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榮獲諾貝爾獎(2 / 3)

當然,朗之萬嶽母所說的也不是事出無因,隻是那小人之心的惡毒,讓人感到反感和惡心。我們知道,朗之萬是一位出生於工人階級的科學家,他是靠超人的才智和驚人的刻苦才走進科學家的圈子。人們很快發現這位年輕人有驚人的智慧,他的老師皮埃·居裏更是對他欣賞有加,寄以厚望。在量子論還沒有出現時,他就已經用“作用量子”來處理抗磁和順磁現象,並得出了一個比較全麵的理論。1906年,在愛因斯坦提出狹義相對論後僅一年,他就獨立地推出著名的質能公式E=mc2;1911年他的有關相對論時空觀的演講,震動了科學界……總之,正如居裏夫人說的,朗之萬是一位“很有作為的人”。居裏夫人果然說中了,他在日後的科學研究中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並於1929年被選為蘇聯科學院院士,1934年選為法國科學院院士。

但正當他在科學領域裏大顯身手時,他家裏卻爆發了無法和解的爭吵。他的妻子也是工人階級出身,但沒有受過多少教育。在她看來,朗之萬的研究工作沒有任何價值,維持家人的生活還得精打細算。她沒完沒了地埋怨、數落,讓朗之萬的心情壓抑到了極點。他向她講為科學必須做出一些犧牲……然而這對他妻子一點不起作用。

他的妻子認為朗之萬不是要做出什麼高貴的“犧牲”,在她的簡單邏輯裏他一定別有所圖。於是她盯住了居裏夫人,還想盡辦法從丈夫那兒偷到了居裏夫人寫給她丈夫的信。十幾年來,朗之萬和居裏夫婦關係甚為融洽,來往也很親密。這當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皮埃是他的老師嘛!皮埃去世以後,朗之萬出於同情和尊重,常常幫助居裏夫人,幫助她準備在索爾本大學開課,接替她在賽福爾女子高師的課程,當然還有科研上不間斷的切磋和商討。他們兩個年齡相差不大,居裏夫人比朗之萬大5歲,他們在研究上誌同道合,對於科學和人生的價值觀又相當一致,因此彼此之間的感情確也超過一般人之間的關係,但這隻是一種相互敬重、相互愛慕的高尚情誼。他們早就聽到過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但他們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他的妻子卻抓住這件事,經常跟朗之萬吵個沒完沒了,還威脅說要公布他和居裏夫人之間的信件。

朗之萬已實在無法忍受妻子無理的折磨和嶽母尖刻的責難,他變得越來越神經質,經常無端地感到心情緊張。大學的同事們對朗之萬都十分擔心,害怕一位難得的人才會毀於家庭的不和。

居裏夫人也為此十分憂慮,她曾對一位好友說:“郎之萬教授是個有才幹的人呀,我擔心他會為家庭的不睦而不能自拔。他太軟弱,應該救救他。他需要有人理解,需要愛撫……”

朗之萬的一生是勇敢的一生,他曾為世界和平事業做出巨大的貢獻,但他在處理家庭事情上卻毫無男子氣概。如果他當機立斷地與妻子離婚,那就什麼事情也沒有了。但他卻因為考慮到兩個女兒的未來而采取了不明智的拖下去的辦法。1910年7月,朗之萬在大家的勸說下,離開了妻子,在巴黎租下一套房間,一個人單獨過日子,但仍然沒有離婚。

結果,這種不果斷、不明智的做法,給了一些專在雞蛋殼上找縫隙的新聞記者以可乘之機。於是在“他們兩人到哪兒去了”的可笑猜疑中,爆發了這場可恥的“桃色新聞”事件。在巴黎找不到他們……兩人私奔了?很有可能……

其實,此時他們兩人正在世界最高級別的科學會議上發表意見!居裏夫人在布魯塞爾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憤怒地宣布:

“這是毀謗!”

