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卻突然異常嚴肅了起來,欲言又止:“小師妹,安潔她……可能會不太喜歡你。”

蘇情生有些奇怪:“我們性子會合不來嗎?”

沈慕言突然踩下了刹車,車裏的人都是劇烈地一晃,好在有安全帶,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蘇情生驚魂甫定,就聽他說道:“安潔喜歡顧北城,她就是樓下那間房間的原主。”

蘇情生半晌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啊?”

“安潔不是顧北城的親妹妹,安家是在顧北城家中出事成為孤兒的時候收留了顧北城,與顧北城而言是有恩的。安潔是安家的獨女,上學時一直跟著顧北城,他平日裏對安潔嗬護有加,時間一長,安潔喜歡上了顧北城,但顧北城心裏卻是一直拿安潔當成妹妹看。安潔表了白,被婉拒了,很受打擊,也就是這會兒安潔被查出了白血病。這之後她被病魔折磨得不像樣子,人也虛弱了很多,心卻是固執,有一次病危被搶救過來,她問顧北城她都快不在了,他答應她以未婚夫的身份照顧她走完最後這點時間又能怎麼樣?這要是我估計就架不住壓力答應了,但顧北城隻是很冷靜地說他不會讓她死的。這之後他們一直尋醫問藥,與世界各國的專家聯係,安潔也終於活到了現在。我問顧北城,如果那個時候安潔真的沒撐過去,他會不會因為內疚自責一輩子,顧北城說他會自責一輩子,但卻不是因為拒絕了安潔,他有他的原則,他不想讓安潔離世前最後得到的都是虛假。”

原來是這樣。

蘇情生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顧北城一定要自己去接安潔,對於安家,他必然感激,對於安潔,他難免愧疚。

沉默了一會兒,蘇情生隻是說:“謝謝師兄了。”

沈慕言看得出她有點失落,怕她生出心結,特意多說兩句安慰她道:“安潔的事你不要太擔心,相信顧北城他心裏有數。”

蘇情生伸手揉了揉臉,想了想,說:“我不是擔心安潔和顧北城會有些什麼,他們兄妹那麼多年,若是真有什麼也就輪不到我了。我隻是沒想到,顧北城竟然是孤兒。”

鄭紹廷和唐箏,他們都有著一段同孤兒相似的生活,那個時候活得艱難,能夠遇上一戶好人家有多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如唐箏,成就了一身的傷痕。

蘇情生深吸了一口氣:“那些年他一定過得很辛苦,是安家幫了他,我也為他覺得感激,如果那個時候我就認識他就好了,我就可以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陪在他身邊。”

見她難過,沈慕言輕拍了拍她的肩,對她道:“他現在也需要幫助,你就在他身邊。”

蘇情生低了頭,沉思著,沒有說話。

沈慕言將她送回到她在倫敦自己租住的地方,時間已經不早,這個時候回到老樓遇到安潔,介紹她身份時安潔勢必會難過,安潔剛到倫敦,時差還沒完全倒過來,還是要讓她先休息一下再說。

這樁事,多少有些委屈蘇情生,沈慕言也知道,隻是這世間的事難以兩全,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一晚,蘇情生失眠了。

(6)以真心換真心,她的想法這樣簡單

第二天,蘇情生形容有些憔悴,送程玉琳去機場,程玉琳一眼就看出她狀態不對,問道:“怎麼?和顧北城吵架了?”

蘇情生頭疼得連笑一笑的心思都沒了,隻是撇了撇嘴道:“沒有,我自己失眠了而已。”

就聽母親長歎了一口氣:“你真是……”想要責怪什麼,可看著她的樣子,也沒忍心再說下去。

出租車停在了機場門外,蘇情生和母親下車,正要從後備箱將行李拽出來,手上卻忽然一輕,箱子被人拿了過去。她抬頭,隻見原本該在老樓陪著自己妹妹的顧北城竟然來了機場,看樣子,應該等她們有一會兒了。

“你……”蘇情生的話忽然哽在了喉頭,有驚有喜。她原本還因為他一個電話都沒有而覺得心裏有些憋悶,覺得她母親就要走了,他昨天爽了約,今天至少理應打個電話來說句一路平安,這下倒是她冤枉他了。

他看著她,低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蘇情生點了一下頭。

其實也不算太晚。

程玉琳在一旁看著,不由問:“這位是……”

蘇情生剛要介紹,卻聽顧北城先一步開口道:“阿姨好,我叫顧北城,現在在和情生交往。昨天晚上我妹妹安潔來倫敦,臨時得知所以沒來得及跟您和情生提前說一聲,十分抱歉,是我的錯。初次見麵,給您備了一份薄禮,希望您喜歡。”

顧北城說著,遞給程玉琳一個袋子。

他這一番話說得禮節周到、十分得體,再加上昨天沈慕言也已經解釋了安潔的情況,對於昨天的氣,程玉琳大致消了。她打量著顧北城,對他的第一印象其實是不錯的,他人品好不好、能力強不強她看不出來,但這個長相的確是如蘇情生所說,該是上乘。

但太輕易鬆口隻怕會讓他以後不把他們娘家人放在眼裏,程玉琳掂量了一番,嚴厲道:“今天時間太緊,有些事也問不清,我不反對你們交往,但也並不代表我們就認可你了。我們家未必有多大的勢力,但這一點還是敢說的,如果你敢欺負情生,我們一定不會放過你。”

蘇情生趕緊過去抱住母親的胳膊:“媽,他不會欺負我的,他要是欺負我,我就放把火把他的樓燒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其實就是句玩笑話,想讓程玉琳放心,蘇情生說笑著抬起頭,卻隻見顧北城的神色驀然一僵。

好在隻是一瞬,他很快回過神來,有些勉強地牽了一下嘴角:“我會好好照顧情生的。”

程玉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對他道:“那你就好好照顧她,你看她失眠了一晚上,臉色都成這樣了,這也算好好照顧?”

“媽……”

被母親戳穿這一點,蘇情生頓時尷尬得很,向顧北城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顧北城見她臉上果然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有些心疼又有些自責地蹙了蹙眉:“的確是我的疏忽。”

程玉琳這才鬆了鬆口氣:“今天先這樣吧,如果三個月以後你們還在交往的話,抽個空回國一趟吧,我們家其他人也要見見你。”

顧北城應得幹脆:“好的。”

將程玉琳送進機場,算著飛機的時間應該要起飛了,蘇情生這才長舒了口氣……

半口氣還沒舒完,直接就被身邊的人攬進了懷裏,耳邊,他的聲音沉沉的:“對不起,昨天讓你受委屈了。”

蘇情生想了想,實話實說:“其實一開始還好的,畢竟安潔的情況特殊,隻是你沒來,我在我媽麵前有些尷尬罷了,但是後來你一晚上也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問問這邊情況怎麼樣,我就覺得有點委屈了。”

他抱緊她,主動認錯道:“這是我沒有想周全,沈慕言回來和我說了你們這邊的情況,後來安潔說她睡不著,拉著我和她聊了一晚上,我覺得你該睡了,安潔的事情在電話裏也說不清,我就想今天見麵再說,沒想到會害得你失眠。”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她臉一下子紅了,她推開他,忍不住矯情了一把:“誰為你失眠啊,我是因為我媽今天要走了,我難過才失眠的好嗎?”

