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很想承認,很想趁機提出要求,但她的臉皮終究不夠厚。
路小臨頓時大義凜然起來,開玩笑,她怎麼會和那幾個女人一樣,她拍著胸脯,“不是還欠你錢嗎?我明天去哪裏找你?”
司哲怔了怔,剛才冷清的眼神似乎有些軟化,“明天你到我宿舍來,C棟302。”
K大有個奇葩的規定,女生可以自由出入男生宿舍,而男生卻隻能止步在女生宿舍五米範圍之外,引得無數男同學引天長嘯:男女不平等,校方不公啊!
但男生宿舍這種地方,是她路小臨可以隨便去的嗎?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啊。
路小臨猶豫了,但司哲明顯沒有耐心陪她一起猶豫,他抬步向前走去,“明天見。”
不知為何,路小臨覺得司哲的聲音裏,竟難得地帶上來一點愉悅。
路小臨回到宿舍的時候第一時間是去照鏡子,攔都攔不住。
她前陣子剛剪掉了頭發,如今頂著一頭細碎的短發,雖然沒有長發飄飄,但這眼睛,這鼻子,合在一起好歹也算是清秀,究竟哪裏不像女生了?
林棠從她的床上探出頭,兩眼發光地看向路小臨,“為什麼一回來就照鏡子,你去整容了嗎?”
路小臨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司哲真的怕女人,但是……他不怕我。”
林棠指著她鳥窩一樣淩亂的頭發,“大概他覺得你是他的同類,還要是整容失敗的同類。”毒舌一番之後,林棠才想起正事,“對了,劉瑩瑩剛才來找過你,讓你到她宿舍找她。”
路小臨一個激靈,大業未成,她哪裏有臉去見班長。
但劉瑩瑩明顯不介意路小臨有沒有臉,因為在路小臨抱著林棠大呼救命的時候,劉瑩瑩已經來敲門了。
路小臨苦著臉去開門,門一打開,急切的劉瑩瑩就朝她撲了過來。
聽說司哲脾氣極差,對待同學們如同冬天般寒冷的嗎?每每有人來找他幫忙,都是熱臉貼了冷屁股,铩羽而歸。更有甚者,受了打擊後哭著回了宿舍,幾天幾夜形容憔悴,食不下咽。
所以劉瑩瑩哪裏能不急。
她一把抓住路小臨的手,“成功了嗎?”
路小臨很是憂愁,“主公,大業未成!”
劉瑩瑩的臉上寫滿“我就知道會這樣”,路小臨立刻拍著胸脯許諾,“但我會再接再厲,司哲說了,讓我明天去他宿舍找他!”
她路小臨絕不是輕言放棄的人,即使去還錢,也可以趁機打好關係的吧!
劉瑩瑩的眼睛登時又亮了,有戲!
最後劉瑩瑩千叮萬囑,傳授了路小臨一套狗腿大法之後才戀戀不舍地走人。
路小臨送走了劉瑩瑩,正準備投奔她美麗可愛的床,卻見林棠睜著一雙星星眼看著自己,“來,我們談談人生……司哲的人生。”
哎,女人都是八卦的動物,深藏功與名啊!
路小臨不顧自己還沒洗澡,義無反顧地滾上林棠的床,把這一天發生的事情都娓娓道來,其中當然包括自己英勇救人的場景。
林棠“哇哇哇”了一陣,等路小臨唾沫橫飛地講完,她卻安靜下來,眼神裏有淡淡的哀傷,“我聽說,司哲師兄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朋友,一個人住,班裏活動也沒有人通知他,他真的很孤單。”
這麼憂傷的林棠,路小臨表示不習慣。
但下一刻她卻龍精虎猛地翻過身來,“所以我覺得,你應該犧牲小我,把司哲究竟為什麼一蹶不振的原因挖出來共享!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做女人做到如此八卦,林棠果然不愧對上天給她的禮物。
路小臨沒有理會林棠,她翻了翻白眼,自顧自地睡過去。
第二天路小臨醒來的時候,發現林棠睡在自己床上,而自己霸占了她的床。看了看功課表,今天早上沒課,正好去找司哲。
走去男生宿舍的路上,路小臨已經有了全盤計劃。
隻要和司哲先打好關係,以後慢慢提起讓他幫忙作曲的事情,機會還是有滴,一個月後就是班級風采大賽了,劉瑩瑩給的期限是下周周末,她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一邊在心裏打著算盤,男生宿舍不知不覺就到了。
還是昨天那個宿管阿姨。
路小臨綻放出自認最迷人的笑容,“阿姨,我是來找302的司哲的。”
阿姨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沉痛,“小姑娘啊,學校裏好男生那麼多,你說你怎麼執迷不悟呢?”
