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要住房嗎?”
掌櫃熱切的招待,讓藍禍收回思索的目光,淡淡地應了句,便由得店小二把她帶往房間去了。
讓店小二離開後,藍禍坐在床上,半低著頭,沉澱著思緒。
難道那個竹筒就是餘光譜丟到她房裏的?
餘光譜……
顯然荷母廟主持師太的死與餘光譜脫不了關係,會不會,逼她來到中原武林的那個人與餘光譜也有著什麼牽係?
那麼,約她在蘇陌城城南的密林中見麵,所為何事?陷阱?陰謀?圈套?
如若真是如此,她能否應付?能否全身而退?
“禍兒。”
心弦輕顫,猛地站起來,她環顧四周,甚至推窗眺望。
雖已時值黃昏,但大街上依然人潮洶湧。
緊張地來回尋覓了數次,從擺攤的小販,到路過的行人,還有駐足在書肆賞畫的文人雅士……
終於,看到一位商人打扮的男子,衝著另一名女子招手,“火兒,過來,這邊這邊!”
“是是是!”
視線裏,一名打扮樸素的女子迎著那名商人打扮的男子走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名商人打扮的男子意識到藍禍的視線,意外地愣了愣,然後向著藍禍輕輕一笑,又把目光放回那名正向自己走近的女子身上。
是“火兒”不是“禍兒”!
心中狠狠一震,猛地意識到自己的神經質,意識到自己那瞬間加快的心跳,她連忙把窗戶關緊。
掩目垂眸。
是怎麼了,她是怎麼了?
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隔絕一切的聲音,也試圖驅逐那本不該在這個時候浮現腦海的身影,但是,她終究還是不小心地逾越了,背叛了理智,回想起他那番刺痛了她的話。
——“如果你還是一意孤行獨自下山,那麼,若你某天突發奇想地想回來看看我,那麼,你看到的,絕對是一方寫著‘玉麵之墓’的青墳。”
上官非……
“武林盟主,又怎麼會為了一名妖女舍棄自己的生命呢……”
喃喃地失聲笑了出來,癱倒在床,卻因為忍不住泛起的冷意連忙拿被子纏上自己。藍禍美眸瑩亮,長長的睫毛失神地半翹著,明明知道不該,但還是忍不住去想念,想念那與自己根本不可能的掛名丈夫,那個在人前高高在上,無論走到哪裏都被萬人景仰的堂堂武林盟主……
手,終究還是忍不住緊緊地拽住了左肩上的某處,久久的。
隻有眼神,在手摸上左肩時,漸漸變冷了。
然後,緩緩地合上。
“不要啊!姐姐!放開姐姐!”
少女的尖叫,還有周圍紛擾而害怕的叫嚷,是在同一時間內響起的。
“爹!”
沉重的劍,還有耳邊掠過的風,年輕的女聲帶著或慌亂或恐懼地響起:“爹,救我!”
“玲瓏!”
玲瓏?
叫的是誰?
混亂的視線裏,那張美得意外熟悉卻因為恐慌而扭曲的臉在眼前放大再放大著。
於是,沉重的劍終於還是用力地一刺向前。
“好痛!好痛好痛!”
那張美麗熟悉卻又扭曲的臉,淚流不止地緩緩在眼前滑落,終於跌坐在地上。那名少女……不,那名少婦打扮的年輕女子,用力又駭然地捂住了腹部的重創,而染著血的手心,在眼前放大著……
“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就因為我搶了雲大哥嗎……”
那名少婦痛苦而扭曲的臉在麵前放大著,然後,一口鮮血噴出來,不能再動彈了。
而在眼前沾滿了血的,是……她自己的手嗎?
她……
又是誰?
她到底是誰?
就在慌亂間,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帶著震驚帶著憤怒又帶著說不清心疼的臉。
是個年過半旬的男人,依稀還可以從輪廓看到年輕時的意氣風發,可如今看過來的目光,是那樣的憔悴,那樣的無助!
然後,視線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渾濁的水汽。
那男人的臉開始變得模糊。
下一秒,她感到自己的手飛快又狠絕地穿過了什麼。
而在她的手心裏的是濕膩、惡心又溫暖的什麼,正一股一股地跳動著。
“玲瓏!”
男人在痛叫,鮮血伴著叫聲噴出來,黏糊了她的臉,她的視線,然後,有什麼東西順著她的臉頰,徐徐滴落,讓她終於可以清楚地看到了男人眼裏的絕望。
好熱。
她的左肩好熱好熱……
熱得撕心裂肺,熱得讓她失去控製。
“你要走的路,可不是在玩家家酒,玲瓏,我的兒啊,舍棄你的名字吧!從今往後,為真相而活。”
雙肩突然被狠狠地捏住,眼前,那男人一字一句地說著,咬牙切齒的聲音像是非要她把所有的話記在心底似的。
“爹,孩兒知道,孩兒從今以禍為名,以禍為記!”
這是她的聲音嗎?
說得那麼的激昂,可為什麼她的身體完全不配合,就像是靈魂與身體是沒有關聯似的呢?
而男人,嘴巴張合著,不知道又說了什麼,終於在她的麵前倒下。
很沉。
男人的身體很沉。
於是,她把插入男人身體裏的手拔了出來。
注視著那惡心的紅在手上是怎樣的彙於一處,又滴落,她不能動彈地站在原地,而後視線上移,散渙又集中地凝望著紅梁綠頂。
“……”
她似乎張開了口,她似乎在呼喚著誰,可是,她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到。
她是怎麼了?
肩膀是怎麼了?
熱,好熱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