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煌苦笑著搖頭,說道:“這個疑點的確很明顯,但是在場那麼多人親眼看見,難道都看錯了?”
劉公公說道:“老奴看過晉王妃的手,手指嬌嫩,絕非練武之人。或者真的是……邪風入體,被邪魔附身,所以力氣變大……亦未可知。”
一群人討論了一番,卻也沒有結論。秦箏皺眉說道:“我要去現場看看。”
劉公公站起來,說道:“我一塊兒去。”
朱玉煌點頭說道:“我去通知一下朱玉琛。”
華思淼急忙阻止,說道:“不可。我們直接過去,或者還能看出點什麼。”
秦箏發出一聲嗤笑。華思淼不覺心虛,隨即明白過來,不禁苦笑起來。
果然,秦箏說道:“如果世子殿下想要毀滅現場證據,這些天早就動手弄好了,何必等到今天?你這樣建議,不是讓殿下平白做了惡人?”
華思淼連忙認錯,朱玉煌連忙說和,說完了,又笑眯眯地告訴秦箏:“秦湛啊,你也看見了,華公子的確比本殿下笨一點點。要不,你不要輔佐他了,等這事兒完結,跟隨我進京去如何?”
秦箏哼了一聲,翻白眼說道:“正因為皇子殿下聰明絕頂,所以身邊不需要門人清客了,而這位華公子本事還差一點兒,所以我跟隨在他身邊才能發光發熱……寧為雞頭,不為牛後,你聽說過沒?”
華思淼被秦箏搶白了,正有些鬱悶,但是聽到秦箏幹脆利落地拒絕朱玉煌,不免就微笑起來。
朱玉煌不樂意了,悶頭往前走。
案發現場也別無可疑之處,台階上的斑斑血跡已經變成了黑褐色,依然觸目驚心。推開晉王妃的臥室,奢華的陳設依然保留著當日的樣貌。白玉雕花嵌珊瑚的櫥、十六扇落地緙絲花開富貴紫檀屏風、水雲擁螭的羊脂白玉床、紫檀冰梅底的茶幾,就連地麵,也鋪設著光潔的青磚,青磚縫隙用泥灰抹了,整個地麵平得像鏡子一般。豪華陳設,倒是讓華思淼這等土包子大開眼界。
靠牆的一個角落裏有一大團血跡,那就是晉王妃的自刎之處了。
臥室之中,腳印卻有些雜亂。其中有幾個腳印痕跡特別分明。秦箏俯下身子,在腳踏附近撿起幾粒砂石,皺眉說道:“這……王妃屋子裏怎麼會有這麼大顆粒的砂石?”
朱玉琛苦笑說道:“定然是那日收殮母妃,仆役從外麵帶進來的。”
秦箏看了一圈,又問朱玉琛:“世子殿下,有一句話有些冒昧,但是非問不可。卻不知王妃居處有沒有供逃生所用的地道?”
雖然秦箏這番話很是無禮,朱玉琛也不以為忤,當下苦笑道:“秦師爺可是懷疑我母妃之死另有蹊蹺?我王府確實有逃生地道,但是不在母妃屋子之中。至於在何處,請恕我不能說。”
秦箏點了點頭。
聽到秦箏這般問,劉公公就動了手,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個小錘子,仔仔細細將屋子四周都敲了一遍,果然都是實音。
一群人走出了臥室。
朱玉琛苦笑道:“當日的後半截情景,是我親眼所見,定然是不會錯的。隻是母妃為何會突然發狂,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照理說,我母妃供奉道觀甚勤,王府風水也不同一般,我母妃如何會邪風入體?”
再度聽到“邪風入體”幾個字,秦箏眼皮子跳了一下,問道:“世子殿下,‘邪風入體’這番言辭,您可真心相信?”
朱玉琛搖頭苦笑,說道:“我身為孔孟門徒,敬鬼神而遠之。母妃相信道士,甚至經常帶著十九弟去道觀,我自己卻是不大相信的。但是最近幾個月來,我晉城卻發生過好多起這等突然發瘋,半個時辰後又突然痊愈的事情,就由不得我不信了。”
華思淼問道:“世子殿下,冒昧問一句,十九殿下經常去道觀嗎?今天也是在道觀嗎?”
朱玉琛聲音終於有些黯然,說道:“今天……應該也在道觀吧。自從父皇母妃出事之後,他就極少回王府。清風觀裏的幾個道士素來與他交好……”
華思淼與秦箏對望了一眼,若有所思。朱玉煌冷笑了一聲,說道:“不管如何,我明天一定要見到朱玉琪!父母如此,為人子者,竟然不為父母守孝,傳揚出去,我皇家顏麵何在?等我上奏了宗人府,將他除名再說!”
朱玉煌的嗓門有些大,一群人都嚇了一跳。朱玉琛向朱玉煌跪下,含淚說道:“三皇兄,我弟弟這是年幼不懂事,還望您遮掩一二……他是我母妃最寵愛的兒子,如果有個什麼事情,我也無法向母妃交代……”
朱玉琛聲音懇切,但是顯然不能平息朱玉煌的怒氣。朱玉煌冷笑道:“你這兄長倒是會袒護兄弟,但是這等兄弟,不要也罷!……”
話音還沒有落下,朱玉琛身子晃了晃,竟然往一邊歪去了。好在邊上就有仆從,急忙將朱玉琛扶著,又是好一番忙亂。
朱玉琛好一陣才蘇醒過來,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朱玉煌,當下又要掙紮著起來,說道:“三皇兄,玉琪的事兒,還請皇兄幫忙擔待一二,我立馬派人去尋他,讓他為父母守孝……”
朱玉煌看著朱玉琛那蒼白的臉色,歎了一聲,說道:“玉琪的事兒咱們先不說。你這身子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朱玉琛還沒有說話,邊上的仆從已經跪下,哭著稟告道:“這十多天來,世子殿下簡直是不眠不休……又要處理諸般事務,又往道觀奔波了幾趟,想要讓二殿下回來……他又不肯吃點好的,說是為父母守孝,必須食素,有一點空的時間,他就為王爺守靈,在蒲團上一跪就是一個晚上……”
朱玉琛急忙阻止,說道:“為父母守孝,這些都是做兒子應該做的。”
朱玉煌冷聲說道:“你父親不止你一個兒子,守靈的事兒也不該由你一個人做。來人,派人去清風觀,去將朱玉琪給我綁出來!”
