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師傅(1 / 2)

桃花開了,一點點綴滿枝頭,或是嬌豔粉嫩,或是珠紅如血。在沒有一點綠色的枯樹頭,她們像是才打上辮的女孩兒,帶著一臉的粉嫩,一臉的嬌羞,羞答答的告訴你,好時候要來了。

這兒是刺史府的一個跨院,我在這兒已經住了有半年了,半年,我的個子長高了有大半個頭,刺史府的飯菜真香,不但個子高了,連我的頭發都不再是枯黃幹瘦的了,如今,我已經能打起油汪汪的辮子了。

這個跨院住了二十多個像我這樣的被買進來的女孩子,最小的八歲,最大的十三歲了。教習先生每日都教我們歌舞彈唱,我又認得了不少字呐。刺史府的生活並不像我想象中的可怕,甚至如今,我已經有些慶幸自己把自己賣了進府,我已經不用擔心吃飽飯的事兒,隻是,半年多未見到阿哥和阿娘,很想他們,不知道他們典了新屋,還是買了地。阿哥沒了我,還能賣唱去麼?

“啪”我的腿上又挨了一下,“卞女,你又走神,看你的腿是不是繃直了。”說話的是教習歌舞的劉先生。劉先生三十多的年紀,雖然有些上了年紀,但劍眉星目,高高的額骨,年歲如果小一些,定是更豐神俊朗。

劉先生教習我們很嚴,每日卯時一刻我們便要起身,隨著他踢腿下腰練習身段,阿爹從小就教了我一些歌舞之技,我還沒有吃很大的苦頭,一同來的幾個姐妹,頭兩個月可是流了好多眼淚。如今大家都能將基本功練得熟了,雖不能上演成套的歌舞,挨打總少了些。

剛才想事兒出神了,將動作做得走了形,沒料到我今日倒挨了尺子。吸了口氣,將腿又繃直了些。前麵珩兒回頭朝我做了個鬼臉,我朝她笑了笑示意沒事。

一邊馨蘭的身子已經開始有些微微的搖晃了,顯見地是撐不住了,果然,不消半盞茶的時候,馨蘭一下跌倒在地上了,劉先生的尺子和長了眼睛一般,隨後就跟了上去,“啪,啪”很響的兩聲,有一聲還打在馨蘭的手上,疼得她一哆嗦,她幾乎是被先生提著給拽起來的,她勉力又將動作做開,可是人更晃得厲害,仿佛是隨時要倒下去一般。本來大夥都已經很累了,馨蘭一倒,仿佛傳染給了我們,大夥兒都似乎搖搖欲墜了,我也覺得胳膊似灌上了鉛塊兒一般。

劉先生看著我們一個個搖搖欲墜的樣子,很是無奈,隻能歎了口氣,說:“歇歇吧。”

這句話,比將令還好使,隻這輕輕的三個字,地上便躺倒了一片。我放下手腳,抻了抻胳膊,有些麻,又抖了幾下,酸麻才算略略恢複了一些。

一邊的緣兒拽了拽我的褲腿,“你幹嘛哪,還不快倒下,一會兒先生看你還有氣力站著,又得讓咱們多練半個時辰。”

我朝她吐吐舌頭,也往地上一坐,她伸出腿來擱在我腿上:“好姐姐,給我捏捏吧,我可累死了,剛都抽筋了哪。”

每日練功,總也不免傷了這兒,疼了那兒,大夥兒都是互相幫襯著捏腿揉肩,緣兒隻有十歲,年紀小些,她也更愛賣弄個年少嬌俏,讓我們幫她揉搓,看著她,仿佛看到了阿妹年紀小小的樣子,便格外讓人心疼些,所以,她一弄俏,我們總是幫著手的。

替她掰過了手腳,又捶了捶腿,劉師傅已經吆喝著我們起身,大家都不願起來,磨磨蹭蹭地在地上挨著,師傅把頭前的兩個打了兩下尺子。這才都起了身來,繼續練習。

才練了片刻,空氣中就飄起一股異樣的香氣,香地那麼醇厚,那麼誘人,香氣中,有夾著一層油汪汪的膩,挑動著我對吃食的那點極度渴望。我咽了咽喉頭的口水,打算從這層香氣裏回過神來,可這香氣怎麼越來越濃了,額,還有芝麻的味道?

我可以抵抗累,但我抵不住食物的誘惑,我餓過太多的時候,食物,於我,那是生存的一切動力。

我吃力地轉著腦袋,到處打量,忽然看見馨蘭和珩兒也在扭著頭,到處張望。“啪”馨蘭又挨了先生一戒尺,她吃痛一哆嗦,不過好在這次沒掉下來。

香味越來越濃了,有人極著鼻子使勁吸了兩口香氣,劉先生一戒尺又落了下來,打得那人輕輕哎呦了一聲。

“嗬嗬”廊下傳來一聲輕微的笑聲,笑聲很輕很輕,有很脆。我尋聲望去,是清姐姐。

府裏麵的家伎不止我們一支,清姐姐她們就是比我們早入府三年的另一支,如今她們已經可以在刺史大人的宴席前歌舞了,每次伺候歌舞,大人和賓客們總有些吃食衣飾的賞賜,有了錢,便也可托了府裏麵的媽媽,將銀錢偷偷帶回家裏,雖然免不得又要被盤剝了一層,但這些銀錢總對家中總也是很大的幫補,我初聞此道時心裏就想象開了日後阿娘拿上我捎回家銀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