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笑眯眯地看著扶風，等著他的解釋。
可扶風才不上她的當，回過頭去笑嘻嘻地和沁芯咬耳朵。這兩個人平日裏聽從易卜笙的差遣，經常來去無蹤，這時倒肯為了送她回唐門聚在這裏，唐小言努力勸服自己易卜笙對她還是挺看重的。
他們兩個咬完耳朵，沁芯才重新回頭朝她笑道：“再過兩日新帝就要登基了，到時也差不多到唐門了。”
所以呢？
“所以有什麼話不如到時候再親自問，”沁芯笑得開心極了，“畢竟有些事我和扶風不好替公子回答啊……”
唐小言立即聽出了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再過兩日易卜笙會去唐門找我？”
沁芯吐舌頭：“我可沒這麼說。”
饒是她不肯承認，唐小言的心情也好多了，她靠在車壁上笑著和他們說話：“易卜笙說過他不會當皇帝，可是畢竟為了這一天辛苦了這麼多年，也失去了那麼多人，老實說我還真想不到他不當皇帝還能幹什麼。”
“公子這些年沒有當皇帝不也照樣過得很好？”扶風放慢了車速，“當初在易家寨，人人都以為他會是未來的寨主，可他也從未想過要去坐那個位置，公子的追求素來不高，不過隻是希望國泰民安而已。”
唐小言撇嘴：“這個追求還不高啊？”
“說高自然高，說不高——”他很奇怪地頓了頓，“其實也不算高。”
在他這個奇怪的停頓中，唐小言終於想起來自己原本想問的話：“之前聽謝羽庭提起過二公子，你們除了易卜笙之外，還有個二公子嗎？易卜笙不願當皇帝，那麼會是他來當？”
這個問題……扶風和沁芯對視了一眼，然後非常默契地把頭回正認認真真架起馬車來，就像剛才他們什麼話也沒聽到，就像唐小言剛才什麼話也沒問一樣。
唐小言：“……”
跟久了易卜笙就是不一樣，演技都這麼爐火純青啊！
馬是千裏馬，駕馬車的武力值也同樣給力，不到兩日他們便趕到了唐門。
唐夫人聽見她脖子上的鈴鐺聲，早早就迎了出來，唐小言到底許久沒見著娘親了，尖叫一聲撲過去，聞著唐夫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快就小聲嗚咽起來。
她來這一出，原本想開口的沁芯和扶風也隻好麵麵相覷地保持著沉默，好半天唐小言才被唐夫人哄好，臉上還帶著淚又笑起來跟唐夫人撒嬌：“娘我可想死你了！”
唐夫人多了解她啊，一邊伸手幫她整理衣袖，一邊從容地問：“哦？這麼想娘怎麼公子不發話你都不肯回來？”
扶風和沁芯別開頭偷偷笑起來。
“誰說他不發話我就不肯回來啊？”唐小言才不承認呢，“我早就想回來陪著娘了好嗎？誰讓掌門爺爺……”
話沒說完，她猛地一下子想起來，唐門如今已經不是從前的唐門了，以前那個疼愛她的掌門爺爺，還有那麼多的師叔伯、師兄弟全都……
唐夫人沒給她太多時間傷感，她很快打斷唐小言的回憶道：“掌門已將唐門托付給你，小言，這些日子你一直在公子身邊輔助他成大業，娘很高興，這也是你掌門爺爺和各位師叔伯的意思，你做得很好，他們九泉之下一定會十分欣慰。”
這話很適合她調整情緒，唐小言也沒有失落多久又重展了笑顏，她挽住唐夫人的手：“我知道啦！對了娘，你和易卜笙什麼時候聯係上的？當時唐門……是李牧原派人來的吧？您放心，易卜笙已經替咱們報仇了！”
報不報仇什麼的，其實並不是唐夫人希望她在意的事，她慈愛地撫摸著她柔順的秀發，溫柔地告訴她：“如今天下已定，娘隻要你開心就好。”
跟國恨家仇比起來，在當娘的心裏，自然是女兒的幸福更加重要。
在對待唐小言的問題上，易卜笙的想法與唐夫人的不謀而合，自然未來嶽母這關就比較容易過了。
