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探案

1顯貴的主顧

我差點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的老朋友福爾摩斯才允許我把這個有點滑稽的案件展示出來。福爾摩斯對這個案子也非常重視。

1903年9月3日,我和我的老朋友福爾摩斯非常愉快地來到了北愛波頓街浴室的二樓。那天我們的心情很舒暢。在浴室裏,他的表情比往常豐富多了,他說話的速度明顯比平常快。我也因為他的愉快而愉快著。我們選擇了一個很安靜的地方一起聊了起來,在這樣的環境和氣氛之下,我們的話語像浴池裏的水那樣多。

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問他:“近來有沒有破獲什麼奇特的案子?”

“有。”福爾摩斯哼了一聲,他的手臂倏地從被單裏伸了出來,從放在衣鉤上的外套內口袋裏取出了一個信封。

他一邊拆信封一邊對我說:“你肯定會對這件東西感興趣的。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我是剛剛收到這封信的。我的朋友,我的很多事情你都要知道,我想這封信我也不該瞞你。你瞧瞧吧,我已經在你還沒有看之前就看過了。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信,展開了信紙:

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

你好!我準備在明天下午四點三十分登門拜訪你。我來是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當然這些問題是很棘手的,它們一直困擾著我,我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幫助,不勝感激。如果你同意幫助我的話,請打電話聯係我。謝謝!

詹姆斯·戴摩洛爵士敬上

我看完信後,福爾摩斯就用眼睛盯著我。“喔,朋友,你不要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我們倆心裏想的都是同一個答案,是的,我願幫助我這位主顧。”

“嗯,詹姆斯爵士在交際圈裏可不簡單呀!”

“你對詹姆斯爵士知道得不少,我或許比你知道得更多,他最擅長處理那些不可見人的醜事,很多棘手的問題他都能夠解決。例如漢姆伏特遺囑案,他處理得非常好。他經曆豐富,辦事果斷,口才不錯,他也算得上是一個厲害的人物了。現在他寫這封求救信給我,我想他可能真遇上了他處理解決不了的事情。”福爾摩斯說到這裏,問我:“華生,希望你能夠再次做我的搭檔,怎麼樣呢?”

“我很願意為你做點事情!”

“我真高興。好吧,我們趕快回家去作迎接他的準備吧。”

我們從浴室裏出來後,便分手了。我先回到了我在安侯街的住所,然後在四點鍾的時候趕到了貝克街。詹姆斯爵士在四點半準時趕到了。詹姆斯爵士性格豁達,頭比較大,整個人看起來很有精神,說話的聲音也很有磁性,非常清晰。他的眼睛差不多有他的頭那樣大,一閃一閃的,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非常聰明果斷的人。他穿著很華麗的大衣,頭頂上的禮帽也有棱有角的,一塵不染,裏麵的襯衫非常合身,他的領結裝束得非常工整,他的皮鞋擦得鋥亮。因為他在我們房間裏,連我也感覺到蓬蓽生輝了。

“你好,華生醫生,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詹姆斯爵士很有禮貌地跟我打了一個招呼。接著,他對福爾摩斯說:“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我想你不會不理這件事的。這件事情的後果將會非常嚴重。你要知道我們的敵人是一個什麼壞事都幹過的惡魔。”

福爾摩斯一邊聽他聲色俱厲地講,一邊拿起自己的煙鬥,點燃,慢慢地說:“這個家夥這麼可惡,我倒想會會他,他叫什麼名字?”

“克羅納男爵這個可惡的名字想必你不曾忘記吧?”

“嗯,就是那個在奧地利殺了人後至今還未歸案的家夥嗎?”

詹姆斯爵士立刻哈哈大笑起來,他的手腳都改變了位置,他似乎心情好多了,眼神也不再那麼憂慮了,他笑著說:“不愧是神探,什麼事情都瞞不了你!我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你不會不懷疑他曾經的罪行吧?”

“我非常樂意做這些在別人眼裏看起來是無聊的事情。在維也納大案發生後,連不懂事的小孩都知道是克羅納幹的,因為他們的家人每天都會不厭其煩地在他們的耳朵邊講述這起大案。遺憾的是讓這個可恨的家夥逃過了法律的懲罰。還有那個大峽穀的案子,他的妻子他也敢殺,除了這樣的人,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幹如此凶殘的事了。此時此刻他來到了英國吧。他又幹了犯法的事情嗎?看來,我確實應該會一會他了。”

“福爾摩斯先生,一開始我就告訴了你,這次他要幹的事情後果是不堪設想的,任何人都會指責他快要喪盡天良了。我想我的委托人現在的處境是多麼值得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同情啊!”

