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身世的小玉,再看爹時,便多了一份敬意。好像一晚之間成了大人似的,雖在婚姻大事上沒個說法,但平日裏舉動,和往日嬌憨的樣子比起來,卻有了天壤之別。
以前的小玉,隻知遊樂。而今,小玉也開始學著做飯。不過,現在好像有點晚,大風叔叔不再出鏢,除了和爹喝酒練武,其他的時候,都粘著阿蓮姑姑。
阿蓮姑姑做飯,大風叔叔便幫著擇菜。一把大蔥,到了大風叔叔手裏,便隻剩下蔥白。而阿蓮姑姑手裏的,蔥白蔥葉,漂亮得很。
好不容易摘完菜,大風叔叔便趕緊洗菜,一把菜,放到水裏,刷刷刷地幾下,就拿了上來。阿蓮姑姑掰開莖葉交接處,黑黑的泥便露出來了,大風叔叔便“嘿嘿”地笑。
雖說大風叔叔總是幫倒忙,但有些時候還真少不了他。有大風叔叔在,廚房裏的水缸總是滿滿的,阿蓮姑姑炒菜也輕鬆了不少——有大風叔叔幫著添柴。
灶台上,是阿蓮叔叔被炒菜的煙氣蒸白的臉,灶下,是大風叔叔被火光映紅的臉。在外麵走了一輩子鏢的人,如今在廚房裏找到了樂趣。
“火大點。”大風叔叔便把灶膛塞得滿滿的,一盤爆炒腰花便香噴噴地出鍋了。
“火小點。”大風叔叔便清清灶膛,菜快炒熟的時候怎能用大火,炒過頭就不好吃了。
“現在要燉老母雞了。”一根粗粗的硬柴便塞了進去,燉上一個時辰都沒問題。
“幹得不錯!”阿蓮姑姑的表揚讓大風叔叔很高興。
“張嘴。”一塊肉被阿蓮姑姑喂到大風叔叔嘴裏,燙得大風叔叔齜牙咧嘴,卻又連誇“好吃”。那燙得吸氣卻又舍不得拿出來的樣子,惹得阿蓮姑姑直笑,這一笑,便連皺紋也舒展開了。
看著大風叔叔和阿蓮姑姑的快樂,小玉有些羨慕,也有些失落,廚房裏沒有她的位置。她想為爹做點什麼,卻又不知從何做起。洗衣做飯的事,有阿蓮姑姑。喝酒談天,有大風叔叔。練武,也有大風叔叔。剩下一個人的時候,爹就會靜靜地發呆,輕輕地摸懷裏的一塊玉。再不,就是上河邊走走,期待著彩虹的出現。這些時候,爹是不需要人陪的,爹隻要一個人靜靜地沒人打擾就好。
看到那樣的爹,小玉心裏就有些心疼。如果要表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癡情,十五年的時間足夠長了。小玉羨慕那個被爹放在心裏的女人(既然爹不是親爹,那麼她,便不是娘了),又有些恨她,她鎖了爹十五年。
小玉想取代她成為爹心裏的女人。當小玉明確這個想法的時候,才發現,其實自己心裏一直有爹,因為有爹,所以不管怎樣的好男兒,自己都看不上眼。爹癡情,十五年的望著彩虹懷遠,十五年的孤身一人,是爹癡情的證明。爹溫和,爹從不曾打她罵她,也不曾這麼對待過其他人。爹坦然,爹自信,爹善良,爹,還很好看。那是一種被歲月沉澱下來的美,爹隻消往那一站,便能讓一村的年輕小夥子失色。縱然爹瘦削,縱然爹有些蒼老,卻似鬆樹,越老越有風骨!
起初有些害怕,因為,那是自己叫了十五年的爹,可是,很快就淡然了,又不是親爹,怕什麼!這麼一想,行動便勇敢起來。爹照顧了自己十五年,那麼,接下來的時間,就讓我來照顧他吧!
小玉的轉變,讓林大哥有些措手不及。小玉眼神的變化,讓他被小玉看著的時候多了些不自在。
有客人到訪的時候,小玉會似女主人般的陪坐一旁,安安靜靜,收了以往調皮搗蛋的性子。來人見了回去直稱讚,“林家的女兒竟似大家的夫人一般,真不是平常人家養的。”
交租子的再來,小玉會仔細聽。待佃戶走後,細細地拿過賬本看,不懂的就問,頗有管家婆的樣子。
小玉不再叫“爹”,但她說話的時候,誰都知道指的是林大哥。當她固執地不許林大哥酗酒的時候,林大哥也有些愕然。“真以為自己是酒缸裏泡出來的麼?喝這麼多,怎麼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頭一次看小玉這樣林大哥發現自己竟似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當林大哥走向小河邊的時候,小玉便在一邊跟著,手裏還帶了披風,順便帶點小點心、小零食,還捎上一壺甜酒。她不喜歡陪他發呆,那樣太無趣,便坐在一邊慢慢吃。身上有些涼意了,便給他披上披風,細心地係上帶子。看他驚愕,也不理,隻坐到一邊再去消滅自己帶來的食物。待東西都吃完了,便喝口甜酒,潤潤嗓子。同時也遞給他,“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