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人國遊記
1699年5月4日,我——格列佛醫生,接受了“羚羊號”船長威廉·皮利查的建議,作為一名隨船醫生,和他一起到南太平洋去航行。
我們從伯利斯多起航,開始時一帆風順。在向東印度群島航行途中,我們遇到了風暴,有幾位船員由於過度勞累而喪了命。11月5日,一陣更加猛烈的風將我們的船驅趕著,直向一塊礁石撞去,船被撞碎了。
所有的船員,包括我在內,慌忙放下救生艇,想方設法逃離沉船和礁石。
我們劃著小艇,大約走了3英裏的路程,就再也沒有力氣劃了,隻能聽憑風浪的擺布。半小時後,一陣自北吹來的狂風,掀翻了小艇,同船的夥伴們都葬身海底,而我則憑著命運的驅使,被風浪裹夾著在海裏浮遊前進。
我屢屢伸下雙腳試探,卻總也夠不到底。就在我精疲力竭,再也無力向前遊的時候,我感到雙腳已觸到了淺灘。
風暴逐漸消退了。可淺灘的坡度很小,我走了近一英裏才到岸邊。那時大約是晚上8點鍾,極度的疲勞使我不顧一切地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當我醒來時,已是大白天了。我試圖站起身來,可是卻動彈不得。原來,我的手腳已被左右分開,牢牢地綁在木樁上了;我的頭發也被釘住,渾身上下被許多細繩子捆綁著。
我隻能朝天仰望,灼熱的陽光刺痛了我的雙眼。不一會兒,我耳畔響起了一陣嘈雜的人聲。我感到有個小東西在我的左腳上爬行,正輕輕朝我胸脯上走來。我盡量壓低眼皮往下看,終於看見了一個不到6英寸高的小人。他手裏拿著弓箭,背上背著箭袋。在他的身後,大約有40個這樣的小人正往我身上爬。
我極度恐懼,不由得大叫起來:“喂,你們想幹什麼?”沒想到,這一叫,居然把他們都嚇跑了。有些人從我身上跳下地時,竟然摔斷了腿。
不過,他們很快又回來了。其中有個小人爬到我的臉上,舉起雙手,用一種怪怪的聲調喊了一聲“喜地那基姑。”其他的人也跟著喊了起來。
我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隻覺得躺在地上很不舒服,便掙紮著弄斷了幾根繩子,並用力把捆住我左臂的那根木樁拔了出來,又將釘住我頭發的釘子鬆了鬆,我可以稍微活動一下頭部了。小人們見了,嚇得四散奔逃。
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響起了一聲尖利的叫聲,我立刻感到有上百支弓箭射向我的左臂,那感覺就像許多針尖紮在肉裏一樣。
我痛苦死了,掙紮著想再次起身。他們又開始了比上次規模更大的發射,有些人還試著用長矛來刺我的軟肋。幸虧我穿了一件短皮外套,他們的矛頭無法把它刺穿。
我想,還是安靜地躺著吧,等到了夜裏,再想辦法逃走。那些小人見我安靜下來了,便不再射箭。
一會兒,嘈雜聲又起。在距離我右耳不遠的地方,響起一陣敲敲打打的聲音。我偏過頭去,發現那邊地上已豎起了一座約1.5英尺高的台子,台上站著4個小人,其中一個看上去像頭領的人,對著我講了一通我聽不懂的話,然後叫了3聲“哪多地夫”。接著便有50個左右的小人走過來,割斷了捆住我頭發的繩子。
我餓壞了,就把手指放在嘴裏,示意他們我肚子餓,需要吃東西。那位頭領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從台上走下來,命令小人們把梯子架在我的身上。接著,便有上百個小人沿著梯子爬到我的身上,他們抬著裝滿肉食的籃子朝我嘴巴走過來。
這些樣子看起來很小的肉食,味道卻很可口。我一口就可吞下兩三塊肉,同時還要塞進3隻像子彈一樣大小的麵包。小人們盡可能快速地把食物扔進我嘴裏,對我的食量和食欲顯出驚訝的神色。
接著我又示意要喝水,他們便將最大的一隻酒桶吊起,向我的手邊滾過來,然後把桶蓋打開。我一口就把這桶帶低度酒味道的飲料吞下。接著,他們又送來了第二桶,我同樣一飲而盡。
小人們快樂地歡呼起來,“喜地那基姑”的呼喊聲一陣高過一陣。這時,一位穿著官服的家夥,帶著幾個隨員爬上了我的小腿,向我的臉部走來。他拿出一張蓋著王家玉璽的文書湊到我的眼前,大聲宣讀起來。然後,他指了指遠方,表示要把我送到那裏去。
我回答了幾句話,可他聽不懂。於是,我把那隻已經鬆開的手,放到我的右手上,用手勢示意他我需要獲得自由。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搖著頭表示反對,並做了個手勢,說明我必須被當做俘虜押走。
我想掙脫綁在身上的繩索,可小人的數量不斷在增加,身上的箭傷也一陣比一陣疼,便隻好做了一個手勢,告訴他們我願意聽憑他們的處置。那位官員和他的隨員高興地退下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些人高喊著“皮弄基蘭”,紛紛走過來為我鬆開繩索,使我能夠自由活動。然後在我的臉上、手上塗抹了一種味道很好聞的油膏,不出幾分鍾,那些因箭傷引起的劇痛便全部消失了。我心裏頓時覺得一陣輕鬆,很快便沉沉睡去。原來,他們在那兩桶飲料中放了麻醉藥。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囚禁在一座古廟裏。他們趁我熟睡的時候,讓能工巧匠造了一輛大車,把我運到京城來了。
這座古廟的正門麵向北方,約4英尺高,2英尺寬,大門兩側的牆上,各開了一扇離地6英寸左右高的小窗子。穿過左邊的窗口,鐵匠裝了一條由91條鎖鏈組成的大鏈子,並用36把鎖頭把鏈子鎖在我的左腳上。
有10多萬人懷著好奇心跑出來看我。國王和他宮裏的許多王親國戚則在古廟對麵的一座5英尺高的尖塔上觀看我。
當他們確信我掙不斷腳上的鎖鏈後,才為我解開了身上的繩索。於是,我帶著憂鬱的表情,站了起來。這時,小人國裏的人們發出了一陣陣驚歎之聲,那種喧鬧的情景,真難以用語言形容。
我環顧四周,發現此處風景十分優美。這個國家就像一座連綿不斷的花園,都城則像劇院裏掛的布景畫一樣美麗迷人。
這時,小人國的國王走下尖塔,騎馬向我走來。那匹馬見到我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嚇得直蹬後腿。幸虧國王是位優秀的騎手,他牢牢地坐在鞍上,待他的隨從跑過來拉住轡頭後,才乘機跳了下來。
國王懷著十分驚訝的表情繞著我左瞧右看,不過,距離總保持在我觸及不到的地方。為了掩飾自己的驚慌,他命令廚師給我拿來食物和飲料。
廚師們用20輛車裝肉,10輛車裝酒,依次推到我麵前。我端起那些小車,很快就把東西吃得精光。皇後和年輕的皇子、公主們見狀,紛紛離開座位,對我的吃相指手畫腳。
我吃飽喝足了,便向國王作了個揖,以示感謝。為了便於觀察他,我側身而臥,眼睛正好對著他的臉。
這位國王年齡在30歲左右,長得高大魁梧,身材比他的朝臣高出大約我的一個手指甲蓋。他手握寶劍,隨時準備在我掙脫鎖鏈時進行自衛。
國王不斷地跟我講話,可我一句也聽不懂。見我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他隻好派了幾位神父和律師打扮的人前來與我談話,我用我稍稍懂一點的各種語言——荷蘭語、拉丁語、法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跟他們交談,可他們一概不懂。
兩個小時後,國王帶著朝臣們回城裏去了,留下我由重兵看守著。晚上,我爬進廟裏,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那些好奇的人們又圍攏過來,迫不及待地爬到離我很近的地方,有些人還乘我坐在古廟門口的時候,用弓箭射我,其中一支差點射中我的左眼。於是,那位帶兵的軍官下令把6名主犯逮捕起來,交給我懲辦。
我一下子把這6個小人全部抓在右手裏,其中5個放進了我的外衣口袋。對剩下的那個,我抓住他,張開大口做了個想吃掉他的樣子,嚇得他狂呼亂叫,周圍的人也顯出痛苦的表情。
我溫和地笑了笑,輕輕地把他放在地上,他飛奔著逃開了。我又把其餘的5個小人也從口袋裏一個個提出來,用同樣的方式把他們放走了。小人國的臣民對我這種寬大為懷的舉動大加讚賞,對我也很友善了。
