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我和家人及友人便能正常地互相了解了。不過,妻子聲明,再也不許我出門航海了。飛島國遊記
我在家住了還不到10天,載重300噸的大商船“好望號”的船長,康渥爾郡人威廉·魯濱遜就到我家來了。他從前是另一艘船的船長,而該船的1/4股份歸他所有。我在他那艘船上當過外科醫生,跟他一起到過利凡特。他把我當做自己的兄弟一樣對待。當他聽說我回來了,立刻就來拜訪我,當時我以為他來訪問完全是出於友誼,因為老朋友多年不見麵了,互相訪問本來是很平常的。但是,他時常來拜訪我,還說他看見我身體如此健康感到非常高興,問我是不是就這樣打算長久住在家裏了。他說兩個月以後他打算到印度、印度支那和馬來亞一帶去航海。雖然他說了幾句抱歉的話,但還是明白地提出要邀請我到他的船上去當外科醫生。他說,除了兩名助手以外,我手下還有一位醫生。我的薪水也比一般船員多一倍。他很了解我對航海有豐富的知識,跟他不相上下,所以保證要采納我的意見,甚至要我跟他一起指揮這艘商船。
他又說了許多客氣話,讓我簡直無法拒絕他的邀請。雖然我曾有過幾次不幸的遭遇,但還是像往常一樣渴望再到世界各處去觀光。惟一的困難就是怎樣說服我的妻子。最後,我終於取得了她的同意。
我們於1706年8月5日動身,1707年4月11日到達聖喬治要塞。我們在那裏停留了3個星期,讓水手們休息一下,因為許多水手都病了。我們又從那裏開往越南、東京,因為船長要在那裏買的許多種貨物還不齊全,而在幾個月內也不可能把事情辦完,所以他決意要在那兒耽擱一段時期。為了減輕不可避免的負擔,他買了一艘單桅帆船,平常東京人到鄰近島上去進行貿易就乘這種船。他在這艘船上裝了幾種貨物,又添了14名水手,其中有3位是當地人。他任命我當船長,並且授權我在兩個月內自行交易。這期間,他自己在東京料理一切。
我們航行不到3天,海上就起了大風暴。我們向東北方向漂流了5天,接著又轉向東方。此後天氣晴朗,不過西風仍舊相當猛烈。到了第十天,有兩艘賊船盯上我們,因為我們的單桅帆船負載重,速度慢,同時我們也沒有辦法自衛,所以賊船不多一會兒就趕上了我們。
這兩艘賊船上的人差不多同時登上了我們的船。兩個賊頭率領著他們的部下氣勢洶洶地走了上來。當他們看見我們都趴在甲板上(這是我下的命令),就用結實的繩子把我們捆綁起來,隻留下一個人看著我們,其餘人都到船上搜刮去了。
我發現他們中間有一個荷蘭人。他雖然不是這兩艘賊船上的頭子,卻似乎有些勢力。他推測出我們是英國人,就用荷蘭話向我們嘰哩哇啦地賭咒,說非把我們背對背地捆起來拋到海裏去不可。我能講一口相當好的荷蘭話,就告訴他我們是什麼人,請求他看在我們是基督教徒、新教徒,英、荷兩國又是比鄰盟邦的麵上,向兩位船長說說情,憐憫我們一點。不料,這些話反倒惹得他發火,他把威脅我們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並且回過頭去和他的同夥十分激動地說了半天。我猜他們大概說的是日本話,並且聽到他們一再提到“基督徒”這個詞。
兩艘賊船中較大的一艘的賊頭是一個日本人。他會說幾句荷蘭話,但是說得很不好。他走到我跟前來問了我幾句,我就低聲下氣地回答。他說,他不會把我們處死。我向船長深深地鞠了一躬,接著就對那荷蘭人說,他真叫我傷心,一位基督徒兄弟反倒不如一位異教徒仁慈。但是很快我就後悔為什麼要講這幾句傻話,因為這個存心不善的無賴幾次想說服兩位船長把我拋到海裏(他們既然已經答應不把我弄死,當然就不會聽他的話)。雖然他沒有達到目的,可還是占了上風。他們竟決定用一種比處死還要糟的刑罰來處分我。他們把我的部下分成兩夥押到兩艘賊船上去,那艘單桅船則另外配備了新水手。至於我呢,他們決定把我放在一隻有帆、有槳和4天給養的小獨木船上讓我隨波漂流。那位日本船長對我非常寬厚,又從自己藏的食物中拿出一些來,加倍賜給我一些給養,並且不準任何人搜查我。我上了小舟,那荷蘭人還站在甲板上,把荷蘭話裏所有詛咒和謾罵的詞語都加在我的頭上。
大約在發現賊船以前一個鍾頭,我測定過一次方位。我們的所在地是北緯46度,東經183度。離開賊船很遠以後,我用袖珍望遠鏡瞭望,發現東南方有幾座島。當時正是順風,我就掛起了帆,打算把船開到最近的一座島上去。大約過了3小時我才到達那兒。那座島上到處是岩石,不過我還是找到了幾個鳥蛋,又找了一些石南草和幹海藻來,就用火石取火點燃了草,把鳥蛋烤熟。我沒有吃別的東西,隻吃了兩個鳥蛋當晚飯,因為我要盡量節約糧食。我在一塊岩石避風處過夜,身子下麵鋪著石南草,睡得倒還舒服。
第二天,我又向另一座島駛去,有時使帆,有時劃槳,又駛到了第三、第四座島嶼。但是,我不想把那困苦的情況都詳詳細細地告訴讀者了。總之,在第五天時,我到了我能望見的最後一座島嶼,那座島坐落在前麵到過的島嶼的偏東方向。
那座島竟遠得出乎意料,差不多過了5個小時,我才到達。我繞島差不多航行了一周才找到了一個適於登陸的地方。那是一個小港灣,大約有獨木船的3倍寬。我發現島上隻點綴著幾叢青草和氣味芬芳的藥草。我拿出糧食隻吃了少量一點,這裏四處都是岩石洞,我就把剩下的食物藏在洞裏。我在岩石上找到了許多鳥蛋、幹海藻和幹草,打算第二天用來生火,好把鳥蛋好好地烤一下(幸虧我隨身帶著火石、火鐮、火柴和取火鏡),我整夜躺在存放糧食的岩石洞裏,我的床鋪就是預備用來生火的幹海藻和幹草。我睡得很少,心中的煩躁使我忘記了疲勞。我一直睡不著,左思右想著在這樣荒涼的地方怎麼能生活下去,我的結局一定異常悲慘。我無精打采,精神沮喪,更無心起床。等到我強打精神爬出洞來時,天已經不早了。我在岩石間走了一會兒,天空晴朗,太陽熾熱,我隻有把臉避開太陽。忽然,我的眼前暗了起來,但是這和頭頂上飛來一片雲的情形大不相同。我轉過身來,發現頭上有一個不透明的大東西遮住了太陽,正朝著島飛來。它看起來大約有兩英裏高,把太陽遮起了六七分鍾,但是我並不覺得天氣就因此而變得涼爽了一些,也不覺得天光暗了下來,這情形跟站在一座山的背陰處並沒有什麼不同。那東西漸漸飛近我站立的地方,看來竟是一個固體。它的底麵平滑,映著下麵的海水閃閃發光。我站在離海岸200碼的一個高地上,看見這個龐大的東西降了下來,差不多和我平行,離開不到一英裏的樣子。我取出了袖珍望遠鏡,很清楚地看到許多人在它的邊緣上上下下,似乎邊緣是傾斜的,但是我卻分辨不出這些人在做什麼。
求生的本能使我打心眼裏高興,我滿懷希望,認為這件奇跡總有辦法能把我從這個荒涼的地方和困境裏救出去。但是讀者很難想像我那時又是多麼驚訝,居然看見空中有—座住滿了人的島嶼(看起來他們似乎能隨意升降,或者向前運行)。那時我卻沒有心緒對這現象進行哲學研究,我隻想看看這座島要向哪個方向行進,因為它似乎一度停止不動了。過了一會兒,那座島離得更近了,我可以看到島的邊緣上有一層層的走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梯子連接,可以任意上下。在最下麵的一層走廊上,我看到有些人用長釣魚竿垂釣,也有人在一旁觀看。我搖著我的便帽(因為我的禮帽早就戴破了)和手帕,當它更靠近一些的時候,我就拚命高聲呼喊,接著仔細觀察一下,清楚地看見那邊聚集了一群人。我看見他們手指著我,而且彼此指手畫腳的,他們顯然是發現了我。盡管他們並沒有理會我的呼喊,但是我卻看到四五個人急急忙忙地跑上了梯子,跑到島頂就不見了。我猜得不錯,他們是為了這件事向島上的當局請示去了。
