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姐夫說話時認真的神情,這孔思媛似乎來頭還不小。
這下,她就更不明白了。
若是背後有人撐著,怎麼進公司這麼久還隻是一個小助理?倘若背後撐著的那人權勢不足以支持孔思媛上位……可姐夫話裏話外都帶了三分忌憚,顯然那人在LK集團的權勢不可小覷。
“你有沒有看過孔思媛登記的個人檔案?”戈雲飛反問歐陽叮咚。
LK集團每個員工入職的時候要填一份個人檔案,家庭情況、愛好特長、光輝曆史等等巨細無遺。HR會將這份個人檔案的原件保留存檔,然後將一份影印件交給員工的直接上司,這樣可以有效地縮短兩者之間的磨合期,迅速地進入最佳合作狀態,一起為公司的美好未來奮鬥。
歐陽叮咚點了下頭,如背書般說道:“她是N市人,畢業於本市S大中文係,母親在N市經營一間服裝店,有個孿生哥哥……”遲疑了一下,“啃老一族。”
她之所以對孔思媛的個人檔案記憶如此之深刻,“啃老族”這三個字功不可沒。
想必,偌大的LK集團,也隻有孔思媛這麼一個員工會在職業一欄大喇喇填上“啃老一族”四個字了。
戈雲飛聽了,眉頭皺了起來。
聽叮咚這麼一說,也許他該留意一下孔思媛那個“啃老一族”的哥哥是何方神聖了?他們與HR的夏總監又有些什麼交情?畢竟,能讓人稱“滅絕女王”的HR總監夏羽柔放在心上的人實在不多,若要掰手指數,隻怕一隻手還嫌多。
說起來,夏羽柔也是N市人。
裙帶關係?
戈雲飛搖搖頭,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據他所知,夏羽柔雖然是單身,但早到了徐娘半老的那個檻兒,這年紀擺在那兒,隻怕都夠做孔家兄妹的母親了。
歐陽叮咚見戈雲飛凝眉思索,不時搖搖頭,忙問道:“姐夫,怎麼了?”莫非孔思媛真的大有來頭?
這些個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他需要時間慢慢參透。反正來日方長,大家在一個公司做事,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不過,既然夏羽柔親自打電話過來打了招呼,那麼,這份情麵,他是不得不承,不敢不承的!商場上的一些規矩他是知道的。
思忖了片刻,戈雲飛向歐陽叮咚道:“叮咚,孔思媛背後的那個人不是咱們能抗衡的。有些事情能忍就忍了。”話落,想起這一年來自家小姨子和孔思媛之間“熱情四射的互動”,不由得在心中苦笑:這兩個女人還真是——一山不容二虎,特別是兩隻母老虎!
於是,戈雲飛又多嘴交待了一句:“若實在忍不下,那也要自己心中有個度,別落了把柄在人手裏。”
這話,歐陽叮咚是實實在在聽在耳裏,記在心裏。
所以,孔思媛赤裸裸地鄙視了她的LV包包,她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這些種種,她都忍了下來。
哼!要說孔思媛真不認識LV這個牌子,那是鬼扯。
她沒走開幾步,就聽到有人問孔思媛,“思媛,那是LV啊,LV你知道嗎?貴得嚇人啊!”
果然——
孔思媛輕飄飄回了一句,“所以我被嚇到語無倫次了嘛。”
聽聽這話說的,合著還是她把人給嚇著了,所以人才把LV念成“驢”?
歐陽叮咚憋著這麼一口氣,吃不下睡不著。
此刻,瞥見了孔思媛手中抓著的包包,歐陽叮咚隻覺那一股子不上不下、團團壓在心頭讓她寢食難安的氣瞬間發生了化學反應——如有一團小火焰在心尖上燃燒。
“這不是到了下班的點了嘛。”孔思媛滿臉堆笑。
在LK工作三年,她已經練就了一身隨時隨地對任何人都能笑得陽光燦爛的好本事。特別是當麵對的人是歐陽叮咚時,孔思媛隻恨自己不能笑成一朵花。
隻是,在歐陽叮咚看來,孔思媛是笑成一朵花或是一根草並沒有什麼區別。就好比一頭驢,在N市是驢,難道在S市就不是驢了嗎?
歐陽叮咚始終認為,表象的轉變並不能改變事物的本質。
對於這點,孔思媛是持反對意見的。
“正所謂‘天上龍肉,地上驢肉’。一頭驢,在N市是驢,但是,在S市可能會變成驢肉火鍋、驢肉火燒、驢肉蒸餃……不勝枚舉。所以,驢——在N市是驢,其事物本質狀態是動物;在S市,雖然還是驢,其事物本質狀態卻是食物。這就說明了表象的轉變也會促成事物本質的變化。”
一年前,在LK集團的一個內部培訓課堂上,兩人在自由討論環節就“表象和本質之間的關係”這一論題各持己見,針鋒相對。
最終,歐陽叮咚被孔思媛一番既算不得正論也稱不上歪理的言論駁得啞口無言。
待兩人間“戰火”熄了,負責培訓的講師微笑著告訴兩人一個消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LK集團首席執行官方靖卉女士剛才就在門外靜聽兩人的唇槍舌劍,直至她們的討論有了結果才離開。
孔思媛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愛聽不聽隨意,她是首席她最大嘛。
歐陽叮咚卻是扼腕至極。這麼難得機會沒有把握住已經夠讓人慪火的了,她還在與孔思媛的“嘴仗”中敗下陣來,這不免讓方女士先入為主地認為她能力有欠缺……就這樣,歐陽叮咚把孔思媛恨上了。
是以,歐陽叮咚的心底是頂討厭孔思媛臉上那笑的。
“明天開始就是國慶七天長假,也就是說,你再次踏進這間辦公室會在七天以後。”歐陽叮咚板著臉陳述一個人盡皆知的事實。
孔思媛忍下翻白眼的念頭,笑眯眯地靜聽下文。
“我想請問孔助理,”歐陽叮咚睨了孔思媛一眼,“我三天前交給你的案子是不是已經完成了?如果完成了,請盡快交給我。”
“嗬嗬……”孔思媛還是笑著,卻是訕笑。她一到下班時間就往外衝就是不想被留下來加班趕企劃。明天就是國慶節了,她一早和老同學約好今晚聚會,不醉不歸。沒想到,越是想躲就越是躲不掉,還是被歐陽叮咚揪住了。
歐陽叮咚自認對孔思媛的那些小心思門兒清,當即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孔思媛,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一時忘了這個案子要在十月八日的早會上進行討論吧?”