兩個星期後,小人國國王下令為我造了一張床墊和一套被褥。這張床墊是用600張小人國普通的床墊拚裝的,被褥和床墊的比例相同,我可以用它們來勉強遮擋風寒。
與此同時,小人國國王則頻繁地召集大臣開會,討論如何處置我的問題。會上的一些人認為,如果留下我,我的食量可能造成糧食短缺、國家貧困,建議用毒藥將我毒死,但又不知道怎樣處置這麼龐大的屍體。就在他們猶豫不決的時候,有幾位軍官來到會議大廳,把我如何對待6名罪犯的舉動向議會做了說明,這件事給小人國國王和全體與會者留下了極好的印象。於是,皇上立刻做出決定,命令都城方圓900碼以內的村莊,每天早晨要提供6頭牛、40隻羊和其他食物供我食用;此外,還要有相應數量的麵包、酒和其他的飲料,並派600名仆人,住在我居室的兩側;另外,還派遣300名裁縫師傅為我做一套小人國的民族服裝,派出6名著名學者教我學習小人國的語言;最後一條決議是:皇上、貴族以及近衛軍的馬匹,要經常在我的麵前操練,好使它們對我習慣起來。
大約過了3個星期,我在學習他們的語言方麵有了很大的進步。小人國國王來看我時,我已能用一些詞語和他們交談了。我試著表達我希望獲得自由的要求,皇帝的回答是:要獲得自由,就得保證與他們和平友好相處。並說,按照他們的法律,我必須由兩名官員進行搜查,至於他們從我身上搜到的東西,等我離開他們的國家時,便可發還給我。我同意了。
於是,我將兩名負責搜身的官員托在手心,先將他們放進我外套的口袋裏,隨後又把他們放進其他的口袋——我的兩隻表袋和另外一隻秘密口袋除外。那兩位官員拿著鋼筆、墨水和紙張,將他們見到的每件東西,都做了精確的記錄。
搜查結束後,他們要求我把他們放到地上,把清單交給了國王。這份清單後來被我譯成英語,現抄錄如下:
經過嚴密檢查,我們首先在“巨人”外套右上邊的口袋裏發現一大塊粗糙的布,其大小相當於皇帝陛下皇宮裏的地毯。在左邊的口袋裏,我們發現了一隻銀質大箱子,我們兩個人也無法把銀箱蓋打開。我們要求“巨人”打開箱蓋,接著由一人跳進箱子,箱子裏的塵土多得淹沒了他的雙腳,灰塵飛上我們的臉,嗆得我們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在“巨人”的胸衣右口袋裏,我們發現一捆白色的薄片,它們一片片疊在一起,用一條繩子紮著,足有3個人那麼大小,表麵上有黑色的記號,好像是文字之類的東西,每個字母足有我們半隻手掌大小。在他的左口袋裏,有一件機械一類的東西,它的背上有20根長棍子,就像皇帝陛下皇宮前的欄杆一樣,想必是“巨人”用來梳頭的工具。在他的中套衣的右袋裏,我們發現了一根中空的鐵柱,長約一個人的高度,一端嵌著一塊堅硬的、比鐵柱更大些的木頭,在鐵柱的一側,有幾塊凸出來的鐵片,雕刻成奇怪的形狀,我們不明白那是幹什麼用的。在右邊的大口袋裏,也有一根同類機械。在右邊的小口袋裏,有幾塊大小不同,或白或黃又扁又平的金屬片——白色的似是銀子,又大又重,我們倆都無法搬動。在左邊的小袋裏,有兩根形狀不一的黑柱子,我們站在袋裏,好不容易才摸到它的頂端。兩根柱子都裝有一塊大鋼板。我們命令“巨人”將這兩件東西取出來讓我們檢查。“巨人”把兩根柱子取出來並告訴我們,在他們的國家裏,他用其中的一件刮胡子,用另一件切割食物。
此外,還有兩隻口袋我們無法進入。這就是被“巨人”稱為表袋的地方——那是在他的中套衣上端的兩個大缺口,他的肚皮把這兩個缺口頂住了。右邊表袋外邊掛著一條大銀鏈子,銀鏈的一端與袋裏一件奇妙的機器相連。我們命令他把這件東西拿出來,原來是一隻大圓球,一半是銀子造的,另一半是某種透明的物質。在這層透明物質的後麵,我們看到了一圈奇怪的圖案。“巨人”把這件機器放在我們耳邊,我們聽到它發出像水磨滾動時那樣的連續不斷的嘈雜聲。“巨人”把它稱做他的先知,他說他一生中所做的每件事,都得由它指定時間。
從左邊表袋裏,他拿出一隻幾乎與漁夫的漁網一樣大小的網袋,說是錢包。我們發現袋裏裝有幾塊黃色的金屬片,如果它們真是金子的話,其價值是無可估量的。
後來,我們又注意到他的腰帶,那是用某種巨大的獸皮製成的。在皮帶兩側,掛著一隻分成兩個格的袋子,每個袋格都足以裝下三個人,其中一個袋格裏裝著幾粒笨重的金屬球,每粒球足有我們的腦袋那麼大;另一隻袋格裏裝著一堆黑色微粒,這些微粒體積都不大,我們一把可以抓起50多顆來。
以上是我們在那個“巨人”身上發現的物件的詳細清單。“巨人”對我們很有禮貌,對皇帝陛下的命令絕對遵從。
克裏夫蘭·弗蘭洛克
馬爾西·弗蘭洛克
國王看了清單後,用十分溫和的語氣命令我,把這些東西上繳。他首先要我交出那把腰刀,他命令3000名騎兵將我圍住,彎弓搭箭,隨時準備向我射箭。我解下刀鞘,拔出腰刀,忽前忽後地揮舞著,強烈的陽光照在刀麵上,發出刺眼的光芒。騎兵們頓時一陣驚呼,小人國國王顯得很鎮定,他命令我把刀插回鞘裏,並盡量小心地丟到距我鐵鏈末端6英尺外的地上。
他又要我交出我的袖珍手槍。我掏出手槍,詳細地向他說明了使用方法,然後在槍膛裏裝上火藥,朝天放了一槍。那一刻,小人們表現出的驚恐之狀和發出的恐駭之聲,比我剛才舞刀時還要厲害,有幾百人嚇得倒在地上,就連皇帝本人也嚇得呆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沒有回過神來。我把兩支手槍丟到地上,又把火藥袋和鉛彈一起交出來,並囑咐他們千萬不要讓火藥袋接近火星。
然後,我又交出了我的銀表。小人國國王好奇地瞧著它,命令兩名最高大的衛兵用一根杠子把它抬起來。銀表發出的連續不斷的滴答聲,還有那轉動著的分針,把國王給逗樂了。他讓皇家學者們對此發表看法,學者們的回答,真是千奇百怪,叫人忍俊不禁。
接著,我又把銀幣和銅幣交出,我的錢袋、餐刀和剃刀、梳子和銀質鼻煙盒、手巾和旅行指南,也一並交了出去。除了腰刀、手槍和火藥袋被裝上車子運往國王陛下的倉庫外,其餘的東西都還給了我。
我恭順的行為,得到了小人國國王及其臣民的信任,他們不再懼怕我了。有時,我躺在地上讓五六個小人在我的手掌上跳舞。後來,有些孩子居然在我的頭發中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
頻繁的接觸,使我對他們語言的聽說能力有了很大的進步。有一天,小人國皇帝為了讓我快活快活,便叫了幾個人給我表演雜技。不論技巧還是規模,這些表演都非同一般,令我大開眼界。特別使我覺得有趣的,要算那些在一根2英尺長,離地12英寸高的白色鋼繩上表演的跳繩者了。
我後來得知,隻有朝廷要選拔擔負重任的高官時,才會舉行這種跳繩表演。每當某個重要的官職出現空缺時,便有五六個候選人向皇帝和朝廷提出申請,讓他們在那種繩子上跳舞,而那位在繩子上跳得最高又不會跌下地來的人,便成功地填補了那個空缺。朝廷裏的重臣,時常奉命表演他們的跳繩技術,以證實他們並未喪失這項技能。財政大臣弗林那伯在這根拉緊的繩子上跳躍的高度,比其他大臣高出1英寸以上,他可以在一隻安裝於這根繩子上的木盤裏表演翻跟頭的技術。我的朋友——內務大臣勒得裏索,是僅次於財政大臣的第二號高手,其他大臣的技術則不相上下。
這種表演經常會發生悲慘的事故。我親眼見過兩三個競選人員跌斷了手足。最驚險的場麵要數他們表演各自技能的時候。他們為了超過自己的同事,表演時格外賣力,經常會有人跌下來,有些人甚至跌了兩三次。聽人說,在我來到該國之前,弗林那伯曾結結實實地跌了一跤,差點連脖子都跌斷了。
小人國通過跳繩比賽選拔官員,已是很特別了,而國王表彰親信的方式則更是前所未聞。國王通常是在桌子上擺出藍、紅、綠3條6英寸長的漂亮絲帶,然後雙手握著一根棍子,那些候選人則一個跟著一個時而跳過這根棍子,時而在棍子下麵爬過,全視國王手中棍子提高或降低的情形而定。候選人中,動作最敏捷、跳得最高、爬行時間最長的,便得到藍色絲帶,紅色絲帶為第二名所得,綠色絲帶則授予第三名。宮廷裏的大人物,腰上幾乎都纏著這種絲帶。
軍隊的馬群和國王的禦馬現在已不怎麼怕我了,它們每天都在我麵前操練,當我把手橫擺在地上的時候,騎士們便縱馬從它上麵躍過。那一跳真叫人驚心動魄啊!
