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月樓的陰謀重重
我在繡樓遇見宋景逸時,葉傾城正依偎在他身旁,他目光掃到我這裏時,先是怔了一怔,然後,下意識地抖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同葉傾城拉開了點距離。
皇子公主此刻都已經被西夜的手下弄醒,一個個正嬌貴地嫌棄著這裏不好、那裏不好。見到我時,幾位皇子一齊朝我撲來。
大皇子道:“音音,為了救我,你有沒有受傷?如果有,我就帶兵把傷你的人給平了!”
我一驚,隻想,大皇子口中的平了,到底是橫切還是縱切,是切上麵還是切下麵。總之,無論如何,都實在太血腥暴力了!
二皇子嫌棄地看了大皇子一眼,道:“音音,汝救吾一命,吾願以餘生來報!”
我一顫,抖著嗓子,道:“君子施恩不圖報,二皇子,你不要毀了我的信仰!”
宋景盛關切地拉過我的手,問:“音音,做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吃飽。為了救我,你一定費了不少心,你餓不餓?餓了我下麵給你吃?”
我再沒了耐心,怒道:“吃你妹!”
宋景盛委屈地撇嘴,宋景逸走了過來,用扇子將他的手打開,道:“辦法是我想的,東西是我置辦的,你們一個個要報恩的,來找我就是了。老九,去給我煮一碗麵,記得,不要香菜。”
宋景盛嘴角抽了抽,懨懨地出去找老管家問廚房在哪兒了。
我倒是頭一回覺得,有人來跟你搶功勞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於是乎,看宋景逸那張俊臉,又爽了好幾層。
就在我盯著宋景逸細細看時,不知是誰喊了句:“阿珍怎麼不見了?”
我同宋景逸這才慌了神,老管家突然跑了進來,拉著我,道:“阿音,不得了,出大事情了。”
我一愣,道:“宋景盛這麼快就把你家廚房給燒了?我可是沒錢賠的。要賠錢,找他。”我轉頭指向宋景逸,宋景逸身子一側開,接力指著大皇子同二皇子,道:“找他們!”
“不是啊!”老管家年紀大了,語言功能有了一些障礙,表達能力也出了問題,自己一個人跳腳了半天,才說出來,道,“不好了!城主床榻上躺了個女人!”
“這有什麼不好的?至少證明你們的城主還是很有精力的啊!”我握拳,做了一個給力的姿勢。
“不是啊!”老管家欲哭無淚,又磨蹭了好久,才道出來一句,“那女人我們城主不認識!”
“看不出來,你們城主很有魅力啊?”宋景逸道,“這個閨房之事就不用跟我們說了吧?對了,老管家,麻煩您一件事情,幫我們找一找夷安公主。”
“對對對!那個女人醒來,說自己是大周的夷安公主!”老管家終於說出了關鍵詞。
整室的氣氛都不對了,陳胤突然竄到前頭來,拎著老管家的衣領,急急道:“你說什麼?你說阿珍她……”
陳胤的手一頓,失神了一會兒,接著問道:“阿珍她怎麼樣了,她還好嗎?帶我去見她……”
一大波兄妹情深開始演繹,我揮手淩空一個握拳道:“收!”
所有人都停止了慌亂,有些話宋景逸不方便說,便由我說了:“你們剛剛清醒過來,就還是先歇歇,養養精神。我同八皇子還有陳國世子一起去看一看阿珍,就好了。”
我們正準備跟著老管家走了,被葉傾城攔住,道:“我……我也想一起去……”
宋景逸動唇,剛準備答話,就被我攔截了。
葉傾城作為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她到底還有多少把戲,我尚不清楚,還是將她留下的好,道:“又不是去打麻將,還非得湊夠四個人嗎?葉小姐,也留下好好休息吧?省得有人待會兒要擔心了。”我話說著,朝宋景逸看了一眼。
我竟沒有察覺,最末那一句話,叫旁人聽起來,竟是醋意十足的。
葉傾城臉驟然一白,又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幸虧,在場的人,不管心在不在我這邊,立場上都是站在我這邊的。有公主上去拉著葉傾城,道:“傾城,就留下吧!”