顧北城也不戳穿她,隻是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別難過,你還有我。”

七個字,蘇情生的心險些漏跳了一拍。

顧北城今天說話好聽得她簡直想哭了。

昨天晚上聽說顧北城是孤兒的時候,她說她希望那個時候就認識他。如果那個時候他們認識,她一定要把這句話說給他聽,別難過,你還有我。

我會一直陪著你。

而現在,顧北城已經這麼強大,可以照顧好自己,還可以照顧好周圍很多人。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顧北城,我昨天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對你的了解真的很少,我不知道你的身世、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妹妹,更不知道你曾經經曆過什麼,你找Wilson Wang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這件事和你的身世有關嗎?”

顧北城剛要說什麼,就被蘇情生打斷了:“光問別人自己卻不說不好,所以我先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我們家是做生意的,家裏條件算是不錯的吧,我的父母都在,還有一個哥哥,哥哥已經結婚生子了。家族的企業由他打理,父母想讓我去幫忙,但我不喜歡,就一個人跑到英國來讀學位了。我的經曆很簡單,一直很幸運,一條路直著走,基本連個彎都沒有。”停了一下,她抬起頭直視著他,“你呢?你從前的人生又是怎麼樣的?”

她毫無防備之心、一五一十地將她的家世告知他,以真心換真心,她的想法這樣簡單。

顧北城從未和任何人像這樣談論起自己這三十年的生活,就算是沈慕言,也隻是從不同人那裏七零八落地了解到一些事情,他竟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我……”

他停住了半晌,蘇情生也不催,隻是仰著頭認真地看著他,耐心地等。

顧北城輕歎了一口氣,緊接著,蘇情生隻覺得自己眼前一黑,是他抬手遮在了她的眼上。

“情生,別看我,我會說不出。”

他的大手微涼,橫著擋在她的雙眼上,順帶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

蘇情生微訝過後,想到顧北城的性格隻覺得倒也的確如此,他倨傲、高冷、寡言,可其實從來都是說不得、不得說而已。這些事情都是藏在他心底很多年的秘密,想要說出來並不輕鬆。

蘇情生伸手握在他的手上,將自己的眼睛蓋得更嚴實了一些,乖巧地點頭道:“我不看,你說吧。”

顧北城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卻又有些溫暖,他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說得沒錯,我找Wilson Wang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事關我們家上下六口人的性命。”

蘇情生早就想過他的經曆必然曲折,已經做了思想準備,卻沒想到會是這樣離奇,這樣的開場白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什麼意思?”

顧北城眸光微暗:“我們家,顧家,原來也是做生意的,但在一次小型晚宴的時候,家裏失火了。我的家人都在那次火災中喪生,我僥幸逃脫。事故的鑒定結果是後院的煙頭導致的意外失火,可我知道不是。”

她很是意外:“為什麼這麼確定?”

“我看到了,當時我和一個小女孩正巧在後院,看到了縱火的那個人。我逃出以後被聞訊趕來的安叔叔帶走,他是我父親生前的至交。我想要去和警察說縱火犯的事,卻被安叔叔攔住,因為我沒有任何證據,還隻是一個孩子,他們很可能不會相信我的話,而如果那個人真的是衝著我們家來的,聽說我還活著,怕是會對我不利。我自己其實並不怕什麼,但我怕牽連到安叔叔一家,隻能等到有能力以後,自己去找出那個人。”

這於一帆風順的蘇情生而言簡直是如同故事一樣的經曆,她沉默了半晌,問他:“這個人……是Wilson Wang?”

“是,也不是,當年策劃這場火災的是Wilson Wang,但背後指使的卻另有其人,我想問Wilson Wang的就是這個。”

蘇情生又一次沉默了。

這一次,她沉默的時間格外長,就在顧北城以為她被嚇著了的時候,蘇情生放下了握在他手背上雙手,向前一步摟住了他。

她其實很想將他抱在懷裏安慰她,就像他剛才做的那樣,奈何身高不夠,隻能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你一定會問出來的,有我在幫你,我一直那麼幸運。”

顧北城隻覺得胸口的地方暖暖的,他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輕聲應道:“對,你一直那麼幸運。”

想說的話都說了,想知道的也知道了,蘇情生頓時覺得心裏輕鬆了不少,然而一轉念卻又想起了另一件大事——安潔。

她有些愁苦,問顧北城:“安潔這次來,要待多久呢?”

倒不是覺得受到威脅了想趕人,隻是如果安潔要在這邊長住的話,她與顧北城的事遲早是要挑破的,安潔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要是心理上受了刺激……

“她說她也不確定,不過不管如何,該告訴她的我會找機會和她去說,她的性子也不喜歡被人蒙在鼓裏。”

顧北城既然這樣說了,她自然相信他做事的分寸:“那你先送我回我的住處吧,等你和安潔說好了,我再回老樓。”

“不必,今天陸延初會過來和你見麵,在見Wilson Wang之前,你們兩個要先溝通好,當然,要是你現在改主意不想去了,那是最好。”

他總歸還是擔心她,Wilson Wang絕非善類,這個計劃一旦被識破,她離Wilson Wang最近,怕給她帶來傷害。

蘇情生好不容易才磨得他同意她陪他一起,怎麼肯就這樣算了,當即道:“我們這就回去吧!”

(7)感情這樣複雜的東西裏,他卻依舊將條框分得清楚

很快回到了老樓,蘇情生跟在顧北城的身後,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戴著帽子坐在輪椅上。她的麵色發白,帶著病態,但是認真打扮過的,麵上帶著精致的妝容,應該就是安潔了。

看見顧北城進來,安潔開心地道:“快來看我為你準備的午飯!”

顧北城向前走了兩步,安潔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竟然還有一個人,有些意外,笑容一僵,問道:“這是……”

一旁的沈慕言有些緊張地看了他們一眼,顧北城剛要開口,卻被蘇情生主動將問題接了過去:“我是他們的助理,我姓蘇,叫蘇情生。”

安潔一下放鬆了許多:“我姓安,叫安潔,是顧北城的妹妹。”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呀,我隻準備了三個人的午餐……”

蘇情生看向她的身後,不知道她從哪變出了一張小桌子支在大廳,上麵擺著三盤沙拉和意大利麵,擺盤精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蘇情生笑了笑,道:“沒事,我自己做就可以了。”

安潔同顧北城和沈慕言在大廳的桌子上吃完午飯,蘇情生剛好做完了自己的那份,拿回了辦公室。她來這裏是為了見陸延初,所以安安靜靜地等陸延初就好了。

大廳裏,安潔很是活泛,除去吃飯的那十幾分鍾,她基本上一直在和顧北城說笑,看得出,有這個哥哥在,她的心情非常好。

她問顧北城:“快說我做飯的手藝有沒有長進?”

顧北城點了點頭:“還不錯,不過別再做了,你身體經不起勞累。”

安潔心裏高興,撒了個嬌:“我不覺得累的,剛才看到廚房裏沙拉醬的牌子還是當初我選的那個,離開這麼久,這裏什麼都沒變,就好像我從沒有離開過一樣。”

顧北城低了頭,神色微凝。

安潔卻沒有發現,又說了一會兒,她講了一個忘記從哪裏聽來的笑話,自己笑得正開心,顧北城卻忽然開口打斷她:“安潔,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安潔的笑意一凝,隻覺得眼前的顧北城忽然變得有些嚴肅,她想不出是什麼事,應了一聲:“哦。”

一旁的辦公室有蘇情生在,顧北城將安潔帶回了安潔的房間。

終究還是要說開的,越晚知道,安潔隻會越尷尬、越難過。

“安潔,因為你是我的家人,所以有件事情我應該告訴你。”

安潔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嘴角還在上揚著:“嗯,你說。”

顧北城放輕了語氣,就像隻是在和自己的家人聊天:“剛才和我一起進來的蘇情生不隻是我的助理,她也是我正在交往的對象。”

安潔原本正在整理蓋在自己膝蓋上的毯子,聽到顧北城的話,一下子僵住了。

“你是說……她是你的女朋友?”