有一天,我為了取悅小人國國王,便要求他給我準備幾根9英尺長、像普通手杖一樣粗的棍子。國王立即下令管林官用車子把材料弄來。我從中取了幾根樹幹,用一塊方手帕搭了一個2英尺高的台子,請國王派出一支由24匹馬組成的最優秀的騎兵隊伍,登台進行操練。
騎士們彎弓搭箭,揮舞寶劍或逃或追,或進或退,好不精彩。國王見了,異常高興,竟讓我把他舉起來親自發號施令,甚至勸說皇後坐在轎椅裏,讓我拿在手裏停在距平台2碼遠的空中,使她可以一覽演習現場的全貌。
這時,一名特使前來向國王稟報說,他的幾位官員在我最初登陸的地方,發現了一件龐然大物,樣子十分古怪:圓圓的邊緣,足有國王的寢宮那麼寬大,中間向上突起,足有一人那麼高,有人爬到它的頂部跺腳頓足,才發現它裏麵是空的。他們認為那東西可能是“巨人”的一件物品。要是國王陛下同意的話,他們用5匹馬便可以把它拉回來。
我當即就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因為在我們的船隻遇難的時候,我就用一根繩子把禮帽係在頭上。後來我在海裏遊泳逃命時,不知怎麼的,便把這頂帽子丟失了。我懇請國王發令,盡快把帽子拉回來,並向他描述了帽子的用途和形狀。
第二天,車夫們把帽子拉回來了。他們在距帽簷1英寸半的地方鑽了兩個洞,用鉤子牢牢鉤住洞眼,一條長繩的一端係住鉤子,另一端套在馬車上。就這樣拉著我的帽子在地上跑了半英裏的路程,幸好小人國的地麵特別光滑平坦,我的帽子才不至於損傷得那麼嚴重。
接著,小人國國王下令駐守京城的部隊做好準備,他要用一種特別的方式來尋歡作樂。他要求我兩腳盡可能寬地叉開站著,然後他命令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將軍統領隊伍:步兵以24縱隊、騎兵以16縱隊排列,鳴金擊鼓、搖旗呐喊、刀槍出鞘,從我的胯下齊步通過。說實話,我的褲子已經破得不成樣子,那些軍士從我的胯下經過時,總是哈哈大笑。
小人國國王高興極了。我趁機又一次向他提出想得到自由的願望,並遞交了請願書。這次國王終於答應了我的請求,經過多次內閣會議討論,他們決定讓我簽署一份釋放我的文書,並要求我宣誓遵守他們提出的條件。
那天,海軍統帥波哥蘭帶領幾位要員親自前來,把那些宣誓條文送給我。內容如下:
第一,如果沒有本帝國批準的護照,“巨人”不得離開我國領土。
第二,未奉特使命令,“巨人”不許擅自進入我國的京都;“巨人”若要進城,需通知全體臣民避居戶內兩小時。
第三,“巨人”隻能在我國的主要大道上行走,不準在草地或糧田上步行或躺臥。
第四,“巨人”在指定的道路上行走時,必須小心謹慎,不得踐踏我國的人民、牲畜和車輛;未經本人同意,不得將行人提到手裏。
第五,如有特使奉命向“巨人”遞送公文,“巨人”必須將使者連同他的坐騎放進口袋,然後將使者安全送返國王陛下禦駕之前。
第六,“巨人”應成為我國的盟友,共同反對伯利夫斯古島上的敵人,並毀滅該國準備侵犯我國的艦隊。
第七,“巨人”在空閑的時候,應協助我國的工匠,幫他們扛抬大石,砌建帝國公園的圍牆和其他的皇家建築。
第八,“巨人”應在兩個月內,以他的腳步為準,繞我國海岸步行,計算出我國版圖的範圍。
最後,在信守上述誓言的條件下,“巨人”每天可享受足夠1728人食用的定量肉類和飲料,可自由覲見我國國王,享受我國其他禮賓待遇的權利。
我懷著非常愉快和滿足的心情在誓文上簽了字。我先按英國的方式宣誓,然後再按小人國法律規定的方式宣誓:我用左手握住右腳,用右手的中指按著頭頂,拇指按著右耳尖宣讀了誓文。
我腳上的鐵鏈終於被解除了,我完全恢複了自由。
事後,我問一位宮廷中的朋友,他們是怎麼算出我的飯量的。他告訴我,國王陛下的數學家們用四分儀測量了我的身高,發現我的身高相當於小人身高的12倍以上。根據這個比例,他們得出我的體重最少等於他們人民的體重的1728倍的結論。因此,必須給我相當於這個數目的食物和飲料。
這真是一個聰明的民族!
