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新坑(3 / 3)

而後,是一片昏暗。寧錦不知道,原來三月芳菲發作起來不僅僅會讓人眼盲,到後來是會讓人渾身冰冷,冷到連發抖得力氣都沒有。她出不了聲,睜不開眼,聽不到任何聲響,隻有腦海裏反反複複回蕩著的那一句宛若春風剪過嫩柳的話——錦兒,你怎麼就連翹家都這麼不雅?——不雅,不雅,嗬,當年跌得灰頭土臉是不雅,那今日暴斃樹下呢?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感到有一抹冰涼的東西劃入她的口中,順著喉嚨往下流淌的時候,她又漸漸感受到了午後陽光的溫度,聽到了落葉的沙沙聲。她動動手指,有些吃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陽光下一個曼妙的身影。

那個人穿著一身金色的綢錦,頭上戴著明晃晃的發飾,臉若桃花,笑比芙蓉。她正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她,手裏拿著個青色的瓷瓶,嘴角帶著一抹嬌俏的笑容,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醒了?”

是秦瑤。

寧錦微微皺了眉頭,揪緊了身下的衣服。這個女人三個月前還病得奄奄一息,請來的宮中禦醫說是被人下了毒,那時候她臉色蒼白,躺在墨雲曄的懷裏像是隨時會死去一樣,隻是隔了短短的三個月,她居然已經又光彩照人了,虧墨雲曄當時還氣急敗壞地在她身上下了同樣的毒,隻為了讓她交出解藥。可是,毒本來就不是她下的,她哪裏來的解藥呢?

她撐起身子問她:“你想幹什麼?”

秦瑤輕輕地笑,眼底流光溢彩,她說:“剛剛給你喝的是這個月的解藥,捎帶著我來送下個月的解藥。”

“多謝。”

秦瑤的眼裏劃過一絲譏誚,手一揚,那瓷瓶就從她的指縫裏麵跌落了下去,掉在了地上,砸成了碎片。依稀可見那裏麵還是濕潤一片的,似乎本來還乘著幾許藥汁,就這麼被灑落在了地上。寧錦瞪大了眼,她卻笑道:“寧錦小姐,王爺命我把下個月的解藥一並給你,下月他忙於籌備我們的大婚,無暇顧及你,可惜……”

大婚。

寧錦的臉有一瞬間的僵硬,馬上就舒展開了,隻剩下眼角一抹苦澀漸漸暈染開來。大婚,他是該大婚了啊,先建功立業,後娶妻生子,這本就是正確的路徑,而她這個建功立業前的夫人,本來就隻是塊踏腳石吧。隻是他有沒有想過,他的準夫人灑了的藥,不止斷送她的命,還包括他的骨肉呢?

秦瑤在轉過了身,輕輕繞過了床榻,笑道:“寧錦小姐,真是對不住。”

寧錦已經沒有力氣和她爭執,輕輕搖了搖頭道:“沒關係。”

“寧錦小姐果然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

“多謝。”

“那秦瑤告辭。”她宛若勝利者一般地最後瞥了她一眼,眼角一抹亮光閃了閃,明明走遠了,卻又忽然回過頭,輕輕一笑道,“對了,我還未及感謝你,若不是你這試藥的,我身上的毒到最後還是得用我自己的解藥,那可就——不像話了點。嗬嗬,秦瑤拜謝寧錦小姐大恩。”

一句話,讓寧錦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隻是呆呆看著秦瑤一步三搖曳地消失在冷院的盡頭,視野襯著午後的陽光昏黃一片。心在這一刻徹徹底底涼了,幾年的相思意碎成了粉末。

下毒的,是她秦瑤自己。

解毒試藥的,卻是她寧錦。

還真是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