人群增多了,不到半個鍾頭,那座島又移動起來,最下麵的一層走廊和我站的地方已經平行,相距不到100碼。於是我就做出苦苦哀求的姿勢,盡量低聲下氣地說話,但是並沒有得到回答。從他們的衣服看來,那些最靠近我、高高在上的人們似乎是幾位顯貴。他們熱烈地談論了一番,不時望著我。最後,其中有一個人大叫起來,他說話很清楚,語音非常悅耳,聲調很像意大利語,所以我就用這種語言來回答,希望至少使他們聽了這音調也覺得順耳。雖然大家彼此都聽不懂,可是他們很容易地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因為那些人看到了我的境況。
他們做手勢要我先走下岩石,向海岸那邊走去,我就照著他們吩咐的做了。飛島上升到相當高度,邊緣正在我頭上的時候,他們就從最下麵的一層走廊垂下了一根鏈子,鏈子的一頭掛著一個座位,我把自己捆在上麵,他們就用滑車把我拉了上去。
我登上飛島後,許多人圍住了我。他們帶著驚訝的神情看著我,我也以驚奇不解的神色看著他們,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體形、習慣和容貌長得如此奇異的人種。他們的頭有的偏右,有的偏左,他們的眼睛有一隻凹陷向裏,另一隻則向上朝天。他們的外衣裝飾著太陽、月亮、星星的圖案,其間還交織著小提琴、長笛、豎笛、喇叭、吉他、大提琴和許多我們歐洲人不熟悉的樂器的圖樣。我注意到他們去哪兒都帶著仆人,仆人手裏拿著一根短木棒,木棒一端縛著一隻膨脹的氣囊,他們用這些氣囊時不時地拍打主人的嘴巴和耳朵。我不明白這個舉動是什麼意思,看情形這些似乎正緊張地思索著什麼,要是沒有一些外力對他們的聽說器官進行刺激的話,他們便不能說話,也不能跟其他人進行交談。
他們引著我爬上一級級的台階,前往該島頂部的皇宮。
不多一會兒,我被領進了金碧輝煌的“王宮”。隻見國王由幾位寵臣陪著,正盯著桌上擺放的各種球體和計算機發愣,他們對我的出現似乎毫無察覺。足足等了一個小時,兩個“拍郎”才壯著膽子上前拍打國王的口、耳,於是國王像突然睡醒了似的,把關注的目光投向我。
他說了幾句話,一個小童立刻拿著拍子來到我身邊,輕輕拍打我的右耳,可是我做了個手勢,表示我無須使用這樣一種工具。國王又向我問了幾個問題,而我則用我所懂的各種語言向他做了自我介紹。事情明擺著,我們無法聽懂對方的話。國王便下令帶我共進晚餐,有4個官員陪我進餐。
晚餐時,一共上了兩道菜,每道菜都有3盤。第一道菜中有一盤羊前腿肉,切成等邊三角形;另一盤是一塊切成菱形的牛肉;第三盤則是圓形的布丁。第二道菜的第一盤是兩隻紮成小提琴狀的鴨子;第二盤是形狀酷似長笛和雙簧管的香腸和布丁;第三盤則是一片形狀像豎琴的小牛胸脯肉。
吃過飯後,我的陪客退場了。有一個人帶著侍者來到我這裏,他帶了鋼筆、墨水、紙張和三四本書,做著手勢要我明白,他是被派來教我學習他們的語言的。我們在一起坐了4個鍾頭。在這段時間裏,我記下了許多單詞,還注出它們的譯文。同時,我也努力學習了幾個短句子,我的導師命令我的一位仆人去拿某件物品,叫他向右轉、鞠躬、坐下、站起、走動或諸如此類的動作。然後,我便將這個句子記下來,他還給我看他的一本書中的圖畫,上麵有太陽、月亮、星星、赤道、回歸線、南北極圈。還有許多平麵和立方體的圖案的名稱。他告訴我全部樂器的名稱和性能,以及每種樂器在演奏中的通用術語。在他走後,我將全部的生詞和它們的解釋按字母順序排列起來。不久,我便了解了他們的語言。
國王見我穿著很寒酸,第二天就派來一位裁縫給我量體裁衣。這位師傅量衣的方法很特別——他先用一架四分儀測量我的身高,然後用一把尺子和羅盤測出我身體的大小和輪廓。6天後,他給我帶來一件做得十分糟糕的衣服,因為他在計算時弄錯了一個數字,導致這套衣服完全不合身。不過,這樣的事在這個國家經常出現,因此我並不介意。
在我等待裁縫為我做衣服的這段時間,我待在寓所裏,乘機擴大了我的詞彙量。我還知道這個飛島名叫拉普他。當我第二次進宮時,我聽懂了國王講的許多話,並能回答他的一些問題了。國王陛下已經下令,讓該島向東北方向飛行,在該王國設在陸地上的首都拉加多正上方停住。這段路程大約90英裏,我們的飛島花了4天半的時間才走完。當小島在空中移動的時候,我絲毫感覺不到。第五天上午約11點鍾左右,國王本人由他的貴族、朝臣和大小官員陪同,拿起所有的樂器連續不斷地演奏了3個鍾頭。那嘈雜的樂聲把我的耳朵都要震聾了。
在我們向首都拉加多飛行的路上,國王下令飛島在某些市鎮和村落的上空停住,以接受他的臣民的請願。為此,他們從島上放下了幾根末端係著重物的繩子,人們把請願書牢係在繩子上,由飛島上的人把繩子直接拉上去。那些附在繩子上的紙片,就像孩子們拉著繩子放的風箏一樣。有時候我們還收到從地上送上來的葡萄酒和各種食物,這些東西是用滑輪吊上來的。
學習他們的語言,得掌握一定的數學知識。因為這種語言有許多是與自然科學和音樂相關的。如果他們想讚美一個女人或其他動物的美麗,他們就用菱形、圓形、正方形、四邊形、橢圓形和其他的幾何圖形加以描述,或者用音樂的術語加以表達。在國王的禦廚中,我看到了全部的幾何圖形和樂器。根據這些圖形,廚師們把大塊的肉切成不同形狀供國王食用。
他們的房子建得很馬虎,牆壁是傾斜的。在任何一間房內,見不到一個直角,他們給那些學識豐富的工匠下的指令太精密了,以致偶然的失誤便變成了永久性的缺陷。雖然他們在紙上使用尺子、鉛筆、圓規時動作相當靈巧,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卻從未看到比他們更笨拙、呆板、縮手縮腳的人,隻是對數學和音樂的反應例外。他們熱衷於講道理,總與別人意見相左,除非他們的意見正好是正確的。對於想像、幻想和創造力,他們則完全是門外漢,在他們的語言中,也沒有相應的字眼可以表述這些概念。
飛島國的人總處於不安情緒的控製中,沒有享受過片刻心境的安寧。引起他們恐懼的原因,是他們害怕天體的變化,他們總擔心地球有一天會被太陽吞並。
當他們早晨相遇時,第一個問題便是詢問太陽的健康和它升降起落的情況。正如喜歡聽鬼怪故事的孩子一樣,他們也以同樣的心情進行這樣的談話。他們貪婪地聽著,卻又嚇得不敢上床睡覺。
奇怪的是,飛島上的婦女卻很快樂:她們看不起他們的丈夫,但對陌生人卻表示出極大的興趣,因此,經常有數量可觀的人從下方的大陸來到他們的飛島上。他們有的參與城市和團體的事務,有的從事他們自己的特殊業務。不過,他們卻受到飛島人的蔑視,因為飛島國的人需要的是跟他們有同樣天賦的人。
大約過了一個月,我對飛島國的語言已相當熟練了。當我有幸陪侍在國王身邊的時候,我已能回答他向我提出的大多數問題了。國王陛下對我到過的各個國家的法律、政治、曆史、宗教或禮儀絲毫不關心,隻限於問及這些國家的數學情況。他對我向他做的說明顯出輕蔑和不以為然的神態,雖然他常被他身邊的“拍郎”拍得驚醒過來。
我向飛島國國王提出,希望能到島上各處走走,看看島上的風俗人情。國王答應了,並命令我的老師陪我同行。
這座飛島又稱浮島,實際上是圓珠筆形的,它的直徑為7937碼,相當於45英裏,麵積為1萬英畝,厚度為300碼。它的底層或稱底麵,是一塊厚度為200碼的堅硬、光滑、均勻的岩石,按層次分布著幾種礦物。在礦物上麵,是一層10~12英尺厚的肥沃的土壤。島的表麵,是一片從四周向中央傾斜的斜坡,這種天然的地形,使島上的露水可沿著小河流向島中央,彙聚成4個大水潭,每個水潭周長約有半英裏,距離島中心隻有200碼遠。白天,潭水被陽光蒸發,潭水不會因過滿而泛濫。而且,由於國王握有讓飛島升上雲端的權力,因此,隻要他願意,便可阻止露水和雨水降落島上。