我獲得自由後的第一個願望,便是請求小人國國王準許我去京都密頓多參觀。國王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請求,並告誡全城居民,在我訪問期間,他們必須待在自己家裏,不得外出。
都城的城牆有2.5英尺高,11英寸寬,車馬可以在牆頭上安全行走。城牆的兩側,每隔10英尺建有一座堅固的城樓。我從西大門跨過去,側著身子在兩條主要大街上走過。我身上隻穿一件短背心,非常小心地行走著,生怕衣擺會掛住房頂或屋簷,或者碰到在大街上閑逛的人。
雖然國王已下達命令,全體臣民為了人身安全必須待在自己家裏,但每座房子的窗口和房頂上,還是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我根本無法繼續朝裏行走,隻能在行經巷口時朝裏邊望望。
小人國國王的皇宮位於都城的中央,也就是兩條大街交叉的地方。皇宮四周距離宮殿約20英尺處,是一堵2英尺高的圍牆。我得到國王陛下的特許,跨過了這座圍牆。皇宮外院是一個40英尺見方的廣場,其中有內外兩座宮院,內宮是國王的寢宮,我很想看個仔細。但是,從一個廣場通向另一個廣場的宮門隻有18英寸高,7英寸寬。我若逾牆而過,難保不會傷害宮殿的建築。
其實,小人國國王也很想讓我見識見識他後宮的富麗堂皇。於是,我花了3天時間,到離城約100碼的皇家公園中,用小刀砍下一些粗大的樹木,做成了兩隻小凳子。我提著凳子,第二次來到外宮牆外,先站在一隻凳子上,用手提起另一隻凳子,舉過宮牆,把它輕輕放在前後宮之間大約8英尺寬的空地上,然後很輕鬆地從外邊的凳子上跨到裏邊的凳子上,再用一根帶鉤的木棍把身後的那隻凳子鉤進來。
就這樣,我總算順利地進入了後宮。我側身躺在後宮的空地上,臉對著樓殿中央特地為我打開的窗子,飽覽了呈現在眼前的國王寢宮,看到了王後和她的幾位年輕的王子。王後愉快而端莊地向我微笑,並將手伸出窗外讓我親吻。
兩個星期後的一天早晨,小人國的大首相勒得色爾帶著一名侍者,來到我的住地,要和我談上一個鍾頭。對此我欣然同意,並表示我可躺在地上以便他能走到我的耳朵邊,可是他卻寧願讓我把他托在手心裏跟我交談。
他首先祝賀我獲得了自由,說他在此事中也盡了點微薄之力。然後,他告訴我,他們的國家目前正麵臨著複雜的局麵。他說:“在外國人看來,我們的國運相當興旺,實際上卻處於兩大惡魔的擠壓之間:一個惡魔來自國內邪惡的政治派別,一個惡魔來自國外最強大的敵人的侵略威脅。關於國內的政治派別,如你所知,自本帝國立國70個月以來,國內便形成了兩個勾心鬥角的黨派,一個叫‘特蘭密克山黨’;一個叫‘斯蘭密克山黨’。前者以穿高跟鞋為標誌,後者以穿低跟鞋為標誌。高跟派宣稱高跟鞋是最符合古代傳統的,盡管如此,國王陛下仍欽定政府機關中隻準穿低跟鞋。朝廷任用的官員,都是低跟派黨的人。
“這兩個黨派的積怨很深,他們既不在一起吃飯飲酒,也不在一起談話說笑。特蘭密克山派,即高跟派,在人數上超過我們,可是政權卻操縱在我們低跟派黨人的手裏。我們擔心的是皇太子殿下,他是皇位的繼承人,但有趨向高跟派的傾向。因為,他的鞋跟一高一低,走起路來總是一拐一拐的。
“正當國內的黨派之爭令人不安的時候,伯利夫斯古島那邊又發出了戰爭的威脅。伯利夫斯古的領土範圍和國力足以與本帝國抗衡。在過去的36個月中,我們兩國一直爭戰不斷,究其原因,皆由吃蛋的方式引起。
“按照古法,我們吃蛋時,應先敲破較大一端的蛋殼,可是當今國王的祖父,因為吃蛋割破了一隻手指,於是他便公布了一道聖諭,命令全體臣民吃蛋時應該先敲破小端的蛋殼,否則將被處以極刑。人民對這條法令非常怨恨,為此曾爆發了6次起義,差點使國王丟了性命。
“當起義被鎮壓下去時,暴徒們便逃到伯利夫斯古帝國避難。據統計,約有11000人。為了不向先敲小端蛋殼的法律屈服,他們寧願被處以死刑。在這些糾紛的過程中,伯利夫斯古國的國王經常派使臣前來抗議,譴責我國製造了教派的分裂。然而,他們這種做法純粹是對教義的歪曲。現在,大量的流亡者在伯利夫斯古國被當做上賓款待,而他們在國內的黨徒也暗地裏給他們許多幫助和鼓勵。36個月以來,這兩大帝國之間的爭戰互有勝敗:我國損失了40艘大型戰艦和數目更多的小型艦艇,犧牲了3萬名最優秀的水兵;而敵方的損失比我們還要嚴重。不過,他們現在又裝備了一支龐大的艦隊。正伺機向我國發起進攻。國王陛下對您的勇氣和力量充滿信心,因此,讓我來把我國麵臨的這一情況告訴您。”
我立即向首相大人表示,願意為他們的國家效犬馬之勞。並請他轉達國王,作為外國人的我,不宜直接幹涉他們國家的內政。不過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使皇上個人及他的國家免受外敵的侵略。
伯利夫斯古島位於小人國所處的利裏浦特島的東北處,兩島之間隻隔著一道800碼寬的海峽。我沒有到過海峽那邊,所以敵方至今還沒有得到有關我的情報。我已經將俘虜敵人整個艦隊的計劃通知了國王陛下。敵人的艦隊正停泊在港內,準備順風時便揚帆出發。
我向那些最有經驗的海員請教,了解了那道海峽的深度。海員告訴我,海峽中部深達6英尺。我走到東北方,麵對伯利夫斯古的海岸,躺在一座小丘後麵,拿出袖珍望遠鏡,觀察敵人的艦隊,發現它由50艘戰艦和許多運輸艦組成。
我回到住地,下令(我已得到一紙有權發號施令的委任狀)準備一批粗大、堅硬的纜繩和鐵棒。這些纜繩就如同我們普通包紮用的繩子,鐵棒的粗細、長短有如普通的縫衣針。我把3根纜繩擰成一根,以增強拉力,再把3根鐵棒扭成一根,彎成一隻鉤子。
我備好了50隻鉤子和同等數量的纜繩,便來到東北部的海岸,脫下外套鞋襪,乘著漲潮前的半小時,隻穿著皮夾克,走下海裏。
我花了將近半個鍾頭,才走到敵艦停泊的港灣。敵人發現了我,他們大驚失色,紛紛從艦上跳到海裏,向岸邊遊去,當時人數不少於3萬人。
我拿出工具,用鉤子牢牢鉤住戰艦前部的船眼,接上纜繩,再把全部纜繩的末端打成一個大繩結。敵人向我射來成千上萬的弓箭,其中有不少射中了我的手和臉,由於箭傷引起的劇痛,我的動作不由得忙亂起來,為了保護眼睛,我拿出藏在夾克衫中一隻秘密口袋裏的一副眼鏡,盡量穩妥地架在鼻梁上,又開始勇敢地進行我的工作。盡管箭如雨下,其中不少還射到我的眼鏡片上,但它們除了把鏡片稍微擦損外,一點也沒有傷到我。
我將全部的鉤子掛好,便拉住手裏的繩結,用力地拉起來。可是一條船也沒有被拉動,因為所有的艦船都牢牢地泊住了。我隻好丟下纜繩,讓鉤子仍鉤在船眼上,然後用小刀把那些錨鏈割斷後,才又撿起連著鐵鉤的繩子,輕鬆地把敵人的50艘大型戰艦拉走了。
伯利夫斯古國的士兵們根本沒有猜到我的企圖,開始時隻是一片慌亂,他們看到我割斷錨鏈,還以為我是想讓艦隻隨海漂走或者讓它們互相撞沉。當他們明白我是要把艦隊拖走時,便絕望地哭喊起來。
當我走出他們的弓箭射程之後,我停下來,拔掉插在臉上和手上的箭矢,塗上我初登陸時小人們送給我的那種藥膏,然後把眼鏡摘下來。又過了約一個鍾頭,海水開始退潮,我才拉著艦隊涉水通過海峽中央,安全地回到利裏浦特帝國的港口。
小人國國王和全體朝臣都緊張地站在岸邊,他們隻看到一個呈半月形的向前移動的艦隊,卻沒有認出齊胸沒在海水裏的我。待我走到海峽中央時,他們就更加驚慌了,因為這時海水已經沒到了我的脖子。他們以為我已被海水淹死了,而敵人的艦隊正氣勢洶洶地開來。
海水越來越淺,慢慢地,我已聽得見岸邊的人們的說話聲了。我禁不住舉起那股把戰艦捆在一起的纜繩,大聲高呼“偉大的利裏浦特國王萬歲”!