“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你的委托人是誰呢?”

詹姆斯爵士被福爾摩斯這麼一問,眼神又憂慮了起來,他停了停,想了想然後才說:“對不起,福爾摩斯先生,你知道的,我隻是他的代表,他的身份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但是我向你保證,我們這樣做,絕對不是為了便於做什麼犯法亂紀的事情,一時之間也很難向你解釋清楚,請你原諒。事成之後,你將會得到一筆不小的報酬。”

“等等,等等,我的朋友,我並不是看重你們的酬勞,假如我連我的主顧是誰都不知道的話,我是不會去調查這起案子的。希望你也能夠明白我的苦衷和難處,我尊敬的詹姆斯爵士。”

“但是,我早已答應了他,不會透露他的真實身份。你這個樣子分明是故意在刁難我。我再次向你保證,這起案子絕對是正義戰勝邪惡的。我的委托人是受害者,我們沒有違法亂紀。假如你知道這裏麵的原因,我想你一定會全力以赴去調查這件案子的。”

“你能不能夠告訴我,這裏麵的真正原由?”

“這樣的話,我不得不告訴你了,福爾摩斯先生。”

“請講吧,我在認真地聽著呢。”

“你應該知道德·梅恩將軍的名字吧,他為英國立過很多軍功。將軍的千金小姐——維傲蘭·梅恩小姐現在危險得很。可憐的維傲蘭·梅恩小姐現在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克羅納那個惡魔。要知道,她是一個多麼尊貴、美麗、善良、純潔的姑娘。有那麼多王公子孫向她求婚,但她卻偏偏喜歡上克羅納!她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我以前聽別人說過克羅納這個家夥長得非常討女孩子喜歡,很多女孩子都把他當作夢中情人。但是,像維傲蘭小姐這麼高貴的人,應該不可能會和克羅納那個無賴攪在一起的,這又是為什麼呢?”

“哎,真是一言難盡。有一次維傲蘭小姐去地中海旅行,她乘坐的是一艘非常豪華的遊艇。但是遊艇的主人為了賺到更多的錢,同意了隻要能夠上繳得起高昂的經費就可以讓不是貴族的有錢人上遊艇一起結伴旅行的條件。可惡的克羅納乘著這個船長給他的好機會上了這艘豪華的遊艇。克羅納這個家夥選中了維傲蘭小姐作為他獻殷勤的對象,他對他的目標施展出渾身解數。維傲蘭小姐被他騙了,她隻看到了他的外表,她一點都不了解他的內心。最要命的是,維傲蘭小姐還決定在下個月和這個喪盡天良的混蛋結婚。福爾摩斯先生,我想你不會讓這場悲劇發生的,對不對?”

“難道你們沒有告訴她,克羅納在奧地利犯的大案嗎?”

“你可不要低估了克羅納這個家夥的能力,他很有頭腦,而且做事也非常果斷。他還沒等我們在維傲蘭小姐麵前開口說話,他就早已經把他以前的犯罪行為徹底地作了一次麵目全非的修改。他總是把自己裝扮成一個飽受侮辱、嚐盡慘痛的君子,善良、純潔的維傲蘭小姐就在他設計的陷阱裏越陷越深了,簡直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你拐彎抹角地說了這麼多,總是繞不開德·梅恩將軍。你的委托人一定是他了。”福爾摩斯微笑著說道。

“你別亂猜,不是德·梅恩將軍!”詹姆斯明顯慌亂了起來,他分辯說,“你猜不到是誰,他是一個好心的人,他跟將軍的交情很深厚,他實在是不願意看到梅恩小姐因為克羅納這個天殺的家夥而自己毀掉自己的美好人生;他也不忍心看到梅恩將軍因為這件事而惶惶不安影響他的作戰情緒。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的委托人的苦衷了吧?真的,我已經答應了他,我不會向任何人說出他的真實姓名的,當然,也包括你在內,我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

“我知道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了,就這樣吧。我願意接手這件案子,別忘了留下你的電話,以後我們好隨時聯係。”

“7534728。”

“關於克羅納男爵的情況,請你告訴我你所知道的。”

“好的。克羅納目前居住在一幢富麗堂皇的別墅裏,我們都不知道他哪裏有那麼多錢買下那幢富麗堂皇的別墅。他可是一個對藝術有很深造詣的人,聽說他還出版過一本陶瓷方麵的專著。他對中國陶瓷了如指掌。嘿嘿,這個有點藝術細胞的家夥!”

