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拚搏(2 / 3)

有時晚飯後,我們還要回去看上一眼。我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遮蓋那些珍貴的產品,隻好把它們放在粟子上、木板上。從各個方麵都可以看見它們微微發光的輪廓。光仿佛是懸於黑暗之中,使我們感到無限激動和快活。

但現實也向他們顯示了極其殘酷的一麵:美好的理想有時也對這些殘酷的現實無可奈何。皮埃開始感到腿和全身疼痛,有時連起床和行動都感到困難。診斷的結果是關節炎,醫生認為是棚屋的潮濕造成的。醫生叮囑他節製飲食,不要吃肉,不要喝酒。瑪麗更慘,她麵無血色,渾身無勁,有時像得了嗜睡病一樣,整日昏昏沉沉的。老居裏醫生自從1897年老伴去世以後,一直與他們住在一起。他看見瑪麗的身體越來越不行,就堅決要她去醫院檢查一下,怕她得了肺結核,她媽媽不就是患這種病丟了命的嗎?她聽從了這個建議,到醫院去做了檢查,結果證明她並沒有得肺結核。

他們兩人真是將自己的付出用到了生命力的極限。皮埃的工資一個月隻有500法郎,現在有了小孩,又雇了一個女仆和奶媽,他們幾乎入不敷出,而且他們種種試圖增加收入的努力都失敗了。

有一天,皮埃在筋疲力盡的一天過去後,沉重地對瑪麗說:

“我們選擇的生活是多麼艱難啊……”

1900年的初夏,忽然有一個十分誘人的機會向他們兩人展現出來,這個機會不是法國提供的,是瑞士日內瓦大學校長提供的。日內瓦大學校長請皮埃到他們大學去擔任物理學教授的職位,年薪1萬法郎,還有住房補貼;他將領導一個實驗室,居裏夫人還可以在這個實驗室裏有一個正式職位。校長還許諾:“一旦與居裏教授談妥之後,實驗經費可以增加,並且可以增添兩名助手;在考慮實驗室的財力之後,實驗室的儀器也可以置備齊全。”

天哪,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年薪1萬,還有房補、實驗室,經費足、儀器全,還有瑪麗也可以正式安排職位……這在法蘭西共和國恐怕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啊!去不去?當然去,這還有什麼可說的!至少可以出一口惡氣吧!7月份,皮埃和瑪麗兩人一同到瑞士去了一趟。他們在那裏受到了瑞士同行的熱烈歡迎。

但到了8月,他們兩人又改變了想法。為什麼又改變了想法呢?居裏夫人在自傳中提了一筆:

皮埃·居裏很想接受(瑞士的邀請),但若是那樣,我們關於鐳的研究就會功虧一簣,因而他最終做出了相反的決定。

促使他們沒有離開巴黎到日內瓦去,恐怕與另外一個因素也有關係,那就是彭加勒的幹預。彭加勒當時被認為是世界數學界領袖人物之一,他在法國是很有影響的人物。當他聽說居裏夫婦要離開法國後,立即和同事們一起向有關方麵陳述了其中的利害關係,結果皮埃頂替了索爾本附屬的理化自然科學研究所的一個教學空缺位置,而居裏夫人則被接納到凡爾賽附近賽福爾女子高等師範學校執教,擔任一、二年級物理課的教學工作。這所學校的曆史上,還從來沒有婦女上過講台,她是第一位。居裏夫人一生真不知占了多少個第一!對於這件事,居裏夫人在自傳中也曾提及過,她寫道:

1900年,日內瓦大學擬以教授之職聘請我的丈夫。大約在同時,巴黎大學文理學院聘皮埃為副教授;我則被任命為賽福爾女子高等師範學校的教授。於是,我們就仍然留在了巴黎。

這樣,他們在家庭收入方麵就比以前強多了,至少不會再為超支發愁了。但他們的實驗條件仍然沒有絲毫的改善,瑪麗由於每周兩次去女子高師講課,而且她的認真精神使她要花不少時間備課,這使得她比以前更忙了。

