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太祖高皇帝之起,與漢高同而神武過之。漢高馬上居帝位數年,故不免中伏弩、冒流矢,危然後定。我太祖皇帝遭胡運之大更,群雄並起,龍飛淮甸,芟刈群雄,東征西討,混一區宇。中國既定,惟有四夷,命將征討,高居九重,神謀聖算,所向克捷。海內之國,三皇五帝不能臣服者皆來臣服,莫不納貢而效職焉。比之漢高,誠以為過。正所謂“我武維揚,於湯有光”者也。雖因天與人歸,實賴我太祖皇帝有文王純一之德,大行皇後有後妃不妒之行,則百斯男,無不穆穆皇皇宜君宜王者矣。故使之本宗百世為天子,支庶百世為諸侯。上法三代之公,下洗秦世之陋,體三代之封建,分茅胙土。先封形勢之地。陝西百二山河,昔有人言:“一夫當關,萬人莫敵。”其人悍勇,西鄰吐番,故以藩王之長秦府王之。山西表裏山河,地產良馬,屈產之乘在焉。其人剛壯,所謂山西將者也。北近胡虜,故以晉府王之。燕國雖無名山大川之限,其南冀州、真定、保定、順德、廣平、大名等府,所謂桑土之野。地裏坦平肥沃,其供賦之饒不待言而可知。其北雖曰沙漠寒涼不毛之地,廣畜羊馬。其土地之人,不耕不蠶,皮衣肉食,鞍馬是務。遼、金、殘元藉之而各興一代之業,故以燕府王之。其四川雖曰西南一隅,山河阻深,劉備、諸葛處之而虎視吳、魏者也。故以蜀府王之。其餘楚、湘、齊、兗、寧、遼、穀、代、慶、肅,星羅棋布。比之古製,雖皆分封過當,然太祖皇帝之聖意,莫不欲護中國而屏四夷也。今各處親王故多驕逸不法違犯朝製者,不削則朝廷紀綱不立,削之則傷親親之恩,此我皇上之所難處也。賈誼曰:“欲天下之治安,莫若於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無邪心。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真裁製諸侯之良策也。當今之勢,以臣愚見,莫聽晁錯削奪之策,當行主父偃下推恩之令。秦、晉、燕、蜀四府子弟分王於齊、兗、吳、楚、潭、湘,齊、兗、吳、楚、潭、湘分王於秦、晉、燕、蜀,其餘寧、遼、穀、代、慶、肅等府,比類而分王之。少其地而小其城,如此則藩王之權不削而自弱矣。臣又願皇上待遇親王,薄其貢而厚其恩,常盡親親之禮。如歲時伏臘,外國所貢稀罕之物並京製嘉肴美味,命使臣頒送之,就問起居安否何如。其賢如漢之河間獻王與東平王蒼者,下明詔褒賞之。其驕逸不法如淮南、濟北者,初犯則容之,再犯則赦之,三犯而不改者,當會親王而告太廟,削其地以廢處之。豈有不順服者哉?臣嚐以為人君之有天下,亦如人之有一身也。天下之患有內外,一身之疾有腹膚。四夷之患,人之疥癬也,骨肉之患,人之腹心之疾也。疥癬之疾,有時而搔癢吾體,命良醫而修藥,一掃之而平複矣。腹心之疾,非智識膏肓者不能也。昔賈誼見漢諸侯強盛,故以腰脛指股為喻,今臣以一身百體為譬。今我皇上乃天君一心也,所謂具眾理而宰萬物,百體之從命也。各處親王,五髒、耳目、口鼻、手足也。五髒酸甜嗜欲不同,手足安危亦異,如目好色而耳好音,鼻好臭而口好甘。其心天君,隨其百體之好,則失主宰之道;不隨,則攪亂吾心而已。故醫書雲:“智者能調五髒和。”既和,不惟無腹心之疾,而疥癬之疾亦不生矣。噫!五髒和而一身安,一家和而百事遂。裏諺曰:“家不和,鄰裏欺。”臣亦謂:“國不和而四夷窺。”此一理也。蓋自古帝王之治天下,莫不以為身家當先。是以堯之文思安安,允恭克讓者,亦必先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文王之小心翼翼,亦必先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禦於家邦,即孔子所謂“身修而家齊,家齊而國治,國治而天下平。”孟子曰:“言舉斯心加諸彼。”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古今聖王治天下之軌範也,伏望皇上鑒察焉。”
貴州都司軍士臣高巍,係山西遼州人。原係洪武十五年願入太學生員。蒙本州知州王欽奉詔書內一款,以“山林岩穴懷材抱德之士”保舉到京,於建文元年九月十二日蒙吏部引奏。為臣不曾在役,欽依發還本所,今臣有侄高二應役不缺。臣雖不為國用,聞知某軍作亂,人人得而誅之。臣委身敵愾之心不能自已,謹奏為願使協燕事。臣聞成周時,管、蔡監殷以叛,周成王命周公往討之。以周公聖人之全才,率武王伐紂之大眾,取三叔所監之小國如反掌也。而周公緩攻徐戰者,非兵不利而戰不勝。聖人之心,以兵,凶器也,戰,危事也,孤人之子,寡人之妻,獨人父母,傷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災,不至於不得已不用也。故必待三年之後而滅絕之。其初豈不欲三叔、武庚自悔過而投戈耶?觀於東山、破斧之詩可見。今某國謀為不軌,皇上命大將率大眾而往討之,其蕞爾一隅之小國,固易破也。今我皇上,苦恐傷生靈,損折軍將,況彼之軍民,即皇上之軍民,以皇上天地好生之仁,豈忍赤子肝腦塗地乎?臣願奉明詔或隻尺之書,臣當披露忠膽,大陳義理之詞,對彼明以天命,曉以禍福,明親親有和解之義,無仇殺之理,使各罷兵而複守分土。從,則著我皇上英武之威德;不從,當盡臣子之節義。蓋自古用兵,交使在其間。昔酈食其掉三寸之舌,下齊七十餘城,魯仲連修隻尺之書,燕之軍將見者無不涕泣。臣雖無二子通變之口才,頗有二子破燕下齊之素誌,惟在我皇上用與不用,聽與不聽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