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包上等了三天,依然沒有等到丟丟。
於是,我便不得不離開那裏了。
我貼著垃圾場的角落,躡手躡腳地從野貓的地盤上迂回走過,夾著尾巴向著城裏走去。站在山包上的時候,我能輕易地分清方向,而一旦進入人類生活的地方,撲麵而來的車流,高聳的建築便讓我徹底失去了方向感。
慶幸的是,我在一條堆滿雜物的小巷裏找到了一個垃圾桶,翻出了很多食物。
可是,在我吃得正香的時候,一個戴草帽的流浪漢便揮舞著大木棒朝我撲過來了,我飛舞著四條腿沒命地飛奔,邊跑邊在心裏暗罵:“怪不得這裏沒有狗也沒有貓呢,原來是流浪漢的地盤!”
我悲哀地想,我在狗界的地位就跟那個流浪漢在人類中的地位一樣吧。想我左安也曾是條有身份的狗狗,我的前主人雖然沒有錢,卻很疼愛我。至今我還記得,夏日裏,他躺在躺椅上,我趴在他滾圓的肚皮上呼呼大睡的情形,那是我最美好的少年時代。
我想,我必須得改變自己現在的處境了。
可是,我沒有鋒利的爪牙,沒有強壯的身軀,我隻能以智取勝。
以前,我曾經偷偷地觀察過人類,我驚奇地發現,那些身材高大、一身橫肉的家夥一般幹的都是賺不了幾個錢的粗活,而那些皮膚光滑,看起來弱不禁風,戴著眼鏡的家夥卻能當他們的老板,對他們吆五喝六。
我想,隻要夠努力,計劃夠周密,總有一天,我可以成為大黑熊他們的統治者。
你想啊,那該多拽,小小的、帥氣的我走在隊伍的最前端,而身後跟著一群狼狗、藏獒,想想就夠美的。到那時,我就可以隨便對迎麵走來的寵物小母狗吹口哨了,她們一定會被我的魅力傾倒。
在這樣險惡叢生的城市裏,我必須有一技之長才能博得尊重。好在,以前我曾跟主人鄰居家的寵物貓學過爬樹,雖然爬樹最終沒有學會,但是踩著爛桌子爬上一米多高的圍牆還是不在話下的。
牆頭上的世界雖然也不太平,還經常會有喵星人出現,但是被他們撓上一抓,總比被汪星人啃上一口來得劃算。
吃得半飽也有個好處,可以讓我思維清晰,吃太飽就會熏熏然睡過去了。
這樣,我正好可以謀劃一下自己的偉大計劃。
據說,想要讓一個人聽話,就必須抓住他的弱點,我想,對狗類來說也是如此吧。可是我不知道大黑熊是愛錢還是愛色。仔細想來這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錢,也不認識美女狗,而且我還確定,自己是不會像傑克那樣搞基的。
所以,我必須先接近大黑熊,像個間諜似的弄清他的癖好,然後再投其所好。
接近大黑熊是有危險的,搞不好他的餐桌上就多了一道小菜,所以我必須曲線救國,不能直接冒冒失失地衝進他的地盤。
我下定了決心,第二天就先去人類眾多的熱電廠踩點,在那裏,就算遇見大黑熊,他也不敢拿我怎麼樣。光天化日下,若是兩條瘋狗在人類的地盤上幹架的話,最壞的結果也是雙雙被打死涮火鍋。我想,曾經在狼族學校進修過的大黑熊不會傻到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
想到這裏,我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枕著一隻耳朵,蓋著一隻耳朵,沉沉地睡去。
淩晨,我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的。呈八字形騎在牆頭的我,揉著眼睛向下看去,你猜我看到了什麼,我居然看到了一隻毛發雪白的泰迪寵物狗,在跟一隻髒兮兮的野狗偷情。
要知道,那些平日裏高貴的泰迪狗,眼睛總是長在腦袋上,孤傲到從來都不正眼看我們這些流浪狗一眼。我蹲在牆上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終於明白,有些狗的清高是裝出來的了,要不然她怎會趁著黑夜偷偷從家裏跑出來,跟流浪狗廝混?
下麵終於沒有了動靜。
“記住哦,下個月圓之夜,還是在這裏。”
許久,流浪狗四下張望,見無人後,壓低了聲音,依依不舍地對毛發雪白的泰迪說道。
正當他自以為瀟灑地轉身想要離開時,蹲在牆頭的我卻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提醒他們——這一切,我已經盡收眼底。
事情所有的可能我都已經提前想到了,看那隻流浪狗圓滾滾的肚皮,我可以推斷出他在這一帶混得不錯,我這也算是抓住了他的弱點——要是這件事情被傳揚出去,就算寵物泰迪的主人不把她打個半死,她也無法再在狗界混了。要知道,狗界比人類還講究門當戶對,要不然,後代隻能是我這種到處受氣的串兒。
而對於那隻體型消瘦,肚皮不曾滾圓,又吃飽喝足了的流浪狗,我是有恃無恐了,我量他也爬不上一米多高的圍牆。
“我靠!”
流浪狗驚恐地大叫一聲:“你丫是狗還是貓!”
我伸了一個懶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此時,白色的泰迪狗已經躲在牆角嚶嚶地哭了起來,我突然就有了那麼一絲不忍,曾幾何時,為了地位,我居然變成了自己心中最討厭的樣子。
“說吧,你想怎樣?”在猛竄了幾下,始終無法竄上牆頭後,流浪狗有些氣餒地吼道,“你丫別太過分,要知道我可是大黑熊的軍師。”
我聽到“大黑熊”三個字,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看來真的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但是,既然他的身份如此,我也不好太過苛刻,要知道狗急跳牆這詞也不是白來的。於是,我立馬換上一副討好的嘴臉:“軍師大哥息怒,我也隻是想討口飯吃罷了,如果大哥能在大黑熊麵前美言幾句,讓我在湖邊討口飯吃,今天的事情我就當作沒看見。”
江湖狗有江湖狗的說話方式,這些都是丟丟以前教給我的,我本以為一輩子都派不上用場呢。
自詡軍師的癩皮狗極為不屑地瞥了我幾眼,最終從長滿牙垢的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小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