“很好,我感謝你提供的線索。我會全心全意去調查克羅納這個人的,你快回去告訴你的委托人吧,我不會讓他老擔心這件事情的。”

詹姆斯爵士稍微舒了一口氣,他像進門時那樣禮貌地回去了。自從他走後,福爾摩斯一直就坐在他的扶手椅上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沉思著。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終於開口跟我說話了:“華生,談談你對這件事情的想法吧!”

我立刻對福爾摩斯說,我們應該對維傲蘭小姐有一定的了解,我們還可以約她見個麵。福爾摩斯搖了搖了頭。他全力反對:“你這樣想就錯了。你好好想想,她的親生父親都拿她沒有辦法,假如我們倆毫無準備去和她見麵,後果可能是比她父親還要糟糕。我們有很多途徑,你應該沒有忘記約翰這個人吧?”

約翰是福爾摩斯後期探案生涯中的得力助手之一。他坐過兩次大牢。他原來在社會上為非作歹,幹了一些壞事。後來碰到了福爾摩斯,福爾摩斯幫助他改邪歸正。約翰為此非常感激他,願意為福爾摩斯效犬馬之勞。約翰現在在倫敦的黑社會裏混得有頭有臉,很有權勢。他手下有很多在社會上混得非常圓滑的人,他經常為福爾摩斯搜集各種各樣的消息。無可否認,他提供的消息非常準確,沒有出過一次差錯。很明顯,福爾摩斯又要請他出去打探各種消息了。

後來的幾天我一直在忙著做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福爾摩斯這幾天都幹了些什麼,他有沒有開始調查那件案子我一點都不知道,因為我有幾天沒有看到他了。一天晚上,我被他請到了一家小酒店一起喝酒。剛一見麵,他就對我講述了這幾天他的行蹤。

“你說什麼?你和克羅納見了麵?”我簡直不敢相信。

“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說,“直奔主題,和敵人麵對麵難道不好嗎?我很樂意這樣。約翰現在忙得很,忙得不可開交。這樣我就很早和克羅納打上了交道。”

“難道他連大名鼎鼎的神探福爾摩斯都不知道嗎?”

“抱歉,恰恰相反,是我先向他作了自我介紹的。克羅納果然如詹姆斯爵士所說的那樣,狡猾極了。他的外表給別人的感覺的確是風度翩翩,誰會想到他的心是那麼的狠毒。嘿嘿,我很樂意和這種敵人交手。”

“他跟你講了些什麼?”我追問。

“他很有頭腦並且頗有心計,他首先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他對我說,‘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一定是梅恩將軍叫你來阻止我和他的女兒結婚吧?’”

“你承認了嗎?”

“‘咦?’我說,‘我想的是其他事情。克羅納男爵先生,你現在馬上就要平步青雲了,看來英國非常適合你的仕途發展。但是你不會把你以前的事情都忘掉吧。要是維傲蘭小姐得知你以前的惡行,你難道沒有考慮過她不會再和你在一起嗎?你也知道,梅恩將軍在英國的權勢有多大。你這樣做,就是要跟他作對。一切現實表明,你已經越來越危險了。你應該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人。’

“我說到這裏的時候,克羅納表現了他的鎮靜和精明,他哈哈大笑了一番,他的嘴唇抖動了幾下,然後說:‘我對這件事情也一直是愛莫能助,這是不能挽回的事情,維傲蘭·梅恩小姐已經深深地愛上我了。如果沒有我,她也會不想再活下去了,事情就是這樣。你說我曾經的故事嗎?喔,天呐!我竟然用講故事的口吻講給她聽了,她了解我勝過了解她自己,她再也不會相信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的鬼話了,現在她隻相信我。你知道的,她的父親也拿她沒有一點辦法。這可能會讓類似你這樣多管閑事的人很失望,但是沒有辦法,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說完,他聳了聳肩。在最後,我要離開這個可惡家夥的時候,他特別補充了一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名叫雷波的法國警察的事情?我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