那位小人國國王激動得手足無措,在我登上陸地時,除了對我大加讚揚外,還當場授予我“那大克”的稱號——這可是小人國的最高榮譽。
接下來,小人國國王又要求我把敵國剩餘的船隻也一齊拉進他的港口,他想把伯利夫斯古國變成利裏浦特的一個省份,把“大頭派”的流亡者全部消滅,迫使該國人民吃蛋時也要先敲破小端的蛋殼。對於這個無理要求,我則義正詞嚴地告訴他,我永遠不會充當一件把一個自由勇敢的民族淪為奴隸的工具。
我的這個宣言,與國王陛下的計劃和策略格格不入。他在議會中談起這個問題時暴跳如雷,一些較明智的人則保持沉默,表示同意我的意見,可是大部分人都怒形於色,含沙射影地攻擊我。這場攻擊在兩個月後終於爆發,那形勢像要置我於死地。
3個星期後,從伯利夫斯古國來了一個求和的使團,雙方很快簽訂了一個對利裏浦特國王極為有利的和約。當使團完成使命準備離境時,有人暗地裏告訴他們,說我曾拒絕了利裏浦特國王繼續侵略他們國家的要求,因此,我可以被看做是他們國家的朋友。
於是,他們對我做了禮節性的拜訪,對我的勇敢和寬大的胸懷大加恭維,並以他們國王陛下的名義邀請我訪問他們的帝國。
我對這幾位使臣大人轉達了我對他們國王的敬意,並說在我返回祖國之前,一定會前去拜訪他。後來,我趁覲見小人國國王的機會,要求他發給我一張護照,準我到伯利夫斯古帝國稍作停留。國王說他很樂意發給我出國的護照,不過,他說這話時的態度是相當冷淡的。後來有人向我透露,說弗林那伯和波哥蘭已將我與那些使者來往的情況,當做我不忠於利裏浦特國王的證據,向國王告了密。這些朝廷大臣們的真實麵目由此可見一斑。
我打算寫一部專門介紹小人國風俗民情的書。在此,我願意先介紹一些概況,以滿足好奇者的要求。小人國居民的身高,一般不到6英寸,其他動物、農作物和樹木也與這個高度成相應比例。他們最高大的馬和牛的高度為4~5英寸,羊的高度為1.5英寸左右,他們的鵝就像雲雀那麼大。按人的視力,小人國中那些最小的動物就難以看清了。可是小人國的人民,卻能看清他們周圍的一切物體。他們眼睛的辨別能力很強,隻是不能望得很遠罷了。我曾經看到一位廚師拔掉雲雀的羽毛:那隻雲雀,隻有普通蒼蠅那麼大。我也曾看到一個女孩子穿針引線,她用的針線,我們的眼睛是難於分辨的。他們最高大的樹木約7英尺高,我握著拳頭向上舉起,拳頭剛好碰到這些樹木的樹梢。至於其他的菜蔬,其大小高矮就不難想像了。
他們的書寫方式既不像歐洲人那樣自左而右,也不像阿拉伯人那樣自右而左,而是從紙的一角斜著寫向另一角。
他們埋葬死者的方式,是人頭朝下將死人埋在地下。他們認為,在11000個月後,死者會全部複活。那時地球會翻一個身,那些複活了的人,又正好是頭頂藍天,腳踏大地了。
在小人國,凡是犯了叛國罪的人都被處以極刑。但是,如果審判時原告方提不出充足的證據,就說明被告是無辜的,告密者就會被馬上就地處死,他的財產和土地要被充公,無罪者也能為自己索取高額賠償費。皇帝本人還要公開為無罪者恢複名譽,並在全京城通報,洗刷他的罪名。
他們對犯了欺瞞罪者一律處以死刑。他們認為小心和警惕加上普通的常識便可以防止盜竊行為的發生,但是欺瞞卻是一種極狡猾的表現,誠實是無法捍衛自己不受它的襲擊的。
在小人國,無論是誰隻要他能提出充足的證據,證明他在長達73個月的時間內嚴格地遵守法律,他就有權享受一種特權:按照他的地位和生活水平的狀況,從一筆專門設置的基金中得到一筆款子,還可以得到一個叫做“斯尼波爾”或“守法模範”的稱號。這個榮譽可加在他的名字前麵,但不能傳給後代。
在選用人才方麵,他們對被錄用者的德行比他們的才能更為重視。他們認為,良好的德行和高超的天分根本是兩回事,前者不能依靠後者產生。因此,絕不能將國家的事務交到那些有才無德的人手裏。而自從帝王們聲稱他們是上帝的代表以來,小人國的人便認為,帝王們對於官員的選削去留,都是絕對正確的。
忘恩負義在他們這裏是一件主要罪行。他們認為那種以怨報德的人,是人類的公敵,人類對他沒有什麼責任可言,這種人不配活在世上。
關於父母對子女責任的理解,他們認為,子女的教育是不能由父母負責的。因此,他們在每個城市都設立了公共學校。所有的父母(農夫和工人除外),在他們的孩子長到20個月後,就把他們送到公共學校,讓他們在那裏接受教育。這類學校分為好幾種,適合不同階層和性別的兒童。那裏有精通業務的教師,可以根據孩子們的出身和自己的愛好,授予他們適應各階層生活的本領。
收養貴族或名人子弟的學校,由嚴肅和博學的教師和助教進行教育。孩子們的衣食簡單而樸素,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間以外,他們經常被派去從事一些勞作,每天有兩個鍾頭的時間讓他們進行身體訓練、娛樂和消遣。在4歲以前,由大人替他們穿衣服,過了這個年齡,他們便得自己穿衣服。學校裏的女仆隻是從事最卑賤的事務,孩子們決不允許跟仆人們交談。孩子們的父母每年隻能見孩子兩次,每次時間不得超過一小時。父母不得給孩子送玩具、糖果之類的東西。
收養一般紳士、商賈和手藝人子弟的學校,其管理方式也與前者相似。不過,準備做生意的孩子,到11歲時便得去做學徒。
其他出身的孩子則可以繼續學習到15歲。
在女校裏,女童也與男童一樣受到相似的教育。女童們到了5歲,便得自己穿衣服。這裏培養出來的年輕女士們,和男子一樣都以怯懦和愚蠢為最大的恥辱。她們蔑視一切人為的裝飾。當姑娘們到了12歲,她們的父母或監護人便來向教師們表示最大的謝意,然後把她們領回家去。
在教育中產階級出身的女童的女校裏,女童們受到了與她們的性別和年齡相適應的勞動教育:做手藝人的學習到9歲便離校,其餘則到13歲時離校。
中產階級的家庭,每年得為在校學習的子女支付費用。不過,這筆費用很低。在這個國家裏,所有父母的消費都受到法律限製,因為小人國的人認為,生下子女而把教養他們的責任丟給社會,是最不公平的事。至於身家較好的人,都得做出保證,撥出款項,作為各人子女的教育費用。
農民子女待在家裏,因為他們的職業是耕地種田,對他們進行教育與否,對社會影響不大。他們當中那些老弱病殘的人,都由養老院收養。這個國家裏的人是不知道乞討為何物的。
我在這個國家居住了9個月零13天。在這段時間裏,我發揮了自己在機械學上的創造才能,從皇家公園裏砍了些最高大的樹木,造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有200名女裁縫被雇來為我縫製襯衣、被單和桌布。女裁縫們趁我躺在地上的時候來測量我的身材,由一人站在我脖子上,另一個站在我大腿上,各人拉著一條粗繩的一端,第三個就用一把1英寸長的尺子量這條繩子上的長度。接著,她們又量了我右手拇指的周長。按照她們的算法,繞拇指兩圈的長度,等於手腕一圈的長度,而手腕和脖子、脖子和腰也有相應的比例。就這樣,再加上我的舊襯衣的幫助,她們給我做的襯衣非常合身。
另外,還有300名男裁縫被雇來為我縫製衣服。他們叫我跪在地上,然後抬來一架梯子架在我的脖子上,其中一個人爬上梯子,在我的衣領處向地板放下一隻鉛錘,測錘線的長度便是我外套的長度,至於我的腰圍和手臂的粗細,則由我自己丈量。衣服是在我的廟堂裏縫製的,因為他們最大的屋子也擺不下那些衣服。
