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長這麼大,學雷鋒從未見到她這般委屈過。想哭不敢哭。霎時間他還真不知道是要責怪讓安琪傷心的楚子軍,還是應該責怪讓安琪有淚不敢流的自己。
學雷鋒神色複雜地伸著大手揉了揉安琪的短發,猛然發現安琪從小到大竟從未蓄過長發。每每頭發長及耳朵,她就上美發沙龍去剪短。
匆匆從指間滑過的柔軟使得學雷鋒心頭的內疚加重了幾分。
然他天生就是一個不苟言笑硬邦邦的,就算此刻心裏有多麼的心疼女兒安琪,他也隻是抬著手在她後背微微輕拍了幾下,又幾下。鑒於過去學雷鋒一直對安慰人這門太投機取巧的功夫嗤之以鼻。他糾著眉頭挖空心思想了好半天,幸好總算無師自通地想到了一句自認為稍微搬得出台麵的安慰話。
這輩子第一次安慰人還要追溯到與安琪的媽媽他老婆談朋友的時候。事實上他也隻不過是說了一句“我沒打算吃霸王餐”,懷裏梨花帶淚的人卻笑了。
時隔多年一把年紀了才來二度安慰人,還真有點不習慣。學雷鋒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手邊拍著安琪的後背,邊說:“記得當年菲律賓的科拉鬆&。阿基諾來訪華,談到南海問題時,對當時負責接待他的鄧主席說‘至少在地理上,那些島嶼離菲律賓更近’,鄧默默地抽了口煙,然後回應了他一句‘在地理上,菲律賓離中國也很近’。總而言之,你既然看上了那小子,這主權就勢必要拿下的,他生就得是我們家的人,死也隻能做我們家的鬼!”
安琪蒙了蒙,抬起泛紅的眼睛看著表情有點僵的學雷鋒,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話中那個“總而言之”是怎麼得出來的。
更不明白她跟楚子軍的事,又是為何會扯上科拉鬆&。阿基諾。
不過,“總而言之”後麵得出來的結論,倒是正合她的心意。
安琪由衷地微微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淺笑,側過臉眼睛眨也不眨地鎖定屏幕中英俊挺拔的身影。
那是一張如沐春風的臉。
暗暗關注了楚子軍這麼多年,安琪早已經在他身上練就了一雙金睛火眼,楚子軍是不是真的高興,她一眼便能看出來。
而這一刻,她知道他是真正的在高興。
那眉那眼,那微微上揚的嘴唇……
安琪左胸驀然一陣揪痛。
她有些難堪地垂下眼瞼,極不是滋味地怔怔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
難怪這樁婚事定下來至今他都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不滿。
原來他是願意的。
喉嚨裏好像堵著一股濃稠得化不開來的苦澀,安琪抿著唇吞了吞口水,那苦苦的味道便乘勢流入心尖。
破壞他的婚禮,他一定不會原諒她了吧?
安琪全身哆嗦了一下,一股惡寒從心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楚子軍要和別的女人結婚這個消息帶給她的震撼,漸漸地淡去。
就如顏廷海曾經說的那樣,衝動這麼回事最好是一鼓作氣,一旦有了思考的空間,就變成想不冷靜都不行了。
安琪由震撼中醒過神來,馬上很沒種的有了想要放棄的念頭。
眼睛掃向一臉深沉的學雷鋒,“老爸……”安琪咬了咬唇,思忖著該怎麼把這尊因為一時衝動而請來的大佛和和氣氣地打發回去。
學雷鋒淡淡瞥眼一臉若有所思的安琪。
他這個女兒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就是太單純了點,把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來。
沉默地維持著威嚴的坐姿,學雷鋒左手勾著二指在軟座上一下接一下地輕敲。
安琪坐在他右側。
聽見那一聲聲不大不小的敲擊聲,安琪愕然地看著學雷鋒明擺著的一張撲克臉。
這是老爸多年來的一個習慣,每每她對某事有所遲疑而拿不定主意時,他便會像現在這樣勾著二指輕輕地敲擊,計算著時間。
所以……
一種被人識穿了的尷尬陡然掠過安琪的腦門。她心虛地垂下雙眸低著頭,回避學雷鋒銳利的目光。
無聲地蠕了蠕嘴唇,又默了好一會兒,直至那敲擊聲一聲比一聲要響,安琪心裏一個哆嗦,偷偷地掀起眼瞼,瞧眼正在做倒數的學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