“我說‘知道,他在外地讓一夥凶徒打成了重傷,而且還是聳人聽聞的全身殘廢。’

“‘你的消息不錯,很準確,我很高興你知道這件事情。和你一樣,他對我的事情特別感興趣,結果我也沒有想到他會落到那樣的下場。真叫人傷心,我真的不想大名鼎鼎的神探先生也落到那樣的下場,你說呢,我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

“他對我就說了這些,華生,克羅納這個家夥還是頗有手段的哩。”

“克羅納這個混蛋還真有點恐怖分子的味道。事實上他會這麼幹的,你還是放棄吧,我的朋友。要知道他跟別人結婚關我們什麼事。”

“你錯了,我不會放棄的,他能夠毫不留情地殺掉他的前妻,那麼他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做呢?你千萬不要忘了,我們的主顧也是不好惹的。就這樣,我不跟你多羅嗦了。來,喝完這杯酒,我們就幹我們應該幹的事情。約翰還在家裏麵等我們呢。”

約翰是一個身材魁梧、聲音粗糙的人。在他的右邊坐著一個身材瘦弱,而性格卻很急躁的年輕女人。這個女人臉色嚇人的慘白,整個人看起來很憂愁、喪氣。約翰向我們介紹了她,吉爾蒂小姐。

吉爾蒂小姐快人快語:“我首先是不想參與這件倒黴的事情,但是,聽約翰說你們要好好地整治克羅納那個混蛋,我就來勁了。我很願意幫助你們,福爾摩斯先生,他不會有好下場的。”

“吉爾蒂小姐,你知道克羅納多少事情?”福爾摩斯笑著對她說。

“我不會放過他的!你瞧瞧,我這模樣就是他害的!我就是變成了鬼也不會放過他的。”吉爾蒂小姐邊說邊做著要和克羅納誓不兩立的姿式,渾身都充滿了野性的鬥誌。

“請你詳細地說一遍吧,我們很願意聽你不幸的遭遇,我們也很同情你。”

“我那傷心的舊事,哎,就別提了,它跟現在馬上就要發生的事情無關。我聽約翰說,克羅納那個挨千刀的混蛋又騙到了一個善良的少女,而且這個少女身份還挺高貴的。福爾摩斯,你一定要擋住這件事情的發生。如果又讓克羅納那個混蛋得手,後果將是不堪回首。”

“糟糕的是,那個高貴的少女已經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他們還準備在下個月舉行婚禮呢,況且她從來就沒有把他以前的惡行放在心上。”

“謀害他的前妻那件大慘案呢?”

“很遺憾,她不這樣認為,她堅持是別人誣陷他。”

“這是有證據的呀!難道她愚蠢得連證據都不相信嗎?”

“可是我們現在手上什麼證據都沒有啊,怎麼辦呢?吉爾蒂小姐,我想你能夠為我們提供好的線索。”

“如果能夠讓克羅納這個大壞蛋繩之以法,我很樂意一個人去告訴那個受騙的少女,我要把克羅納以前所有的罪行和惡事一五一十地向她披露。”

“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因為那個高貴少女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的話語,在她麵前說一百個有關於惡魔克羅納行凶的故事,她都會當作耳邊風,這樣做沒有用。”

“不用擔心,我有他很多行凶的證據,其中包括很多人都知道的大峽穀慘案、布拉格謀殺案等許多大案件。粗略統計一下,他殘殺的人,不少於二十個。最有力的證據我也知道,我看見過他珍藏的日記本,裏麵記錄著他全部的行凶過程。”

“你說的是什麼樣的日記本?”

