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康公問士會曰:“晉兵堅守不出,我之糧盡,難以久持,必用何計以決勝負?”會曰:“臣聞趙盾之弟趙穿者,乃晉侯靈公之婿,自幼輕狂,不知兵事,今聞趙盾使他守東門,若使人在東門辱罵,穿必出戰,一破東門,則三門俱陷,破晉必矣!”康公悅。是夜,使人在東門辱罵!趙穿受辱不過,來告趙盾曰:“養兵練將,正在備敵,大兵今與秦將持,堅閉不戰,非大丈夫所為,爾等不戰,我即引本部開東門迎敵矣!”趙後再三戒之,穿始歸守東門。秦兵又來辱罵,趙穿不稟中軍,引副將史謙殺出,被先蔑與西乞術雙馬夾攻,困在城下。趙盾與管臣聞知趙穿被困,盾忙令諸將一齊殺出,秦兵勢不能敵,披靡大敗,晉兵追至河曲收軍。
正欲搬師,忽一人突入轅門告趙盾曰:“趙穿故違軍法,擅出東門,元帥不斬首示眾,是私其弟也!”眾人視之,乃趙盾府中步軍韓厥也!眾皆為之惶恐。盾乃改容曰:“韓厥直言無隱,義能報眾。”喝令斬趙穿!然後班師。眾將以穿為晉侯之婿,元帥之弟,皆下跪哀求曰:“此亦其部將史謙同罪,乞斬史謙,足可示眾!”趙盾不許,韓厥請曰:“元帥可從諸將之保。”方斬史謙,笞趙穿,罷其官職,大軍班師回朝。晉靈公大悅,重賞諸將。趙盾告靈公曰:“韓厥直言無隱,義能報眾,臣請以中軍元帥讓之!”韓厥辭不敢受。靈公遂拜韓厥為左司馬,使趙盾、趙穿各複原職。後人有詩雲:韓厥秉公無避勢,趙宣服義肯辭名,二臣皆是晉邦傑,高出庸夫妒忌心。
二人謝恩出朝,趙盾回歸而喜曰:“晉有韓厥,吾不憂矣!”其從臣公孫杵臼進曰:“元帥以韓厥為晉國抵柱,不知士會、狐射姑為晉國禍患!”盾曰:“然則若何?”程嬰曰:“公為正卿宜會同僚,謀返二子,則晉無所慮。”盾召韓厥、郤缺、魏顆三大夫議曰:“士會在秦,狐射姑在狄,者終為國患,何以謀之?”韓厥曰:“射姑功臣之子,士會晉之智士,二者雖有大罪,不應逐之於外,可令人清還。然狐射姑在狄須召之便歸,士會在秦,秦伯知其賢能,必不肯放,須設計誘之,方得其還。”盾問:“當用何計?”忽有後生,從旁出曰:“吾有一計,能扶士會而歸?”眾人視之,乃下軍神將魏壽餘也。
盾曰:“伯齡有何計策?”餘曰:“吾單騎奔秦,詐降秦伯,誘士會而歸!”顆曰:“吾兒不能成功而歸,必斬汝首!”
餘受命而往,眾人皆散。獨趙宣子與數從者在後,行至首山桑樹下,見一餓夫曰:“吾乃齊之儒士,姓靈名輒,宦遊三年,囊金殆盡,又沾饑病,所以在此采桑,餓不能起。”盾恤之,令取壺飡酒飯遺之。輒食而懷其半,盾問其故?輒曰:“吾有老母在,故當奉母。”盾謂左右曰:“此孝人也!”又賜金帛酒米而歸。史臣有詩曰:綠畝桑田二月初,趙盾田獵獨歸時,壺食不哺濟靈輒,他日何人出禍危。
卻說魏壽餘單騎奔入西秦,遍訪士會、先蔑,國人皆曰先蔑已死,士會已為中軍參謀。魏壽餘入朝,告康公曰:“臣乃晉公臣魏犨之孫,今晉國趙盾為政,欺傲同列,前此一戰,趙穿違法歸朝,反責臣父,故臣父令臣特來投降。”康公問士會真否,壽餘私攝士會之足,士會知其行計,救己歸晉,乃詐告康公曰:“晉人多詐,壽餘若是真降,必須以何物獻功!”壽餘忙出文書獻曰:“明公能收壽餘,願以魏之地土,獻為進身之功!但臣眷屬在魏,士會晉舊臣,知其道路,乞以士會同臣保取家屬歸秦,然後具兵收魏。”康公大喜,遂令士會從壽餘取家屬。士會諫曰:“晉人,虎狼也!倘知臣過晉,擒臣刺之,則臣之妻子在秦者,主公又殺之,無益於君,徒斃於己,臣不敢往也。”康公不知士會為詐,乃曰:“卿宜盡心而往,若得魏地,重加封賞,倘被晉留,孤當送還家口。”左大夫繞朝諫曰:“不可!此晉人見士會用於我國,故使壽餘行詐,以挾其歸耳!”康公不聽。
士會與壽餘慌忙跑出,繞朝以馬鞭贈士會曰:“子莫謂秦國無人,但主公不用我言,持此鞭速歸,若遲則禍至矣!”士會拜謝上馬,往河東而進。史臣有詩雲:
策馬揮衣古道前,殷勤贈友止係鞭。
休言秦國無名士,怎耐康公不納言。
二人走離鹹陽,行數日,忽有一少年將軍擋住前路,壽餘視之,乃趙盾之子趙朔也。三人下馬相見,餘曰:“子何往耶?”趙朔曰:“吾奉父命引兵前來接應。”二人喜不自勝,入朝見靈公。士會肉袒待罪,靈公曰:“卿無罪也!”忽報:“狐射姑自狄逃歸。”靈公各赦其罪,使複原職。秦伯亦令人送士會之妻子而歸。趙盾曰:“國家多亂,皆由文武不和。今士會、狐射姑既歸主公,宜定例諸臣之爵,使其和睦,以輔邦家,然後達盟以會諸侯,服者懷之,違者征之,則德威兼著,而文公之霸可續矣!”靈公善之。於是封趙盾為左班上卿,苟林甫為次,郤缺為下卿,魏顆為右班上卿,韓厥為下卿,其餘文武備進一級,大宴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