路小臨沉默。
“你又不是非主流,怎麼能和殺馬特相愛,回頭是岸啊。”
麵對宿管阿姨的全方位“關愛”,路小臨選擇繼續沉默。
最後宿管阿姨無奈地歎息一聲,大概覺得這個女孩子沒救了,她一揮手,放了路小臨過去。
路小臨如蒙大赦,一臉黑線地直奔樓梯,司哲做人如此失敗,就連阿姨都不看好他。
一個來找男朋友的同班同學剛好下樓來,狹路相逢,同學的目光很是曖昧。
路小臨剛想開口解釋,同學卻又露出一個“沒事,我懂的”笑容,風一般從她身邊走過,蹬蹬蹬下樓去了。
路小臨望向3樓302的門牌,突然意識到來宿舍找司哲果然不是什麼好主意,隻是上個樓梯的時間,就把清白給毀了。
敲門之前路小臨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按照路小臨對司哲的了解,他宿舍的髒亂差現象估計是十分嚴峻的,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路小臨深呼吸一口氣,狗腿法則第一條,要微笑,甜美地微笑!
路小臨笑著敲了敲門,“司哲師兄,我是路小臨。”
話音剛落,路小臨就猛然想起她原來從沒有跟司哲介紹過自己,報出大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連忙加上一句,“我欠你4塊5毛錢呢,我是來還錢的!”
剛才還緊閉的門,迅速被打開了。
看來金錢的力量是偉大的,雖然隻有4塊5毛錢!
司哲的臉出現在門後,似乎剛睡醒,睡眼朦朧的樣子帶著些許暴躁,“進來!”
呃,這高高在上的壓迫感是怎麼回事,他昨天在那群女人麵前的表現完全就是個弱受啊,為什麼到了自己麵前,突然就憑空生出那麼多優越感!
路小臨有些不忿,她很想抬頭挺胸地讓司哲對她客氣點,但她不但欠他錢還有求於人,本來就矮了一截,當下什麼氣勢都沒有了,隻好灰溜溜地走進他的宿舍。
一踏入司哲的宿舍,路小臨當場就震驚了。
幹淨整潔的書桌,書架上的書排列有序,門邊的鞋雖然有點髒但整整齊齊地放著,牆上掛著幾幅國畫,窗戶旁邊甚至還放了兩盆小花,如此清靜幽雅,沒有亂丟的臭襪子,沒有幾天不洗的內褲,沒有一丁點生活垃圾,簡直堪稱最佳宿舍。難道這就是司哲的“狗窩”?
這沒道理,路小臨覺得自己一定是走錯了宿舍。
“坐!”司哲遞過來一把木質的靠椅。
路小臨一屁股坐下。好舒服的椅子,跟學校派發的硬邦邦的凳子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啊!
這生活質量,跟司哲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喝什麼?”司哲走到一個櫃子麵前,轉身望向路小臨。
路小臨還沉浸在對這間宿舍的震撼中,下意識地應,“巧克力奶,謝謝!”
