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主意,騙了阿哥阿娘去沈大娘家幫忙裁衣裳,轉道去刺史府。我認得字,會唱曲兒,雖然瘦弱,但我知道,我長得很像阿娘,我不醜。
當我站在刺史府的門前,那巍峨的門樓,讓我有些害怕,桐油黑漆的大門,仿佛一個要吞下我的巨獸,呲著牙,向我咧著嘴笑。
一個時辰之後,我已經捧著簽了死契的文書,和一大盤的錢。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沒想到第一回見這麼些錢,竟然是賣我的銀錢,阿爹阿娘將我養到這麼大,這些,就是我能對他們的全部回報了。刺史府遣了兩名老婦陪我歸家,我在街上割了肉,沽了20個老錢的酒,給阿哥、阿弟和阿妹買了身新冬衣。
進家的時候,阿哥正在劈柴,見我提著兩手的東西進門,似乎有些糊塗。但很快,他看到了刺史府內的老嬤嬤,阿哥的眼神變得憤怒。我能從阿哥的眼裏,看到怒火噴發,他摔了手裏的柴刀進了屋子。
做晚飯了,阿娘正在灶上生著火,柴火有些濕,她的眼睛被煙火熏出了淚水,她用手抹了抹眼角,又捋了捋鬢邊的碎發,我和阿哥進門的腳步聲驚動了她,一回頭,看見身後跟著的兩個陌生的婦人,又看到了嬤嬤手中的菜蔬果肉,有些發懵。但阿娘終究是禮數周到的,施了禮,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兩名老婦。老嬤嬤慣是見過場麵的,隻頷首示意並不給阿娘還禮。年長一些的老嬤嬤用矜持而溫和的聲音開腔道:“老身恭喜夫人了,令愛得州牧大人青眼,已經得準入刺史府伺候了,老身等今兒過貴府,一是給夫人道喜,二是打點了服侍令愛入府哪。”
阿娘有些意外,她用眼神望向阿哥,阿哥的嘴唇崩得緊緊地,背著手,將胸脯挺的直直的,阿哥的臉上剛冒出了些毛茸茸的小胡子,此刻,小胡茬在緊繃的唇角邊不停得抖動。他往向了兩位嬤嬤:“我阿娘並不知道妹子投入刺史府之事,敢問兩位媽媽,她阿娘和我這個當阿哥的都不曾聽聞,怎的就來了這喜事?我們家窄小,不堪接待兩位貴人,還是煩貴人帶著東西,回稟了大人。”
阿娘點點頭:“是了,兩位媽媽,我這個女兒最是不懂事,定是哪裏有了差池,看煩了兩位媽媽白來一趟。”
老媽媽用眼看了一眼家中,冷哼了一身,“夫人,姑娘投入刺史府,可是簽了死契的,老身這兒有姑娘畫了押的契約,老身此來,可就是奉了大人的命,給錢帶人的。你家姑娘願意,兩下文書畫契,哪有什麼差池。”
說著,將我的契約文書遞給了阿娘。天漸漸黑了,屋子裏沒有光亮,阿娘湊在灶台上,就著爐火,熱氣撩起了阿娘的兩根頭發,在麵前飄開,阿娘的手漸漸的開始了顫抖,那張紙,像空中的一片落葉變得那麼輕,輕輕地抖動著。阿哥一個箭步從阿娘手中搶下了文書,往爐膛裏麵扔,可沒想到,兩個老媽媽是早就防著阿哥搶奪文書的。兩個老媽媽似乎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壯婦,隻一人就將阿哥一隻胳膊製住,用膝蓋抵住了阿哥的心脈。阿哥的嗓子正由兒童變向男子,他粗嘎的嗓子咆哮的聲音劃破了這個黃昏:“我阿妹是不會離開家的,我阿妹是不會賣身去刺史府為奴的,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們家不稀罕你們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