雖然不忍,顧北城還是看著安潔點頭道:“是的。”

她的臉色愈顯蒼白:“為什麼剛進門的時候不說?覺得我病成這個鬼樣子,連句實話都聽不了嗎?”

安潔的情緒已經有些激動,她從小優越,好勝心和自尊心其實都強得很,可如今得了病,虛弱得每天隻能坐在輪椅上,竟然還要被情敵憐憫!

相比於她,顧北城異常冷靜道:“安潔,你知道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我們……

安潔被這兩個字刺痛,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她問他:“爸媽他們知道嗎?”

“還不知道,不過後麵會說的。”

安潔低下頭,沉默了。

所以,他們是認真的。

許久,她的手緊緊攥著毯子的一角,開口,卻已經是雲淡風輕的語氣:“雖然我並不了解她,但既然你喜歡她,她一定有討人喜歡的地方,恭喜你們。”

安潔畢竟是安家的小姐,起碼的禮節和自尊自然要保住,她抬起頭,衝著顧北城像是真心一般笑了一下,又或許她就是真心的呢?

顧北城看著她的神情,她的笑容似真似假,他不好強求她什麼,隻是簡單地說了聲:“謝謝。”

安潔又笑了一笑。

顧北城從她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安潔並沒有跟出來,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沈慕言在外麵等候他已久,見他終於出來,不由問他:“說完了?”

顧北城點頭。

沈慕言輕歎了一口氣:“這種時候真不知道是該為情生感到高興,還是該為安潔感到難過?你知道嗎,為了準備中午這頓飯,安潔在廚房裏忙活了一上午,她坐在輪椅上明明事事不便,卻不讓我幫忙,我看著她,隻覺得她真的挺可憐的,她對你的心思,你早就知道,她家對你有恩,你們又一起長大,原本該是無可比擬的感情,可你卻一直在拒絕她,而今又喜歡上別人。”

顧北城的心裏卻是早已有了答案:“感情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我很喜歡安潔,但是是哥哥對妹妹的那種喜歡,我若答應她就是在可憐她,安潔她值得更好的,不需要別人可憐。”

沈慕言抿起了唇,感情這種複雜的東西裏,顧北城卻依舊能將條條框框分得這麼清楚,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但總歸顧北城自己考慮清楚了,已經做出了決定,再多說什麼也無益,沈慕言再開口,已經換了話題:“對了,剛才有消息說陳峻一聯係其他幾家醫藥公司談合作的事了,咱們要不要有所準備?”

“合作?”顧北城聽到這個消息,神情嚴肅了起來,他蹙起眉,“陳峻一收購Oyle時已經消耗了大量資金,這次來英國試水,他的資金儲備量不大。這邊這些製藥公司又都精得很,要說合作,都是要低投入、高回報的才肯幹,陳峻一怎麼合作得起?”

沈慕言點了點頭:“我也在奇怪這件事,之前他來找G.U合作,這步棋走得還算有些腦子。他剛來英國,腳跟不穩,再加上Oyle因抄襲事件名聲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與G.U合作,他們必定能名利雙收,可惜被你拒絕了,但現在去找那些公司合作,他該不會是病急亂投醫了吧?”

顧北城卻是沉默了片刻,仔細地思考了一番才道:“他大概是要鋌而走險,以合作為名,許給合作者空頭支票,為的是借合作者的資源發現新的契機。Oyle現在在英國市場的狀態半死不活,與其這樣耗下去,不如賭一把。”他說著,冷笑了一聲,“陳峻一雖然年輕氣盛、缺少經驗,但這樣陰損又似搏擊一般的方法卻不像是他的風格,不知道是誰給他出的主意,是要幫他還是害他。”

“那我們……”

“G.U前期的項目最近也都該結束了,資金回籠,我們有備無患,等著看事態發展就是了,可能不用多久,陳峻一就該自己離開英國了。”

沈慕言點了點頭:“這樣最好。”

與他們一廳之隔的蘇情生的世界卻與他們大不一樣。

原本正在看著一本心理學的書籍,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她一看,意外地發現是陳峻一的來電。

電話接通,陳峻一是來詢問她母親的情況的,蘇情生讓他放心,告訴他程玉琳已經在回國的飛機上,又特別感謝了他上次的幫助,陳峻一笑了一下,說她客氣。

話說到一半,蘇情生就聽聽筒那邊傳來別人的說話聲,大概是陳峻一的秘書,說著什麼報表的事,陳峻一應了兩聲,再回來同蘇情生說話時,她不由得問:“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是比較忙,阿姨上次提的建議我考慮過了,覺得可行,想試一試,準備合作案比較費事。”

蘇情生一怔:“我媽的建議?”忽然想起那日在餐廳,母親所說的那一句“合作案是一種簽法,項目執行又是另一種說法”,陳峻一指的大概就是這個了。

她雖然對商業圈並不了解,但母親所說的這句話總讓她覺得不好,她趕忙阻止陳峻一道:“那個,你先別著急準備,再考慮考慮吧,我媽她那天……就是隨口一說……”

陳峻一那邊好像又來了什麼人,與他交談了兩句,陳峻一才對電話這邊的她道:“我們已經開始,就不能再停下來考慮了。沒事的,情生你別太擔心了,對於我們現在的境況,與其這樣坐以待斃被G.U逼到絕境,不如冒險反擊一次。”

可這並不能讓蘇情生真正地放心下來,她問:“如果要是失敗了你們會如何?”

陳峻一想了想,笑了一下:“那你就不用擔心像這樣老被我打擾了。”

言下之意是他就該離開英國了,先前買下Oyle所花的大量資金也全都打了水漂,這雖然不至於讓陳家國內的生意受到太大的打擊,但資金上卻是會有不小的影響。

這件事太冒險了,蘇情生記得小時候父親好像做了樁什麼生意,爺爺曾在飯桌上對父親發了怒,怒極之下,來來回回所說的都是那句話:“誰給你的膽子來冒這種風險?別說什麼如果不冒險就不會有大回報,生存你懂嗎?這種時候生存才是最重要的!活下去總會有回報的那一天!”

放在他們家,麵對陳峻一這樣的境況,她想她的父母也不會采用陳峻一這樣的方法。

也正是因為這樣,蘇情生對母親當日的建議有所疑慮,蘇、陳兩家在國內畢竟是競爭對手,陳峻一真的都考慮清楚了嗎?

