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司馬晉五十年五胡大亂(1 / 3)

第二十一回司馬晉五十年五胡大亂

詞曰:

閑行閑坐,不必爭人我。百歲光陰彈指過,成得甚麼功果。昨日羯鼓催花,今朝疏柳啼鴉。王謝堂前燕子,不知飛入誰家。

詩曰:

燕子來時春雪消,幾家留得舊窩巢?

風流王謝無蹤跡,剩水殘山似六朝。

卻說晉世祖武帝司馬炎,字安世,河南人,昭之子、懿之孫也。發長委地,手垂過膝,既篡魏滅蜀,複滅吳為一統,都洛陽。武帝明達善謀,能斷大事。承魏國奢侈之後,而矯之以仁儉。素冠疏食,以終三年之喪。國富兵強,天下乂安。立子衷為太子,又為太子擇妃,欲娶衛瓘女。賈充妻郭槐賂楊後左右,使後說帝納其女,從之。賈妃年十五,長太子二歲。妒忌,多權詐,太子嬖而畏之。帝嚐以才人謝玖賜太子,生皇孫遹。宮中嚐夜失火,帝登樓望之。遹年五歲,牽帝裾入暗中,曰:“暮夜倉猝,宜備非常,不可令照見人主。”帝由是奇之。嚐對群臣言遹似宣帝。帝知太子多愚,然恃遹明敏,故無廢立之心。尚書衛瓘嚐侍宴淩雲台,佯醉,跪帝床前曰:“臣欲有所啟。”帝曰:“公有何言?”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撫床曰:“此座可惜。”帝意悟。乃謬曰:“公真大醉耶。”王瓘是不複言。帝自平吳之後,怠於政事,頗事遊晏,罷州郡之兵,而武備虛,不能改大中正之選,而人才失。又選吳孫皓宮女五千入宮,掖庭殆將萬人。嚐乘洋車,恣其所之,至便晏寢。宮人競以竹葉插戶,鹽汁灑地,以引帝居。楊後將殂,薦其叔父駿之女芷,有德色,以自代。帝從之,迎立為後。而後父楊駿及弟楊珧、楊濟始用事,勢傾內外,時人謂之“三楊”。舊臣多被疏遠,山濤數有規諫,帝知之而不能改。

武帝炎在位二十五年崩,太子衷立。尊楊後曰皇太後,立皇後賈氏。太後父楊駿假黃鉞,錄朝政。而賈後凶悍多權略,每欲幹預朝政,而為太傅楊駿所抑,遂構駿以謀反,殺之。太後題帛為書,射於城外,曰:“有能救太傅者重賞。”賈後因宣言太後同謀反,矯詔逐太後於永寧宮。尋廢太後為庶人,詣金墉城。太後至金墉,尚有侍禦十餘人。賈後悉奪之,絕膳八日而卒。賈後恐太後有靈,或訴冤於先帝,乃複而殯之,又施諸符咒以魘之。初,晉懲魏氏孤立之弊,大封宗室二十有七人,皆以為王,各掌兵權,而授之以職任。賈後忌之,於是征汝南王亮及衛瓘秉政。而賈後族兄模,從舅郭彰。賈後女弟之夫韓壽生子謐,賈後母無子,表請為嗣,改姓賈,為賈謐,並預朝政。賈後複召楚王璋,使殺亮及謐,尋複殺瑋,委張華以朝政。華盡忠帝室,彌縫補闕。賈後雖凶悍,猶知敬重張華。賈模與張華、裴頠,同心輔政,故數年之間,雖庸主在上,而朝野清靜,華等之功也。

初、吳周魴之子處,膂力過人,不修細行,鄉裏患之。處嚐問父老曰:“今時和歲豐,而人不樂何也?”父老曰:“三害不除,何樂之有?”處曰:“何謂也。”父老曰:“長橋蛟,南山白額虎,並子為三矣。”處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射虎殺蛟,身從陸機、陸雲受學,篤誌讀書,砥節礪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至是秦雍氐羌齊萬年反。梁王彤、夏侯駿令楚以五千兵擊之,斬獲甚眾。但為主將所誤,救兵不至,力戰而死。後齊萬年雖為孟觀所破,八王樹兵,而劉淵之禍起矣。八王者,亮、瑋、倫、冏、乂、顒、穎、越也。時崇尚清談,專事虛無,任情放達,裴頠欲救之而不能改,風俗大壞,卒以此亡國。賈後淫虐日甚,私於太醫令程據等,又以簏箱載外間美貌少男入宮,沐以香湯,飲以淫藥,使極力淫亂,至於疲弊而不能舉,則殺之,埋於宮中隙地以滅口。更換新者,常至三五人。裴頠與賈模、張華謀廢賈後,而立太子遹,生母謝淑妃為後,以諸王方強,朋黨各異,而不敢發,以憂卒。惠帝偽人贛戇騃,嚐在華林園,聞蝦蟆之聲,而曰:“為官乎?為私乎?”時天下饑荒,百姓餓死。帝聞之曰:“何不食肉糜。”由是權在臣下,政出多門。勢位之家,更相薦托,有如互市。賈後家與其母郭槐家,聽其恣橫,貨賂公行,而天下之亂成。太子遹幼有令名,及長,不好學,惟與左右嬉戲,名譽遂減。賈後使人誘之為非,強飲之酒,使為反書而廢之。程據使孫慮賜之鴆酒,太子不肯飲,慮以藥杵擊殺之。趙王倫起兵討後,廢賈後為庶人,殺之。遂殺司空張華,仆射裴頠,倫自為相國,都督中外軍事,孫秀等並據兵權。倫素庸愚,複受製於秀。秀為中書令,威權震朝廷,天下皆事秀,而無求於倫。淮南王允起兵討趙王倫,不克而死。時石崇有美妾綠珠,孫秀求之,崇不與。及淮南王允敗,秀因稱石崇、潘嶽助允為亂,收之,綠珠墜樓而死。崇歎曰:“奴輩利吾財耳。”收者曰:“知財為禍,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