皮埃繼續向有關方麵爭取更好的實驗條件,他們有了更緊迫的感覺,因為國外有一些設備比他們好得多的實驗室也正在為提取純放射性元素而奮起直追,如果他們的條件不能得到改善,而又為教學疲於奔命的話,說不定他們最終會落到國外科學家的後麵,那幾年來的拚死奮鬥就會化為泡影。居裏夫人在自傳中傷心地寫道:

進行過類似奔走的人,都知道在經濟上和行政上遇到的那些困難,也清楚為了要得到最小的好處必須寫多少呈文,進行多少拜訪和申請。皮埃·居裏因此很疲倦而且很沮喪。

這種毫無效果或效果甚微的奔忙,不僅影響了他們的工作效率,而且也影響了他們的健康。

正在居裏夫婦含辛茹苦、異常艱難地在法國拚搏時,他們最強勁的對手盧瑟福,正在加拿大麥克吉爾大學優越得多的條件下奮起直追。1902年2月5日,在“激戰方酣”之時,盧瑟福在一封信中寫道:

我眼下正忙於起草將要發表的報告,還要繼續做新的實驗。我不能停下來,總有一些人要想盡辦法超過我。在這個領域裏,我最強勁的對手是巴黎的貝克勒爾和居裏夫婦。近年來,居裏夫婦在放射性物質方麵已經完成了一項極其重要的工作。

盧瑟福沒有說錯,居裏夫婦正在做最後的衝刺,成功在望。居裏夫人用她自己創造的分步結晶法先從每噸瀝青鈾礦中提取10到20公斤的硫酸鋇,然後把硫酸鋇變成氯化物。這些氯化物的含鐳量大約是萬分之三。到1902年初的某一天,居裏夫人終於把提煉出來的1/10克的純淨鐳鹽送到德馬爾賽那兒,請他對提純物是否純淨進行檢驗。

1902年3月28日,她在記錄本上興奮地寫下:

Ra=225.93,即一個鐳原子的重量。

當這幾千次分步結晶的產物最終提煉出來時,他們兩人雖然已經精疲力竭(瑪麗體重減少了7公斤),但他們的興奮之情真難於言表!這天夜晚,瑪麗上樓走進嬰兒室,想看看女兒伊倫娜睡著了沒有。下樓後,她又穿上衣服準備出門,皮埃知道她又想到實驗室去看她的“寶貝”,於是也戴上帽子跟了出來。外麵漆黑一片,他們順著幾年來閉著眼也會走的路來到他們的棚屋,打開門走進去。

瑪麗輕聲說:“千萬不要開燈……你瞧!”

“寶貝”就在他們麵前的桌子上,一縷略呈藍色的熒光在那兒愉快地閃耀著,宛若神話中的小仙子在黑暗中向她揮手致意。

“我的夢應驗了……我曾多少次在夢中看見它熠熠發光,現在它果然發光了……”

兩人找到一張有草墊的椅子坐下,麵向那發出神秘熒光的地方。瑪麗身體微向前傾,熱切地望著小仙子體內流溢出的寒光。瑪麗無聲地抽泣起來,皮埃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他們倆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看著那小仙女翩翩起舞……

居裏夫人把最終測定的鐳原子量,在法國科學院以《論鐳的原子量》為題宣布了。

科學界再也沒有人懷疑鐳的存在了!雖然純金屬鐳還沒有提煉出來,但鐳有它的特征光譜,有確定的原子量,和它所特有的種種奇異特性,還能懷疑它不是一個新元素嗎?

居裏夫婦終於引起了法國和世界各國科學界的極大重視,在法國,他們兩人一時成了巴黎各個豪華沙龍的中心話題。法國科學院立即撥款2萬法郎,用於“提煉放射性物質”。

無孔不入的記者們也開始把他們的目光瞄向這兩位貧困而卓越的科學家。他們報道說:神奇的、可以治療癌症的鐳,是由一位年輕的賢妻良母曆經4年極其艱難的努力,才獲得最終成功的——而那發現鐳的地方竟是一間漏雨的破棚子!這些報道像火把一樣瞬間點燃了巴黎人高度豐富的想像力。各種各樣雖帶著崇敬但極度誇張的故事,不脛而走。科學史早已告訴我們:當一項發現與治療人類疾病相關時,這項發現和它的發現人就越是容易在大眾中造成轟動。居裏夫婦一夜之間成了1902年的明星。一份報紙上登出大幅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