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停驂,問其是誰?其人哭曰:“吾魯公子季友是也!”
公問為何被麻?”大夫季友曰:“先君莊公臨崩,立其子班嗣位,公子慶父謀弑班,吾又立閔公,慶父又謀殺之,魯國大亂,敬請盟主,定君救亂。”桓公在馬上長歎曰:“吾方伐楚,魯又多亂,此王法不行,亂臣賊子蜂起,何以處之?”管仲忙啟曰:“明公既握定君討亂之權,魯若多亂,不可緩救。”公曰:“移兵進魯何如?”仲曰:“明公要貢包茅入周,以獻楚捷,但令一大將部兵往救可也!”公遂調保駕將軍高奚、仲孫湫二人,各引本部兵與公子季友入魯定君。齊桓公回軍還朝,高奚與季友引兵入魯定亂。後人有詩雲:魯國君臣亂似麻,齊桓伐楚來回家,一聞季友哀求語,即命高奚絕禍芽。
卻說魯公子慶父先與哀薑奸淫,殺閔公,與哀薑宴樂。及聞齊兵殺至,與哀薑奔走出城,遇齊兵於夷原。季友謂高奚曰:“弑二君,淫主母,正此賊也!”高奚挺槍便刺,慶父繞樹而走,遂逃奔於營。高奚回馬來攻魯兵,哀薑正欲望莒同走,高奚喝曰:“亂國淫婦,欲往何處!”一槍刺於馬下。謂季友曰:“此婦雖淫,亦是汝國主母,可收屍歸葬。”又密謂仲孫湫曰:“魯國喪亂,不如乘此機會,打人魯城,滅其社稷,以是大功,有何不可?”湫亦許之。大軍殺人魯城,郊外百姓,皆奔入城。
奚在馬上,遙見一婦人,抱二嬰兒前走,見兵趕近,乃棄一子抱一子而逃。高奚追至,捉所棄之子,問曰:“前婦是你何人?”其嬰童泣曰:“吾母也!”高奚歎曰:“魯國亂極,至於子母相棄,不伐更待何時?”遂勒馬追及婦人,問曰:“子皆汝生,何得棄長而抱幼?”婦人聽曰:“所棄者吾子,抱走者,乃妾兄之子也!”奚訝曰:“汝何棄子存侄?”婦曰:“將軍兵追,力不能兩全,故棄之而逃也!”奚曰:“子母天性也!汝何滅天性而存其侄?”婦人曰:“子,私恩也!侄,公義也!幸得兩全,則公私盡矣!今不幸遇將軍兵臨,若棄侄存子,是舍義而全私恩。吾魯乃禮義之邦,妾若忘義而棄侄,則魯君不容,大夫不恤,妾何顏麵立於世哉?”
高奚謂湫曰:“吾謂魯亂可伐,今村裏婦人尚能守義,焉可伐之?”遂放婦人子母,令三軍偃旗息鼓,而入魯城。後人有詩雲:魯國君臣亂似塵,哀薑慶父肆昏淫,滿朝文武皆如醉,不及城郊野婦人。
公子申出迎齊兵,季友泣告奚曰:“莊公之子三人皆被讒賊所殺,隻有此子而已。”奚遂入朝,聚集文武,奉申即位,是為魯僖公。僖公既立,謂高奚曰:“慶父亂國,今逃歸莒,將軍不誅此賊,日後必又作亂!”高奚正欲部兵伐莒,忽報慶父逃莒,莒侯懼齊加兵來伐,閉城報慶父,慶父進退無路,自縊莒城之下。莒侯令斬慶父首級來獻,僖公宜人莒使,大賞遣歸。僖公曰:“此賊既除,皆高將軍之力!”大宴高奚,重以金帛賜奚歸國。
季友告僖公曰:“昔者高奚入城,將有滅魯之意,因遇郊外婦人,見其守義存侄,遂不敢加兵,魯得全其社稷,皆此婦人之德!主公宜入旌獎,以激風化。”僖公遂宣婦人入朝,問曰:“汝何人之婦?”對曰:“妾城西農家,不敢漏名!”公勞曰:“魯社稷賴汝以全!”賜與黃金十斤,彩帛百匹,賜名義姑。詔有司監造義坊以昭獎旌,婦人謝恩歸家。漢都尉大夫劉向讚曰:齊將攻魯,義姑有節,見軍走山,棄子抱侄,齊將門之,賢其稱理,一婦存義,齊兵遂止。
卻說高奚歸國,桓公問曰:“魯可伐乎?”仲孫湫曰:“魯人猶秉周禮,不可伐也!”公問其故,湫以義婦之事告之。
管仲進曰:“魯周公之後,至於山野婦人猶能持節守義,不以私害公,而況在朝之士夫乎?公宜靖魯難而親之可也!”桓公然之,遂令管至甫入魯申賀。管仲又曰:“南伐諸侯,宜加賞罰,以厲善惡。”桓公遂將有罪者罪,有功者賞,又取轅濤塗斬首示眾,陳侯再三哀乞,桓公不聽。管仲進曰:“明公大度,戮此小夫何益?”公令放歸。仲又曰:“明公且奉包茅朝王,以表主盟之義。”桓公將楚進金帛悉散於從征諸侯,自奉包茅入周見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