不過這些唐小言現在還一無所知，扶風把她送到了還有事要辦，沒停留多久就走了，倒是沁芯留下來和她們做伴，唐小言知道是易卜笙的主意，也就任由她留下來了。
可這沁芯留下來沒一時半會兒是閑下來的，她跟著唐夫人熟悉唐門中事，簡直比唐小言還上心，她的好學程度驚呆了唐小言，她忍不住跑去問：“沁芯，你是看上了我們唐門的誰嗎？打算嫁過來還是怎麼的？”
結果自然是被沁芯翻了個白眼。
沁芯留下來是受易卜笙所托，她留下來之後所做的事自然也是受他所托，唐小言隻是隱隱約約知道他辦完該辦的事之後會來唐門見自己，卻不知道他來除了見自己一麵還有什麼別的目的。隻不過眼下和娘親久別重逢，怎麼撒嬌都不夠，也就沒怎麼再往易卜笙來之後會怎樣的方向去想了。
易卜笙確實打算趕去唐門，但他並不著急定下啟程的日期，謝羽庭這時心情好得很，不再顧及他的身份，笑著揶揄他：“真不要這江山天下了？”
“從來就沒想要過，”他回答得倒也淡然，“我的人生從多年前被送出宮那日起，本就應與這皇宮再無交集，可惜天意弄人。”
說得這麼滄桑的樣子，可誰要跟他討論人生啊。
謝羽庭的手搭在丹夙肩上，眼睛都眯起來，側著頭和她說話：“你小舅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聽懂了嗎？”
“聽懂了啊，”丹夙笑著靠在他懷裏，“就是不要江山要美人唄，我小舅母都回娘家去了，他還不得趕緊把這兒的事給了了，追過去啊？”
“有道理，”謝羽庭憋笑憋得很辛苦啊，“那這兒的事該怎麼了呢？”
易卜笙根本不理他們，提腳就往外走，丹夙趕緊追上來問：“登基大典的事都差不多了吧？小舅你真打算等這事兒一完你就走？”
謝羽庭慢吞吞的跟上來，張嘴就接道：“我看他是連等這事兒辦完都等不及了。”
他還真說對了，易卜笙很快開口道：“你們隨我一同進宮。”
丹夙和謝羽庭對視一眼，知道他這回是來真的了。
李耽——哦不，現在應該稱他為新帝了，他見到易卜笙進來，下意識起身，卻被易卜笙的眼神製止。謝挽秋正坐在他身側敲核桃吃，看他們這樣覺得好玩，笑得咯咯的，結果被尾隨易卜笙進來的謝羽庭瞪了一眼。
嘁，就知道擺長兄的臭架子，哼！
易卜笙顯然是來告別的，其實說告別還是委婉的說法，他來主要是表明自己的態度：皇帝都懶得當，自然更不可能留在朝中給你當個什麼官員了，從此自有如花美眷，伴他浪跡天涯。
大家似乎早對這樣的結局心中有數了，可謝挽秋並不滿意啊，她把最後一塊核桃肉塞進嘴裏，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跳起來問：“喂！你們兩個究竟什麼關係？”
一直被她叫作“李耽”的新帝含笑回頭看她，易卜笙大概由她想到了什麼人，也露出微笑，兩個英俊的男人一起朝她笑……相似的笑容弧度一下子點醒了謝挽秋。
她後退了兩步，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他們：“你……你們……”
易卜笙已經含笑伸手拍了拍正看著謝挽秋笑著的人：“什麼時候冊封皇後？”
“登基大典那日一同冊封，”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的那個人回答完易卜笙的話，直接扭頭看向謝挽秋，“還不叫一聲大哥？”
謝羽庭看著他們壞笑，謝挽秋一下子腦袋短路，張嘴就乖乖叫了一聲：“大哥。”
結果點頭搭話的卻並不是笑得要抽過去的謝羽庭，而是易卜笙。
謝挽秋：“……”
易卜笙點點頭：“你們的婚禮我大概來不及參加了，有機會再帶小言回來看你們。”