可現在也晚了,蘇情生蹙緊眉,沉默了片刻,最終也隻能說:“還是希望你能成功。”

陳峻一道了聲謝,掛了電話。

蘇情生本來就因為安潔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此時聽了陳峻一的話,心口就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了。

雖然說商場如戰場,既然是陳峻一自己認可了她母親的提議、自己決定執行,那就賴不得別人,可若是他真的最後難以收場,蘇情生終是於心不忍。

一個人矛盾了一會兒也沒矛盾出個結果,沒過多久,陸延初來了,蘇情生和顧北城及沈慕言都在,四個人仔細商量了一下將陸延初引給Wilson Wang治療的事,計劃算是周密。

說完正事,幾個人閑聊起來,蘇情生這才得知原來陸延初與顧北城從前是同窗,私交甚好,又因為一些事欠了顧北城一個不小的人情,這次來為他幫忙算是還了人情,顧北城早就告訴過他這件事危險,他原以為隻有他們三個人,看著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蘇情生也覺得有些意外,問顧北城:“你們從哪兒騙了這麼一個小姑娘來?”

沈慕言聽完哈哈大笑,對陸延初道:“她是顧北城的女朋友。”

半晌,陸延初說出了一個字:“啊?”

蘇情生和陸延初漸漸熟悉起來,陸延初時常會同她講起顧北城上學時候的事情,成績好、能力強什麼的不用多說,平日裏冷著一張臉,然而卻頗受人歡迎,學校裏不同膚色的女生都和他表過白,隻不過都被他婉拒了,時間一長,就傳出顧北城喜歡男生的傳聞,那時候和他走得還算近的陸延初自然成了被懷疑的對象。

陸延初說起那段時光還不禁想笑:“那個時候老子也很愁苦,心想顧北城他要是真喜歡我可怎麼辦?不過現在看到你,我算是放心了。”

陸延初比較開放,說起話來比沈慕言還要口無遮攔,蘇情生笑得前仰後合,隻覺得顧北城會和他成為朋友實在是一件神奇的事。

他說得直接,蘇情生也坦白道:“其實我剛到這裏的時候還猜測過沈師兄和顧北城是不是一對……”

陸延初大笑著去看顧北城的表情,隻見顧北城的臉色一下子暗了下來。

陸延初又笑了一會兒。

當然,他很快改了口,說起顧北城畢業的時候,由於成績優秀,導師想要留他,好多家單位找上門來。陸延初誇蘇情生眼光不錯,也很幸運,可以遇到顧北城。

蘇情生當然知道顧北城優秀,但聽到陸延初這麼說就好像她中了彩票似的,她的心裏有些小別扭,撇了撇嘴道:“我讀書的時候成績也很好的,還是學生會的副會長,畢業的時候雖然導師沒有留我,但是把我介紹到了師兄這裏來啊……”

陸延初有些奇怪地看著她:“所以呢?”

她瞪了他一眼:“所以顧北城能遇見我,他也很幸運。”

有片刻的安靜,陸延初看著眼前有些固執地看著自己的蘇情生,啞然。

卻是一旁的沈慕言輕笑了一聲,開口道:“他的確是挺幸運的。”

在剛剛得知他們交往的時候,沈慕言替他們高興的同時其實也有些奇怪,不知道蘇情生究竟是哪一點特別,讓顧北城動了心,可現在,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她的固執、她的自尊、她的小驕傲,好像有一點孩子氣,其實卻是源自她心底有所堅持,她很幸運,因為她當得起這樣的幸運。

這之後他們又聊了幾句,陸延初就走了,臨走前在門口忍不住問了顧北城一句:“這姑娘沒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作為交往的對象,她是個難得的人選,隻是作為一個心理治療師,讓她去麵對Wilson Wang,你真的放心嗎?”

顧北城搖了搖頭:“若說放心,我是無論如何也放不了心的,如果在Wilson Wang那邊有任何異樣,還請你一定立刻告知我。”

陸延初點頭應了。

(8)你連我哥是誰都不知道,就敢和他交往?

但他們似乎都多慮了,這樁事進行得異常順利,似乎蘇情生真的是被幸運之神眷顧。

當半個多月以後第二期節目錄製的時候,蘇情生在後台找到了一個機會私下裏接近Wilson Wang,她快步走到他的麵前,叫住他:“王先生,可不可以耽誤您一點時間?我有點問題想要請教您一下。”

Wilson Wang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開口,語氣冷淡道:“你是A.G的那個助理?”

她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驚喜地點了點頭:“是我。”其實她在化妝間報出唐箏名字的時候,就知道他一定會記得她的。

“什麼事?”

蘇情生抿了下唇,有點為難的樣子:“其實……是和一位病人有關。”她歎了一口氣,“這個病人來治療已經有五次了,但是症狀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情緒也越來越糟糕,他覺得治療無效,並不想再來了,我好不容易才勸得他再試一次,可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才能治好他。”

Wilson Wang蹙起眉:“病人的問題你不去問A.G,為什麼要來問我?”

“啊?”蘇情生被他問得一怔,隨即低下了頭,支吾道,“因為……因為……因為他太忙了……”

Wilson Wang看著她,半晌,冷哼了一聲道:“這不會是他的病人吧?”

“不……不是……”蘇情生趕忙否認,可說出的話卻底氣不足。

看來就是了。

Wilson Wang沉思了片刻,還是道:“你說說吧,什麼情況?”

蘇情生喜出望外,然而喜不過一瞬,就又有些為難道:“其實……其實就是第一期節目的第二位求助者,他的狀況並不太好。”

“有多不好?”

“一個月前眼睛還能模糊看到些東西,現在說是什麼都看不到,徹底壞掉了,脾氣也變得暴躁,會無緣無故地對身邊的人發火,原本有個未婚妻,現在也被他氣跑了,他本來就沒什麼家人了,現在連飲食起居都沒有人來照顧他。”

Wilson Wang越聽,眉頭蹙得越緊,待她說完,他冷聲質問道:“A.G呢?病人變成這樣他也不管?”

蘇情生將頭埋得越發低了一些:“顧先生……他忙……”

這未免太沒有責任心了,Wilson Wang追問:“忙什麼?比病人更重要?”

“他在忙……別的病人,最近他新接了一個來訪者,好像和哪個皇族有些關係,顧先生在忙那個病人的事……”

蘇情生說著,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Wilson Wang的表情,果然見他已經有些生氣了。

這是顧北城的交代,Wilson Wang的父親為了地位和財富拋棄了他,Wang最恨的大概就是貪慕財勢之人,讓Wilson Wang厭恨顧北城,這樣他接下陸延初這個病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幾分。

見Wilson Wang沒有說話,蘇情生一鼓作氣繼續道:“王先生,這次來找您是我擅作主張,並沒有和顧先生說。我上學的時候曾看過您的錄像學習,對您仰慕已久,這一次也是病人的情況的確緊急,才冒昧來請教您,希望您能指點一二。”

她仰起頭,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Wilson Wang審視了她片刻,問:“病人有沒有告訴你這一個月以來有發生過什麼嗎?”

蘇情生想了想:“好像是原來的工作出了點問題,但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

“那他眼睛不能視物後和未婚妻的相處情況呢?”

