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憑什麼呢,憑什麼配得上他的喜歡和期許。她隻是這芸芸眾生裏,再尋常不過的蘆葦雜草般女子,而他,有如遠古時翱翔天地間的鯤,不知其幾千裏也。
這個問題,梁赫也問過任臨樹。
“老板,鵲鵲她為你做過什麼事,讓你這麼喜歡她?”
“以前為我,不過現在不為了。”他的回答。是梁赫轉告她的,令她難過。
……
“哥,你說,我們長大以後,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靠在一起看星空?我記得我媽說人會變的,小時候喜歡的一切,長大後,都會否定到不屑一顧。”她和他頭頂抵著頭頂,躺在福利院的天台上。
“人之所以長大,就表現在對某些事物學會舍棄,以及對剩下的部分能夠執著地用畢生去追求。”他舉手柔柔她的頭發,說:“我們鵲鵲就是剩下那部分。”
“不,不是剩下的那部分,是——全部。”她甜甜的抱怨。
倘若後來,他沒有被領養,他們都留在福利院裏成長,讀書,走入社會開始工作,過著再尋常不過的人生,也許他們已經結婚生子了,像很多青梅竹馬的戀人一樣。可是他從一出生,就注定是任道吾的兒子。我們永遠都沒法改變自己的出生。
但那段記憶,是他們彼此封存的最美好的一年。
莉香說,所謂愛情,隻要參加了就是有意義的,即使是沒有結局。你愛上一個人的那個瞬間,是會永遠永遠留在心裏的。這都將會變成你活下去的勇氣,而且會變成你在黑暗中的一線曙光。
他就是掌燈,將她照亮的人。
回憶如梭。
山林寂寂,遠處的天空泛起了白。
[2]“你跟我說話了,你跟我說話了,你跟我說話了。”
“葉餘生,葉餘生……”杜宴清試著喊她的名字,用手掌心推了推她。
眼前的她,臉上、脖子上和手上,隻要是沒有被衣服覆蓋住的地方,都布滿刺傷,令人觸目驚心,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血痕,難以想象她沒有任何防禦地穿越一片荊棘林。
杜宴清脫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將她扶起,她的臉色淒白,嘴唇發灰,額頭卻滾燙。
迷糊中,她在呼喚任臨樹的名字。
杜宴清咽了,撫慰她:“他沒事,別再擔心他。醫生馬上就到了。”
隨即,梁赫和阿薑帶領救護醫生趕來,抬著兩張擔架,直到任臨樹和葉餘生被分別抬上擔架時,他們緊扣的手才分開。醫生一路對兩人進行生命體征檢查,任臨樹心率平穩,表麵無明顯外傷,具體造成昏迷的原因要進一步做核磁共振才能確定。而葉餘生,至少看起來情況要更糟糕,高燒中,體表傷痕累累,有可能是受涼和疲勞過度引起的發燒,但要是傷口感染所致,那就要危險得多。
梁赫謝天謝地道:“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老板沒事就好,兩個人都要平安啊。”
“這都沒摔死?也真是見了鬼!”趙裁探出腦袋,有些不安地說。
李厲用不容反駁的口氣說:“趙部長,請你馬上撤銷你所準備的訃告和通稿!我們老板活著,他還活著!”
遠處自願參加搜救工作的千樹員工,聽到李厲的話,紛紛喜極而泣,奔相告之。在曆經救援的四十個小時裏,李厲看到了整個千樹上上下下齊心的凝聚力,除了趙裁這種害群之馬。
救護車隨時待命,很快,任臨樹和葉餘生一齊被送上救護車。
車門“咣”地關上,阿薑望著失神的杜宴清,問:“我為我的好朋友性命攸關而提醒吊膽,你呢,你是不是喜歡她?”
“被你看出來了。沒錯,我喜歡葉餘生,第一眼見她時,她穿著灰姑娘的藍裙子站在熙熙攘攘的馬路邊,那時也像現在這樣,救護車響起。那時,我就已經喜歡上她了。”杜宴清亂了陣腳,不知該怎麼描述晦澀的愛慕。
“但她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你。她和他的那一年,是與旁人終生都不能相抵的。換句話說,她寧可和任臨樹過一朝一夕一年一歲,也不會將就和你過一輩子。”阿薑篤定地說。
杜宴清不信:“那倒不見得,別忘了,她可差點就嫁人了,我的條件,還不至於比某位婚慶司儀差吧。”話中所指的是管川,看來也是在葉餘生的過往上做了功夫。
“你說管川?今非昔比,那時任臨樹還沒有和她相認,更未表露心跡。再說,經曆這場浩劫,十四年的離別,還有生死都沒能分開他們,你認為還有什麼能拆的散?”阿薑看了一眼杜宴清,又加了一句,“其實,原本是我扮灰姑娘的,我和她換了下角色,所以小醜是我。”
杜宴清向車子走去,發自肺腑地說:“不行,還是放不下她,我得去醫院守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