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夢見了什麼,但再美的夢,也該結束了。”
一陣風吹過,燭光恍惚。
滿臉冷若冰霜的銀芽,半眯著眼,看著上官非唇上的弧度,久久地沉默著。
門,被輕輕地推開,驚醒了銀芽手邊初生的娃兒,那娃兒,霎時嗚嗚大哭了起來。
銀芽一驚,連忙抱起裹在繈褓裏的娃兒,好不容易哄停了娃兒的哭聲,這才沉默地看向站在門邊,已經取下臉上偽裝的蘇憶雲以及……
跟在蘇憶雲身後,正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的眉兒。
“雲大哥,她……是誰?”
眉兒吃驚地拉了拉蘇憶雲的衣服,親昵的舉止讓銀芽好看的柳眉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銀芽。”
“銀芽?”
沒有理會兩個與自己牽連極深的女人間的對話,蘇憶雲端著一張猜不透想法的臉走向躺在床上的上官非。
手足被比拳頭還粗的鐵鐐固定在四個床角,居然還能唇泛笑意,就隻有那發紫發黑的唇色,是符合中毒的症狀的。
雙手,忍不住成拳,骨骼間更是“咯咯”作響。
瞪著那張礙眼的臉,蘇憶雲猛地抽出掛在床角的匕首,眼看著手起刀落,就要狠狠劃向上官非的臉時,手腕卻被人飛快地拉住。
回頭,毫不意外地,對上了銀芽驚慌緊張卻又明顯被自己的舉動嚇到的臉。
“哼。”
甩開銀芽的手,蘇憶雲從繡錦腰帶裏摸出了一瓶藥,倒出了一顆通體呈藍的藥丸。
“雲大哥,這是……”
眉兒驚叫著插身於蘇憶雲與銀芽之間,拉住了蘇憶雲捏住藥丸的手,“這是……這是‘恩斷義絕丸’!”
聽了眉兒的話,蘇憶雲的唇角浮現出冷笑,“是的,正是‘恩斷義絕丸’。”
“那你還……”眉兒囁嚅地說著,卻在蘇憶雲的冷笑間止住了要出口的話語。
這藥丸,就如同它的名字,曾經為藍園帶來想象不到的災難,而她最喜歡的玲瓏姐姐的死,也與這藥丸有著牽涉不盡的關係……
默然地看著蘇憶雲把那藥丸放到上官非的唇邊,眉兒掩目低垂,別過臉去。
“慢著!”
這回,是銀芽再一次拉住了蘇憶雲的手。
“這到底是什麼藥?”
“哼。”
蘇憶雲轉過頭來,突然捏住了銀芽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你現在是我的女人,孩子都替我生下來了,還問這麼多幹什麼?”
“告訴我。”
銀芽不躲也不閃,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這是讓他此後再不能人道的藥。”
銀芽錯愕,傻眼。
“一旦粘染情欲,便會七孔流血而死,並且,死狀難看非常。”說罷,迎著銀芽震驚莫名的臉,蘇憶雲哈哈大笑,“不覺得這是最適合他的藥了嗎?”
笑聲刺耳,倒是懷中那已經再次入睡的娃兒居然不為所動。
銀芽看了看依然別過臉去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眉兒,咬了咬唇,看著上官非許久,眼巴巴的,看著蘇憶雲把手中的毒藥往上官非的嘴裏塞去……
恩斷義絕,從此不能再碰情欲……
多好啊!
真是太適合這個從來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了。
最……
適合不過了。
翻飛的七色紗幔,在徐徐升起的朝陽照射下被一層曖昧的光芒所籠罩著。
而半倚在軟榻之上的蘇憶雲,凝望著那張依然如誤闖凡塵、貌比洛神的芙蓉小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親吻著那帶著淡淡體香的柔柔黑發。
“藍兒,藍兒……”
眼神迷離,蘇憶雲把臉埋進長長的秀發間,忍不住一再細細地啄著那如花瓣細嫩的粉肩,但終究,還是壓下了把她馬上占為己有的欲望。
“藍兒,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說罷,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而站在遠處的亭榭中,一直注意著他的那雙眼睛,細細地,沉澱著什麼。
“等我。”
像是對誰承諾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眉兒淡淡地笑了笑。接著,轉身。
她,會按照他之前的吩咐,離開……
“要走了?”