有300名廚師為我料理飲食,每名廚師各為我準備兩盤食物。吃飯時,我把20名侍者放在桌麵上,還有100多名侍者站在地下侍候。他們扛著一盤盤的肉,或者是一桶一桶的酒和其他飲料。站在桌麵的侍者,把我要吃的東西吊到桌子上來,每盤肉剛好夠我吃一口,每桶酒或飲料剛好夠我喝一口。隻有一次,一塊最大的牛腰肉,我不得不把它切成3塊。仆人們看到我把它連骨頭一起吞下,都驚訝不已。他們的鵝和火雞,我一般是一口一隻,那味道要比我們平時吃的雞鵝的味道好得多。至於那些較小的雞,我的餐刀一下子就可以挑起二三十隻來。
國王陛下得知我的生活方式後,便帶著皇後及皇子公主們,和我一起進餐。我把他們連同他們坐的椅子一起端到桌子上,放在我正對麵的地方,然後又把他們的侍衛提到桌上,放在他們左右。那位財政大臣弗林那伯,拿著他的白色手杖臉色陰森地侍立在一旁。
為了博得皇上的讚歎,我比平時吃得更多。這給弗林那伯陷害我提供了口實。他因為我的爵位“那大克”比他的“克蘭格蘭”高而嫉恨於我。席間,他向國王說明國庫所處的空虛狀況——在短時間內,我已經消耗了國王陛下的150萬以上的“斯伯拉”(一種金幣)。因此,國王若要合理解決這些困難,最好是把我解決掉。從此,小人國國王對我的興趣急速下降,因為他對自己的親信太偏聽偏信了。
就在我準備回訪伯利夫斯古國國王的時候,有一天夜裏,宮廷裏一位曾得到過我幫助的人,乘坐一頂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轎子來到我的住地。我便將他連同轎子一起放進上衣的口袋裏,然後關緊廟門,把那乘轎子裏的人拿出來放在桌上,然後自己在桌邊坐下。
寒暄過後,這位大人神色慌張地說:“最近,朝廷幾個部門召開了幾次絕密會議,專門討論您的問題。財政大臣和海軍統帥聯名指控您有叛國罪和其他罪名,堅持乘黑夜放火將您的住處和您一起燒毀。
“您的朋友,內務大臣勒得裏索請求國王陛下念及您的功勞,隻把您的兩眼弄瞎。”
“這個提議引起內閣會議的強烈反對。海軍統帥波哥蘭認為您所建立的功績,從政治角度來看,隻不過更加重了您的罪責。他說您既可以俘虜敵人的艦隊,在不滿情緒的驅動下,同樣也可以把敵人的艦隊再拉回去。因此,他堅持必須把您處死。
“於是,國王陛下發了一道命令,先把您的眼睛弄瞎,然後再慢慢地將您餓死。3天後,首相就會派人來刺瞎您的眼睛。我勸您要多加小心,加以提防。為避免懷疑,我得馬上回去了。”
這位大臣走後,留下我孤單一人。我想出庭受審,澄清強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但又覺得要改變一個事先安排好的判決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存有僥幸心理。現在我正處於一個危險的關頭,麵對一群危險的敵人。
於是,在行刑前3天,我給首相大人寫了一封信,說我要在當天早上到伯利夫斯古國去,我不等他回複,便來到停泊艦隻的海濱,我捉住一隻最大的戰艦,用纜繩縛住艦首,然後起錨。
我把脫下的衣服連同挾在腋下的被單全丟進船艙,一邊涉水,一邊遊泳,把這艘戰艦拖到了伯利夫斯古國的皇家港口。這裏的人早就期待著我的光臨,他們派出兩名向導,把我帶到京城。
一個小時後,國王陛下在皇親國戚和達官貴人的陪同下出城迎接我。
我臥在地上,親吻國王陛下和王後的手。我對國王說,我是為履行諾言前來訪問的,而且得到了利裏浦特國王的特許。我來此的目的,是想看望一下這位強大的帝王,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為他盡點微力。至於我在利裏浦特帝國的委屈,我隻字未提。
3天後,我到該島國東北部的海濱散步,發現一隻底朝天的小船漂浮在海麵上。我無法單獨把它拖上岸,立即回頭奔向京城,請求國王陛下把戰後剩下的20艘大型戰艦和和3000名水兵借給我,由海軍統帥指揮出海。我則抄近路回到發現小船的海濱,看見那條小船已隨漲潮越漂越近。
水兵們已準備好我事先搓成的繩索,隨著艦隊來到附近海麵。我脫下衣服,涉水走到距小船100碼的地方,遊水過去把它抓住。水兵們把繩索拋給我,我接過繩索,將一端穿在船頭的船眼上,另一端係在一艘戰艦上。因為我的雙腳不能著地,我被迫跟在小船後麵遊著,並盡力用雙手推動小船前進。
借著漲潮的推動,我前進的速度很快,不久便可以抬起頭,雙腳也觸到了地麵。我休息了一會兒,又推著小船前進,一直推到隻有齊腰深的海域。然後我從一艘戰艦上拿出一批纜繩,一端係在小船上,另一端分別牢係在我身邊的9艘戰艦上。水兵們和我一起連推帶拉,終於把船弄到離岸隻有40碼的地方。
在這支艦隊的幫助下,我設法把小船翻過身來。我發現,這條船除了輕微的損傷外,基本上是完好的。
我又花了10天時間做了幾副木槳,好不容易把小船劃進伯利夫斯古國的皇家港口。當我劃著小船進港時,岸上已是人山人海,小人們對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這艘龐大的船隻驚異不已。我對伯利夫斯古國王說,這條小船可以載我返回我的故鄉。我懇求國王陛下下令給這條小船準備航行用品,讓我返回祖國。開始國王還一再勸我留下,但最終還是高興地答應了我的請求。
利裏浦特國的國王,壓根兒也沒有料到我已經識破了他的陰謀,以為我到伯利夫斯古國來,隻是為了履行我訪問該國的諾言。隻要再過幾天,我自然會回去的。但是,我久久不歸的事實,使他感到不安。他派了一名黨徒,持著討伐我的文書來到伯利夫斯古國。這位特使按照指令,在伯利夫斯古國王麵前大力宣揚利裏浦特國王的仁慈,說我如果不在兩小時後回國,就要剝奪我“那大克”的爵號,並宣布我為賣國賊。
伯利夫斯古國國王為此事和大臣們商量了3天,最後,他們用許多借口拒絕了利裏浦特國的要求。他說,要將我送回是無法辦到的事,因為我曾為謀求兩國的和平做了許多的好事。再說,我已在海邊發現了一艘大船,這條船會把我帶到海上,過不多久,他們兩個王朝就可不必再為此事煩惱了。在我的主持下,他已下令為這艘大船的出海做準備。
利裏浦特國的使者得到這個答複,便回國去了。伯利夫斯古國國王把事情經過告訴我,並表示隻要我肯繼續為他效勞,他一定負責保證我的安全。我相信他的誠意,但我在心裏已確定,對帝王將相是不能寄予任何信任的。然而,為了報答他的好意,我請求他的原諒,說既然命運把一條小船拋給了我,我便決心親身到海上冒一次險。
伯利夫斯古國國王答應了我的請求,對我離開該國提供了許多方便。我指揮500名工人為小船做了兩幅船帆,這是用他們國內最耐磨的亞麻布一層一層縫合起來的。我自己則忙於把他們國內最粗最牢的繩索和錨鏈,按10條、20條、30條合在一起擰成一股新的纜繩和錨鏈,用我在海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塊大石頭,做了小船的船錨。另外,我用300頭牛製成的牛油,用作小船的潤滑劑和其他用途,又砍伐了一些樹木製成船槳和桅杆。
國王陛下送給我50隻錢袋,每袋裝著200個“斯特拉”。此外,還有一幀皇上本人的全身肖像。我將這些禮物裝進一隻手套裏,以免他們受到損壞。我的小船裏貯存了小人國的100頭牛和300隻羊,還有肉料、麵包和相應數量的飲料以及400名廚師才能處理的熟肉。我還帶了6隻活母牛和2隻公牛,以及同等數量的活母羊和公羊,打算把它們帶回自己的祖國繁殖。