“一個黃皮、有鎖的本子。那天他喝得大醉,昏迷不醒的時候,我才看到的。克羅納那個挨千刀的大壞蛋,他把他曾經騙過的女人的相片、名字以及他們一起生活時的種種細節都寫在了日記本上。這個不知羞恥的畜生,他的日記本上都記下了什麼呀!我簡直沒有臉再說下去,我為我看過那本日記本的內容感到可恥、無地自容。隻有畜生才會那樣幹。”

“他把那個日記本放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現在不敢亂斷定。要知道,我們分手已經有一年多了。我現在還記得,他當時是把那個日記本藏在他書房的一個櫃櫥的格子裏麵。老天保佑,他應該沒有換地方,因為我知道他不是一個隨便就愛搬動東西的人。”

“但願如你所說的那樣,”福爾摩斯眼神明顯好多了。“吉爾蒂小姐,我會讓你和我們的女主人公在明天下午五點鍾的時候會個麵。我們很高興明天再次和你相遇,感謝你為我們提供的線索。”

第二天晚上又在那個小酒店裏,我再次看到了福爾摩斯。我一見麵就問他那兩個女人見麵的情況,福爾摩斯為我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

“她們都很準時,”福爾摩斯說,“梅恩小姐可能對自己在婚姻大事上的我行我素感到愧疚,她心裏對自己的父親也還保存著歉意。何況,她還恢複了她善良的本質。下午五點半的時候,我和吉爾蒂小姐乘坐一輛大馬車準時到達了梅恩將軍府。那是一座非常莊重的城堡。梅恩小姐在會客室裏接待了我們。

“維傲蘭·梅恩小姐長得高貴典雅,當然也很美麗、善良。她的心地很純潔,看到這樣的少女,我們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會讓克羅納那個喪盡天良的大混蛋欺騙、毒害她的。我們時刻為維傲蘭·梅恩小姐的生命而擔憂著。要知道克羅納是一個什麼都敢做的亡命之徒。

“維傲蘭·梅恩小姐看到吉爾蒂小姐感到很驚訝,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的神態。‘福爾摩斯先生,’她說,‘很高興你來到我的家裏,你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本來是不想和你見麵的,但是我的父親不允許我這樣做。如果你再和我談論我和我未婚夫的事情,我是不會再聽下去的,我也希望你不要浪費你有限的時間以及精力。’

“華生,聽到這些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我當時心裏很難過。你也知道我的口才不怎麼樣,而且我也不會隨便傷心,可是那天我不得不為她的未來著想,要知道她還那麼年輕,她的確被克羅納欺騙了。我對她講了假如她真跟克羅納那個大壞蛋結婚前後的各種不幸以及意想不到的災難,她對這些忠言良語不置一顧,她關閉了她的耳朵。她徹底地無可救藥了。

“她是這樣跟我說話的,她說,‘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你的廢話真是太多了,你就是再重複你剛才所說的那些話一萬遍,我都會把它們當作耳邊的垃圾。我知道外麵有很多人在說克羅納的壞話,他們千方百計地想整我那可憐的克羅納,我不知道外麵那些人安的是什麼心,你是外麵那些可惡的人群最典型的代表。我再重複一遍,我和克羅納生死都不會分離。你是一個聰明的人,福爾摩斯先生。’

“她想請我們離開會客室,這時吉爾蒂小姐暴跳如雷了起來,她大聲地對維傲蘭·梅恩小姐說道:‘傻瓜!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經被克羅納那個畜生給蒙騙了。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他的情婦群中的一個,我原先也像你這樣死心塌地愛著他,但沒有想到,他最後還是欺騙了我,拋棄了我,你應該徹底地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克羅納是一個畜生,不,他連畜生都不如,你可以不相信我現在所說的這一切,但是克羅納這個大混蛋殺人作案、殘害別人的罪惡行徑,最後還是會暴露出來的。紙是包不住火的,他不會有好下場,你可以不相信這些,但你會後悔莫及的。”

“‘你給我閉嘴!我那可憐的克羅納曾經告訴過我,他以前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的攻擊,我明白他是受害者,他是無辜的。’梅恩小姐的聲音也尖銳了起來。

“‘什麼?他是無辜的?’吉爾蒂小姐好像快要瘋了起來,‘你已經無可救藥了!’

“‘福爾摩斯先生,我們就這樣告別吧,我不想在我家的會客室聽到這麼難聽的聲音。’梅恩小姐的聲音充滿了火藥味。

“我正想再對梅恩小姐說幾句話,這時吉爾蒂小姐早已控製不住自己的憤怒了,她已經撲了上去,幸虧我及時拉住了她的手,如果不是我及時拉住吉爾蒂小姐的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吉爾蒂小姐拽出了梅恩將軍府,把她推上了馬車。我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吉爾蒂小姐憤怒的時候,勁大得連我都拽不動。現在想想,梅恩小姐做得也太過份了,我們是好心好意幫助她,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應該怎樣走好第二步。就這樣吧,我過一段時間再跟你聯係吧,等我的好消息!”