飛島的中心有一個直徑約為50碼的裂口,天文學家們沿著這個裂口可進入一個巨大的圓洞。這個洞穴被稱為費蘭多納·加格奴或“天文學家之洞”,它位於距離底部約100碼的岩石深處,“洞”裏有20盞長明燈,照亮了洞裏的每個角落。洞裏安置著各種不同大小的六分儀、象限儀、望遠鏡、星盤儀和其他的天文儀器。不過最使人奇怪的、與飛島的命運息息相關的東西卻是一塊天然的大磁石,它的外形很像一隻織布的梭子。這塊磁石長6碼,中間最厚處的直徑足有3碼,由一根從它中央穿過的堅硬的軸心支撐著,磁石可以繞該軸轉動。
因為這塊磁石的作用,飛島得以上升或下降,從一個地方移動到另一個地方。為了與國王管轄的地球上的那部分領土取得聯係,磁石的一端產生吸引力,另一端則產生排斥力。當磁石產生吸引力的一端對著地麵的時候,飛島就向下降落;當磁石產生排斥力的一端對著地麵的時候,飛島就向空中上升;當磁石處於傾斜的位置時,飛島的位置也處於傾斜的狀態。而且這塊磁石產生磁力的方向,總是與它的軸心的方向平行。
飛島依靠這種傾斜運動運行到國王在地球上的各處領土。但飛島的運行,不能超過下方領土的範圍,上升的高度也不能超過4英裏。飛島國的天文學家們在說明其中的緣由時,認為這是因為能對磁石產生影響的礦物,隻存在於飛島國在地球上領地的地下和離岸6英裏內的海底大陸架上,而地球其他的地方是沒有那種礦物的。因此,磁石的磁力範圍也就隻限於飛島國國王所統治的領域之內了。
這塊磁石由一些天文學家負責管理保護,他們按照國王的指令,隨時調整它的位置。他們在望遠鏡的幫助下,用畢生的精力來觀察天體變化。他們的望遠鏡的性能比我們的高級望遠鏡的性能高出許多倍,看到星體的影像也比我們的望遠鏡更加清晰。因此,飛島國的天文學家在天文學上的發現,要比歐洲的天文學家的成績大得多。他們已繪製了一張包括一萬顆星體的天文圖,而我們歐洲最大的天文圖所標示的星體數目尚不及他們的1/3。
飛島國的內閣官員在飛島下麵的大陸領地上都有財產,他們都認為寵臣未必能終生得寵,因此他們從來不願意跟國王一起奴役他們的國民。
如果飛島國國王統治下的哪一個地球城鎮發生起義或叛亂事件,國王有兩種辦法迫使他們屈服:其一是溫和的辦法,讓飛島飛到這座叛亂城鎮及其管轄的領地上空盤旋,剝奪他們享受陽光照耀和雨水滋潤的權利,造成居民的疾病和死亡。要是叛亂的城市是罪有應得,他們還會從飛島上扔下大石頭進行襲擊,叛亂的民眾除了到地穴或山洞躲避之外,沒法自衛。他們的住房,也會被從天而降的大石頭砸得粉碎。要是他們繼續進行頑抗,讓暴亂繼續升級,國王就采取第二種也是最後的辦法,讓飛島垂直下降直壓叛亂城市的頭頂,讓城市與人民同歸於盡。不過,這種方法國王是很少使用的,一是國王本人並不願意這麼做,二是大臣們也不敢勸他采取這個行動。因為大臣們的產業都在下麵的這些城市裏,而整座飛島則是國王自己的產業。
不過,國王討厭采取這個極端可怕的行為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飛島會冒碰撞聳立在城裏的高大的岩石的危險。雖然飛島的底部是一塊厚達200碼的巨石,但在跟硬物劇烈碰撞時,也可能發生破裂,或者因為接近地麵房屋的爐灶引起火災而燃燒起來。當國王被深深激怒而決定把一座城市壓碎時,他也會對人民故作溫和之態,命飛島緩慢降落,其實他是怕碰壞了飛島底部的那層岩石。
大約在我來到飛島國3年之前,國王在視察他的領地時發生了一個非常事件。當時飛島國的第二大城市林達利諾是國王視察的第一站。國王離開該城的第三天,經常抱怨飽受壓迫的市民們關閉了各個城門,逮捕了總督,並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在城市的4個角落各建起一座巨大的高塔,與聳立在城市中心的一座堅硬的尖形岩石等高。他們在4座塔頂和那塊岩石頂端各安裝了一塊大磁石。為了應付計劃失敗而出現的意外,他們還準備了大量的易燃材料,打算在磁石失去作用時,點燃這些材料,把飛島堅硬的底部燒裂。
8個月後,國王才完全洞悉林達利諾人民的叛變,便下令飛島飛向該城上空。該城的人民同仇敵愾,早在倉庫裏儲足糧草。這座城市有一條大河從市中心通過,國王便讓飛島停在城市上空,剝奪了他們的陽光和雨水,還下令飛島上所有的居民從飛島底層的邊緣向該城投擲大石頭,可是城裏的居民早已做好應付這個災難的準備,他們把人畜和財物都送進那4座高塔和其他堅固的建築物及地下的洞穴裏。
於是,飛島國國王命令飛島緩慢地降到距離那4座高塔塔尖約40碼的空中。飛島下降了,可是忙於操縱飛島下降的官員們卻發現,飛島下降的速度比平時快得多,而他們在轉動磁石時也不得不花很大的力氣才能使它保持穩定,他們還發現飛島是傾斜著下降的。他們馬上將這個驚人的消息派人告訴國王,懇求國王陛下收回成命,允許飛島上升。
這個事件打破了國王的計劃,他被迫同意了這座城市提出的各項條件。
在飛島國,不論是國王還是百姓,他們除了數學和音樂之外,對其他任何知識都不感興趣。而在數學和音樂方麵,我被認為是個低能兒,因此也就被他們視為無足輕重的人。
在我已經見識了飛島國的各種奇怪事物之後,我便想離開它了。
宮廷裏有一位大臣,他與國王是近親,本應受到特別的尊重,可是他卻被飛島國人普遍認為是一個最令人討厭、最愚蠢的人。他為王朝執行過許多重大的使命,取得很大的成功。他的天資和悟性都很好,具有正直和善良的美德。可惜他有一隻耳朵對音樂毫無反應,他的政敵便向國王進讒言,說他常在演奏音樂時打錯拍子。他的教師們費盡心機,也無法教會他證明一個最簡單的數學命題。他經常來拜訪我,希望我將歐洲的情況告訴他,將我到過的各國的法律、人情風俗和學術研究的情況告訴他。他很注意地聽我講述,並不時發表自己的見解。他有兩名“拍郎”陪伴,可是除了在宮廷和官方訪問活動中,他從未使用過他們。當我倆單獨在一起時,他便要求兩位“拍郎”退下。
我懇求這位宮廷要人向國王求情讓我離開飛島,他照辦了。2月16日,我離開了飛島國。國王送給我一份價值200英鎊的禮物,那位國王的近親也送了我一份值錢的禮物,還有一封寫給一位住在首都拉加多的朋友的介紹信。飛島在一座約2英裏的高山上空盤旋,我則像當初上島時一樣,被他們用繩子從飛島最低層的邊沿墜了下去。
隸屬於飛島國的這塊大陸,叫巴尼巴比。是飛島國設在陸地上的首都拉加多的所在地。當我發覺自己已踏上一片堅實的土地時,別提心裏有多高興了。我若無其事地在京城裏走著,身上穿著當地人的服裝,並學習跟當地人交談。不久,我就來到收信人的住所,把飛島上那位親王寫的信交給他。這位大貴族叫墨納第。他下令在府邸裏給我安排一套住房。在我居留拉加多期間,我一直住在那裏,並受到最友好的款待。
第二天,墨納第帶我乘馬車觀光市容。拉加多市區有倫敦城一半大小,可是房屋建得非常奇怪,大多數年久失修,顯得破舊不堪。大街上的人們行色匆匆,看起來很粗野。他們的眼神僵直,大多衣著破爛。我們通過一座城門,來到約3英裏外的鄉下,我在這裏看到許多勞動者手拿幾種工具在地裏幹活。土地很肥沃,可是我既沒看到穀物,也見不到青草。我對這些怪現象感到奇怪,便鼓起勇氣問我的向導,在城裏的大街和鄉野見到的這些忙忙碌碌的人們到底在幹什麼?
