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情債(下)(3 / 3)

秦瑤上前一步輕聲道:“姐姐?你可是身體不適?”語氣之無辜,仿佛月前當著她的麵倒掉解藥的不是她一般。

寧錦渾身僵硬地結果茶杯抿了一口,勉強扯出一抹笑道:“無礙,多謝關心。”

“姐姐,以後,小瑤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後得仰仗姐姐多多提點了。”

“好。”

午後,終究還是到了,寧錦本想站起身,卻忽然渾身癱軟又跌回了椅子上。

“王妃!”寧臣的聲音帶了驚慌與失措。

她抬頭笑笑,卻無意中撞上了墨雲曄的目光——他不遠不近地站在堂上,紅豔豔的喜服襯得他神采奕奕。隻是他那一雙永遠水玉一樣的眼卻始終隔著朦朦朧一層。他也在看她,目光中帶著淡淡的探究,還有一絲複雜不明的情緒。那眼神是他鮮少有的比較失態的眼神,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讓他疑惑了,堂堂攝政王墨雲曄在這一刻看起來居然有些慌亂。

“墨王爺,今日你大婚,寧錦想問你討個東西可好?”

墨雲曄眼眸閃了閃,最終還是上前了幾步靠近她:“你想要什麼?”

“休書。”

寧錦努力睜大眼,三月芳菲的毒性已經開始發作了,身子好像是大雪紛飛的日子裏從冰窟裏爬起來一樣,她的視野已經不是很清晰,隻能看見他隱隱約約的輪廓。

“你……說什麼?”墨雲曄似乎是沒聽清。

“休……書。”寧錦的口齒已經不清,她努力咬字,“墨王爺,求……您休了罪臣女。”

喧鬧的宴場霎時安靜了下來,人人都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看著事情的發展。人人都知道攝政王墨雲曄是前丞相的乘龍快婿,然而丞相是當今聖上的心腹大臣,千方百計阻攔墨雲曄攝政,而就在前不久,寧相敗在了墨雲曄手裏,被一頂“勾結叛亂”的帽子蓋到了牢裏,生死不明,估計是生還希望不大了……

寧錦也在等答案,此時此刻,她的眼睛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卻還是可以聽見聲響。喉嚨裏翻湧的腥甜被她強行咽了下去,早上才剛剛穿上的新冬衣已經快被強忍著痛楚的她的指甲摳破了。

“王妃!”寧臣眼裏起了血絲,他恍若初醒,滿眼戾氣地瞪向堂上站著不動的墨雲曄,繼而是他身後的……秦瑤!

秦瑤被他瞪得心慌,悄悄往後退了一些,抓住了墨雲曄的衣袖。

墨雲曄卻不知被什麼恍了神,儼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他的目光倒是落在了寧臣身上,眼底閃過幾縷陰霾,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淡然開口:“錦兒,你既然知道自己是罪臣女就該知道你沒有選擇自由的權利。你可以繼續待在清雅院當你的王妃,或者……”他眼波一轉,勾起一抹笑,“或者,你可以選擇讓我把你賞給,寧臣。”

寧臣,整個王府裏麵最醜的最沒權沒勢沒出息的奴仆,他就是因為被人嫌棄,才會被派到清雅院來侍候她。他給了她這兩個選擇,是想證明什麼?寧錦笑了,如初陽乍開,晨風清雨,她摸索著找到了寧臣的衣擺,摸了摸確定是經常抱著她出去曬太陽的那個溫柔的醜仆的,眯著眼抬頭。

“你……說話算話,我……跟寧臣。”

“王妃……”寧臣的手抖了抖。

“好,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本王成全你!”墨雲曄的聲音冷得徹骨,就這樣靜靜地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忽然帶了慌張,“你、到底怎麼了?”

寧錦痛得渾身都發抖了,眼睛卻幹澀得厲害,居然……一點眼淚都沒有。她張了張嘴,喉嚨底的腥甜總算是沒能忍住,隨著止不住的咳嗽一道灑在了新製的冬衣上。估摸著時候也差不多了,她揪緊了手裏的麻布衣袖,咬牙張口:“寧臣……多謝……”謝謝你的悉心照顧,謝謝你的默默關心——這樣一個沉默細心的人,怎麼可能是外人眼裏的廢物呢?他也許隻是……有苦衷。

死,其實是一個不斷往下墜的過程。

寧錦在這一路聽到了不少聲音,有叫大夫的,有叫小姐的,有叫王妃的,還有一個慌亂的聲音——

錦兒!!

然而無論是哪個聲音,她都答複不了了。她已經……徹底地下墜。

都說浮生夢一場,酸甜苦辣都該嚐一遍。就這樣結束了吧,所有的恩怨是非,由不得她不肯忘。縱然記著又如何?老天爺隻給了她區區二十一載生命,有些事情,容不得她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