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六章(3 / 3)

不該那樣,不該那樣的。

溫柔會讓人沉迷,溫暖會叫人迷惑,而眷戀……更是毀掉理智的毒藥。

就像是逃難似的,她急匆匆地趕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後更是以背抵門,深怕一個不注意,又要回頭去擁抱那摧毀她意誌的懷抱。

她在做什麼?在做什麼?

居然在鬼醫穀上虛度了幾乎一年的時間?!

自責地走回床榻,沒想到才趴下,手邊就摸到了奇怪的竹筒。

猛地彈起,她看著手邊奇怪的竹筒良久,終於,把竹筒拿起來,“啪”的一聲輕響,就在竹筒被拿起來的一瞬,一張被卷成卷軸的紙條從竹筒裏滑落下來!而被攤開的紙條,裏麵的字跡居然跟之前留書給她讓她去找花四爺的那張紙條是一模一樣的!

美目,霎時瞪著那紙條上的內容,就連上官非推門走進來也幾乎沒有察覺到。

“你怎麼進來了?”

猛地把紙條藏到瓦枕之下,她命令自己的神色盡量如常,幸而,那邊的上官非似乎並沒有注意到。

“你的門沒有關上。”

“是、是嗎?”

她沒有關上門嗎?

來不及懷疑,上官非已經走近,她連忙起來,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外走去,“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我擔心你。”

她愣了愣,但還是把他推出了房外。

“我沒事,累了,要休息了。”

說罷,也不等他回應,就當著他的麵把門關上。

她站在門後,等待著他的腳步遠去,才狠狠地鬆了口氣。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院子裏的上官非一臉的神色凝重,似乎在為什麼而煩惱著。

蓮兒的孩子,取名漣兒。

名字,是取自“蓮”的諧音,隨母姓,姓黃。

由於漣兒是不足月的孩子,身體極弱,加之母體在懷孕期間經脈曾經受損,所以,漣兒的身體狀況極差。鬼醫白愁花了幾乎兩個月的時間,既是針灸又是用藥,甚至還讓小娃兒泡在藥酒、藥材裏,漣兒的體質這才算是得到了改善,終於好了起來。但看著漣兒那小小的身體在針灸過後所留下的斑斑紅印,藍禍真的是心疼死了。

而上官非,看著她心疼的樣子,照顧漣兒的樣子,竟一再的失神,就像是透過那小小的漣兒,看到了何種回憶。

或許,是想起了他那同樣年幼的孩子上官書,又或許,是想起了那名與他共育一子的女子吧?

不知道為什麼,每每想到了這裏,她就會覺得心扉糾結。

而在下山前的第一件事,是安頓軒兒。

這事,上官非早已想好。早在他們決定下山前的半個月,他就拜托鬼醫白愁前輩發信給梅家莊的少莊主梅禮。

話說,這梅家莊在江湖上一向信譽良好,而梅家莊這一任的少當家梅禮更是年紀輕輕就有著“梅大善人”的美譽。這梅禮,廣布善緣,極愛做善事,是江南一帶有名的老好人,雖曾經拜在碎劍門門下,是一名江湖人,但如今已是蘇杭極有名望的商賈。

娶妻前,梅禮曾與武林盟主上官非交好,且黑白兩道都十分敬畏梅禮的為人,把軒兒托付他照顧,既能為軒兒提供一個舒適安穩的環境潛心無影劍的修行,將來即使是身份暴露也能得到梅家莊的庇佑。

它日事情完結,上官非他們再去把軒兒接回來,傳授無影劍的劍法——不管怎麼考量,都是最好的安排了。

“放心,既然是鬼醫前輩的托付,我會小心照顧好軒兒的。”

這一天,好不容易等到梅禮來接軒兒,藍禍與抱著漣兒的上官非藏在暗處裏,看著梅禮作了個揖,便把不哭也不鬧的軒兒給帶走了。

等到人已經遠得見不到影子後,他們才從暗處裏步出,而一直跟在鬼醫白愁的小花癡連忙跑到上官非的身邊。

“你們也該下山了。”

鬼醫白愁皺著眉,一副趕人的樣子,“沒事不要再回來了。”

“謝謝鬼醫前輩的照顧。”

戴著麵具的上官非作了個揖,才想要轉向藍禍,讓她接過懷裏的漣兒,不料,胸前穴位猛地被點住!

“禍兒……”

這回,被點上了啞穴,他隻能帶著暗惱地瞪著站在背光處看不清表情的她。

不用看,小花癡也被她以同樣的手法對待著,而一直旁觀的鬼醫白愁,輕輕一歎,為藍禍遞來一瓶藥。

藍禍接過,拔掉紅色的稠塞,把藥瓶遞到上官非的鼻端。

視線,在瞬間交彙。

帶著堅定的她,和帶著暗惱的他,兩股視線膠著,不分不離的,足有半盞茶的光景,才聽到鬼醫白愁輕咳一聲:“好了,他已經被你迷昏了。”

藍禍收回鬼醫白愁給她的瓶子,視線不離上官非依然閃動著叫人心醉的神韻的黑瞳,半晌,伸出指頭在上官非的眼前晃了晃,見他的確沒有任何反應了,才低頭失笑,“我知道。”

轉過來,她本要把懷中的漣兒轉交到鬼醫白愁的懷裏,最後,還是抱緊在懷裏。

“你要帶著這娃兒?”鬼醫白愁忍不住取笑她的決定,“帶上一個毫無建樹的娃兒,也不願意讓武功高強的情郎跟在身邊?”

見她不語,鬼醫白愁輕咳一聲,道:“去吧去吧,不過別忘記了付診金。”

藍禍不說話,看著鬼醫白愁轉身老牛慢步地回到裏屋,這才緩緩地走回已經昏迷的上官非麵前。仰望的視線裏,看著那與清醒無異卻明顯帶著惱意的眼神,手輕輕地伸出,就在指尖幾乎碰觸他所戴的麵具時,隻聽漣兒突然“嘿哈”地笑了聲,這才震回了所有的注意力。

她這是在猶豫嗎?

好不容易說服鬼醫白愁幫忙借出迷魂香,阻止上官非與她一同下山的,不是嗎?

“漣兒,我們走吧。”

對著可愛的嬰兒輕輕地笑了笑,她回眸一看,然後飛快地轉身離開。

而就在她的身影漸漸變遠時,本來應該被迷昏的上官非,那雙失神的眼眸卻突然亮過一抹神采,並伸手徐徐地把臉上的麵具摘下來。

“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想的。”鬼醫白愁笑嗬嗬地走到上官非的身後,手裏提著上官非的包袱,“來,趕快走趕快走,不要在這礙我地方。”

“謝過鬼醫前輩。”上官非回身,接過包袱,又拍了拍仍然被定住的小花癡的腦袋,“花癡兒就有賴鬼醫前輩先照顧了。”

“去吧去吧,不過別忘記了付診金。”

上官非沒說什麼,隻是向鬼醫白愁作了個拜別的姿態,便戴上那半截麵具,默默地離開。

風,輕輕地吹著。

上官非的腳印,被吹散吹亂,而那本來綁著長發的發帶被扯掉,隨著那紛飛的塵土,飄蕩於天地間,久久的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