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止一揮手,院內的一眾人等皆站起身來躬身退下,偌大的園子內,隻剩下那相對而立的兩人。
兮辭站在那裏,麵色冷然,心底卻是慌張而疼痛的,那張俊逸非凡的麵容,自己曾經不止一次的思念過,然而此刻,她卻覺得哪怕隻是看著,都會讓自己心莫名的拉扯著。
她可以不在意他欺騙自己,可是,她無法接受這個看似風雅的男子,一聲令下,便是邠州屍橫遍野的慘烈,帝王一怒,服飾遍野,血流成河,若非親眼所見,兮辭又怎會感受到這短短幾字所描述的殘忍。
若非戰爭,爹不會死,哥哥不會失蹤,那些焦黃的大地,哀怨的哭聲,經常讓自己從夢中驚醒,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帶著他一貫的風雅,在這精致的宮殿內,接受眾人的仰望。
她知道這是戰爭,戰爭便是殘忍,可是,她無法接受自己愛的人,變成如此冷血無情的帝王,若是換了比人,她可以討厭,可以憎恨,但是,那卻是她喜歡的人,一路從邠州而來,兮辭都在矛盾中掙紮著,茫然無措。
顧言止看了看一旁已經成型的椅子,心底了然,這椅子他在故園裏見過。
半月不見,她比起自己離開時又單薄許多,臉頰上突兀的疤痕,腳上仍舊纏著的繃帶,無一不刺在顧言止的眼中,自他有印象以來,她都是在笑著的,除了上一次在韓牟的墳前兮辭失聲痛哭後,顧言止才發現這個一直看似很樂觀的女子也是脆弱的,他想要保護她,想要讓她能在自己的庇護下一直那般的笑著,可是如今呢,相對無言,冷眼而觀,這就是自己不惜用三座到手的城池換來的快樂?
“就就想要這樣跟我僵持一輩子?”顧言止開口道,語氣中帶著幾絲無奈之感,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開始變得這般容易妥協了,顧言止心下諷刺,然而看著那張失了笑意的臉,卻終究狠不下心來。
“一輩子?嗬嗬…”兮辭卻是回頭看著他,諷刺一笑,好似自己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
“你不願意?”顧言止看著她諷刺的笑意,心底一痛。
“願意?顧言止,你是憑什麼以為我會跟一個害死我爹,害我哥哥失蹤,讓邠州變成一片焦土,讓那些陪著我一同長大卻無辜枉死的人,說一輩子呢?”兮辭冷聲的看著他道。
“這是戰爭,若無犧牲,何談勝利?”顧言止回道。
“勝利不過是你們這些上位者的私欲罷了,太平不好嗎,你們非要讓那麼多人死去,就為了所為的統一大業,之後還來歌功頌德的為自己的錯誤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這就是你所謂的勝利?若是如此,很抱歉,我無法接受,我怕午夜夢回時,那些枉死的冤魂問我為何要跟害死他們的人在一起。”兮辭此刻腦中一片混亂,她明知道或許戰爭並非他的錯,可自己就是無法接受,憤怒的話脫口而出,眼底卻是噙滿了晶瑩。
“那你為何還要同意和親。”顧言止亦是怒了,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天下局勢,又豈是一個簡單的對錯說的清楚,從來沒有一個人會來質疑他的決定,而今卻被自己最在意的人這般指責,任是他在從容不迫,亦是失了心神。
“嗬嗬,你以為我願意來嗎?若我不來,便是抗旨,墨皇要如何對付我身邊的人尚且不說,你呢,尊敬的炎皇陛下,你難道就會輕易的放過我嗎?”兮辭再次冷笑著道。
“你說你不願意?”顧言止怒極反笑,冷聲問道。
“是,我不願意,若可以,我一定離你遠遠的,再也不想看到你。”兮辭賭氣的說道,兩人莫名的爭吵都失了平日裏的淡然,所謂關心則亂,當事人隻覺得心底氣憤,都有些口無遮攔,然而守在門口的宮人侍衛,卻是一個個不可思議,心驚膽戰的聽著,不是他們想聽,可是這兩位主子吵架的聲音,實在是不小。
尤其聽見方才公主大聲的直呼皇上的名諱,一眾人等嚇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下隻覺得,這次公主死定了。
“嗬嗬,願不願意也由不得你,你不願意,朕偏要讓你一輩子留在朕身邊,一步也不離開朕,來人。”顧言止從未如此的憤怒過,不願意這三個字,讓他平靜的內心仿似被什麼打翻,翻湧的波瀾攪的他心神不靈。
守在門口的許公公趕忙躬身走了進來,低著頭等著皇帝吩咐。
顧言止看著兮辭冰冷的麵容,冷聲道:“韓兮辭目無尊卑,毫無禮法,貶為宮婢,於禦書房奉茶。”說完看了看依舊毫不示弱的女子,轉身負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