墨納第爵爺對我的問題並不做更多的解釋,隻是對我說,我在他們中間生活的時間太短,尚未對他們形成一種公正的看法。要是我願意跟他到離城20英裏外的鄉間別墅去,那麼我們將有更多的閑暇時間來討論這類問題。
第二天,我們就出發了。在路上,墨納第要我觀察農民侍弄土地的幾種方法。開始,除了極少數的田地之外,我幾乎看不到一根穀穗或一片草葉。不過走了3個鍾頭後,景色便完全變了。我們走進了一座美麗的農莊,農民的屋子鱗次櫛比,都造得很精巧。田地都用柵欄圍住,有的是葡萄園,有的是糧田和草地。在我的記憶中,還沒有見過比這裏更令人愉快的鄉間景色。爵爺大人注意到我的神色,便歎了口氣告訴我,從這裏開始到他的鄉下別墅,都是他的地產,一路上都是這樣的景色。他的同僚嘲笑他,說他沒有把產業管理好,反而給飛島國提供了極壞的範例,像這種樣子的農村,隻有少數像他一樣老朽、任性、軟弱的人才會仿效。
我們終於來到他的鄉間別墅,這座屋子是一座真正的貴族府邸,那些噴泉、花園、牆壁、林陰道和樹林,都是按正常的審美觀點和趣味進行安排的,我對見到的每一件東西都給予高度的讚美。可是,爵爺閣下對我的褒獎之詞毫不在意,直到隻有我們兩個人吃晚餐時,他才心情憂鬱地告訴我,他正在考是否該將他在城裏和鄉下的房子推倒,再按流行的方式重建;是否該將他所有的農作物毀掉,將其他的東西丟進世俗要求的習慣模式中,並指示他的佃戶們也按同樣的方式處理他們的田地。除非他們心甘情願地接受人們說他驕傲自大、標新立異、虛偽無知、反複無常的指責,不理會國王陛下對他日甚一日的不悅之情。
墨納第對我談起了這樣一件事,大約40年前,有一批拉加多人登上飛島,有的去做生意,有的去尋求消遣。5個月後,他們不但帶回了一知半解的數學知識,也帶來了飛島上那種真正空虛的精神。他們回來後便討厭起地上的各種安排,並以新的觀點重新製定有關藝術、科學、語言和機械等各門學科的發展計劃。結果,他們竟獲得王家的特許,在拉加多創辦了一座“設計家學院”。在飛島國統治下的每座城市,都建有這樣的學院。在這些學院裏,教授們設計了關於農業和建築業的新規劃,創造了從事商業和工藝活動的新儀器和工具。他們保證,利用這些工具,一個人便可以幹10個人的工作,一座宮殿可在一周內建成,各種建築材料都經久耐用,不用修理。大地上的所有果樹將按我們的意願,一年四季都能結果,而且產量要比目前的高出100多倍。此外,還有不計其數的令人興奮的新建設。惟一的缺陷是,這些設計尚沒有一項取得圓滿的結果,相反,全國卻因此而處於可悲的荒蕪狀態,房傾屋塌,人民缺衣少食。然而,這些人並不沮喪,反以50倍的熱情更狂熱地繼續推行他們的計劃,讓希望和失望齊頭並進。至於他本人,並沒有什麼事業心,因此他滿足於繼續用古老的方式安排生產。住在祖先建成的老房子裏,一切行動都依照古訓,沒有什麼革新。國內幾位有地位身份的人也跟他一樣,受到人們的蔑視,人們都把他們視為藝術的敵人。
墨納第爵爺又說,他自己並不想去參觀那座學院,他隻希望帶我去3英裏外看看一座山邊的建築物的廢墟。他說在距離他家半英裏的地方,原有一座很方便的磨坊,它利用一條大河的河水做動力,給他自己的家庭和他的許多佃戶提供碾磨穀物的服務。大約7年前,那些設計家組成的幫派分子來找他,要他拆掉磨坊,到那座山坡另建一座新磨坊。他們要在山脊上開鑿一條很長的運河,修建一座水庫,通過管道和機械把水引下來當做磨坊的動力,由於高處的風和空氣能驅動流水,磨坊的工作效率便會更高,而水從高處向低處傾斜流下,比河裏的流水在水平方向推動磨坊的功效也要高一倍。由於當時他與宮廷的關係弄得很僵,又迫於許多朋友的壓力,他隻好接受這個建議。他雇了100名工人幹了兩年,結果工程半途而廢,那些設計師們走了,隻剩下恥辱留給自己。從此他受盡別人的奚落,那些設計師們又把他們的建議用到其他人身上,向他們提出同樣的成功保證,結果同樣又讓他們嚐到了失敗的苦果。
幾天後,我們又回到城裏。墨納爾爵爺考慮到他在學院裏留給人的印象不佳,不願意陪我一起去,便把我托給他的一位朋友,由他陪我去參觀那座學院。
這所科學院並不是一座獨立的大廈,隻是一條大街兩旁的兩排房子,因為年久失修,才買下來供科學研究用。
科學院院長十分和藹地接待了我,我就在科學院裏住了幾天。每間房子裏住著一位,或者兩位以上的設計家,我確信自己至少參觀了500個房間。
我見到的第一個人形容枯槁,雙手和臉都像煙一樣的黑,頭發、胡子很長,衣衫襤褸,而且有幾處被火燒糊了。他的外衣、襯衫和皮膚全是一種顏色。8年以來,他一直都在埋頭設計怎樣從黃瓜裏提出陽光,然後把它密封在小玻璃瓶裏,在陰雨濕冷的夏天,就可以放出來使空氣變得溫暖。他告訴我,再過8年,他便可以毫無疑問地以合理的價格出售足量的陽光。可是他抱怨原料不足,請求我捐助點什麼來鼓勵他的發明,特別是因為在這個季節黃瓜的價錢特別貴。我送了他一份薄禮,好在我的貴族朋友特意為我準備了足夠的錢,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慣於向參觀的人要錢。
我走進了另一間屋子,差點兒被一種可怕的臭氣熏倒,便馬上要求退出來。可向導催促我走進去,並悄悄地告訴我:“不要得罪他們,否則他們會對你恨之入骨。”我一聽,嚇得連鼻子都不敢堵。這個房間裏的設計家是學院裏資格最老的學者,他的麵和胡子都是淡黃色的,手上、衣服上都塗滿了汙穢的東西。他一見到我,便緊緊地擁抱了我,當時我多麼想找一個借口謝絕他這種親熱的禮儀啊。自從他到科學院工作以來,就是研究怎樣把人的糞便還原為食物。他把糞便分成幾部分,去掉從膽汁裏得來的顏色,讓臭氣蒸發,再把浮著的唾液除去。人們每星期供給他一桶糞便,那種桶大約有布利斯脫酒桶那麼大。
我又看到另外一個人在做把冰燒成火藥的工作。同時他還給我看了他寫的一篇關於火的可煆性的論文,他打算發表這篇論文。
還有一位最巧妙的建築師,他發明了建築房屋的新方法,就是先從屋頂開始建築,自上而下一直蓋到地基。他的根據是,這種辦法和兩種最精明的昆蟲——蜜蜂和蜘蛛的方法相同。
還有一個生來就瞎了眼睛的人,他的幾位徒弟也跟他一樣,他們的工作是為畫家們調色。先生教導學生用觸覺和嗅覺來辨別顏色。不幸的是,我發現他們的功課進行得並不是很好,就是教授自己也常常弄錯。可是這位藝術家很受全體研究人員的敬重和鼓勵。
