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來去的是些什麼人,每天發生些什麼事,她通通沒心思去理會,現在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她隻知道,自己思念左震,思念成狂。左右的左,震動的震,不過是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卻一再炙痛她每根神經,常常在不經意之間,這個名字就莫名其妙地脫口而出。
長到這麼大,第一次知道,原來想念一個人,是這麼辛苦的一件事。從早起,到日落,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影隨形,叫人坐立不寧,寢食難安!她所有的念頭所有的意識都在想念他,他的聲音、他的氣息、他唇邊的微笑,他眼底的溫柔,他胸口的溫暖,他的眉毛和眼睛……瘋了,真是瘋了,錦繡已經被這無休無止的想念糾纏得快要發瘋。
當初以為自己喜歡的是英少,現在想想,隻能是苦笑。
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滋味,或許現在才能體會。不知不覺,一點一滴,那種細微的甜蜜慢慢滲進心裏來,總在不經意間就被打動,心裏不知道什麼逐漸被喚醒,好像一下子被照亮的喜悅,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有這樣的幸運。
隻是,如果知道會有今天,有這麼心酸這麼痛,還會不會選擇跟他在那一天相遇?錦繡對著窗外欲暮的天色,漸漸露出一個惘然的微笑,想來——還是願意的吧。多麼希望從跟他遇見的那一天開始,所有的事情都重新從頭到尾再來一遍。
從在明珠客廳門口的初遇,到獅子林的再見,從那個下雨天在望海樓教堂門口的邂逅,到百樂門的第一場舞。
從百樂門那隔著衣香鬢影的相望,到寧園裏半醉半醒的溫柔,從飛奔向七重天終於看見他的歡喜,到滿天煙花裏他許下的諾言。
至於冬至的和合粥,至於他口袋裏熱乎乎的婆婆餅,還有後園裏那一片沒有種完的花……都已經遙遠得好像是奢望,不敢相信自己曾經還有那麼幸福的時刻。
事到如今,她並不後悔去救英少,那是她欠他的,她沒有選擇。
麻子六說的是謊言,那是後來才知道;可是在那一刻,對絲毫沒有懷疑的錦繡來說,她的幸福跟英少的生死,到底哪一個更重要?
門口微微一響,來的是明珠,她手裏端著一盅雞湯。
“午飯又沒動?!”她一眼看見桌子上的托盤,裏麵的食物都已經冷了,可是完全沒有動過筷子的痕跡。
“你非得叫我每餐飯都坐在旁邊,看著你吃光才成嗎?”明珠一邊埋怨,一邊放下手裏的雞湯,“過來,把這個喝掉。”
“好。”錦繡倒是十分的聽話,乖乖過來端起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下去。
“這才是我殷明珠的妹妹,別那麼沒出息,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明珠笑了,滿意地點點頭,“看,今天氣色已經好些了。”
錦繡看著她,本想問什麼,可是聽明珠這麼說,不禁一怔,尷尬地把自己要問的話咽了回去。
明珠歎口氣,“算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問什麼。其實今天我趕著回來,也就是要告訴你這個。今天晚上,左震會去一趟百樂門。本來他是不去的,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死拖活拽,還拉了向先生出麵請客,這才騙了他過去……”
錦繡的身子一震,驀然跳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心髒似乎瘋了一樣快要跳出胸口,“百樂門?!他今晚要去百樂門?”她一把拉住明珠的手臂,“你不是騙我的吧!”
她太慌亂,碰翻了桌邊的湯碗,砸在地上跌個粉碎,她自己卻還渾然不覺,整張臉刹那間漲得通紅,雙眼焦渴地在明珠臉上搜尋,“明珠,你說的是真的嗎,隻要我去百樂門,就能看見他?!”
“天啊。”明珠真是受不了,“你不要這麼激動好不好,你這個樣子,以後我哪敢再提起左震。”
錦繡愕然,停住了手,摸摸自己的臉,“我……我激動了嗎,沒有啊。”
明珠無奈地看著她,“還說沒有,我的手都快被你扭斷了。”
錦繡忽然像根彈簧似的跳了起來,“我要去找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滿屋子亂轉地翻箱倒櫃,“穿什麼好呢,不然就戴這隻珍珠耳環吧……可是胭脂水粉都沒有,這怎麼辦,我的臉色這麼難看。明珠,你的借給我用,好不好?”
明珠已經傻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她,忽然之間,無限心酸。錦繡一向含蓄溫婉,就算有心事,也很少擺在臉上;到底是什麼力量,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愛上一個人,到底是喜悅,還是悲哀?
選衣服,挑首飾,沐浴薰香,梳頭更衣,細細地化妝,錦繡緊張激動地打理著自己。可是,也許太過忙亂了,手總是不聽使喚,頭發怎麼梳都不滿意,不是太鬆、就是太緊,首飾的色澤又似乎不夠搭調,胭脂搽得不太勻,口紅又好像太濃了,隻好擦過再重來……錦繡從來沒有對自己的樣子這麼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