新帝隻是笑了笑，還停留在把他當成李耽階段的謝挽秋整個人都傻了，根本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倒是丹夙不滿意了：“小舅你什麼意思啊？過了河就拆橋？別說小小舅都當皇帝了，就算他不當這皇帝，你當人家大哥的，難道連弟弟婚禮都不參加嗎？”
謝羽庭別開頭輕笑了一聲，新帝倒是十分大度的樣子：“你也知道如今他連這天下都拱手相送，賀禮足夠分量了。你有羽庭在身側，自然不懂他是如何歸心似箭。”
丹夙鬧了個大紅臉，一跺腳恨恨道：“我替你說話，你倒好，調轉槍頭替他來堵我！”
新帝哄道：“那小小舅該如何賠罪？封你個公主當當夠不夠誠意？”
“誰要當公主了，”丹夙根本不買賬，“當誰稀罕似的，哼！”
易卜笙這時候拍拍謝羽庭的肩道：“她不當這公主倒好了，我還一直憂心，你這當駙馬的竟和當朝皇後是兄妹，這不是亂了輩分嗎？”
“大哥這話說的是，”新帝和他默契十足地接嘴道，“真有那日，不知該羽庭隨丹夙喚小秋一聲‘舅母’，還是我當隨小秋喚丹夙一聲‘嫂子’。”
謝挽秋：“……”
丹夙：“……”
謝羽庭：“咳咳，那什麼，湯將軍那邊還有事，我得過去一趟。”
可易卜笙攔著不讓他走：“著什麼急？如今新帝在此，難道你還怕湯將軍怪責？”
謝羽庭：“……”
公子你不是要去找唐小言嗎？怎麼還不走！
易卜笙看懂了他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方才沒想到，你與新帝如今這關係如此有趣，小言絕不會乖乖待在唐門，必定會偷溜出來看熱鬧，若我此刻去唐門，想必會與她在路上錯開，不如就在宮中等著。”
謝羽庭：“……”
新帝滿意地點點頭：“大哥此言甚是。”
丹夙：“……”
易卜笙又拍拍謝羽庭的肩：“可還記得你追隨我那時，我對你有何承諾？”
丹夙原本在無語中，聽完這句話又來了興致，湊到謝羽庭眼皮子底下去問道：“小舅那時許諾你什麼了？你隻管說！他若是沒做到，我替你要來！”
結果謝羽庭猛地一下子紅了臉，推開她大步徑直朝外走了，丹夙莫名其妙地追在後頭，還在不停叫喚：“哎！你跑什麼啊！謝羽庭你別跑那麼快！我要追不上了！”
這兩個冤家一會兒就跑得沒了影兒，新帝好奇地問：“大哥許諾他什麼了？怎的羽庭還害起羞來了？”
易卜笙悠悠道：“不過是將丹夙許給他罷了，那時可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沒想到今日還害起臊來了，認識他這麼些年，還沒見他臉紅過，真是妙哉。”
“竟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新帝深覺不可思議，“難道他早就認識丹夙？”
“聽說是從前有過一麵之緣。”
“為何……”
“李耽你給我閉嘴！啊啊啊！”
新帝的一句話直接被謝挽秋的怒吼打斷，他詫異地回頭看向他的新後：“怎麼了？”
“怎麼了……你好意思問我怎麼了！”謝挽秋氣得跳起來，“先前什麼都不知道被你耍得團團轉便罷了，你到現在還在裝蒜！你到底是誰！你到底叫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不說是吧？好！誰愛當你的皇後你找誰當去！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說完拔腿就跑，新帝毫無架子地追出去，臨了還沒忘擠兌了他大哥一句：“都是你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