初,潘嶽母常誡嶽曰:“汝當知足,尚圖利,乾沒不已乎?”及敗,嶽謝母曰:“兒負母矣。”遂皆族誅。立皇後羊氏,趙王倫逼奪璽綬,備法駕入宮,即皇帝位。出帝居金墉城,尊為太上皇。而殺其皇孫臧,惠帝子孫俱盡。以孫秀為侍中,其餘奴卒為黨羽者,亦加爵位。每朝會,貂蟬盈坐。時人為之彥曰:“貂不足,狗尾續。”齊王攸之子冏,及成都王穎、河間王顒等舉兵討倫,倫、秀大懼,遣孫輔、張泓等帥兵拒之。成都王穎擊敗倫,帥師濟河,左將軍王輿內應,攻斬孫秀,迎帝於金墉城複位,倫伏誅。以齊王冏為大司馬輔政,成都王穎、河間王顒各還鎮。立武帝之孫清河王覃為太子。齊王冏,驕奢擅權,起府第,與西宮等,期年不朝。成都王穎、河間王顒使長沙王乂討冏,殺之,黨羽皆夷三旗。乂在朝執政。顒、穎二王嫌乂在內,不得逞其欲,遂舉兵反。乂奉帝自將討之,顒將張方襲敗之。張方入京城大掠,死者萬計。再奉帝與穎都督陸機戰於建春門,機軍大敗。機與宦者孟玖有隙,玖譖機有二心,於長沙斬之並其弟雲,夷其族。乂屢破穎兵,前後斬獲六七萬人,未嚐虧奉上之禮。城中糧食日窘,士卒無離心。張方以為洛陽未可克,欲還長安。東海王越恐城中不濟,潛與殿中諸將夜收乂,置金墉城,大赦改元,開城門。將士見外兵不盛,悔之,更謀劫出乂以拒穎。越懼,遣人密告方,方取乂炙殺之。穎入京師為丞相,如魏武故事,越為尚書令,顒為太宰。穎譖侈日甚,廢羊後及太子賈,眾大失望。東海王越奉帝討穎,複羊後及太子賈。征嵇紹,詣行在。穎遣兵拒戰於湯陰,乘輿敗績,紹以身衛帝被殺,血濺帝衣。穎迎帝入鄴,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陳軫、上官已奉太子覃守洛陽,越走還東海。幽州都督王浚與鮮卑、烏桓及越弟並州刺史東瀛公騰共起兵討穎。

初,自漢魏以來,匈奴、鮮卑、羌、氐、羯五胡入降者,多處之內地,其後每因忿爭,殺害長吏,漸為民患。武帝時,侍禦史郭欽上疏,請因平吳之威,漸徙雜胡於邊地,不聽。時有巴西氐李特起兵於蜀。匈奴左賢王劉豹之子淵,幼而俊異,博習經史,膂力過人,有文武才略。為侍子在洛陽,齊王攸請殺之。武帝不聽,以為左部帥。惠帝時,以為匈奴五部大都督。穎表淵為匈奴左賢王。淵子聰,驍勇絕倫,且博涉經史,善屬文,挽弓三百斤,弱冠遊京師,名士莫不與交。穎以聰為積弩將軍。及幽州王浚、並州司馬騰兵起,淵說穎曰:“今二鎮跋扈,恐非宿衛及近郡士眾所能禦也。淵請還,說五部赴國難。”穎曰:“吾欲奉乘輿還洛陽,何如?”淵曰:“殿下,武帝之子也,有大功於王室。王浚豎子,東瀛疏族,豈能與殿下爭衡耶?但殿下一鄴宮,示弱於人,洛陽恐不得至矣。即至,威權不複在殿下也。願撫勉士眾,靜以鎮之。淵為殿下,以二部摧東瀛,三部梟王浚,二人之首,可指日而懸也。”穎悅,拜淵為北單於,使將兵如計行。及幽、並兵至鄴,穎奉帝還洛陽,王浚大掠鄴中而還。張方擁兵專製朝政,太弟穎不得複預政。詔太弟穎以成都王還第,更立豫章王熾為皇太弟。劉淵聞穎去鄴,歎曰:“不用吾言,遂自奔潰,真奴才也。然吾與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將發兵出烏桓、鮮卑。劉宣等諫曰:“晉人以奴隸禦我,今自骨肉相殘,是天棄彼,而使我複呼韓邪之業也。鮮卑、烏桓,我之同類,可以為援,奈何擊之。”淵曰:“善。大丈夫當為漢高魏武,呼韓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吾所及也。”遂舉兵反,遷都左國城,胡人、晉人歸之者甚眾。淵謂群臣曰:“昔漢有天下久長,恩結於民。吾漢氏之甥,約為兄弟,兄亡弟紹,不亦可乎?”乃建國號曰漢,即漢王位,改元元熙,尊蜀漢安樂公禪為孝懷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