陳胤已是等不及,我同他跟在老管家身後,已踏出繡樓,宋景逸才安撫完葉傾城,追了上來。
我們到西夜房門前的時候,看見西夜正在門口來回踱步,一副擔心焦慮的樣子。看見我時,宛若看見了從天而降的救命仙女一樣,拉著我的手就不鬆開了。
宋景逸微微瞥了一眼他的手,沒有作聲。但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情緒有那麼點不穩定。我顧不上分析他是個什麼情況,隻急急地問道:“城主,阿珍她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西夜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汙染,道,“我一進門,就看見……”
“你就沒看看她怎麼樣了?”我好奇道。
“不行,那畫麵太美,我不敢看啊!”
嗯,是個很有貞操的真男人!
所以,是半盲的老管家進去看的?
陳胤先我們一步進了房,卻被宋景珍用花瓶給砸了出來。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我不想活了!”宋景珍吼得撕心裂肺。
陳胤是個疼女朋友的人,怕她真想不開,隔著門,安慰她道:“阿珍,我不進來。你千萬別想不開,有什麼事情,咱們商量著來,好嗎?”
屋裏半天沒個動靜,我推門想進去,被陳胤攔下,問:“現在進去,阿珍會不會尋死?”
我無視了他的阻攔,道:“真心想尋死的,早悄悄地把事情給辦了。誰會這麼大張旗鼓的?”
“我還是不放心……”陳胤擔憂道。
“那你在外邊候著吧?我跟沈音音進去。我自己的妹妹,太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了。”宋景逸也覺得陳胤這樣太過小心謹慎,來幫腔道。
陳胤終於被我們說動,放我們進了屋子。
一進去,就看見宋景珍裹著被子縮在西夜的床上,那場景,有點淫心的人都能想歪。
宋景珍看見我們進來,拿起身邊一根繩子,繞在自己脖子上,威脅我們道:“你們別過來,過來我就絞死自己!”
“今天真是開眼了啊?見過撞柱、自刎、吞金、懸梁。倒是頭一回見人自己拿根繩子把自己給勒死的。”我邊說著邊朝她走近,道,“你力氣小,肯定拉不斷自己的脖子。來,我幫你。”
宋景珍麵露懼色,道:“要不,還是算了?”
宋景逸也跟著我的腳步向前,笑眯眯地道:“怎麼能算了呢?來,阿珍,皇兄一向疼你,你想要做的事情,皇兄都會幫你做到。來,我跟音音一人扯一邊,來幫你。”
宋景珍急中生智,將繩子團了團,嚐試著想塞進嘴裏,發現根本塞不下。她欲哭無淚,哀求我們,道:“兩位大人,請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我笑著道:“那就說說,你是怎麼到西夜的床上來的?”
宋景珍用手輕輕敲了敲腦袋,道:“我真不知道,我剛一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這裏了。”宋景珍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可憐模樣來。
“西夜這個禽獸!”宋景逸一拳砸在一旁的牆壁上,動作突然頓住,嘴唇微微抽了一抽,他極力控製住自己的語調,道,“我去找他算賬!”
一邊說,一邊便往門外走,邊走還邊抖著手。
“皇兄這是怎麼了?”宋景珍疑惑地問我。
我望著他的背影,認真地回到宋景珍,道:“他一定是剛剛把手給砸疼了。”
“喂,宋景逸,別裝了,沒傷得怎麼樣吧?我這裏有治傷的藥膏呢!”我朝宋景逸喊道。他拉門的手頓了一頓,複又將步子踱了回來,道:“誰受傷了?”
我便也懶得搭理他,他卻自己湊過來問:“你說的那個什麼藥膏,給我瞧瞧唄!我就聞聞香不香。”
宋景珍聽不下去了,道:“皇兄,你有這麼奇怪的癖好,母後她知道嗎?”
我將白玉衾給我的藥膏拿了出來,幫宋景逸的手搓熱了再敷上去,漫不經心地問道:“阿珍,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西夜的房中?”
“不、不知道啊!”宋景珍有些吞吐道。
我幫宋景逸的手吹了吹,接著問答:“按理說,有葉傾城珠玉在前,他不能夠對你起什麼心思了吧?”
“對啊!”宋景逸猛然抬頭,鼻尖與我相撞,疼得我眼淚都下來了。他抽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繼續道,“那就是有人想嫁禍西夜,讓我們誤以為他對阿珍有非分之想,以此讓大周和陳國與西鄴城為敵?”