她不僅知道那個案子會在十月八日的早會上進行討論,她還知道掌控企劃部職員各類獎金分配比例的戈雲飛經理也會蒞臨現場聽她介紹那個案子。
到時,做得好,那是應該的;做得不好,那就是應罰的。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才不樂意做呢。
所以——
“歐陽主管。”
每次孔思媛這麼恭恭敬敬地稱呼自己時,歐陽叮咚的胳膊上總是冷不丁就冒出許多雞皮疙瘩。
黃鼠狼給雞拜年那是有所圖。
然,一向水火不容的孔思媛對自己禮貌恭敬那就是——不管陰謀還是陽謀,必然是有所謀。
比如,這個案子換個人做吧。
果然,孔思媛沒有讓她失望。
“你看我,在LK兢兢業業工作了三年,依然還是一個隻能做一些輔助配合工作的小助理。雖然我挺不願意麵對這麼一個殘酷的現實的,但是,這個是事實,是我閉上眼睛捂上耳朵不看不聞也不能改變的。”
關於這點,歐陽叮咚不置可否地撇唇笑了笑。朽木雖不能雕,好在還有自知之明。
“我知道你將這件案子交給我負責是想鍛煉我的能力、幫助我成材,是出於一片好心,是為了我好。”孔思媛忍著嘔吐的衝動在心中將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個毛細孔都狠狠鄙視了一下,繼而活動麵部早已笑得僵硬的肌肉組織盡力擠出一個諂媚的笑,繼續滔滔不絕,“但是,這個案子是一個重要的案子,是一個關係著我們企劃部聲名的案子,也許還是一個影響著LK未來的誘因。在這樣的情況下,雖然我隻是一名小小的助理,但是,我必須要對你說:歐陽主管,大局為重啊!”
一席話說完,孔思媛隻覺得胃裏一陣陣的翻湧。這話,實在是又虛假又惡心!
想把她忽悠過去?歐陽叮咚挑挑眉,展顏微笑,道:“孔助理既然清楚我用心良苦,又怎麼忍心讓我的一番苦心付諸東流呢?正因為這是一個重要的案子,是一個關係著我們企劃部聲明的案子,也許還是一個影響著LK未來發展前景的案子,所以,我才堅持要讓你負責這件案子。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真心希望你能把握住這個機會。”
孔思媛皺了一下眉,繼而對歐陽叮咚粲然一笑,語氣中充滿了崇拜,“歐陽主管果然是驚世奇才。”
她聽那番話胃酸直往上湧,歐陽叮咚這個說話人倒是麵不改色,神情自若。果真是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了,歐陽叮咚現在睜眼說瞎話的水平居然如此之高——隨手拈來,如入無人之境。
“孔助理也不遑多讓,算得上是一朵奇葩。”歐陽叮咚抱臂看著孔思媛,問道:“還有話想說嗎?沒有的話就回到你的座位上打開你的電腦完成你的工作!”
孔思媛斂了笑,板著臉咬牙吐出四個字:“死——不——瞑——目!”
歐陽叮咚冷笑一聲,“那又如何?你現在應該回到你的座位上打開你的電腦完成你的工作!”
“唉——”孔思媛長歎一口氣,無可奈何的模樣,“我是被逼的。”話落,轉過身,拔腿就跑。
居然……耍賴落跑了?
歐陽叮咚目瞪口呆。
思媛,你以後的日子注定要水深火熱了。
一眾同事有誌一同將眼神投向自己麵前的電腦屏幕。
一口氣跑到公交車站的孔思媛靠著站牌杆子喘著氣,驀地想起自己離開公司的時候好像沒有打卡,心一下涼了半截。
按照公司規定,如果上下班忘記刷卡是要填寫出勤證明單的。
單子填起來很容易,不過就是將一些相應的資料逐一填在單子的空白處。
讓她頭疼的是上級簽字。
且不說歐陽叮咚向來喜歡有事沒事刁難她,就剛才她那一出,這個簽字九成九是沒指望了。
——刷卡記錄不全,且無法提供有效證明單據的員工,則視為當天未正常出勤。
想到這一點,孔思媛的心一下又涼了半截。
什麼叫未正常出勤?
請假、曠工都算未正常出勤。
請假按類別不同,扣去的工資也是不同的。但是,若是曠工——唉!她似乎已經看到自己三天的工資和自己說bye-bye了。
“我的心好痛。”
這是孔思媛今晚遞三十九次重複這句話。
葉麗達看著孔思媛拿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頭痛地撫額。這家夥今天不把自己灌醉是不會停下來的了。
“我的心好痛。”
又是一杯。
“我的心好痛。”
再來一杯。
“我的心好痛。”
……
孔思媛將手中的杯子杯口向下放在桌子上,歪著腦袋側趴在旁邊眨巴著眼看著,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