福爾摩斯說完付了帳,然後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兩天後,我在街道的宣傳欄道上,看到了讓我心驚肉跳的消息,大字標題是:

《神探被人暗算》

報紙上有一塊顯眼的地方報道了赫赫有名的私家偵探福爾摩斯在某日上午被人暗算,差點被殺死,受了重傷,等等。我不敢再呆在宣傳欄旁邊了,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貝克街,要知道報紙上說了偵探本人堅持要求在家中治療,他拒絕住院。

在福爾摩斯貝克街的房間裏,我看到了非常有名的外科醫生萊思利爵士,他告訴我,“你不用太擔心,他沒有什麼危險,他的頭部有兩處裂傷和幾處嚴重的腫塊。我剛剛已經替他縫合了,我想應該沒有大的問題了。”

房間裏昏暗了起來,因為現在已經是夕陽西下了。我的朋友福爾摩斯,他半躺在床上,頭上的繃帶不時滲透出血跡,的確,他的傷勢很重。我心裏真是擔心極了,他可是我的好朋友福爾摩斯啊。我哽咽著,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華生,我的朋友,你別這樣傷心,”他的聲音並不清晰,他還是說了出來,“你傷心什麼呢?我好好地活著哩,別擔心,我會馬上恢複健康的。”

“我能夠為你做點什麼嗎?這件事情八九不離十是克羅納那個混蛋派人幹的,你說吧,我要去教訓他!我立刻會讓他嚐嚐我的厲害!”

“別太衝動了,我的朋友,我們可不能像他們那樣不懂事,我已經有辦法對付他們了。”

“你現在幫我立刻向外界透露我的傷勢已經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這樣魚兒會馬上上鉤的,有人會向你打聽消息,我告訴你,你一定要不斷地重複講我隻有幾天的壽命了,我的傷勢真是太嚴重了,你這樣說吧,沒錯的。”

“你還有什麼吩咐嗎?”

“你趕快找到約翰,讓他盡快去告訴吉爾蒂小姐暫時避一下風頭,她的麻煩可能也不小。”

“嗯,我立刻出發,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

“謝謝,就這麼多。希望你每天都來一次,有些事情有一個朋友幫忙還是很好的。”

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約翰,然後我們倆也用最快的速度,安全地帶著吉爾蒂小姐去了鄉下。那個地方非常安全,除了我、約翰和吉爾蒂小姐,再沒人知道。

我對外界透露的關於著名私家偵探福爾摩斯的傷勢情況,早已經被外界傳播得十分熱鬧了。外界說,福爾摩斯馬上就要去見上帝了。這令福爾摩斯本人非常愉快,他的傷勢在外界的遮掩下,不但沒有那麼糟糕,反而好得非常快。一句話,他馬上就可以開始他正常的工作了。

我把臭名昭著的克羅納會在三天後坐船前往美國辦事,然後再回來和維傲蘭·梅恩小姐結婚等一係列消息告訴了福爾摩斯,他的臉色立刻憂慮了起來。

“克羅納這個惡棍,他一定心虛了,狗急跳牆,他想到外麵去躲避風頭。華生,你知道我的脾氣,在快要結局的時候,我怎麼會讓我們的敵人逃走呢,是你出馬的時候了。”

“我的朋友,你吩咐吧。”

“嗯。難為你了,我希望你在這一天裏呆在房子裏麵,什麼地方也不要去,你隻要專心地去看一些有關中國瓷器方麵的書籍,好好地研究一下,知道得越多越好。”

聽完他的吩咐,我立刻就去做了,我相信我朋友的決定。這一天,我廢寢忘食地狠狠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硬是把一本厚厚的有關中國瓷器方麵的專業書啃完了。那一天,我可慘了,我差點把我和我朋友的名字都忘記了,我隻記得我的腦子裏隻保存著一本中國瓷器知識介紹的書,中國的瓷器史我記得很牢。

第二天的福爾摩斯再也不是傷痕累累的福爾摩斯了,他已經完全康複了,生龍活虎,手腳十分敏捷。為了證實他的健康狀況,他特地在我的麵前做了幾個擒拿歹徒的動作。

“你不知道,我的朋友,你很幸運,別人還以為你要去見上帝了呢!”