在另一個房間裏,我非常高興地看到一位設計家想出了一個用豬來耕地的方法。這個方法不用耕具、牲口和人力,隻需在一英畝的田地裏,每隔6英寸,在深8英寸的地方埋上許多榛子、棗子、栗子和豬愛吃的其他果實和蔬菜,然後把600頭或者更多的豬趕到田裏去。幾天以後,為了找尋食物,它們就會把土全部掘起,不但適於下種,而且拉了滿地的屎,順便也給地上好了肥料。雖然經過實驗他們發現費用太大,也太費事,而且幾乎得不到什麼收成,但是大家都認為這種發明毫無疑問是大有挖掘潛力的。
我走進了另一間房子,裏麵的牆和天花板上都掛滿了蜘蛛網,隻有一條狹小的通道留給學者出入。我進去以後,他高聲向我叫喊不要碰亂他的網。他慨歎全世界上的人長久以來利用蠶來抽絲是一個極大的錯誤。其實我們有許多昆蟲的本領遠遠超過了蠶,因為它們既懂得紡又懂得織。他又進一步建議,利用蜘蛛,織網的消耗可以全部省下來。後來,他給我看了許多顏色美麗的飛蟲,我這才完全弄明白。原來,他是用這些飛蟲來喂蜘蛛的。他解釋說,蛛網可以從它們身上得到色彩,因為那些飛蟲的顏色齊全,所以他能投其所好。如果他能以適當的食物(像樹膠、油和其他黏性物質)供給飛蟲,那紡出來的絲線就能十分牢固、堅韌。
還有一位天文學家正在設計在市政廳頂的大風信雞上裝置一架日晷,用來校正地球和太陽在一年中和在一天中的運轉,使它們能適應風向的意外轉變。
忽然,我感到一陣腹痛,我的向導就領我來到一個房間,那裏住著一位非常出名的專門治療這種病的著名醫生。他使用一種器具能施行兩種作用相反的手術。他有一個裝著一根細長的象牙嘴的大風箱,他把象牙嘴插入肛門以內8英寸,就能把肚子裏的氣吸出來。他還告訴我他可以把肚子抽成一個又細又長的幹膀胱。但是,如果病勢來得頑劣、凶險,他就得把風箱裝滿了氣再把氣嘴插入肛門,把氣打進病人的肚子。然後拉出風箱氣嘴再裝足氣,一麵卻用拇指緊緊堵住病人的屁股眼。這樣一連打上三四次氣,打進去的氣就會噴出來(就像用抽水泵一樣),這樣也就把毒氣一起帶了出來,病人也就好了。我看見他正在用一隻狗做這兩種試驗,第一種試驗不見有什麼效果。經過第二種手術以後,那畜生簡直要炸了,接著猛放了一陣,可把我和我的同伴熏壞了。狗當場死了。我們走的時候,那醫生還在施行同樣的手術來營救它呢。
我參觀了許多房間,但是我不願再拿這樣一些奇聞來打擾讀者了,因為我總希望能說得簡單一些。
到此為止,我隻參觀了科學院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是專門供沉思空想的學者在裏麵做研究的。讓我再介紹一位著名人物,然後再談另外一部分的情形。他們都管他叫做“萬能學者”。他告訴我們,30年來他一直在研究怎樣改善人類的生活。他占了兩間大屋,裏麵全都是奇奇怪怪的東西,有50個人在裏麵工作。有的是把空氣凝結成幹燥可觸的固體,他們首先從空氣中提出硝酸鈉,再把液體分子過濾掉;有的是使大理石軟化,用來當枕頭或針氈用;還有些人在替一匹活馬硬化馬蹄,使它們不會跌倒。學者自己則正在忙著製定兩項偉大的計劃,第一個計劃是用秕糠來種地,他堅持秕糠有真正的胚胎作用,他做了好幾種實驗來證明他的說法,不過我還是弄不明白,這也許是因為我太笨了。另一個計劃是把一種樹膠、礦石和蔬菜的混合物塗在兩頭小羊的身上,不讓它們生毛。他希望在全王國推廣繁殖一種無毛羊。
我們走過一條通路來到了科學院的另一部分。我在前麵已經提到過,那裏麵住的都是空想的設計家。
我看到的第一位教授正和他的40個學生在一間大屋子裏工作。行禮以後,他看見我在出神地望著那個占了整個房間大部分地方的架子,他就說,也許我會對這種研究如何利用實際的、機械的方法來改善思辨知識感到奇怪,但是不久以後世界上的人就會感到它是多麼有用處的。他自己恭維自己,說什麼還沒有人想到過這樣一個高貴而卓越的計劃。大家都知道,在學術上有所成就得花多大力氣,但是隻要運用他的方法,就是最愚蠢的人,隻需付出一定的費用,做一點體力勞動,就可以輕輕鬆鬆地寫出關於哲學、詩歌、政治、法律、數學和神學的書籍。他們並不需要什麼天才和學曆。他把我領到架子跟前,他的學生就一排排地站在架子的四邊。這是一個20英尺見方的架子,放在屋子的中間。架子的表麵是用許多木塊構成,每塊都有一顆骰子那麼大,但是中間也有大一些的。木塊都用細繩連在一起,每一麵都貼著一張紙,紙上寫滿了他們語言中的詞。這些詞都按照不同的語態、時態和變格寫了出來,不過並不按次序排列。教授要我仔細地看著,因為現在他要開動機器了。學生們聽他的命令,每人都去抓住一個鐵把手。原來,在架子的四周裝著40個把手。他們突然把把手一轉,詞的排列就完全改變了。接著他就吩咐36個學生輕輕地念出架子上出現的一行行的文字,並且命令他們一發現有三四個詞連在一起可以湊成一句話的時候,便念出來讓其餘的4個學生把句子寫下來,他們擔任書記的工作。這種工作一連要做三四遍。按照這部機器的構造,每轉動一次,木方塊就會翻一個個兒,於是上麵的文字也會發生新的變化。
年輕的學生們一天做6小時的工作。教授把許多對開本的大書拿出來給我看,裏麵已經搜集了不少支離破碎的句子。他打算把它們拚湊起來,利用這些豐富的材料編寫一部科學文化全書貢獻給世人。如果公眾能籌一筆資金在拉格多製造500部這樣的機器來從事這種工作,同時要管理這些機器的人都把搜集的材料貢獻出來,那麼這項工作還可以得到改進,而且可以加速完成。他告訴我,他從青年時代起就聚精會神地研究這一項發明,他已經把全部詞彙寫在架子上了,他也周密地計算過書本裏出現的前置詞、連詞、歎詞、名詞、動詞和其他詞類的比例。
我非常感激這位名人對我所做的詳細的說明,並且我答應他:如果我運氣好能夠重返祖國,我一定會替他宣傳,說他是這架奇妙機器的獨一無二的發明者。同時我請求他讓我把機器的式樣和構造用筆在紙上畫下來。我告訴他,雖然歐洲學者有互相剽竊發明成果的習慣,如果讓他們知道有這樣一部機器,他們就多少能占一點便宜,爭著當這架機器的真正的發明者,但是我一定會多加小心使他能獨享盛名,叫人無法跟他競爭。
接著我們就到了語言學校。3位教授正坐在那兒討論如何改進本國語言。
他們的第一個計劃是簡化言辭。他們的方法就是把多音節詞縮為單音節詞,把動詞和分詞省掉,因為事實上可以想像的事物都是名詞。