“不太好吧……具體的他不肯說,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所以我並不是很了解,隻是覺得他小時候的經曆實在可憐,和我不久前遇到的一個病人有點像,很想幫幫他。”

她所提到的這個病人就是唐箏,這一點Wilson Wang應該不難聯想到,如果他對唐箏很容易就產生了共情,對陸延初應該也會。

具體情況不明,如果想知道,就隻能Wilson Wang自己與陸延初見麵。

Wilson Wang凝視著她,仔細地思量了一番,才說:“這樣吧,你給我助理留個電話,有時間我會聯係你的。”

蘇情生自然明白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感激地點頭道:“謝謝您了。”

這當然不是結束,一周以後,等不來Wilson Wang的電話,蘇情生給他打了過去,電話一接通,她就焦急道:“王先生,上次我和您說的那個病人現在已經言語間有自殺傾向,我試著與他谘詢了兩次,情況並沒有好轉。顧先生這幾天一直聯係不上,我現在……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接電話的其實是Wilson Wang的助理,等她一股腦地說完,他隻是清清冷冷地說了一句:“您稍等,我會去問一下王先生的。”

電話接著被掛斷了。

蘇情生轉頭看向身後的陸延初,對方肯定地向她點了下頭,果然,不久,Wilson Wang終於回電話了。

電話裏,他沒有再問陸延初的情況,而是直接給了蘇情生一個地址,約定好兩個小時之後見。

蘇情生起初有些驚訝於他竟能這麼快排出時間,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也沒有特別好驚訝的,對於與人見麵,時間總是想見則有,不想見則無,如此看,對於陸延初,Wilson Wang是上心了。

掛斷電話,蘇情生給陸延初看她記錄下來的地址,是在倫敦城的另一邊,兩個人當即出了門。

卡著約定的時間到達了Wilson Wang所說的地點,站在門口,蘇情生和陸延初對視了一眼,而後輕敲了敲門。

“進。”

裏麵傳出這樣低低的一聲,蘇情生輕輕地擰開門把手,推開門,卻意外地發現裏麵竟然是一片漆黑。由於陸延初此時“眼盲”,蘇情生扶著他,一麵向裏走了兩步,一麵喚道:“王先生,請問您在嗎?”

突然之間,房間裏的大燈被打開,那光線明亮到刺目。蘇情生本能地閉眼,下一刻,她轉過身去捂住了陸延初的眼睛,隻怕陸延初同她一樣表現出的本能反應讓Wilson Wang發現他的眼睛能夠視物,畢竟癔症所致的假眼盲由於沒有器質性的病變,光照下縮瞳反射仍在,但閉眼卻是能看到光的人才會有的反應。

一進門,Wilson Wang就在試探他們。

蘇情生沉了聲音:“王先生,您可能忘了,這位病人眼睛不好,這樣突然的光亮可能會損傷到他的眼睛。”

房間靠牆的沙發上,Wilson Wang仔細觀察著蘇情生的神情語態,片刻,才平淡道:“是我疏忽了。”

不是疏忽,是刻意為之。

心裏雖然清楚這一點,蘇情生卻還是好像接受了他的解釋一般,鬆了口氣道:“王先生,病人已經來了,他近期的一些情況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向您介紹一下,還是非常感謝您肯幫忙。”

“不必。”Wilson Wang拒絕得果斷,“他的情況我會自己了解,既然病人已經來了,今後他就是我的病人,還請蘇小姐先請回吧。”

蘇情生明顯一怔:“你的病人?”她當即為難道,“王先生,帶病人來這裏的事我還沒和顧先生商量過,我得對病人負責,直接離開是不是不太好?”

Wilson Wang的態度很是強硬:“我做治療沒有留人旁觀的習慣,如果你覺得不好,大可不必把病人帶來。”

蘇情生咬住唇,顯然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一方麵,作為治療師,她是因為陸延初的病情嚴重才不得已將他帶來的,病人的利益優先,她當然要妥協。另一方麵,將陸延初一個人留在這裏,蘇情生擔心還有像進門時那樣的試探,陸延初若是一個不防備,露出了破綻,那他就危險了!

她正左右為難,就聽陸延初低聲問道:“這位先生是誰?為什麼聽起來聲音有些耳熟?”

蘇情生會意,看了一眼Wilson Wang道:“是你上次錄節目時的另一位治療師,Wilson Wang先生,顧先生最近比較忙,所以……所以……”

陸延初冷笑了一聲:“他是沒把我當回事吧,也對,聽說他就喜歡給大家族的人治療,我這樣的出身,他看不上。”

“不……不是的……”蘇情生還想解釋什麼,可是陸延初卻做出一副怎麼也不會信的樣子,她有些著急,求助地看向Wilson Wang。

對方冷淡道:“病人的態度蘇小姐也看到了,再回到顧先生那裏隻怕也無法完成治療了,蘇小姐還是離開吧。”

蘇情生咬唇,為難地看了一眼陸延初,又看了一眼Wilson Wang,隻得道:“那好吧。”

陸延初的這幾句話給她的離開搭了台階,她那麼關心病人,扔下病人自己走是怎麼也不會放心的,之所以會向Wilson Wang妥協,也是迫於病人的態度。

蘇情生離開了房間。

要說放心,想到Wilson Wang依舊懷疑的態度,她自然放心不了,想要在這裏等著陸延初出來,如果裏麵真的發生什麼意外,她衝進去也有個幫手。

她環視了一下周圍,這個樓裏安靜陰森到有些恐怖。她對環境不熟悉,隻怕這裏有監控,有人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如果她露出了什麼馬腳隻會害了陸延初。

她隻好決定回老樓,等著陸延初的結果。

蘇情生駕車離開,回到老樓的時候顧北城和沈慕言並不在,已經臨近晚飯時間,蘇情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敲了敲安潔的門。

“請進。”

屋裏,女子的聲音很輕,蘇情生推開門,隻見安潔的輪椅停在窗邊,她看著外麵有些出神。

“安潔……”蘇情生輕喚了一聲,就見安潔突然回過頭來,目光直直地看著她,半晌,又轉了回去,聲音冷冷的:“我哥他們去公司了。”

蘇情生原本是想問安潔吃沒吃過晚飯,此時卻是一怔,一會兒也沒反應過來:“公司?”

安潔聽出她語氣中的詫異,不由得有些奇怪,轉過頭來:“是啊,公司,有什麼問題嗎?”

看著安潔的表情,好像這件事是一件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一樣,蘇情生一時有些恍惚,還以為自己失了憶:“顧北城……他不是一個心理治療師嗎?這裏是他的診所,他哪裏來的公司?”

這一次,表情驚奇的變成了安潔:“你不知道嗎?”她這樣問蘇情生,看著蘇情生搖了搖頭,她忽而冷笑了一聲道,“你不是和我哥在交往嗎?他連這個都沒有告訴你嗎?”

看著蘇情生的眉頭越皺越緊,安潔已然知道了答案,她又笑了一聲:“心理治療師隻能算是他的愛好,他開了一家跨國醫藥企業,叫作G.U,是現在英國市場上最大的醫藥公司。”安潔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望向他,“你連我哥是誰都不知道,就敢和他交往?”

蘇情生的腦子裏“嗡”的一聲。

(9)怕我連哭都受不住,為什麼拒絕我的時候就沒想過我受不受得住呢?

G.U……

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

眼前仿若有一道白光閃過,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顧北城會帶她去那場Oyle的新品發布會,因為他要親眼看到對他使陰招的競爭對手身敗名裂。

G.U,沒想到讓陳峻一頭疼了這麼久的G.U竟然是顧北城的公司,沒想到陳峻一口中那個不近人情的華裔商人竟然就是顧北城,沒想到陳峻一現在冒那麼大風險要反擊的對象竟然是顧北城的企業!

她微張嘴,卻許久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麼巧?

怎麼就這麼巧?

為什麼顧北城什麼都沒有告訴她?即使他知道她與陳峻一是熟識,還是關係不一般的熟識,他什麼都沒有告訴她!