大約過了一個月,當一切準備就緒後,我得到伯利夫斯古國國王的旨意,於公元1701年9月24日早上6點揚帆出發了。
晚上6點,我發現了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島。我在小島背風一側拋下了錨,吃了點東西,便休息了。
當我醒來時,發現天已大亮。我吃了早飯,又起錨出發。風勢很好,我借著袖珍羅盤的幫助,按昨天的方向繼續航行。第二天,大約是午夜3點左右,我發現有一艘船正向東南方向駛去。於是我向那條船高聲呼喊,並盡可能揚帆追趕。半小時後,這條船終於注意到我了。它掛起船旗,並放了一槍。
這時,我的喜悅真是無法形容,我終於脫離了絕境,即將重見親愛的祖國和國內的親人。那條船減慢了速度,我終於追上了它。當時,正是9月26日傍晚5點多鍾。更令我心跳不已的是,這條船居然是條英國船。我把我的那些牛羊裝進上衣口袋,帶著那批食物登上大船。船長約翰·比得爾先生是一位謙恭有禮的海員。他溫和地接待我,詢問我來自何方,要去何處?我簡單地做了回答,可他卻認為我是在說胡話。於是我把那些小人國黑色的牛羊從口袋裏拿出來,這些小東西使他大為驚奇,這才相信了我的話。
1702年4月13日,我們到達唐斯港。我把帶回的牛羊放到格林威治的一座彈球場上,它們對這地方的肥美青草感到很滿意。在我停留英國的短時間內,我將這些小人國牛羊拿出來給許多人參觀,從而獲得了一筆可觀的報酬。後來,我將它們賣掉,獲得了600英鎊現款。
我在家裏和妻兒一起住了兩個月,又拋妻別子,出海碰運氣去了。大人國遊記
我命中注定要勞勞碌碌地過一輩子。回家才兩個月,我就又離開了祖國。1702年6月20日,我在唐茲登上了開往蘇拉特的“冒險號”,船長約翰·尼古拉斯是康渥爾郡的人。我們一帆風順地到達了好望角。我們在那兒上岸取淡水的時候,突然發現船身有一個漏洞,我們隻好卸下船上的貨物在那裏過冬。再加上船長害瘧疾,我們一直到1703年3月底才離開好望角。我們開船前進,一路平安越過了馬達加斯加海峽。但是,當船行駛到這座大島的北麵大約南緯的地方時,風勢突然改變。在這一帶海上,從12月初到5月初總是吹著風向不變的西北信風。可是從4月19日起風勢日漸猛烈,風向比平常要偏西一些,這樣一連刮了20天,我們被吹到摩鹿加群島的東麵。根據船長5月2日的觀測,我們的所在地大約是北緯。那時風勢平息下來,海上風平浪靜,我感到非常高興。但是船長在這一帶海上有豐富的航海經驗,他要我們準備迎接大風暴的到來。果然,第二天刮起猛烈的南風來,這就是所謂的南季節風。
大風有可能會繼續狂吹起來,於是,我們就收起了斜杠帆,同時準備收起前桅帆。天氣轉壞,狂風大作,我們又收起了尾帆。船離開航行方向太遠了,所以我們認為與其小帆迎風駛進或者下帆隨波漂流,倒不如揚帆順風猛進。我們卷起前桅帆,把它收了下來,並把前桅帆下索拖向船尾,將舵轉到船身迎風的那邊,船就順風而駛,十分迅速。我們把前桅落帆索掛在套索樁上,可是帆碎裂了,我們就把帆桁收下來,把帆放在船裏,卸掉了上麵的一切東西。這是一場十分凶猛的風暴,我們拖著舵柄上的繩索,船改變了方向,我們幫著舵工使舵。我們不打算降下中桅,讓它照舊直立著,因為船在海上行駛十分順利。我們也知道,如果中桅在上麵,船就比較安全,我們既然在海上有操縱的餘地,船的行進也就比較順利。風暴停止了,我們掛起了前桅帆和主帆,把船停了下來。接著我們掛起了尾帆、中桅主帆、中桅前帆。我們的航行方向是東北偏東,風向西南。我們不能在舷受風,所以就放鬆了迎風轉帆索和帆桁掛索,又收起下風轉帆索,拉緊了上風轉帆索,緊緊地把它掛在套索樁上。我們又把尾帆下隅索拉過來,移轉航路,扯滿了帆,盡力順風駛進。
在這場風暴中,刮的是西南偏西的狂風。據我推算,我們向東隨風漂流了大約500裏格,所以連船上最年老的水手也說不清我們那時是在世界的哪一部分了。我們的給養還可以維持,船很堅固,水手們都很健康,但是我們非常缺乏淡水。我們覺得最好還是照著原來的航線行駛,不必轉向北方,如果那樣我們也許會到達韃靼的西北部,駛入冰凍的海洋。
1703年6月16日,中桅上的一個水手發現了陸地。17日那天,我們很清楚地看到了一個大島或者一塊大陸(因為我們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島的南岸有一個小半島伸入海中,還有一個小小的港灣,港水太淺了,100噸以上的船隻都不能停泊。我們在距離港灣不到一裏格的地方拋錨停泊。船長派出了12名武裝水手帶著水桶乘長舢板去找淡水。我請求船長讓我跟他們一起去,好上岸觀光一番,看看能不能有所發現。登陸以後,我們找不到河流、泉水,更沒有人跡可尋。水手們沿著海岸來回尋找,看看海邊上有沒有淡水。我獨自一人在另一邊走了一英裏多路,看見到處都是岩石,十分荒涼。我漸漸覺得累了,又看不到什麼可以引起我好奇心的東西,就回身慢慢地向小港走去。
大海映入了眼簾,我看見水手們早已登上了小船拚命向大船劃去。我想向他們叫喊,正在這時,我發現海裏有一個巨人在飛快地追趕著他們。他邁著大步,海水還夠不到他的膝蓋,但是我們的水手領先了半裏格路,再加上海裏到處是鋒利的岩石,那怪物也就沒法趕上小船了。這都是我後來聽說的,因為當時我哪裏還敢待在那兒觀看這個驚險場麵是個什麼結果。我循著原先走過的路拚命跑,接著爬上了一座陡峭的小山,這才得以將這個地方的景色看清楚。我發現這地方是一片耕地,但是首先叫我感到驚奇的是草的高度。在一片仿佛是種著秣草的田地裏,草大約有20英尺高。
我走上了一條大路——我當時認為那是一條大路,其實對當地人來說,這隻是大麥田裏的一條小徑。我在這條路上走了半天,什麼都沒有看到。那時正是快要收割的時候,麥子長得至少有40英尺高。我走了一個鍾頭才走到田地的盡頭,周圍有一道籬笆,至少有120英尺高。那裏的樹木就更加高大了,我簡直無法估計它們有多高。從這塊田地到另一塊田地之間有一段台階,台階一共4級,爬到最高一級還要跨過一塊石頭。我要爬上去是不可能的,因為每一級都有6英尺高,而最上麵的那塊石頭有20多英尺高。我正竭力想在籬笆間找一個缺口,忽然在另一塊田地裏又發現了一個巨人,他正大踏步地向著台階走來。這人的身材和剛才我看到的那個在海裏追趕小船的巨人一樣高大。他有普通教堂的尖塔那麼高,根據我的推想,他邁一步就有10碼來遠。我驚駭萬分,趕忙跑到麥田裏躲了起來。我躲在那兒,看到他站在台階上,轉身望著他右邊的那塊田,又聽見他在叫喊,聲音比傳聲筒還大好幾倍。由於這聲音是在高處發出的,起初我還以為是在打雷呢。這時候,有7個和他一模一樣的怪物向他走來,手裏都拿著收割用的鐮刀。他們的鐮刀大約有我們的6倍大。這些人穿的不像頭一個整齊,他們像是那個人的仆人或者雇工,因為他隻說了幾句話,就走到我藏身的那塊田裏收割起麥子來。我盡可能遠遠地躲著他們,但是行動十分困難,因為麥稈中間的距離有時還不到一英尺,因此我很難從中間擠過去。不管怎樣,我還是盡力往前走去,一直走到田地的一角,那裏的大麥都被風雨吹倒了,我再也不能前進一步,因為麥稈交叉在一起,爬不過去,落在地上的麥芒又硬又尖,戳穿了我的衣服,紮到肉裏去了。同時,我聽到後麵那些割麥人已經離我不到100碼遠了。