第二個計劃是取消語言中所有的詞彙。大家認為這種改革不但對身體的健康有益,同時,對簡練地表達思想也有好處。因為大家都很清楚,我們每說出一個詞多多少少會侵蝕肺部,結果也就縮短了我們的壽命。於是,他們就想出了一個補救辦法:既然詞隻是事物的名稱,那麼在談某一件事情的時候,把表示意見時所需要的東西帶在身邊,不是更來得方便嗎?要不是婦女和俗人、文盲聯合起來反對,這種發明早就已經實現了,這對於這個國家的臣民有莫大的方便,也有益於他們的健康。但是婦女和俗人、文盲們要求有像他們的祖先一樣用嘴說話的自由,不然他們就起來反抗。俗人常常是與科學勢不兩立的敵人。不過,很多博學聰明的人還是堅持執行這種以物示意的新計劃。這種辦法隻有一點不方便:如果一個人要辦的事情較多,範圍也較廣,那他就不得不把一大捆東西背在背上。除非他能雇一兩位健壯的仆人在旁幫助,否則他就不能便利行事。我常常看到兩位學者被背上的重荷壓得要倒下去,像我們的小販一樣,他們在街上相遇的時候,就會放下擔子,打開背包,整整談上一個鍾頭。談完話以後,再把談話工具收起來,彼此幫忙把負荷重新背上,然後分手道別。
但是,如果談話時間很短,隻要把工具放在衣袋裏,或者挾在臂下,也就足夠用了。如果是在自己家裏談話,那他就不會為難。所以,用這種辦法談話的人聚會的房間裏擺滿了各種東西,凡是這種矯揉造作的談話方法所必需的設備都近在手邊。
這種發明還有一大好處:它可以作為一切文明國家都可以通曉的共同語言,因為各國的貨物、器具大體相同或者類似,所以它們的用途就很容易了解。這樣,駐外大使盡管弄不懂外國語言也有資格和外國的親王、大臣打交道。
我到了數學學校,那裏的教師的教授方法是我們歐洲人想像不到的。命題和證明都清清楚楚地用與頭皮一樣顏色的墨水寫在一塊薄薄的餅幹上。學生們把餅幹空腹吞食下去,接下來的3天隻準吃一些麵包,喝一點水。餅幹消化之後,色彩就帶著命題走進了腦子。但是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沒有取得什麼成就,一方麵因為墨水的成分有錯誤,一方麵因為孩子們性情倔強,他們覺得這種藥吃下去令人作嘔,所以他們常常躲到一邊,不等它們發生作用,就把它們吐了出來。同時他們也太不聽話,並沒有按照處方上的要求,實行長時間的禁食。
在政治設計學院裏,我受到了不友好的對待——教授們發覺我對他們的評價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有一位很有天分的醫生,似乎對政府的本質和體製十分精通,他為尋找醫治弊病和腐敗現象的藥物進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他認為,人體和政治實體之間有相同之處。因此,那些能保護人類的健康、醫治人類的疾病的藥物,也可以用來保護政治的健康,治療政治的弊病。這位醫生提議,在參議院開會的頭3天派幾位醫生到會,在每天辯論結束的時候,為每位議員診脈,在第四天議院開會時,帶上對症的藥品來到會場,在議員們入坐之前,分別給他們發放鎮痛劑、通便劑、收斂劑、頭痛藥、去痰藥、通耳藥,總之是適合各人症狀的各種藥物,然後視其藥效,再決定在下次開會時是否重服、換藥或者停藥。
政治設計院的這個設計對公眾來說不會有什麼損失。依我愚見,它在那些議員擁有立法權力的國家,對提高辦理公務的效率是很有益處的。它可以使議院取得一致意見,縮短爭論時間,讓緊閉的嘴巴開口,讓高談闊論的嘴巴住口,遏製年輕人的急躁情緒,糾正老年人倚老賣老,喚醒愚昧者,製止冒失鬼。
再者,由於君王們的寵臣都犯有記憶力欠缺或衰弱的毛病,所以這位醫生建議,每一位隨侍君側的首相在用最簡潔明白的語言給君王作了工作彙報後,向君王告別的時候,君王一定要捏一捏這位近臣的鼻子,或在他的腰上踢上一腳,或讓他足底的雞眼踩一下硬物,或者拉扯3次他的耳朵,或者將別針紮進他的屁股,或者將他的手臂擰得又青又紫,以此來治療他的健忘症。
這位醫生同時還建議,國會中的每位議員在發表他的觀點並為它進行辯護之後,必須迫使自己投自己的反對票,如果他這樣做了,其結果對公眾利益是絕對有益處的。
這位醫生還提出一條調停國內黨派之間劇烈鬥爭的妙計。其方法是:從每個黨派中挑出100個領導人,按各人腦袋的大小分組,每兩人組成一組,共為100組,然後由兩位優秀的手術師同時將同一組的兩個腦袋從後腦枕骨處鋸成相等的兩片,再將兩個腦袋的另一半互相交換,縫合到一起組成兩個新腦袋。雖然這項手術要求極其嚴格,但這位教授向我們保證,如果手術做得幹淨利落,其治療效果是毋庸置疑的。
我還聽到兩位政治學院的教授之間一場很激烈的爭論:如何用最有效的手段和借口聚斂財富而又不致傷害老百姓。第一位教授斷言,聚斂財富最公正的辦法是對愚昧和罪惡征稅,所征稅額由納稅人的鄰居組成的陪審團以最公平的方式決定。第二位教授的觀點則與他針鋒相對,認為應對那些把肉體和靈魂當做個人的主要價值的人們征稅,稅額多少可分成不同的等級,完全按各人能力的大小決定。聰明、勇敢和有禮貌的人應納高稅款,數目也可以由他們自己確定。至於榮譽、公正、智慧和學問則無須納稅,因為這些是傑出的品格,沒有人會把這種品格送給鄰居。也沒有人敢於自詡有這樣的品格。
婦女也要按照她們美貌的程度和穿著打扮的技巧納稅,在這方麵她們享有跟男人一樣的特權,可由她們自己判斷,做出裁定。不過,忠貞、慈祥和善良的品性則不必納稅,因為婦女的這種品行太少,花力氣征收這類稅款會得不償失。
為了保證議員們能維護君王的利益,這位政治設計師提議,議員的任用由抽簽決定,每個議員不論被選中與否,首先要進行宣誓,做出忠於王室的保證。落選的議員在下一輪的補缺選舉中有繼續參加抽簽競選的權利。這樣,每個議員都會一直保持著希望和期待之心,沒有人會為此次的落選生出怨言,隻是把他的失誤全部推到運氣不好上。
另一位教授向我出示了一份文件,這份文件論述的是如何揭露反政府的陰謀活動的辦法。他勸告國家的大官要員應檢查一切可疑分子的食譜,包括檢查他們進食的時間,此外還應檢查他們睡覺時身體是側向哪一邊的。
這位教授的意見寫得極其深刻,對政治家來說,其中的許多觀點是有趣、新奇而且很有用處的。不過我認為,這些意見並不完整。我冒昧地對那位教授說,在我們國家裏,如果要給受到懷疑的人定罪,有兩種辦法可以采納。一是收集這些人的來往信件,然後作為犯罪證據,送給一個由藝術家組成的團體進行鑒定。這些人會很快地從這些文件中的字裏行間找出隱含的意思來。他們會發現“一群鵝”是指“參議院”、“跛腳的狗”表示“侵略者”、“痛風”代表“祭司長”、“絞架”代表“國務大臣”、“漏勺”代表“宮廷貴婦”、“長柄帚”代表“造反”、“捕鼠夾”代表“政府部門”、“無底洞”代表“宮廷”、“帽子和鈴鐺”代表“寵臣”、“折斷的蘆葦”代表“法庭”、“空桶”代表“將軍”、“膿瘡”代表“政府當局”等等。
