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拚搏(1 / 3)

艱難的拚搏

為了提煉出純淨的釙和鐳,居裏夫婦在此後的4年中進行了科學史上最艱難的拚搏。

從什麼原料中提取純釙和純鐳呢?這是他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他們知道,瀝青鈾礦的價格十分昂貴,而他們需要的量要以噸計,因此他們根本買不起。不是可以申請科研經費嗎?但皮埃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申請到的。這與法國的教育和科研體製有關。法國在對教育、科研進行了一番改革之後,官方插手幹預進來,政府撥一定的款項資助教育、科研,本來對於法國教育和科研有很大推動作用,但隨著權力的集中和擴大,腐敗和官僚主義也開始盛行於教育與科研部門,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和沽名釣譽的作風十分嚴重。像皮埃這樣耿直不喜歡溜須拍馬的人,很難得到上司們的歡心。皮埃深知其中弊病,所以根本不作那種指望。他曾對開爾文說:我討厭不擇手段、違背良心地去謀求高職位的種種活動。

他們有他們的窮辦法。他們想,瀝青鈾礦在提取了鈾之後,其中所含的釙和鐳肯定原封不動地留在殘渣中,那麼利用瀝青鈾礦,或利用瀝青鈾礦礦渣,對於他們的目的來說,完全一樣。礦很貴,礦渣總不至於很貴吧?但這筆錢加上運輸費,也是他們倆微薄工資所承受不起的。

總算吉人自有天相,他們托奧地利一位教授從聖約阿希姆斯塔爾礦那兒免費弄到1噸礦渣,礦方同意把貯存在一座鬆林中的瀝青鈾礦殘渣,免費送給居裏夫婦。阿希姆斯塔爾礦在波希米亞,因此從那兒運到法國,運費也不菲,他們從收入中擠一點出來,再借上一點,總算是支付了這筆運費。不過能免費弄到1噸礦渣,就該感謝聖母瑪利亞了!

接著又有一個問題得立即解決,原來的小實驗室放不下這1噸礦渣,怎麼辦?這時舒琴柏克校長主動出麵幫他們尋找合適的實驗室,但沒有一位熱情的學者願意為這對貧困的學者提供幫助。

最後,校長提出一個別無選擇的辦法:學校裏有一個暫時廢棄不用的倉庫,原先曾用它當過解剖教研室,可以供他們使用。校長歉意地說:

“雖然不是很理想的地方,但也隻好如此了,有總勝於無吧……”

那是一個怎樣的“實驗室”啊!恐怕現在的人很難想像出當時的實際情形。我們且看看兩位得過諾貝爾獎的科學家是怎麼描述的吧!

德國化學家奧斯特瓦爾德在參觀了居裏夫婦的實驗室後,難過而又憤憤不平地說:

在發現鐳還不多久的時候,經過我的懇切請求,才被允許進去參觀居裏的實驗室。居裏夫婦那時出遊去了。走進了實驗室,發現那竟是一所既類似馬廄,又宛若馬鈴薯窖那般簡陋的房子。若不是在工作台上看到一些化學儀器,我真會想到這是一件天大的惡作劇呢。

美國物理學家賽格雷描述得更為詳細:

這個實驗室就跟一間漏雨的棚房一樣,冬天潮濕,而在溫和的天氣裏就會感到非常之熱了。它沒有具備任何一種現在認為不可缺少的化學實驗室的條件,比如化學實驗室用的各種防護罩。從健康的角度出發,這裏完全不適合做這種(放射性化學實驗)事情。但是,在當時既沒有人知道放射性的危險性,而他們也沒有更好的條件。

居裏夫婦根本沒有條件考慮這種種困難,他們完全被一種為科學獻身的精神所激勵。他們反而認為,這個被認為放死屍都不合格的棚子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它那麼破舊,那麼沒有吸引力,因此絕不會有任何人會不允許他們自由使用。唉,這種純潔的激情任何人知道後,都會為之感動的!