陰暗處,銀芽沉著臉走出來,眉兒一愣。
“跟我去一個地方。”
“如果我說不呢?”
看著銀芽徐徐地伸手去摸發帶,眉兒一愣,突然,銀光閃現——那綁在銀芽頭上的,居然是軟劍!
劍影飛快地襲來,眉兒目光一沉,閃身的一瞬袖裏飛射出好幾束絢麗的銀線,那銀線,仿若被賦予了生命一般,隨著眉兒的動作往銀芽纏繞而去,隻是晃眼間,柔韌的軟劍已經被銀絲狠狠地纏上。
“天蠶絲?”
“還不認輸?”
聽到眉兒的輕斥,銀芽突然晃唇一笑,而眉兒肩膀一痛,霎時無力地半跪下來。
“我說過了,跟我去一個地方。”
猛地一摔軟劍,把軟劍纏回發上,銀芽遙遙地看了正看過來的蘇憶雲一眼,冷著臉轉過身去。
“笨女人。”
冷笑著撥弄一頭的黑發,指尖捏起放在枕邊的雕花銀針,蘇憶雲看著藍禍那光裸的香肩,反射著奇異七色的針嘴在那本來烙著白梅的地方徘徊著,然後,那雙反射著鬼魅光芒的黑眸一眯,針一落……
飛快的針法掂肉卻不見血,當朝陽高升,照亮了光裸的肌膚上漸漸地浮現出嬌豔的牡丹輪廓時,藍禍的眉心狠狠一皺,漸漸轉醒。
徐徐抬起的眼簾,目光漸漸地往蘇憶雲的臉看過去。
“醒了?”
“玉麵!”
猛地,她緊緊地摟住蘇憶雲,淚珠如斷線般的珍珠滑落,“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唇角漸漸地彎出邪魅的角度,蘇憶雲伸手輕輕地拍拍她的腦袋,“是啊,我們終於又見麵了。”
上官非,你永遠無法贏我的。
眼睛斜下,深深地看著那朵嬌豔的牡丹,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玲瓏,來,我們去把那個處心積慮著要分開我們的人殺掉吧。”
“殺掉?”她輕輕地鬆開他,看著他的眼睛,露出了迷惘的表情。
“你忘記了嗎?你懷了我們的孩子,可是,那個人卻非要你回去不可。但是,別怕,我已經把他抓起來了。”他邊說邊翻身下床,並向她伸手,“來吧,我的乖孩子。”
而在同一時間,眉兒在一間把窗戶全部用木板封死的房間裏,驚慌失措地瞪著那個穿著尼姑袍,瘦得不成人型的姑娘抱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蜷縮在角落裏直打哆嗦著。
“這就是你要我看的東西?”
眉兒立在門邊,而銀芽,冷冷地回望她,“如果你還想看,還有。”
“你到底想怎樣?”
眉兒怒瞪著銀芽,而銀芽耳朵動了動,突然笑了,那笑容魅惑出奇,使原本平淡的小臉瞬間亮了起來,“別急,等一下你不就知道了?”
陰暗潮濕的地底石室,滲著水的青磚牆反射著夜明珠淡淡的光芒。
而走出蜿蜒的樓梯口,馬上就看到了被石釘釘在牆上的男人。
鮮血,從石釘所埋之處淋漓而下。
那個男人,身上被釘了足有十數處,一頭黑發淩亂,身上還有多處的鞭痕。
“他是誰?”
就在藍禍開口詢問蘇憶雲的同時,那個男人抬起了臉,一雙黑眸激動地看過來,就像是醞釀了千言萬語。而那男人的臉同樣布滿了鞭痕,血淋淋的,幾乎看不清原來的麵貌,而那偏紫顯黑的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