我精疲力竭、沮喪至極,悲傷、失望壓倒了我。最後,我幹脆躺在兩道田隴中間,心裏想就在這裏死掉算了。我傷心地想念著孤苦無依的寡妻和無父的孤兒。我悔恨自己愚蠢、剛愎,不顧親友勸阻又出外做這第二次的航行。我心情如此激動,不由想起利裏浦特來。那裏的居民都把我當做世界上最大的怪物,我在那兒能夠一隻手牽走一支皇家艦隊,還能做出許多別的大事業,這些都將永遠載入那個帝國的史冊。雖然這些事有千百萬人可以作證,後世的人也不大會相信。我想,現在我在這個民族中間就像一個孤零零的利裏浦特人在我們中間一樣。但是我又想到這還不是最不幸的事情。據說人類的身材越高大,性情就越野蠻、殘暴。如果我被一個野蠻的巨人捉住,他一口就會吃了我,除此而外難道還有什麼希望嗎?毫無疑問,還是哲學家們說得對,他們說:沒有比較,就分不出大小來。命運也許就喜歡這樣捉弄人,讓利裏浦特人也找到一個民族,那兒的人比他們還要小,就像他們跟我比起來一樣。誰又能說這些巨人不會同樣被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比他們還高大得多的人比下去呢?不過這種巨人還沒有被我們發現罷了。
那時,我又害怕又狼狽,禁不住這樣亂想下去。正在這時,一個割麥人走上前來,離我躺在裏麵的田隴已經不到10碼了。我這才想到,如果他再走一步,我就會死在他的腳下,或者被他的鐮刀切成兩段。因此,當他正要舉步上前的時候,我嚇得拚命尖叫起來。巨人聽到聲音,立刻停下了腳步,朝下麵四處望了半天,最後才發現是我躺在地上。他遲疑了一下,就像一個人要想捉住一個危險的小動物,生怕被它抓傷或者咬一口那樣的小心謹慎。我在英國捉一隻黃鼠狼時不也是這樣子嗎?最後,他從我的身後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我的腰部把我提了起來,拿到離他眼睛不到3碼的地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我。我猜到了他的意思,幸虧那時我很冷靜,他把我舉在空中,離地麵約莫有60英尺,雖然他緊緊捏住我的腰部,怕我從指縫裏溜掉,但是我下定決心絕不掙紮。我隻有抬眼望著太陽,兩手合攏做出一副可憐相,並且低聲下氣、淒淒慘慘地說了幾句適合我當時處境的話,因為我怕他會隨時都把我摔到地上,像我們平常老想把可惡的小動物弄死一樣。但是這時福星高照,他似乎挺喜歡我的聲音和姿態,開始把我當做一個寶貝了。他很奇怪我能說出如此清晰的話語,盡管他聽不懂。同時我忍不住呻吟流淚,低下頭來看我的兩肋,盡可能讓他明白,他的拇指和食指捏得我好疼呀。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提起上衣的下擺,輕輕地把我兜了起來,馬上就帶著我跑到他主人那兒去了。他的主人是一個殷實的富農,就是我在田裏首先看到的那個人。
那個農民聽仆人把發現我的情形說了一遍(按照他們談話的情形來看,我想他們談話的內容是這樣的)以後,就抬起一株大約有一根手杖那麼長的小草,挑起了我上衣的下擺。他似乎以為我生下來就有這種外殼。他吹開我的頭發,仔細地端詳我的臉。他把雇工們叫攏來,就問他們(這是後來我才聽說的)在田地裏還有沒有見過像我一樣的小動物。接著他把我輕輕地放下,讓我趴在地上,但是我馬上站了起來,慢騰騰地踱來踱去,讓這些人曉得我並不想逃跑。他們團團圍著我坐了下來,這樣就能更清楚地看到我的舉動。我摘下了帽子,向著那農民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又雙膝跪下,舉起兩手,抬起眼來,盡量大聲地說了幾句話。我從口袋裏拿出一袋金幣來低聲下氣地獻給了他。他用手掌接了過去,拿到眼前去看到底是什麼,後來又從袖子上取下一個別針撥弄了半天,但還是弄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於是,我就做手勢叫他把手放在地上。我過去拿起錢包打開來,把金幣盡數倒在他的手心裏。除了二三十個小金幣以外,裏麵還有6個西班牙大金幣,每個都值4個皮斯它。我看見他用舌頭舔了一下小指頭尖,先撿起一個大金幣來,接著又撿起了一個,不過他似乎完全不明白這是些什麼。他做手勢叫我把錢放進錢包,又叫我把錢包放進衣袋。我向他獻了好幾次,他都不肯收,我隻好把錢包收起來。
這時,那農民已經相信我是一個有理性的動物了。他不停地和我說話,他的聲音像水磨一樣刺耳,不過卻夠清楚的。我盡量提高嗓音用幾種語言來回答,他也老把耳朵湊近離我不到兩碼的距離,但毫無用處,因為我們彼此聽不懂對方的話。於是,他吩咐仆人們回去工作,接著,從衣袋裏摸出一塊手帕,折疊起來鋪在左手上。他手心朝上把手平放在地上,打手勢叫我走上去。他的手不到一英尺厚,我很容易就走了上去。我想我隻有服從,可又害怕掉下來,所以就直挺挺地躺在手帕上麵。他用手帕把我裹起來,隻露出頭部,就這樣,安全地把我帶回家中。一到家,他就喊他的妻子,把我拿給她看。但是她卻尖叫起來,嚇得回頭就跑,這和英國女子看到一個癩蛤蟆或者蜘蛛就要跑的情形完全一樣。不過過了一會兒,她看見我神態安詳,舉止彬彬有禮,又很聽她丈夫的指揮,也就放下了心,漸漸喜歡起我來了。
那時已經是中午12點鍾左右,仆人送進飯來,那隻是滿滿的一碟肉(農民生活簡單,吃這樣的菜是相稱的)。碟子的直徑大約有24英尺。和農民在一起吃飯的有他的妻子、3個小孩和他們的老祖母。他們坐了下來,農民把我放在桌上離他不太遠的地方。桌麵離地有30英尺高,我怕得不得了,總遠遠地離開桌子邊怕跌下去。農民的妻子切了一小塊肉下來,又在切麵包用的板子上弄碎了一些麵包放到我的麵前。我對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拿出刀叉就吃了起來。他們看到這種情形都十分高興。女主人叫女仆拿了一隻大概能盛得下兩加侖酒的小酒杯來,斟滿了酒。我很吃力地兩手捧起酒杯,恭恭敬敬地把酒喝了下去,我盡量提高嗓音用英文說,我為夫人的健康幹杯。大家都痛快地笑了起來,這一陣笑聲差不多把我的耳朵都震聾了。酒的味道像淡蘋果酒,並不難喝。接著,主人向我做手勢要我走到他麵前那塊切麵包用的板子那兒去。我一直驚魂未定,所以在桌子上走的時候,一不小心被一塊麵包屑絆了一跤,趴在桌上了。不過我並沒有受傷,我馬上站了起來,看見這些好人都很關心我,就舉起帽子(為了表示有禮貌,我把帽子挾在胳臂下麵)在頭頂上搖了搖,叫了3聲“萬歲”,表示我並沒有跌傷。但是我向我的主人(我以後就這樣稱呼他)跟前走去的時候,坐在他身旁的小兒子,一個10歲左右的小鬼頭,抓住了我的兩條腿把高高地提在空中,嚇得我手腳直抖。他父親連忙把我從他手裏搶下來,打了他一個耳光,並且叫他離開桌子。這一個耳光足可以把一隊歐洲騎兵打倒。我們的孩子天生就愛捉弄麻雀、兔子、小貓和小狗,我害怕這孩子記仇,就跪下去指著那孩子盡量想法讓我主人明白,希望他饒恕他的兒子。他父親答應了我的請求,孩子才得以又回到原座位上去。我馬上跑過去吻那孩子的手,我的主人也拉住孩子的手叫他輕輕地撫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