當上述這個辦法失敗時,那些藝術家還有兩個更有效的辦法,也就是他們的學者稱為“離合詩”和“字謎”的破案方法。首先,他們可以把那些可疑文件中全部單詞的首字母譯成含有一定政治意義的單詞,於是字母N代表“陰謀”,B代表“騎兵團”,L代表“海上艦隊”;其次,他們把那些可疑的信件中出現的詞語的字母順序互相調換組成新詞,從而發現反對黨最秘密的陰謀計劃,這就是所謂的“字謎破譯法”。
那位教授很感謝我提的這些意見。他答應我,他將在他的論文中陳述我的意見,以表示對我的敬意。
在飛島國,已沒有什麼吸引我多逗留些時間的事物了,我開始重新考慮回英國老家去的問題。
我敢肯定,飛島國所在的大陸,向東延伸可到達美洲加利福尼亞以西的一處不為人知的地域,北麵是太平洋。在距離拉加多不到150英裏的海濱,有一座優良的港口商業城市,跟一座叫拉格那格島的交易很頻繁。日本天皇與拉格那格島國王訂有親密盟約,因此兩國間的往來也很頻繁。我決定到拉格那格島上旅遊,目的是找機會返回歐洲。我雇了兩隻騾子和一位向導,帶上簡單的行李,告別我的保護人,踏上了旅途。
當我到達被飛島國人稱為馬爾多那大這座港口城市時,港灣裏並沒有開往拉格那格島的船隻。我在那裏住了下來,很快就結識了一些朋友,一位有身份的紳士對我說,一個月內不會有開往拉格那格的船,如果我想到西南方離此地約5英裏的小島格拉達維去玩玩,他本人和一位朋友願意備一艘方便的小船,陪我去走一趟。
格拉達維島這個詞,我盡量譯出其字麵的含義,就是“巫師島”的意思。島上物產豐富,居民是一個由魔術師組成的部落,由一位首腦統治。這個部落的人隻在本部族中通婚。族中成就最高、年紀最大的人就是島主或總督,他擁有一座豪華的宮殿和一座3000英畝的公園。公園由一座20英尺高的石圍牆包圍著,園裏劃出的幾個地方為放牧牛群的牧場、種植穀物的田地和栽培花卉的園圃。
巫師島的總督和他的家庭由一群很奇怪的仆人服侍。總督有召喚死者複生的魔力,並命令這些複活的亡靈為他服務,隻是每次服務的時間不能超過3個月,有特別需要的情況除外。
我們到達巫師島時,大約是上午11點左右,陪我前來的一位紳士先去求見總督,要求他允許一位陌生人向他表達敬意。這個要求得到允許後,我們3個人從兩排全副武裝的衛兵之間,走進總督府大門。那些衛兵的穿著很滑稽,他們的表情則使我生出一種無法表達的恐懼。我們又穿過了幾個院落,一路上也有同樣裝束和表情的仆役站立兩旁。最後,我們來到了總督的覲見大廳,我們向他行了3個深深的鞠躬禮,回答了他提出的幾個問題後,便獲允在總督寶座下的3隻小凳子上坐下。總督懂巴尼巴比語,他要我向他講講我到各地旅行的原因,並表示對我的來訪他不會拘泥於禮節。他的手指一動,示意他的侍者們退下。令我大吃一驚的是,這些侍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夢中的景物在我們醒來時突然消失一樣。
看到我的兩個同伴若無其事的樣子,我才鼓起勇氣,向總督閣下講述了我幾次冒險的經曆,不過心中還是難免有些猶豫,時不時望望身後那些鬼仆人原先站立的地方。我榮幸地與總督共進晚餐,此時則由一群新來的鬼仆役負責端上酒肉,在餐桌旁邊服侍,我也比上午安心多了。我在總督府一直逗留到日落,並謙卑地請求總督大人原諒,恕我沒有接受他留我在府中過夜的邀請。我和兩位朋友當夜在市郊的一座私宅投宿,因為這座城市就是這個小島國的首府。第二天早晨,我們又回到總督府,按總督的要求向他報到。
這個覲見儀式過後,我們便在巫師島上連續逗留了10天,白天大部分時間跟總督在一起,晚上則在旅館裏休息,我很快就對那些鬼魂熟視無睹,因為經過三四次覲見總督之後,我發現它們對我根本沒什麼反應。總督同意我召喚任何一個我想見的鬼魂——從開天辟地之初到現代所有的死者,並命令它們回答一個我想提問的任何問題,條件是:我提的問題必須限定在它們生活的那個時代的範圍內。不過,令我放心的一件事是,鬼魂一定會講真話,因為說謊這種才能,在陰間是沒有用處的。
我要求觀看亞曆山大大帝率軍打完阿爾伯拉戰役後統領全軍的場景。隻見總督用手指做了一個動作,在我們站立的窗台下麵,立刻出現了一座廣闊的戰場。亞曆山大被召進房內與我進行對話,我和他之間的交談相當困難,因為他講的希臘語很難聽懂,而我自己懂得的希臘語也不多。他用他的名譽向我保證說,他並不是被人毒死的,而是因飲酒過度引發了熱症致死的。
接著我又看到正在翻越阿爾卑斯山的漢尼巴,他對我說,他的帳篷裏連一滴醋也沒有了。
我又看到凱撒和龐培帶領他們的騎兵準備鏖戰的場麵,看到了取得最後勝利的凱撒。我希望看到羅馬參議院開會的情況。於是我看到,與近代的會議相比,羅馬元老院可說是英雄和神人的聚會,而現代的議會則不過是小販、扒手、暴徒和惡棍們吵鬧的場所。
為了看一看那些以聰明和好學著稱的先輩們,我特地用一天的時間,提議讓荷馬和亞裏士多德帶領他們曆代的評注家們的鬼魂前來見我。可是這些評注家的人數實在太多,以致有幾百位評注家的鬼魂被迫站在宮廷的院子和外殿的房子裏。在人群中,我一眼就把這兩位英雄認出來了。荷馬的身材更高,長得更帥,在他這個年齡的人中,他走起路來昂首闊步,而他的眼神則是我見過的最流盼而有光彩的。亞裏士多德則彎腰駝背,還拄著一支拐杖。他麵容憔悴,頭發稀而長,說話的聲音空洞深沉。我很快就發現,這兩位偉人與那群評注家並不相識,我聽到一個鬼魂說,這些評注家在陰間總是懷著恥辱和犯罪的感情,與他們評論的兩位傳主保持著最遠的距離,因為他們在世時曾經把這兩位偉人的著作進行了可怕的曲解並貽毒後人。而荷馬也很快就發現,這些人缺少研究詩人心靈的知識。
我又花去了5天時間跟古代的許多其他學者談話。我見到了第一羅馬帝國大多數帝王。我說服總督召來伊裏奧加巴魯斯的廚師們給我辦一頓宴席,可是它們卻無法在我們麵前顯示他們高超的手藝,因為總督府裏缺乏他們需要的作料。
為了看看一直為人所讚揚的一些古老而著名的家族,我要求總督把一二十位帝王和他們八九代的祖先的鬼魂一起召來。可是,我失望了,因為在一係列頭戴王冠的鬼魂中,我看到有一位帝王的家族中竟出了兩個拉小提琴的,3個擺樣子的朝臣和一個意大利的高級傳教士。在另一位帝王的祖先中,一位是理發匠,一位是男修道院長,還有兩位是紅衣主教,由於我對頭戴王冠的帝王懷有高度的敬意,在此我不想再對這些美好的帝王家族妄加評論。但對那些公爵、侯爵、伯爵、子爵和其他諸如此類的貴族,我就不會那麼認真了。我非常討厭現代史,因為當我嚴格地檢閱了過去100年間各國宮廷中所有的偉人言行之後,我發現這個世界已被那些無恥的作家導入歧途。他們把戰爭中的偉大戰功記到懦夫們的名下,把傻瓜當做聰明的臣輔加以褒揚,把溜須拍馬的奸佞說成忠臣,把美德封賜給叛臣逆子。許多無辜的優秀人物由於黨派之間的鬥爭,被宰相控製的法官判處死刑或發配充軍,而許多壞蛋卻受到信任,爬上權力、尊嚴和利益的高位。宮廷、眾議院、參議院的每項活動和重大決策,都可能受到那些寄生蟲和宮廷小醜的挑戰和責難。當那些鬼魂告訴我,世界上一些重大事件和革命活動的真正原因和動機時,我才明白,人類的聰明才智和誠篤正直的優點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是那麼的微不足道,而一些卑鄙的意外的事故卻在其中扮演了主角。