話到這裏,我猛然一驚,若是這個猜想屬實,先前在繡樓燒死皇子公主的事情,必然就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可讓大周同陳國與西鄴城為敵對葉傾城能有什麼好處?而且問題的關鍵卻在於——
我話還沒問出口,宋景逸已經繼續發問,道:“可阿珍,你是怎麼暈倒的呢?其他兄弟姐妹又是怎麼暈過去的?”
“我……我不知道啊!”宋景珍繼續搪塞我們。
我問:“阿珍,你是不是說謊了?”
我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看,她別過頭去,躲開我犀利的目光。
我說:“你說謊的時候,眼睛喜歡往下看。”
“我剛剛明明沒有往下看啊,你怎麼……”
宋景珍話到嘴邊,突然收住了。將頭轉過來,便看見我和宋景逸兩個人不懷好意地朝她笑著。
宋景珍掙紮了一會兒,拗不過我們,才怯怯地道:“那我告訴你們倆,千萬不能說出去。”
其實一般說這話的人心裏都挺有底,聽眾朋友一定會把秘密說出去。
我跟宋景逸為了聽到這個秘密,自然也是要裝一裝善良的人,保證道:“你說,我們保證不說去!”
不說出去——還能寫啊!
宋景珍握了握拳,一狠心,道:“其實,我想嫁的人,根本不是陳胤。”
我同宋景逸俱是一愣。我想了想剛剛陳胤在門外一副揪心的模樣,原來竟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可歎!可歎啊!
“我想嫁的人,其實是皇宮裏的一個小侍衛。音音,上次我同你說,陳胤送我回的夷安宮,確實如此,可之前,卻是那個小侍衛守護的我。他為了避嫌,見到陳胤才離開的。”
“你是想借此遠嫁的機會,同那個小侍衛私奔?”我覺得宋景珍比我想象的要智慧得多。
“什麼私奔?我這叫追求自由的愛情。”宋景珍對自己的愛情定位後,繼續道,“平日裏,我都被看得牢牢的。想出趟宮門都難,怎麼可能有機會去追求屬於自己真正的幸福呢?”
“所以,你坑了我們那麼多錢,把我們倆都抄家了,就是為了跟那個小侍衛私奔?”宋景逸語調上揚,有些怒意道,眼瞅著他的拳頭又要砸到牆上去,我趕忙撲過去將他的手握住,撫了撫他的背,替他順氣,道:“冷靜,保持冷靜。”
轉頭,我就對著宋景珍吼道:“還錢!!!”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陳胤的聲音傳來,有些緊張,道:“阿珍,你還好嗎?沒事兒吧?”
“沒事!”宋景逸大聲回了陳胤,回過頭來低聲道了句,“才怪!”
“你看看。”我數落宋景珍,道,“陳胤多好的男人,你偏不要,非要跟那個小侍衛跑了。結果呢?被人拋棄了,是不是?”
宋景珍難得肯低頭,道:“是我對不起陳胤,我沒臉見他了。”
“嗯,你確實沒臉見了。”宋景逸低聲道。
我問:“不過,你要私奔,怎麼還能把皇宮培養出來的暗衛都搞暈了?”
宋景珍心懷愧疚,道:“是那個小侍衛給我的迷藥,說是讓我摻在水裏。皇兄皇姐他們自然不會懷疑我給的水,侍衛們也不敢懷疑我給的水。結果,他們就都暈了。我按照先前說好的,逃到林子的東麵,卻被人一棒子敲昏了頭,再醒來,就真的是在這裏了。”
宋景逸問:“那個小侍衛人呢?”
“我沒能見到他,他還帶走了你們給我的銀兩。”宋景珍嗓音越來越小,以至於都聽不清楚,可關於我們的錢,我和宋景逸可是聽得清楚得很。
我氣道:“你私奔還把銀兩放那個小侍衛那裏?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不是你說的,愛情,就是無條件地相信彼此嗎?”宋景珍看著我,一本正經道。
我痛苦地捂住心口,老娘要是知道你是要私奔而不是跟陳胤走,我會說這麼狗血的話嗎!
這種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敢信!
“那迷藥,你還有得剩嗎?”宋景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