彭加勒和佩蘭宣稱:

“對於報紙上對我們同行和朋友的不實之詞,感到驚訝和氣憤!”

盧瑟福氣憤地說:“真正無聊之極!”

居裏夫人決定不出席閉幕式,瞞著記者趕回巴黎。回到巴黎後,她立即在《時代》上發表聲明:

我認為,報界和公眾對我個人生活的所有侵犯都是極端惡劣的行為……因此我將采取強有力的行動,反對刊載與我有關的文章。同時,我有權要求一筆高額賠償,這筆錢將用於科學事業。

在居裏夫人義正辭嚴的駁斥下,那位《新聞報》最先挑起事端的豪塞爾自知理屈辭窮,急忙寫信向她道歉,她把他寫的信寄到《時代》上刊登出來。豪塞爾寫道:

夫人,我感到非常內疚,我向您真誠地表示歉意。我根據一些來源不確切的消息寫出了您看過的那篇文章。我錯了!我現在簡直不能相信,我當時怎麼會因為職業的狂熱而鑄下這樁大錯……也許可以聊以自慰的是,像我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記者,無論怎麼寫都無法損害您的榮譽和人們對您的敬仰。

請求您寬恕的費爾蘭德·豪塞爾

後來,在政府有關部門和科學界著名科學家的幹預下,這件事在原則上被平息下去了。但小報卻不管這一套,巴黎的小市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飛短流長,就是這種能刺激人想像力的桃色新聞,於是一些無聊的文人墨客硬把這件新聞炒得越來越邪乎,越來越離譜。看來,居裏夫人是在劫難逃了。

正好在這時,11月7日,居裏夫人收到一封電報:

您將獲得本年度諾貝爾化學獎。信隨後寄來。

歐利維理烏斯

這時,居裏夫人身體狀況很糟糕,她內心的委屈和憤怒,已經使她承受不下去了。但她決定這次一定要按時到斯德哥爾摩去受獎和做諾貝爾演講。

1911年12月上旬,居裏夫人由姐姐布羅妮婭陪同,帶上大女兒伊倫娜再次來到瑞典首府斯德哥爾摩。瑞典政府和科學院再次向這位傑出的女性表示他們最崇高的敬意。

12月10日,授獎儀式按時在音樂廳舉行。瑞典皇家科學院院長達爾格倫博士在授獎辭中尊敬地指出:

“鐳和釙的發現……擴展了我們的化學知識以及我們對自然界物質的了解……導致科學的一個新分支的誕生——即放射學的誕生。

“鐳的發現,首先對於化學,接著對人類知識的許多其他分支和人類活動,都有巨大的意義。有鑒於此,皇家科學院有理由認為,應當將諾貝爾獎授予兩位發現者中的惟一幸存者——瑪麗·斯可羅多夫斯卡·居裏夫人……

“……今年,皇家科學院決定授予您化學獎,以表示對您為這門新學科付出巨大勞動的讚賞。您發現了鐳和釙,您描述了鐳的特性和它的分離,您研究了這一著名元素的化合物。

“在諾貝爾獎頒發的11個年頭裏,這是第一次將此殊榮賜給以前的獲獎者……”

許多國外科學家對居裏夫人在法國受到不公正的對待而憤憤不平:一位獲得過諾貝爾獎的科學家,一位創建了一個科學分支的“鐳之母”,竟然連一個法國科學院的院士都當不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唐之極!

居裏夫人當然也非常感謝瑞典科學院賦予她的無上榮光。在她的諾貝爾演講詞中,她除了對瑞典科學院表示了由衷的感謝以外,還讚揚了貝克勒爾和盧瑟福的貢獻。提到盧瑟福時,居裏夫人以尊敬的語氣說:

“……一大批一往無前的科學家獻身於放射性的研究,請允許我向你們提及其中的一位。他通過準確的判斷,想像力豐富的假說,和他與他的學生們所完成的許多研究,已經不僅成功地增長了我們的知識,而且還對它進行了非常清晰的分類。他通過一個適合於對現象進行研究的十分精確的理論形式,為這門新科學提供了一個主幹……”