蘇情生正想著,就聽安潔輕笑了一聲:“這件事外人不知道,但他身邊的人都是知道的,我先前還以為北城哥和你是認真的,這麼多天來,我一直在想你哪裏特別、哪裏好讓我比不上?可原來北城哥都不曾信任過你,又怎麼談得上認真?倒是我多慮了。”

安潔的聲音是幾日來難得有的輕鬆愉快,蘇情生聞言,緊咬住了下唇,她想要反駁安潔的話,可想了想竟然不知道從哪裏反駁,那一句“原來北城哥都不曾信任過你,又怎麼談得上認真”就像是一把刀子,紮在了她的心口。

她沉默了半晌,在安潔越來越明麗的笑容之中,她好不容易說出一句:“可我信任他。”

她信任顧北城,所以她相信他這麼做一定是有合理的理由的,雖然她現在想不到。

安潔嘲諷地一笑:“你對北城哥還真是死心塌地!”

蘇情生也冷了聲音:“感情的事講究一個情願,我和顧北城,隻是剛好情願而已。”而安潔沒有的,就是顧北城的這份情願。

說完,蘇情生再不去看安潔的表情,轉身離開了她的房間。

蘇情生也說不清自己此時的心情,是難過更多還是生氣更多,她說她信任顧北城,可她不是盲從的人,無法給自己一個理由,她的心不服。

就算她早就猜到了顧北城不隻有心理治療師這一個職業,就算她早就猜到了顧北城出手闊綽一定是有來曆的,可G.U的老板……

那一日在機場,他明明有機會和她將一切說清的,她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喜歡上他的,也不會因為他的身份地位不喜歡他,他到底在顧慮什麼?

來到廚房,蘇情生有些麻木地開始準備晚飯,腦子裏很亂,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簡單地準備了兩人份的晚飯,她把安潔的那份直接送到了安潔的屋裏,安潔蹙眉道:“你拿出去,我不想吃你做的飯。”

蘇情生扔下一句“你已經吃了好幾天了”,轉身就走。

在治療室的沙發窩了許久,她也沒捋出個頭緒來,一個人發呆到七點。她起身去安潔的房間把盤子拿出來清洗,然而進去一看卻看到她準備的晚飯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

安潔有骨氣,不吃她的飯,蘇情生不會勉強,端起盤子就走,也不多問安潔一句。

心裏憋悶,蘇情生坐在廳裏吃飯的小桌子前,盯著盤子裏的三明治,安潔不吃也不能浪費了她自己的勞動不是?想到這裏,她拿起食物,一口咬了下去。

嘴裏塞著滿滿的東西,她隻聽大門處傳來聲音,一抬頭隻見有人進來,是顧北城和沈慕言回來了。

看到她坐在這裏啃著三明治,顧北城不由有些奇怪地問:“怎麼這麼晚才吃飯?”

蘇情生嚼了嚼,好不容易把嘴裏的東西都咽下去,差點噎著,顧北城走到她身旁,遞給她一杯水,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怎麼餓成這樣?慢點吃。”

她往一旁躲了躲,拉開了和顧北城之間的距離,放下手裏的食物,她假裝平靜道:“我吃過晚飯了,也不是餓,安潔不吃我怕浪費才拿出來自己吃的,安潔才是那個一直餓著的,你該關心關心她。我在這裏原本是想等陸延初的消息的,下午的時候Wilson Wang同意接手這個案例,讓我帶陸延初過去,但他還是不信任我們,對我們多有試探,也不讓我留在那裏,我放心不下,想來這邊等等。”

顧北城蹙眉:“延初去了多久了?”

“快三個小時了。”

顧北城沒有說話,隻是眉蹙得更緊了一些。

這個時間與普通的心理治療時間相比,自然是長了很多,但之前Wilson Wang與唐箏第一次見麵也是談了一下午,這次接觸Wilson Wang不是為了治療,而是決定他能不能相信這個病人。

再耐心等一等,現在陸延初的壓力一定很大。

他聲音低沉道:“我們再等一等。”

蘇情生沒有說話,是對此沒有異議。

顧北城看得出蘇情生的神情不太對,想到剛才蘇情生說安潔不吃飯,心裏大概有了猜測,怕是兩個人說了些什麼。

沈慕言自然也看出來了,在一旁不作聲,見蘇情生還坐在這裏而不是摔門就走,估摸著事不是太大,用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顧北城,被顧北城一眼瞪了回來。

顧北城看著蘇情生問道:“你的臉色不太好,沒什麼事吧?”

“有事。”蘇情生答得直接,“但你妹妹是病人,沒吃飯,你還是先去看看她吧。”

顧北城遲疑了一下,看蘇情生的情緒還算穩定,應了一聲:“好。”

但他並沒有立刻去安潔的房間,隻是進了廚房,材料都是現成的,他很快準備好了安潔的晚飯。

安潔早就聽到他回來了,一直在屋裏等著他,見他終於過來,她沒有去接他手裏的食物,而是伸手就抱住了顧北城。

“哥……”安潔開口,已經帶有哭腔。這幾天以來,她隻覺得委屈得很,腦海中來回浮現的都是五年前她躺在病床上,顧北城坐在她的床邊,替她掖好被角,對她道:“安潔,在我心裏,你一直都是一個很好的妹妹。”

那個時候,她轉過頭哭了,卻沒有和他鬧,她知道顧北城可怕的原則性,他在心裏把她當作妹妹,她的表白他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那之前、那之後,他對她那麼好,卻都是哥哥對妹妹的好。

她該死心的。

可是當她得知他和那個蘇情生在交往,她隻覺得心裏難過得要命,她就是想知道為什麼。

顧北城長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盤子放到了一邊,他想要扶起安潔,她卻不放手。

他輕拍了拍她的背:“別哭了,你身體不好,這樣哭下去受不住的。”

安潔拚命地搖著頭:“可我不想堅強了,我太累了,每一次化療的時候我都在想為什麼我那麼堅強活下來了,如果我沒有,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受這樣的苦了?活著連愛的人都得不到,我活著還為了什麼?”

安潔的聲音很大,她壓抑了太久,此時爆發,再難抑製。

大廳裏,蘇情生聽著裏麵傳出來的聲音,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拿起沒有吃完的三明治,又一口咬了下去。

一旁,沈慕言看了看安潔房間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的蘇情生,隻覺得情況急轉直下,明明顧北城是進去安撫安潔的,不知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他想了想,還是安慰蘇情生道:“安潔她這樣說,把自己的性命都強加在顧北城的身上的確不對,但她畢竟是得了重病,就讓一讓她吧。”

蘇情生點了頭,聲音淡淡的:“我知道。”卻不知道安潔想讓她讓出顧北城,她是不是也該同意?

可在這種事情上,蘇情生並不想決定,她隻是相信顧北城,他一直那麼理智,一定會解決好。

房間內,安潔一直在哭。

顧北城等了一會兒,待她情緒穩定了,才對她輕聲道:“安潔,你活著不是為了我,而是上天一定在你未來的人生中為你預留下了很多更美好的人和物,你一定要活下去,遇到他們。”他的聲音是難得的溫柔,“一定會好起來的,安潔,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安潔說不出話來,隻是在他的懷裏抽泣到無力,顧北城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一直輕拍著她的後背,給她一個支撐、一個依靠,讓她漸漸平複下來。

(10)我也可能因為你是跨國公司的大老板而更喜歡你

顧北城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了,彼時蘇情生托著腮,胳膊支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是他的動靜驚到了她,她突然回過頭來,待他走近,她站起身對他道:“我有些事想問你,我們出去說吧。”

蘇情生說完就要走,手臂卻被顧北城拉住了:“跟我上樓。”

她此時的姿態就好像自己是這樓中的外人,需要避嫌一般,顧北城不能默認了她的這種姿態。

來到顧北城的辦公室,將門關上,屋裏隻開了壁燈,光線並不算十分明朗。顧北城轉過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開門見山道:“剛剛你說有話要問,有什麼話,說吧。”

與他相離一定的距離站定,蘇情生的眸光銳利,開口道:“顧北城,你到底是誰?”