礦渣運來了,這些氣味不好聞的渣滓竟成了居裏夫人眼中的寶貝,路上的行人不免奇怪地瞧著她,因為她像得了什麼寶貝似的那麼高興。艾芙曾經非常感人地描述瀝青鈾礦渣運到棚屋實驗室時,居裏夫人那種高興和迫不及待希望投入工作的感人心情。艾芙寫道:

一天早晨,一輛像運煤車的載重馬車,停在婁蒙路的理化學校門前。有人通知了皮埃和瑪麗,他們穿著實驗室的工作服,不戴帽子就跑到外麵來了。皮埃仍然保持他一貫的平靜態度,但是瑪麗看見人們辛苦地把一些口袋往下卸的時候,按捺不住自己的快樂。這是瀝青鈾礦,是她的瀝青鈾礦,幾天以前貨車站已經通知她運到了!她的好奇和急躁使她很興奮,她要立刻打開口袋看看她的寶貝。她剪斷繩子,打開那個粗布口袋,把雙手伸進那暗無光澤的棕色礦物,裏麵還夾雜有波希米亞的鬆針。

鐳就藏在那裏麵,瑪麗要從這種像街上的土一樣沒有生氣的東西裏麵提煉出鐳來,即使她必須煉製一座山那樣多,她也一定要做到。

皮埃這時仍然在理化學校任職,雖然他成果累累,卻得不到提升。1898年初,巴黎大學本來空出了一個物理化學教授的席位,皮埃也曾申請補這個缺位,但卻遭到了拒絕。一位支持他的教授對他說:

“同你爭奪這個教席的是一位高等師範學校的畢業生,再加上有些數學家也不同意你入選,你還能有什麼辦法。”

皮埃的數學水平的確不夠讓人讚美,他自己也認為在這方麵還趕不上瑪麗。現在礦渣運來了,皮埃決定停止使他入迷的晶體研究,與瑪麗一起在那像馬廄和馬鈴薯地窖的“實驗室”裏,為提煉鐳而含辛茹苦地工作,而且一幹就是4年!

他們兩人做了分工:皮埃身體不好,繼續研究鐳的特性;瑪麗則負責從礦渣中提取純的鐳鹽。瑪麗幹的是連男人幹起來也嫌累的重體力活,她每次要把20公斤的礦渣(這是她能舉起的最沉的重量)放進一個大鍋裏,用水加熱直到沸騰,然後把這些沸騰著的溶液從一個罐子倒進另一個。提煉需要硫化氫,而硫化氫是一種有毒的氣體,那灼熱的、有毒的、刺鼻的蒸氣嗆得她劇咳不止,眼淚也不停地流向兩頰、頸上……她沒辦法拭去淚水,還得趕緊用一根很沉的鐵棒攪拌這些熔化了的礦渣。

他們沒有通風罩,所以隻好把這道工序放到院子裏麵露天進行。如果碰到雨天,他們隻好把實驗設備搬到室內,把門窗全部敞開,讓空氣流通,否則他們會被刺鼻的濃煙嗆得無法繼續工作。點火、熔化、過濾、沉澱、倒出、再熔化……每天,居裏夫人像一個鍋爐工一樣幹著沉重的體力勞動。

他們在為世界最偉大的一次科學發現工作,但法國政府和科學部門卻不肯給他們一點幫助。居裏夫人真是累極了。她曾在自傳中寫道:

有時,我整天整天地用一根與我等重的鐵棒,攪動著一堆沸騰著的東西,到了晚上,我已經是筋疲力盡,連動也不想動一下了……

我們沒有錢,沒有實驗室,而且沒有人幫助我們把這件既重要而又困難的工作做好。真像是要由無中創出有來。假如我求學生涯中的幾年是卡西爾·德盧斯基從前說的‘我的姨妹一生中的英勇歲月’,那麼我可以毫不誇大地說,現在這個時期是我丈夫和我的共同生活中的英勇時期。

這真是人們永遠不該忘記的“英勇時期”!居裏夫人後來每次回憶起這段逝去的艱苦歲月,總說它是“我們生活中最美好的幾年”。

居裏夫人的懷舊之情,在下麵幾段回憶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我們這間可憐的棚屋裏,安靜極了。有時,我們來回踱步,一麵留意著某個實驗過程,一麵談論著目前和將來的工作。我們覺得冷的時候,就從火爐上取一杯熱茶喝,提提精神。我們像做夢一樣隻惦記著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