劉公公答應道:“老奴這就派人去。”
朱玉煌又對朱玉琛說道:“你安心給我躺著歇息,你這弟弟,你收拾不下來,我來幫你收拾!你不用再求情了,這等貨色,我不來管教,等宗人府來管教,那就遲了!”
朱玉煌說著,一陣風似的就離開了。一群人跟了出去,等到了安靜的地方,朱玉煌就對秦箏說道:“你想要救那一群丫鬟侍女,我有辦法幫你救了。你怎麼謝我?要不,還是跟我去,幫我打理王府?”
秦箏撇了撇嘴,說道:“殿下,您是想要用朱玉琪的過錯作為威脅,逼令晉王世子殿下放過那群丫鬟侍女?您可別生氣,說實話,我覺得,晉王世子殿下現在倒是表現得兄弟情深的樣子,但是誰知道他內中怎麼想?如果真的愛護弟弟,出了這等事兒,就是綁也要將弟弟給綁回來,還用得著來您麵前哭訴?口口聲聲維護著弟弟,但是哪一句不是告狀?說不定巴不得您將他弟弟弄死呢。”
朱玉煌笑道:“秦湛,你的分析完全正確。但是有一點你沒有說對。那就是我們皇家的人最要臉麵,雖然暗地裏恨不得我立馬幫他將弟弟給收拾了,但表麵上定然是孝悌得很。你看著吧,隻要我提出這個要求,我這位十七弟定然會答應我的請求,要不,咱們打個賭?你輸了,就去幫我管家,成不成?”
秦箏警覺地將耳朵豎起來:“打賭?我才不與你打賭。即使我不想救那群丫鬟侍女,你也會想辦法的,我幹嗎要將自己陷進去?”
朱玉煌不高興了。
秦箏不理他,轉向華思淼,說道:“我記得,當初在雲陽的時候,咱們就聽說過晉城多瘋子的事情。”
華思淼點頭說道:“邪風入體的事情,看起來另有蹊蹺。”
朱玉煌說:“神神怪怪的事情,我是不大相信的。莫非是巧合?”
秦箏說道:“先調查了再說。”
華思淼沉吟了一下,說道:“我總認為,我們應該先去找道觀。‘邪風’這個詞兒,就是從道觀裏傳出來的。我們要先查清楚,看看到底有幾戶人家發生過邪風入體的事情,發生這事情的前後,他們做過什麼事兒。”
朱玉煌說道:“這事兒光靠我們幾個人是做不完的,我派幾個人分頭去調查。”
劉公公帶來的手下也有既忠誠又機靈的。朱玉煌當下就分派了任務下去,連夜行動。至於自己幾個人,當然不好外出,當下粗粗用飯,各自歇息。
華思淼正睡得迷迷糊糊,卻聽見了敲擊窗欞的聲音,一個激靈,急忙坐起來,問道:“秦湛?”
秦箏“噓”了一聲,說道:“我有幾個疑點還沒有弄清楚,你輕功好,帶我去。”
華思淼忙披上衣服,開了屋門。秦箏閃身進來,說:“這天氣死冷死冷……呀,你……居然沒穿衣服!”
原來華思淼竟然是裸睡的,雖然披著衣服,但是前襟沒有掩好,露出了一大片肌膚。
月光明亮,秦箏甚至還看清了華思淼前胸上的一顆黑痣。
好在秦箏臉皮很厚,這當口也不會臉紅,當下大大方方地往華思淼的前胸多看了一眼,說道:“你練武之人,怎麼這麼沒肉?”
這下卻是華思淼臉紅了,當下急忙將衣服掩好,說道:“我這就換上黑衣服……你先轉過去。”
秦箏笑嘻嘻轉過去,笑道:“都是男人,給我看一眼又不打緊。”
華思淼低聲笑道:“說得輕鬆,要不,你脫下來給我看看?”
秦箏這才略略有些臉紅,哼了一聲,說道:“我可不像你這般隨便。”說完便轉過身去,聲音不免有些發虛。
華思淼輕笑了一聲,說:“你又不是女人,講究什麼隨便不隨便。”說著話,已經利索地換好了衣服,問道,“你要去哪裏?”
秦箏低聲說道:“去靈堂,開棺,驗屍!”
華思淼嚇了一跳,說道:“靈堂?隻怕有人守靈。再說,劉公公不是去驗看過了嗎,說是沒有其他蹊蹺。”
秦箏說道:“驗看傷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刀口的方向、刀口的輕重都有講究。我不親眼看過,絕不放心。如果有人守靈,嘿嘿,我有安息香,保證將人全都弄睡過去。”
華思淼點點頭,說:“成,我陪你去。我們不告訴三殿下?”
秦箏說:“三殿下居所服侍的人眾多,隻恐被人看見,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