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二十七日,到了北京。隻見正陽門外搭了彩棚,用柏葉紮著“歡迎”兩個大字,作為匾額,兩旁豎著兩麵五色大旗,彩棚左右站著軍隊,立槍示敬。又有兩位是老袁派的專員,一見他們前來,急走上前迎迓,以表歡迎。城門大開,鼓樂齊鳴,一麵放炮十餘聲,這是表示歡迎的至意。蔡使等與唐紹儀下車,徑入,由迎賓使向他們行禮。然後兩下皆脫帽行禮,即相偕入城。至迎賓館,早已預備停當,外麵侍衛禁軍特別保護。蔡使等進入館內,與迎賓使坐談數語,迎賓使交代明白,當即拜別,唐紹儀亦自去複命了。是晚,即有多少人士前來謁候,各道寒暄。一方麵說及老袁南下利害,一方麵說是專為迎袁而來,南方人甚為渴望,倘能早一日離京,可以早慰南方人渴望。一方麵說,北方皆以袁公為保障,如袁公一去,北方無所依靠,一旦變生不測,噬臍無及。且前者元、明、清三朝,皆以北京建都,若一朝移動,恐有許多不便。況遼東三省及內外蒙古等處,亦未必駕馭,可憂甚多,此事望諸君變通辦理才好。主賓談了一會,未得解決,彼此皆有倦意。看看天色要晚,遂即辭別。蔡使等見他們去,也就入寢室安歇。次晨起身,三人會議一番,意欲去見老袁,遂振刷精神,來到老袁公館。先將名刺遞入。老袁一見,隨即迎見,彼此皆見過了禮,分賓主坐定,略敘寒溫。禮畢後,蔡專使起立,先交過孫總統書函,又參議院公文。老袁接過,各坐下,披閱畢,便說道:“我本欲南下,與諸公共謀統一,因北方未靜,須待維持,況年又近花甲,行將就木,撫膺自問,也無這才力能擔總統的大任呢?不知南方諸君,何以選及我老朽?難道南方多人,究無一人似我的麼?”蔡使道:“因先生望高名重,天下景仰,此時當選,正為民國前途慶幸得人,先生何故自謙?況江南軍民極欲一睹顏色,如饑如渴。倘先生不去,南方人又疑先生別存意見。”老袁道:“此事真難呢,北方人要我留著,南方人又要我去,真真苦死我了。”宋教仁年少負氣,忍不住說道:“袁老先生主張,愚意竊以為未可。此次民軍起義,由武昌起手,至南京告成,南京又設有臨時政府及參議院,因孫總統辭職,大眾特舉老先生繼任,先生受民人寄托,當以民意為本,何必拘拘北京呢?”老袁道:“南京據屬偏隅,六朝以來,偏安江左,終不能統馭中原。北京為曆代都會,元、明、清三朝皆以此為根據地。今舍此適彼,不但北人不能向化,即外人使館也不願遷徙呢。”宋教仁又侃侃言論一番。老袁正思答辯,忽唐紹儀進來道:“漁父君,你又發議論了。”教仁道:“少川君,你請坐下,今日我等前來,原為邀請袁公南方一行。”少川道:“此時以國都問題,何妨召集國會,公同議決。公等既來邀請袁公,何必煩此舌戰?袁先生亦當體貼他們遠來,誠意相迎,若可撥冗前去,應當前去一行,免得辜負他們的雅意。”世凱道:“少川責我,甚為有理,我應踵步敬謝諸公,並孫總統及參議院議員等推舉的隆情,再候數日,如果北方安靜,無甚變動,吾便南行便了。”言畢,即令設席接風,盛筵款待。蔡使首席,餘依次而坐,袁老主席。席間閑談,無非皆是已過去的話頭,敷衍而已。
酒後散席,訂了後會,三人告辭,退回賓館。三人閑談一會,便議論老袁的行動,三人中惟蔡使忠厚和平,乃是誠懇君子。但宋教仁深謀遠慮,總看得老袁狡猾,一步十計,恐怕此番來此,徒勞跋涉,所以忍不住煩悶,他才為老袁所忌。晚膳後,各自安歇。正睡夢間,忽聞外麵槍炮如雨,蔡使驚起,開窗向外一望,火光燭天。正驚惶間,忽一粒流彈飛入窗中,險些把蔡使中彈。蔡使著急道:“此事怎了,莫非兵變麼?”教仁道:“哪裏是兵變,這是老袁計策,顯點手段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