在跟鬼魂們的交談中,我發現了那些妄想撰寫軼事、秘史的作家的奸詐和無知,他們總是用一杯毒藥就把許多帝王送進墳墓,他們一再重複君王與首相之間單獨會晤時的秘密談話,他們泄露駐外使節和國務大臣的思想和秘密,可是遺憾的是他們卻總是弄錯。在這裏,我發現了許多震驚世界的重大事件的秘密起因。一個妓女如何控製了後門的樓梯,而後門的樓梯又如何控製了眾議院乃至參議院。一位將軍的鬼魂在我們麵前承認,他取得的一次勝利純粹是由怯懦所迫和錯誤的指揮取得的。有3位國王的鬼魂向我聲明,在他們一生的統治中,他們從未提升過一位有功之臣,除非一時弄錯,或聽信他們的寵臣的意見。他們用強有力的理由說明,帝王的寶座沒有腐敗的支持是無法穩住的,因為那些積極、自信而倔強的性格,這些注入人類靈魂的優良德性,在宮廷的事務中永遠是一種障礙。
有一件事特別引起我的好奇。我想知道,有許多人到底是用什麼方法獲得高官厚祿的?我隻把這個疑問的時間限製在近代史的某個時期。許多有關人員的鬼魂被召喚出來。經過一番並不算嚴格的檢查之後,我就發現了這樣一件醜行,對此,我不得不用較嚴肅的態度予以反映。如果說,做偽證、壓迫、行賄、欺詐以及諸如此類的惡行在他們提及的陰謀活動中出現尚情有可原,我也不予深責,但是當有的鬼魂承認他們有的因為背叛祖國和君王、有的因投毒害人、更多的則是濫用司法權陷害無辜而得到高官厚祿的時候,我原來對這些高貴人物懷有的深深的敬意就大大減低了,我想我這樣做是可以得到原諒的。
我常常閱讀一些記敘那些為君王效勞的大人物的傳記,因此我很希望看看這些偉人為君王效力的實況。在我提出這個要求後,總督告訴我,這些功臣除幾個最卑鄙無恥的流氓無賴和賣國賊之外,其他人的姓名都無從查考了。而剩下的這幾個有名有姓的鬼魂,我以前卻從未聽說過他們的名字,這幾個鬼魂全都顯得神情沮喪、衣著破爛。他們告訴我,他們中大多數在貧窮和恥辱中死去,其他的則在斷頭台和絞刑架上結束了生命。
由於被召喚來的鬼魂都如實地以當年在世的真麵目出現,我看清了過去100年間人類退化的實況,不禁悲從中來,羞愧難當。各種名稱不同、後果各異的疾病已經把英國人的相貌改變:身材越來越矮,神經高度衰弱,肌肉鬆弛無力,呈現在人們眼前的不過是一具具臉色蒼白、肌膚鬆垮發臭的行屍走肉。
於是,我降而求其次,希望召來一些英國古代自由民眾的鬼魂,看一看他們曾經一度聞名於世的淳樸民風和飲食、衣著的實況,看看他們從事的公平合理的貿易活動、他們真正熱愛自由的靈魂以及熱愛祖國的英勇獻身精神。當我把生者和死者的品格做了對比之後,我的心情實在無法平靜下來。因為我覺得,英國古代自由民眾所具有的那些天生的純潔品質,已被他們的子孫後代出賣,換成了金錢。他們出賣選票、操縱選舉的這些罪惡腐敗行徑,可能都是從宮廷中學來的。
分別的日子到來了。我告別了巫師島的總督大人,跟我的兩位同伴一起回到馬爾多那大,我在那裏又等了兩個星期,終於搭上一艘駛往拉格那格島的船。1709年4月21日,我們的船駛進了克蘭梅尼格河口。這是一座港口城市,我們在離城約1英裏遠的河麵上下了錨,並發出請求領航員前來領航的信號。不到半個鍾頭,便有兩位領航員上了船,他們引領我們的船在充滿危險的淺灘和岩石之間的航道通過,到達一處寬闊的泊位。
兩位領航員聽說我是異鄉人,又是大旅行家,就轉告了海關。我上岸後,受到了嚴格的檢查。我趕緊把自己的經曆報告了一遍。那位海關官員說,我必須被押起來聽候朝廷處理。他會立即寫信給朝廷彙報情況。希望能在兩周內得到答複。
我被帶到一間舒適的房間,門口有一名士兵把守。不過,在接受拉格那格王國監管期間,我有進入一座大花園活動的自由,並得到很人道的待遇。我還接受了幾個出於好奇心的驅使前來看我的人的拜訪,因為他們聽說我到過一些很遙遠的、他們聞所未聞的國家。
我雇了一位與我同船前來的年輕人當翻譯。他原是拉格那格島本地人,曾在馬爾多那大住了幾年,因此精通兩國的語言。在他的幫助下,我得以跟那些來拜訪我的人進行交談。不過談話形式隻限於他們提問題,而我則按題作答。
幾天後,我被押解到朝廷去見國王。人們命我趴在地上,一邊向前爬行,一邊舔著地板。不過,考慮到我是個外國人,而且地板已打掃得相當幹淨,並沒留下多少討厭的塵埃。其實這是一種殊榮,隻有那些官居高位的官員覲見國王的時候,才能有這樣趴在地上把地板舔幹淨的榮耀。我就見過該國的一位大臣,在他爬完通向國王禦座的那段特定的距離之後,口裏已經塞滿了泥土,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在這種場合是沒有什麼補救辦法的,因為大臣覲見時若在國王陛下麵前吐痰或擦嘴,是要治以死罪的。當國王存心以溫和寬厚的方式將他的某位大臣處死時,他就命人在地板上撒上一種棕色粉末,這是一種可致人死命的混合物,人舔食起來味道倒是挺不錯的,可是舔食的人在24小時內將死於非命。
當我爬到距離國王的禦座4碼處時,我輕輕抬起身跪在地上,用前額在地上行了7個叩頭禮,再把昨夜別人教我說的一句話念了出來。這是該國法律規定的一句頌詞,專為那些獲允覲見國王的人而設計,譯成英語的意思是願天帝之子吾王陛下壽高於太陽,比太陽長壽11個半月。國王回答了我的祝福,雖然我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我又用人們教我的另一句話回答了他,這句話的意思是我的舌頭在我朋友嘴裏。我說這句話的用意是,希望能讓我的翻譯進來。
國王聽了我的話,便讓人叫來我的翻譯。在翻譯的幫助下,我在一個鍾頭內盡可能回答了國王提出的所有問題。國王很高興跟我交朋友,他下令在宮中給我和翻譯開一間臥房休息,給我撥下每天的生活費,外加一大口袋金幣供我日常的開銷。
我在拉格那格國王的安排下,在他的王國逗留了3個月。國王陛下很器重我,要對我委以高官厚祿,可是我覺得還是設法跟妻兒一起度過餘生更妥當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