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芹感覺一首歌聽到快高潮時突然停電了,內心暗暗罵他是個書呆子,滿腦子是書本上的理論。
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馬列主義”這幾個字,想起小時候在新華書店大廳或學校會議室裏看到的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和毛澤東那一排畫像。
大凡受過正統教育的男人和女人,都是被這一排人物的嚴肅臉蛋,看得有色心沒色膽。常常想得很衝動,關鍵時刻就突然刹車。
性愛上的理論和實際生活永遠是一對矛盾。女人比男人更需要滋潤,不懂性愛的男人,就是讀不懂女人的心。她想。
葉可良為了分離她的感覺,開玩笑地說,今晚我們在這塊大石頭上過夜吧。
慕容芹心想:一整夜都被你這樣點到為止,我不被你折磨死了才怪。但體內殘餘的一點虛偽的保守讓她沒有說出來。
慕容芹說:“在這過夜,你又不是朱元璋。天為羅帳,大地為席。”
葉可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喃喃自語:
天為羅帳山為席
整夜抱著美人睡
中途不敢伸手腳
怕把山河社稷穿
更恐美人離身邊
一提到朱元璋,葉可良興奮異常。老朱可是他頂禮莫拜的神。
人的經濟狀況與理想往往成反比。富有的人,理想比較現實,因為現實而渺小。比如,他們最想的就是買套別墅,包個腰細一點屁股翹一點眼睛大一點的情人,理想小得隻在一個女人的身材上下工夫,以致把女人的身材要求成青蛙。窮人的理想都比較虛幻,因為虛幻而偉大。比如,他們都把古代的帝王、農民起義的將領作為追求的偶像,理想大得不拘小節,以致披一件破衣服趿一雙舊拖鞋,赤手空拳就要革昏君庸官的命。
在葉可良這類人的眼裏,什麼天王級地王級明星,不過是那些喜歡四處拋頭顱灑臭汗的白癡,隻有朱元璋一類到毛澤東一類的人,才是他們心中永遠的佛。
慕容芹知道葉可良滿腦子的虛幻,已成家常便飯,也就沒有那麼敏感。她隻顧閉上眼睛,複習著剛才那種黃鱔爬進耳朵的感覺。
他們相擁在大石頭上小聲地聊天。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都慢慢地睡著了。
慕容芹在石頭上做了個夢。夢見葉可良抱著她在空中飛。風很大,雨很猛,霧很朦,他們還要去尋找遙遠的家園。
最後,葉可良筋疲力盡,抱著慕容芹重重地摔到了一塊大石頭上。慕容芹壓在葉可良的身上,隻有點輕傷,但心很疼。葉可良卻摔得四肢不能動彈,口吐鮮血。
醒來時,慕容芹發現自己還撲在葉可良的懷裏。兩個人都睡得很甜。
傍晚了,風有點涼。雜亂的野草和稀疏分布的小樹正在迎風搖曳。曠野一望無際,冷漠淒美。沒有鳥叫,缺少蟲鳴,一片落寞的畫麵,一種自然的力量和本能的欲望油然而生。
這種意境使慕容芹想起大學時寫的一首題為《望夫石》的詩。慕容芹說:“可良,你還記得我獲獎的那首《望夫石》嗎?”
葉可良說:“記得。”
慕容芹說:“那最後兩句是什麼?”
“縱然風化成一粒細砂,我也要等你歸來。”
“記憶力不錯嘛。”
“你那破詩,就跟破襪子一樣臭,常常熏得我把數學公式都忘了”
“你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我這首破襪子詩,而拜倒在我的牛仔褲下?”
“你知道什麼動物最喜歡臭襪子嗎?那是螞蟻、蟑螂和蒼蠅。”
“那你是屬於其中的哪一種?”
兩個智商相當的人對起話來,不差上下,但總是有點酸。葉可良突然無話可說,笑了起來。
他突然憨憨地問慕容芹:“要是有一天我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回不來,你會等我等到風化成一粒細砂嗎?”
慕容芹說:“會的。風化成一具骷髏,再變成一絲縹緲的霧,我也要等你歸來。”
葉可良說:“得了。我不是唐僧,你也不是白骨精,別風化,也別變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後,起風了,他們才下山。
剛到學校,天就下起了雨。
晚上。葉可良泡一包方便麵,哧溜哧溜一通,就匆匆走了。急著趕火車回學校。
他走後,雨一直下個不停。學校一個人影也沒有。
慕容芹呆在一間用教室分隔改裝而成的小而破舊的單人宿舍裏,感覺像一隻繭子裏的蛹,很想大喊幾聲、狂翻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