她的這個問題讓他沒有預料,一時啞然,片刻,才出聲道:“我不是顧北城?”

蘇情生搖了搖頭:“我從最開始隻知道你是顧北城,後來知道原來你是催眠師A.G,可原來我還是低估了你,G.U公司的創始人?顧北城,那天在機場的時候你明明有機會,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是你忘了還是……你信不過我?”

蘇情生這樣長的幾句話說完,她抬頭,目光明澈,直望向顧北城,她是質問的語氣,卻又並沒有生氣,她想要一個解釋,她想知道真相,在他心裏,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顧北城沉默了。

半晌,他問:“你真的想知道嗎?”

蘇情生點了點頭。

顧北城並沒有立即開口,似乎還在想些什麼。

她也不催,就等著他的答案,視線相接,兩方對峙之中,顧北城先打破了平衡,隻見他向前兩步,伸手直接將蘇情生攬進了懷裏。

他的這一動作完全超出了蘇情生的預料,蘇情生一僵,他們現在說話的狀態好像並不適合這樣的姿勢,她想要向後撤一撤,他卻沒放,她隻好停住,問:“你……怎麼了?”

“怕我說完,你會直接走掉。”

他的回答讓她的心裏一涼:“所以……你是真的不信任我?怕我是因為你的錢什麼的喜歡你?或者我會因此算計你什麼?”

顧北城涼涼地說:“你覺得我會怕你算計?你倒是自信。”

蘇情生:“……”

她還真是想轉身就走。

“那是為什麼?”

顧北城又沉默了片刻,大概是考慮清楚了才回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和我的性格有關吧,不是特別想說起自己的事,是催眠師還是商人,這樣的身份我並不是很在意,我覺得你也不會特別在意,所以並沒有想過要特別解釋這件事。”

他答得坦蕩,蘇情生聽完,心裏的氣消了一些,卻還是道:“你別給我戴高帽,我也可能很虛榮,覺得你是跨國企業的大老板所以會更喜歡你,或者我也可能很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就不敢喜歡你了。”

她的話讓顧北城不由輕笑了一聲:“所以呢?你現在是哪種?”

蘇情生想了想:“哪種都不是。”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沒有說話,像是早就料到了。

蘇情生心裏有些憋悶,怎麼就讓他吃得死死的呢?

見她不說話了,他又問:“那麼,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已經接受了他就是G.U老板的現實,這件事本身其實對她並沒有太大的影響,G.U不G.U的,她連自己家的公司都懶得管,什麼商業、什麼公司,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隻是偏偏在這之前不久,她得知了陳峻一心中最大的對手就是G.U,她的母親給陳峻一出的主意,也是為了反擊G.U,這件事與顧北城說還是不說,現在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她心裏自然是向著顧北城的,隻是她母親提出的辦法,若是真的害了陳峻一,她於心不忍,若是給顧北城帶來了麻煩,她更是舍不得。

和解吧,有沒有什麼辦法和解呢?

“那個,顧北城,既然你是G.U的老板,我知道你和陳峻一在競爭,但你們兩個能不能和平一點,不要這麼針鋒相對呢?你看,你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的老熟識,你們兩個誰出問題我都會難過啊。”

她小心翼翼地問。

顧北城當然明白她心裏的顧慮,可生意上的事就是生意上的事,現在Oyle已經開始行動,他們不是說和平就能和平的,這是關於在市場上生存的問題。

“情生,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你們家也是做生意的,這一點你應該也明白。”

蘇情生點了點頭,雖然她對做生意沒興趣,但這樣的道理,從小沒少聽爺爺教訓她的父母說過,像顧北城原則性這樣強的人,這種事情必定分得清楚得很。

她垂眸,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我知道你說得沒錯,我也知道生意上的決定都是你們自己做的,無論是什麼樣的結果都輪不到我來內疚或者為難什麼的,可是我總覺得如果有什麼辦法可以避免不好的結果發生,就應該試試。我這人有的時候就是喜歡鑽牛角尖,喜歡分個善惡對錯什麼的,我聽到了陳峻一和我母親談起生意上的決定,並不那麼友好,現在又知道對立的是你們兩個,我總覺得能幫你們兩個避免風險才是對的。”

顧北城的原則性強,她亦有她的原則,她總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往最好、最善、最正義、最圓滿的方向發展,而不會帶來傷害。

聽完蘇情生的話,顧北城並沒有立即回應,她的想法實在是太過簡單美好,讓人不忍心破壞,怪不得她不喜歡商業上的事,也多虧她沒有摻和生意上的事,因為現實就是利益之爭,沒有對錯,隻有盈虧,就算他也不喜歡,可這是行業的定律,必須要懂得遵從。

她話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已經知道了陳峻一那邊要做些什麼舉動,他不想讓她為難,因而說道:“情生,我隻能答應你,我會盡量讓你不希望的那些結果發生。”

但也隻是盡量。

“謝謝。”

他又揉了揉她的頭:“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蘇情生又仔細地想了想,搖了搖頭:“暫時好像沒有了。”

“好像?”

“我再想想。”

顧北城的眼中有笑意閃爍,俯身吻在她的額上,笑道:“你能對我把想問的都問出來,這樣很好。”

蘇情生挑眉:“不然呢?”想了想,恍然大悟,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做出一臉悲憤的樣子,“我不聽,我走了,你別攔我,攔我也沒用。”突然又冷靜下來,盯著他問道,“是這樣嗎?”

顧北城一笑,沒有說話。

蘇情生輕舒了一口氣,將額頭抵在他的肩上蹭了蹭:“其實我有一瞬間也想這樣來著,我也是很驕傲很自尊的一個人。安潔跟我說你都沒有信任我,又怎麼談得上認真的時候,我覺得她說得對,真想轉身就走,可誰讓我喜歡你,想了想,沒舍得,心想萬一不是呢?那我不是虧了?”

她並不想假裝自己有多大度、假裝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但她喜歡他,所以願意信任他,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

這一次,顧北城隻覺得心裏一暖又一軟,真的說不出話來,他鮮少遇到這樣的情況,有一點慶幸,又有一點心疼。

“是我不好,沒和你說清楚。”

顧大老板居然難得地認了錯,蘇情生順竿爬,一本正經道:“那我考慮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顧北城:“……”

就見她忽然笑開,似三月的陽光,明媚而不灼目,那暖意淌進了他的心底。

她居然還大著膽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硬要給他捏出一個笑的模樣,逗他說:“嚇著了吧?”

顧北城:“……”

心裏隻歎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11)感情的事就是這樣,再不忍也不能讓

陸延初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見他終於平安歸來,蘇情生長舒了一口氣。

進了屋,陸延初坐在沙發上,應該是身心都累到了極限,陸延初幾乎是癱在了沙發上。

顧北城遞給他一杯水,問道:“怎麼樣?”