說出口才發現,自己現在是在男生宿舍啊,還點菜呢!有口白開水喝就不錯了。但司哲卻很淡定地應了一聲“嗯”,緊接著打開那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櫃子。
路小臨這時才看清,這哪裏是櫃子,這明明就是個迷你冰箱,真沒想到K大的生活水平已經提高到可以在宿舍裏放冰箱了,怎麼她們宿舍連插個電飯鍋都要被宿管吼三吼,差點還要在宿舍樓下的公布欄通報批評。
等她喝上從司哲手裏接過來巧克力奶的時候,司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經不可以用高大來形容。
這樣的人居環境,實在太幸福了!
路小臨忘記了自己是來還錢的,竟興高采烈地和司哲聊起天來,“師兄,你的室友呢?”
司哲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一個人住。”
“呃,為什麼?”
司哲頓了頓,似乎已經有些不耐,但還是回答,“沒有為什麼。”
路小臨怔了怔,想起林棠昨晚說的,司哲在這個學校裏沒朋友,他獨來獨往,任何小組的作業,他都是以個人為單位完成。
雖然許多人說過大學會比高中孤單,但是像司哲,已經不是孤單了吧,簡直是像被孤立。
如果因為一個人的外在形象就否定一個人,那未免太過偏頗,但按照路小臨到如今對司哲的了解,這個人不但外形獨特,性格也獨特。說穿了,就是傲嬌到不行。
路小臨一邊想著,一邊打量司哲的宿舍。
小陽台上種著一盆小小的蝴蝶蘭和一盆茉莉,不似別人的宿舍,都是在走廊裏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路小臨宿舍,就堆了一堆臭烘烘的鞋子和幾把布條都要掉光了的拖把。司哲的走廊上放了一個半人高的掛晾衣架,旁邊就是一張坐起來一定比看起來舒服的藤椅,藤椅上還放著一本看不清封麵的書。
這麼小資的日子一定十分滋潤,要不是男女有別,路小臨恨不得立刻拋下林棠那群家夥,搬進來和司哲分割領土。
這樣五星級的宿舍,路小臨表示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不願意和他同住,實在是愚蠢之極。
路小臨顧自YY著,絲毫沒注意到手中的巧克力奶已經被她吸得見底,正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路小臨一抬眼,就對上司哲若有所思的目光,“你很渴?”
路小臨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真是失常,她是來求曲的,起碼得給司哲留下個好印象不是。這樣想著,立馬換上狗腿的笑容,剛笑了笑,又覺得這樣太沒氣勢,於是她收斂了笑容,嚴肅地回答他,“不渴。”
司哲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你不是來還錢的嗎?”
呃……
路小臨摸了摸口袋裏的錢包,她的正事八字還沒一撇,如果還了錢,從此她就失去了來找司哲的理由,那她還怎麼求他幫忙作曲?
任重而道遠,為了放長線釣大魚,路小臨脖子一梗,厚著臉皮撒謊,“我忘記帶錢了!”
司哲被嗆了一下,無言以對。
氣氛突然僵持不下,路小臨捏著手裏的飲料盒,不自在地左顧右盼,突然讓她瞄見書桌角落裏放著一個精致的實木相框。
相框裏是一個女生的照片,是一個背影,女生微微側著頭,隻能看見半張側臉,但就隻是這半張側臉,讓路小臨驚為天人,美人啊。
路小臨情不自禁地伸手過去,“這女生好漂亮,是師兄你喜歡的人嗎?”
然而路小臨的手還沒碰到相框,那相框就“啪”地一聲,正麵朝下地被司哲扣在了桌上。
司哲此刻的表情豈止不和善,簡直有如冬天般寒冷,“我有允許你碰我的東西嗎?”
室內氣溫突然劇降,路小臨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好歹她坐在他宿舍裏,也算是有了點交情,客氣一點真的不行嗎?
