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替皮埃的工作
大學當局決定由居裏夫人接替皮埃空出來的位置,講授大學課程,雖說是“代授”,這仍然是法國有史以來沒有先例的事情,而沒有先例的事情總會遭到一部分守舊勢力的反對。從古到今,概莫能外。現在,居裏夫人的“升遷”,引起了一些人“痛心疾首”的反對,認為大學當局的決定“極端荒謬”,他們拿出祖宗的成法、慣例等等一些貌似強大的棍棒,向當局進行多方威脅。
有的人還認為,居裏夫人之所以能在科學研究中做出一定的成績,那是因為皮埃的指導和鼓勵,而皮埃當然是一位思想深刻、想像力豐富、品質高尚的人(這些人中有許多人忘了,正是他們在去年大肆毀謗皮埃,以阻礙他進入科學院。這些人的記憶力有如變色龍,因人因事因地而變。誠可悲也!)。甚至有人還心懷惡意地散布一種說法:皮埃是這位“著名的遺孀”過去能做出創造性工作惟一的原因。
“等著瞧吧,用不了兩年的時間,這位夫人就會像影子一樣消失在大學講台上!”
不過,這些人總算沒有公開這麼講,他們多少還有點良知,不願意進一步傷害遭到巨大不幸、心神俱疲的居裏夫人;而且,鐳這個“魔鬼般的”元素,也使那些本來想大聲疾呼的人不得不“稍安勿躁”。
居裏夫人走上索爾本大學講台,這件事不僅僅是科學家、教授們關心的事,而且也是巴黎市民十分感興趣的事。當時巴黎的許多報紙都刊登了這件事。《新聞報》上報道說:
居裏夫人,不幸去世的著名學者的遺孀,已正式受聘繼任她丈夫在索爾本的教席,將於1906年11月5日星期一下午1時半第一次授課……
居裏夫人在開始的一課中,將闡述關於氣體中離子的學說,並探討放射性現象。
居裏夫人將在一個階梯教室裏上課,然而這些教室都隻有120個座位,其中大多數將為學生們占去。大眾和新聞界雖然也有聽講的權利,但至多隻能分到20個座位!考慮到這是索爾本曆史上僅有的情形,為什麼不能背離一下規章,讓居裏夫人到更大一些的階梯教室裏去上第一次課呢?
看了這則報道,我們也許要為法國公眾和輿論對科學界的關心而感到驚訝!
1891年11月3日,星期一,是15年前瑪麗第一次走進索爾本課堂聽講的一天,那時她是剛從波蘭來的窮學生,為能最終走進向往已久的科學殿堂而激動得一顆心狂跳不止;1906年11月5日,星期一,15年後的今天,居裏夫人將以諾貝爾獎獲得者的身份,在同一個階梯教室裏,開法國高等教育之先例,為大學生們講授大學課程。真是滄海桑田啊!
盡管通告上已經講明是下午1點半上課,但正午就有人擁到大學理學院階梯教室門口等候。l點整,小小的階梯教室已經座無虛席。人們如果掃視一下整個教室,將會驚訝地發現,聽課的人中有科學院的成員,有各科學團體的代表和各界知名人;還有許多是根本聽不懂講課的貴婦淑女、藝術家、新聞記者、波蘭移民,而那些來聽課的大學生則滿臉怒氣地瞪著這莫名其妙的吵嚷嚷的課堂,為自己沒占到座位而嘟嘟噥噥。那些從女子高師來為她們的老師和為法國曆史上破大荒的曆史行動助陣的女大學生們,則隻好自認倒黴地站在走道和最後麵的空處。
人們好奇地悄悄議論:
“居裏夫人會穿喪服上講台嗎?”
“她會怎麼講她的頭幾句話呢?會表示感謝嗎?”
“肯定要對她的前任和丈夫講幾句讚美辭,這是毫無疑問的……”
1點20分,理學院院長阿佩爾站起來向大家宣布:根據居裏夫人的願望,既不需要就職儀式,也不發表頌詞。
1點30分,身著黑色外套、身材嬌小的居裏夫人從側門步入講台。擠滿教室的人激動地鼓起掌來,向她表示最深切的敬意。這位怯弱的夫人還帶著明顯的憂愁和哀傷,隻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感謝大家的抬愛。掌聲突然停止了,某種神秘的、高尚得連自己也會驚奇的情緒,使前排那些花枝招展的淑女和正襟危坐的名流們,悄然無聲地傾聽居裏夫人的開場白。整個教室靜得連針落地的聲音都幾乎可以聽見。
居裏夫人用一種聲調不高但穿透力頗強的聲音,開始了這具有曆史意義的演講:
“當我們考慮到近10年來物理學所取得的進步時,我們將不得不對電和物質方麵的新思想表示驚歎……”
聽眾們十分驚訝,大家原以為她一定會從讚揚她的前任皮埃的工作開始,但她卻對可能會引起人們同情的往事隻字不提,她隻是正好從皮埃上次講完的地方接著往下講。她講得從容不迫,純熟的法語裏夾著一點波蘭口音。她沒有雄辯家那種陣陣爆發式的熱情,她像一個冷靜的精靈,一個探索科學真理的化身。那些一直聽皮埃課程的學生,聽見居裏夫人的開場白,不禁鼻子發酸,眼淚悄悄地流到雙頰上,也許隻有他們能夠理解居裏夫人內心深處隱藏著的深沉哀痛。
當講課結束時,教室內響起了經久不息的熱烈掌聲,連大門外許多不能入場的聽眾,都可以清楚地聽見這掌聲。
在波蘭的約瑟夫、布羅妮婭比任何人都更急切地等待著這個具有曆史意義的講課的報道;還有那年邁的門捷列夫因肺部感染正經受著死亡的威脅,當居裏夫人講課成功的消息傳到彼得堡時,他歡欣地笑了。他回想起20多年前在華沙初次看到“瑪麗婭”和讚美她的情形。再過兩個月,這位來自西伯利亞的俄羅斯預言家,不幸因病治療無效而於1907年1月20日去世。
雖然第一次講課很多來賓都聽不懂居裏夫人講些什麼,但他們也許因為受到她那聖母般的光輝的影響,都一致認為她的講課“大獲成功”!
而學術界守舊的人仍然心懷嫉妒地說一些悄悄話:傳統、靈悟、科學和婦女……似乎一個居裏夫人會擾亂整個科學界一樣。他們仍然不相信居裏夫人的能力。居裏夫人也耳聞一些含含糊糊的謠言,但她守口如瓶,不予理睬。她的事業還遠遠沒有完成,她沒有時間也沒有任何精力和必要去為此爭個水落石出,事實將是最好的裁判。
她真正要認真對待的是開爾文勳爵的反對意見。開爾文勳爵曾情篤意深地由英國趕到巴黎為皮埃送葬,他對居裏夫人周到的關懷讓人感動,但這位在學術上頗有建樹卻保守固執的老人,直言不諱地對居裏夫人說:
“鐳絕不可能是一種元素。”
開爾文勳爵可不是隨意說著玩的,他對放射性現象和放射性元素的正確理論一直持反對態度,十多年來從未改變過。
的確如此!當盧瑟福開始對放射性現象和它的規律做出正確解釋時,開爾文立即堅決反對把放射性現象解釋為元素自身的衰變,他認為放射性元素釋放出的能量,是該元素從一種“以太波”中吸收的能量,然後又釋放出來,所以它隻不過是起一種能量轉換器的作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