陸延初靠在沙發背上,仰頭露出一個絕望的神情,就在蘇情生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的時候,隻見陸延初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蘇情生和沈慕言也不由跟著笑了出來,蘇情生拍了拍胸口道:“嚇死我了。”

顧北城在一旁卻是冷靜:“Wilson Wang沒有再懷疑你嗎?”

陸延初“咕咚咕咚”把水全都灌了下去,感覺舒服了一些,才開口道:“他大概一直就沒有完全相信我,催眠的過程中前麵一直在探查我的真實身份。但這個環節我們預演過很多遍,並沒有出問題,聽他問的那些問題,他應該事先去調查過我。但好在我們早有準備,資料準備得夠足,假身份並沒有破綻。到了最後,他的戒心才慢慢放下,他並沒有告訴我下一次什麼時候見麵,但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應該很快。我的敘述應該勾起了他創傷的回憶,帶起了他的情緒,為了將這些情緒發泄出去,他很快會有所行動。”

顧北城麵容平靜:“那很好,辛苦了。”

蘇情生卻是聽得雲裏霧裏:“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如果他有創傷,就算報複也應該去報複給他帶來創傷的人,去報複別人算怎麼回事?”

顧北城沉聲道:“他自然是想要報複自己父親的,但沒等他動手,他父親就已經重病離世了,至死一句話都沒有留給他。他一直把對父親的恨當成他人生的動力,卻再沒了機會。他是偏執型人格障礙,放不下,就隻能找別處發泄,後來治療的過程中遇到和他經曆相似的人,就會產生反移情,接著把求助者當成自己,他將自己想要用在自己父親身上的那些報複方式施加給那些傷害求助者的人。因為那些人本來做錯了事,W也從沒覺得罪惡,反而覺得自己是正義的,無論是對裴雪晴的父母還是對唐箏的母親,都是這個道理。”

原來是這樣。

蘇情生似是恍然,可緊接著卻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然而沈慕言和陸延初此時都在,她隻是看了一眼顧北城,閉緊了嘴,什麼都沒說。

之後顧北城和陸延初又商量了一些和Wilson Wang下次見麵的事,沈慕言就送陸延初回去了,讓他早點休息。

隻剩下蘇情生和顧北城兩個人,蘇情生正想著自己也該走了,就聽顧北城對她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啊?”她沒反應過來,有些迷茫地看著顧北城。

“剛才問完Wilson報複別人的事,你還想問什麼來著?”

蘇情生猛地回想起來,卻又有些猶豫該不該問出口:“哦,那會兒是想問……為什麼Wilson會對你們家下手?”難道你們家也有個私生子?

後麵那句話被蘇情生識相地咽了回去。

“我也不清楚,可能和我們家曾經棄養過一個孩子有關吧,但那孩子絕對不可能是主使,因為他很早就去世了。”

蘇情生有些訝異:“棄養?”

顧北城點頭:“在我之前,我父母曾經領養過一個孩子,原本的心意是好的,但我出生以後父母工作忙覺得顧不過來,就放棄領養,把孩子送回孤兒院了。後來聽說這孩子生病了,我父母因為忙也沒去看過一眼,也不知怎麼就變成重病,人就沒了。如果當時我父母能去看一眼,把他送到一個更好的醫院,可能最後就不會變成這樣。”

蘇情生撇了撇嘴:“你父母這件事做得的確有些過分,就算送回孤兒院了聽說孩子生病了也應該去看一眼啊,怎麼一點情分都沒有?”停頓了一下,又問,“可這孩子已經不在了,他又是孤兒,會有誰要為他報仇呢?”

顧北城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找Wilson Wang想要知道的就是這個。

蘇情生忽然意識到問錯了問題,想了想,說:“還好很快就要知道了。”

但Wilson Wang終究是Wilson Wang,謹慎有餘,這之後雖然又與陸延初見了兩麵,但隻是在催眠的過程中刻意去放大陸延初對故事裏那個父親的恨意,自己卻並沒有著急表明立場,尚未暴露。

這種情況之下隻能等,蘇情生等得有些焦慮,顧北城卻是泰然得很,他已經等了近二十年,哪裏差這麼幾十天?

閑暇的時候顧北城會經常帶安潔出去散心,蘇情生不會跟也不會問,沈慕言去忙G.U公司的事,她一個人在老樓裏倒也悠閑自在。

這之後沒過多久,安母來接安潔回加拿大,蘇情生剛好在老樓,安母蹙了蹙眉問:“她是誰?”

蘇情生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顧北城,正猶豫著該怎麼開口介紹自己,就聽安潔道:“也是位心理治療師,是北城哥正在交往的對象。”

安母看向蘇情生的目光中頓時生出幾分寒意,安潔拉了一下她的衣角,雖然勉強,卻還是露出了一個笑,說道:“媽,北城哥終於有女朋友了,這下我們終於可以放心了。”

安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眼神中帶著心疼和不忍,還是沒有說話。

安潔低了頭:“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回加拿大了。”

安母歎了一口氣,又瞪了一眼顧北城,推著安潔轉身出了門。

顧北城跟上前去,送她們去機場,沈慕言拍了拍蘇情生的肩膀,安慰她道:“不要太難過,安潔的母親自然要向著自己的女兒,好在安潔已經開始接受你了。”

蘇情生望著他們身影消失的地方,沒有說話。

安潔離開了,蘇情生不知道自己的心裏是輕鬆多一點還是遺憾多一點。

對於安潔態度的轉變,蘇情生有些意外,她忍不住問顧北城:“是不是你和她說了什麼?”

顧北城搖了搖頭:“安潔不用我說什麼,她都能想明白,隻是那時被不甘蒙了眼。”

蘇情生這才覺得釋然了一些,她輕歎道:“其實有的時候想想也覺得這件事對安潔來說挺殘忍的,總會有些不忍,可感情的事就是這樣了,再不忍也不能讓。”

顧北城揉了揉她的頭,笑了一下道:“不必不忍,她會擁有更好的。”又說,“走吧,我們出去轉轉。”

他牽著她的手,走在樓間的小街道裏,夕陽西沉,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他們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可什麼也沒說,一切就剛剛好。

(12)什麼叫無話可說?就是無話可說

卻在這時,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了這樣的平靜。

來電話的是陳峻一,電話裏麵傳出他焦急的聲音:“情生,你知不知道顧北城就是G.U的老板,Mr.Gu?”

聽到陳峻一問起G.U的事,蘇情生的心裏自然一緊,猶豫地應了一聲:“嗯……”緊接著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峻一大概沒有想到她已經清楚這件事,一怔,隨後道:“我托人好不容易爭取來一個機會參加英國這邊商圈頂層的一個宴會,沒想到看到顧北城在裏麵,我問了別人才知道原來他就是G.U的老板,但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嗎?”

這種事畢竟敏感,蘇情生解釋道:“也沒有很早,是聽他妹妹說了才知道的,當時被嚇了一跳,我後來還希望他能和你合作來著,但畢竟是生意上他自己的事,我勉強不來。”

“合作?”隻聽陳峻一冷笑了一聲,“他現在可是在把我往絕路上逼!”

蘇情生後來沒再和陳峻一談論起生意上的事,並不知道情況變成了什麼樣,但她總覺得她那日同顧北城說完,顧北城總歸會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卻沒想到陳峻一會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