但司哲此刻的表情冷若冰霜,路小臨甚至感受到了殺氣。
她的小心髒撲通撲通跳了兩下,“那個……不好意思……”
“你該走了。”
下逐客令了。
路小臨看著司哲的側臉,他的眼神帶著冰渣,就好像校論壇上那張照片,那麼疏離冷漠,傲視世間,好像他自己隻是個局外人,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路小臨莫名想起昨天帶頭大姐口中提起的那個許筠婷,也許就是照片裏那個女生。司哲的反應這般強烈,看來當初受的絕對不是皮肉傷那麼簡單。
因為外貌形象,司哲一定被許筠婷狠心拒絕,空有一腔愛意,卻被生生摔碎,從此一蹶不振,無法再愛上任何人,隻能在遠遠的地方苦苦守候。
就在路小臨自動自發進入虐心虐肺虐膽囊的言情劇模式時,司哲已經大步走向了門口,打開了門。
他臉上寫著“慢走,不送”。
路小臨心知戳別人的痛處是不道德的,她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學生,慢吞吞地挪向門口。
就在她踏出門口的那一刻,門嘭地一聲關上,毫不留情。
嘖,連個再見都不說。
作曲的事情她還是沒有提,簡直是出師不利!
雖然有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孔明出山的故事,但古人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路小臨比較相信後者,這次吃了閉門羹,第三次肯定徹底沒戲了,這樣想著,路小臨突然下定決心,她回過身,用力地拍門。
路小臨拍打得太用力,門內的人終於不勝其煩,皺著眉打開了門。
麵對門後那冷若冰霜的臉,路小臨深呼吸一口氣,“師兄!我決定請你吃飯!”
路小臨按著口袋裏的錢包,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臉上此刻的表情有多麼的悲壯,簡直就像要去炸碉堡前的決絕。
司哲挑了挑眉,“你不是說沒帶錢?”
呃……
路小臨一咬牙,“我帶卡了,要刷多少有多少!”
說話的聲音甚至帶上了哭腔,“師兄,看在我誠意拳拳的份上,給個麵子吧。”
俗話說,吃人的手軟!
請人辦事,都要在吃喝間搞定,人一放鬆,就可以攻其不備,路小臨就是這樣無數次在飯桌上被人搞定,所以她深諳其道理。
門後的人那冰凍三尺的臉有所柔化,甚至難得地微揚嘴角,“好,我給你麵子。”
路小臨沉默了數秒,居然這麼幹脆就答應了,剛才還給她吃閉門羹來著,一般人不是應該半推半就之後才答應的嗎?
唔,由此可見,司哲不是一般人,路小臨在心裏偷偷下了定論。
路小臨提出建議,“師兄,你想吃什麼?不如我們到……”
“華榮居。”
“……”
路小臨默默在心裏搜索了這個飯店的名字,然後她就不淡定了。
華榮居!華榮居耶!學校附近最高級的食府,雖然與社會上所謂的五星大飯店的比起來還有些距離,可是對於路小臨這種窮學生來說,是不是太奢侈了點。
路小臨隱隱感覺到司哲是在獅子大開口,她摸了摸身上扁扁的錢包,她從來就沒喂飽過自己的錢包,如今簡直是要讓它絕食了,她心疼。
路小臨已經暗自決定,回去就跟劉瑩瑩申請公費報銷。
路小臨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司哲,“好,我們去華榮居。”
華榮居就在學校東門口附近,隻走個十來分鍾就到了。
路小臨站在華榮居裝潢精致的門口,深切地認知到自己將要被宰的事實。再轉過頭看看司哲,他也正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了一會,估計司哲覺得這麼對視下去也不是個事,於是他越過路小臨,率先走了進去。
路小臨的臉開始抽搐,走得那樣快,她又沒有想反悔。
她甩了甩頭,捂著口袋裏的錢包艱難地挪了進去。這是路小臨第一次踏足華榮居,唔,裝修得很漂亮,想必菜單上的價格也和裝潢一樣的漂亮。
路小臨跟在司哲身後,他走得格外從容,好像自己是這裏的熟客。看來身後跟著她這個冤大頭,他連走起路來都自信了些。
此刻的司哲看起來多麼像那磨刀霍霍的屠宰手啊。路小臨沒有想到,一個4塊5毛錢的醬香餅,居然要用一頓昂貴的大餐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