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慕容芹這次風風火火和“揮金如土”的舉動,在老家卷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

葉可良宗族的老人們再也沒有人說她是掃帚星了。到處是羨慕的眼神,慕容芹成了老家許多年輕人崇拜的偶像。

提起“慕容芹”三個字,人們都搶著說這女人是他們那邊的人。閩南的報紙都介紹這女人為“閩南優秀女企業家”。深圳的媒體說這人是“深圳儒商”。北京的人說這女人是“她是在咱們北京打拚出來的女強人”。

經常有一些陌生女人打電話給慕容芹說:“咱們姐妹應該找個時間聚一聚了。”此類話聽多了,慕容芹不管接到誰的電話,不管認識不認識的,總是回答“好的,好的。”

慕容芹的電話沒有一時閑著。家裏門庭若市。

剛修完葉可良父母墳墓的那天晚上,有個陌生女人突然找上門。

陌生女人五十多歲,看來像是讀過書的,按閩南這座小縣城的話說,是“文不錯”。有點幹部相,一見到慕容芹就主動和她握手。

女幹部說自己是縣政協派來的。慕容芹未曾料到。

慕容芹知道自己從小缺少政治血管,和政協的人沒什麼瓜葛,該不是給親戚找個工作的吧?她想。

慕容芹問:“大姐有什麼事直接說,不要緊。”

“先祝賀你出去了幾年就奮鬥得像模像樣,為咱們縣爭了光。今天來找你是有件好事,縣委和政協領導聽過你的事跡,覺得你是個人才,應該為咱們這個窮小縣城出點力,想吸收你為政協委員。”

“過獎了,我不過是一個在外麵混一口飯吃的普通女人。有一階段,我曾是這小縣城的掃帚星,很多人見到我總是口中念念有詞,害怕我碰到他們給他們帶來晦氣。所以,真的談不上什麼人才不人才。再說,我已經不在咱們縣工作,以後也不可能再回來,無功不受祿啊。”

“你是咱們縣那個旮旯中學的老師,編製和戶口都還在咱們縣。不管飛得再高再遠,也還是咱縣的人呀。咱們這永遠是你的家呀。你是咱們縣的光榮。再說,為咱們縣做貢獻,不一定非得在本縣工作,對吧?你知道嗎?有多少個人想擠進縣政協,想方設法動用了很多關係還進不了。縣領導看重你,是很光榮的事啊。”

提到編製,慕容芹不禁想笑,但笑不出來。那滋味,真是打翻了五味瓶,苦辣辛酸麻一起來。她心想:我的表麵“編製”在黑社會,在歐陽的勢力範圍;內心的“編製”在墳墓裏,在葉可良的棺材內,你們也敢要?

慕容芹腦裏閃出一個鏡頭:那一年,她想辦一張憲法賦予她權利的身份證,求爺爺告奶奶,都說這裏沒有這個人,不知道慕容芹是誰。現在她莫名其妙,自己竟然還有編製。

生活常常給人們開玩笑,這種感覺你不懂。

慕容芹說:“謝謝。大姐,多謝你們的關照。但我實在不好意思,不知道能為政協做點什麼?”

“政協嘛,政治協商。協商嘛,有話好說。隻要能為咱們縣的建設和經濟發展獻言獻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了,也別刻意去想那麼多,隻要有一顆紅心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