她“提及”的正是盧瑟福。盧瑟福1908年就“因為研究放射性物質及對原子科學的貢獻”而獲得諾貝爾化學獎。

在演講中,居裏夫人為了駁斥法國科學界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歪曲,說她把皮埃的功勞據為已有,因此,她毫不含糊地把自己單獨做出的貢獻明確地指出來。演講一開始,她就說:

“大約在15年前,鈾的射線被貝克勒爾發現了,兩年後,首先是由我,然後由皮埃·居裏和我,將這個現象的研究擴展到其他物質上……”

下麵她又多次提到“我的”、“我本人的”……貢獻。

從普遍的理論觀點來看,鐳的重要作用一直是具有決定性的。這一物質的發現與分離證實了我的假說,按這一假說,放射性是物質的一種原子特性,並且提供了一種尋找新元素的方法。

“離析純鐳鹽以及把鐳斷定為一種新元素的化學工作,主要是由我來完成的……”

她還談到了“由我命名的放射性元素”,以及許多“我應用這個方法測量了……”、“這樣我發現……”、“我堅持認為”、“我測量了……”這種毫無歧義的提法。如果以為居裏夫人這樣過多地強調“我”、“我個人”似乎不夠謙虛,那就大謬了!對於法國科學界不少人肆無忌憚地侵犯她個人的權利,她自當義無反顧地予以駁斥。這也是一種勇敢精神。要知道,哪裏有真正的勇敢,哪裏就有真正的謙虛。如果一味在惡勢力麵前“謙虛”,那恐怕隻能稱為“虛偽”和“怯懦”。何況居裏夫人還在演講中聲稱:

“我應提及的是,鐳和釙的發現是由皮埃·居裏與我共同做出的。在放射性領域中,有幾種基本研究要歸功於皮埃·居裏,其中有的是他獨自完成的,有的是與他的學生們一起完成的。離析純鐳鹽以及斷定它為一種新元素的化學工作,主要是由我完成的,但這與我們共同從事的工作有密切關係。因此,我認為我可以確切地做這樣的理解:科學院給我的這種崇高的榮譽,是由於這種共同工作的緣故,並且也是對已故的皮埃·居裏的紀念。”

居裏夫人的演講,有理有禮有節,既駁斥了一些無恥之徒的惡意中傷,又表示了她對已逝丈夫的尊敬和懷念。

從斯德哥爾摩回到巴黎後,居裏夫人感到極度疲憊,她想安安靜靜地休息,想隱姓埋名地把自己同外界隔離開來。但她沒有做到這一點。她原指望因為再次榮獲諾貝爾獎會讓法國人冷靜一下,明白他們在做多麼愚蠢和忘恩負義的事!但“自由”慣了的法國人仍然可以絕對自由、毫無顧忌地向一位病弱的、高尚的女性潑去汙水,他們不願意仔細分析其中的因果關係,隻希望從中得到一種低級趣味的滿足和轟動而刺激的效應,讓那些空虛的靈魂獲得短暫的“充實”。

小報上的語言越來越放肆、刁鑽、刻薄,當然也絕對地無聊。有人在她家門口聚集鬧事,要她滾出法國,甚至那位5年前壓死皮埃的馬車夫也開始為自己的過失翻案,喪心病狂地說皮埃是因家庭不和自己想鑽進車輪下去尋死……

嗚呼,法國人的自由、法國的輿論自由竟然要以一位衰弱而高尚的女性為祭品!這種自由早該休矣!

居裏夫人痛苦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她終於倒下了。12月29日,那天正好是一個黑色的星期五,居裏夫人突然暈倒,人事不知地被抬進了醫院。一位為法國爭來巨大榮譽的女性,一位無上榮光的女性科學家,大有被汙水髒垢吞食的可能!人言可畏、眾口鑠金啊!在醫院裏,居裏夫人幾乎預感自己一定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