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賣凶殺害被獲依投(1 / 2)

第四十四回賣凶殺害被獲依投

第四十四回賣凶殺害被獲依投當下海安道:“既有賊人到此,這也不妨。亦不必在帳中守候,小的躲在房門背後伏著,那賊人進來,必從房門麵進,那時小的乘其不備,突起擒捉,有何難哉?”海瑞點頭稱善。

且不題主仆二人計議,再說那沈充領了張居正之命,藏帶著匕首,一氣急急追隨著。這日追到野林地方,望見海瑞在前,他也不去驚動,諒海瑞必投店安歇,徐徐跟著。到了黃昏時候,海瑞主仆果然投店住宿。沈充大喜,待他入店之後,自身亦入此店,就在海瑞鄰房,專待夜靜時動手。吃過夜飯,又用了許多酒,以壯其膽。在那店房內直等到二更之後,聽得滿店的客人俱已睡靜,沈充即便把衣服脫下,隻穿一件皂布緊身,兩腿著套褲,足下登了快鞋,懷了匕首,輕輕的把自己房門開了,悄步潛蹤,印著腳兒,來到海瑞房門之外。隻聽海瑞在內朗吟道:

百年秋露與春花,展放眉頭莫自嗟。

詩吟幾首消塵慮,酒酌三杯度歲華。

敲殘棋子心情樂,撫罷瑤琴興趣賒。

分外不加毫末事,且將風月作生涯。

沈充聽畢,自忖道:“這些舉動,真是腐儒之氣,這等時候不早去睡,還在那裏吟詠。”隻得又等了片刻。又聞吟道:

小窗無計避炎氳,入手新詩廣異聞。

笑對癡人曾說夢,思攜樽酒共論文。

揮毫墨灑千峰雨,噓氣光騰五彩雲。

色即是空空即色,淮南春色共平分。

吟畢少晌,又聽裏麵說道:“見此詩新異,令人閱之不忍釋手,當作一律以美之。”又複吟曰:

絕調新異已聞語,幾重舊案又翻新。

狐狸塚現衣冠古,傀儡場中麵目真。

冰柱雪花空幻象,雞鳴犬咬屬何人?

尋常事久非人想,領土輕雲亦染塵。

吟畢,乃漸聞欠伸之聲;迨後寂然不聞複吟矣。

沈充竊聽良久,自思:“此時當睡去。”乃從門縫之中窺張,隻見孤燈一盞,帳子內鼻息如雷。沈充便大著膽,將那房門輕輕的推了一推,卻是挨實的。遂將匕首鑽了門縫,撬了幾撬,那門閂也就開了。此際海安正立著不動。沈充挨著門扇,輕輕的挨身進去,被海安黑地裏突出雙手將他揪住,叫道:“拿住了,拿住了!”海瑞卻從帳內跳出來,幫著海安。那沈充幾次掙紮,因海安蠻力,雙手捏住,不但不能動彈,連氣險些被他捏絕了。海瑞道:“且勿放鬆,我把條麻繩來縛住,休教走去了!”

沈充自知不好,欲動匕首,誰知捏住不能用力,剛要斬海。安,卻被海安一丟落地。沈充見無法可施,隻得哀求道:“不用綁我,如今既已捉住,料難走脫,不必費力。”海瑞乃將房門閂實,把一張交椅靠在門後,自己坐著,方叫海安將他放鬆。海安道:“放鬆不得的,他有凶器在身。先時拿一小刀來斬小的,幸得看見打落地下了。怕他身還有刀,放了必來刺人。”海瑞聞言,先把燈照過地下,將匕首拾起,又把他身搜過,見並無做賊器具,乃令海安釋放了他。

沈充見手無寸鐵,料知插翅難飛,隻得跪下哀告道:“小人肉眼不識泰山,冒犯尊顏。幸開一麵之網,恕免小人之死,則生生世世,感德靡既矣。”說罷,叩頭不迭。海瑞怒罵道:“我先還隻道你是小戶貧民,逼於饑寒,故一時萌此不肖之念,覬覦行客。誰知你身藏匕首,蓋意欲行刺,並非作竊。我且問你,係何人主使來?快些說來,還可略寬一線,不然夤夜懷刀,行刺欽差大臣,隻恐寸斬有餘,而複累及妻妾祖宗也。你慎思之,毋貽後悔也!”

沈充聽了海瑞這番言語,自思句句不差。既已被拿,自然不能逃脫。且又露凶器,不能強辯的了。不若直對他說,或者原諒我,為人所使來,係為從犯,尚可寬恕。否則天明將我交與有司,隻怕一頓板子夾棍,不得不招。那時官官相護,有司豈肯容我直供?如嚴刑鍛煉,逼我招認為首,這是有冤難伸,豈不白白的坐了典刑?不如在他跟前直說為妙。乃叩頭說道:“小的原是張居正府內家奴。隻因大人出京之後,家主命小的身懷匕首,來趕上大人,不論什麼地方,殺卻大人,將首級回去領賞。可憐小的逼於主命,不得已來此,今為大人所獲,罪該萬死。伏乞恩開湯網,大發鴻慈。念小的係威逼而行,寬開性命,則來生犬馬圖報矣!”說罷又叩首。

海瑞見他言詞直切,諒無遁飾之處,乃對沈充說道:“你的說話,果是真的麼?”沈充道:“焉敢亂說,但望開恩!”海瑞道:“你身為家奴,自然身不由己,主人有命,不得不從,自非你心中起意。我自諒你,你且起來。”沈充叩頭稱謝,起來立著。海瑞乃移椅轉座,將房門開了,問道:“你如今不成功,如何回見家主?”沈充道:“小的隻幸大人不罪,就是沈氏曆代祖宗之幸。即此回去,家主雖將小的殺了,也不敢再萌異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