和她的一個密友的婚事。這個女子不但美麗大方,而且聰慧明事理。她一定會成為他的賢內助。
至於沙拉占和他的太太,他們的心願已了。總之,他們已完全達到幸福的最高峰和榮譽的最高峰了。
至此,我們可以肯定,未來屬於年輕的馬塞爾和奧克塔夫。而法蘭西城這個模範城市和斯達爾施塔特這個模範工廠必會成為世上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