“謝謝,華生,你做得非常棒。這恰恰是我需要的。你的瓷器知識掌握得很好了吧?”

“湊和著吧,我也不敢誇海口,隻不過是死記硬背了一些東西,這一兩天可能還能應付著,但是過了幾天後,我恐怕又要重新再背一遍了。”

“很好,我隻需要一天就行了,你假扮成一個瓷器專家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應該不是很大的問題。”

福爾摩斯聽我這麼一說,又看到我一臉的自信,他自己也笑了笑。他從壁爐架上取下一個用中國絲綢包裹著的小盒子。拆開盒蓋,盒裏麵是一個做工精美的小托盤。

“你可別小看了這個東西,它可是中國明朝的皇宮禦器。我想在英國可能找不到第二件了。如果完完整整地湊足一套的話,一定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很遺憾,除非是在中國北京的皇宮裏才能再次找出這麼一套來。現在咱們這件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隻要有鑒賞眼光的收藏家一看到它沒有不動心的。”

福爾摩斯輕輕地把它放在我的手上。

“你要我拿著它幹什麼?”

“別擔心,這是你的身份,”福爾摩斯微笑著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名片上赫然印著“西爾·巴特醫生。”

“西爾·巴特醫生是你現在的身份,今天晚上你就拿著這件寶貝去拜訪一下可惡的克羅納男爵吧。在晚上他還是有時間的,你可以先寫一封信給他,在信中告訴他你會帶一件價值連城的明朝皇宮禦器去見他,不要忘記你的西爾·巴特醫生的身份,這是必不可少的。免得讓他懷疑,你不妨也騙一騙他,你也是一個古董收藏者,一個偶然的機會得到了這件寶貝,聽說男爵是一個瓷器方麵的專家,所以特地拿來一同鑒賞,並且有意出售。”

“應該賣多少錢呢?”

“這是你應該做的事,這個托盤是詹姆斯爵士托人送過來的,聽說這玩意兒是他的委托人的最重要的收藏品之一。你為什麼不向克羅納這個瓷器專家請教一下價值呢?”

“不錯,看看克羅納這個瓷器專家會給個什麼樣的價格。”

我馬上就寫了一封短信,派人去送給克羅納男爵。晚上的時候,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確定自己和“西爾·巴特醫生”的身份相符合後,帶著價值連城的托盤,來到了克羅納男爵的別墅裏。

“晚上好,巴特醫生,請坐。”克羅納手上還拿著一個棕色的花瓶,他的眼睛發著亮光,很明顯他對自己的收藏品十分愛護。

“你說你有一件中國明朝的價格不菲的禦器想請我鑒賞,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克羅納男爵。”我笑著跟他打了一個招呼,然後不慌不忙地拿出了小托盤,他一看到這個小托盤,眼睛的亮光就更加明亮了。他把我遞給他的小托盤拿到了燈光下,非常安靜地坐在書桌前,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個小托盤。

克羅納這個混蛋有今天這樣的地位和財富,我敢斷定,他完全是靠他那一張英俊挺秀的臉龐以及他的心計奪來的。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高貴的維傲蘭·梅恩小姐會死心蹋地願意和他在一起,重要原因是因為他的外貌深深地吸引了她。要知道他現在已經四十多歲了,但外表看起來和二十幾歲的英俊小夥沒有什麼兩樣。

“不錯,這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但是,你說你有一套一模一樣的托盤,這怎麼會有這種事呢?你有沒有搞錯,在英國我隻聽說過隻有一件這樣的東西,並且還是私人的珍藏品,不可能在市場上出現的。請原諒我必須說一句我不該說的話,尊敬的巴特先生,你是怎麼讓這件珍品到達你手上的?”

我想我此時此刻應該表現得無比鎮靜,不然馬上就要全盤皆輸了。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對他說:“這不是我要回答的問題,我想請教的是,我這件寶貝能夠賣到什麼樣的價格?我很想聽聽你的建議。”

“喔?”他的眼睛緊盯著我不放,“你不覺得你太衝動了嗎?這件寶貝是真的,這我不懷疑,但是,我必須弄清楚這麼貴重的東西的來往途徑,誰也不會胡亂買一個價值連城但來路不明的東西,你這樣胡亂地賣出去,你叫我怎麼相信你的真實身份?”

“我可以發誓,我這件寶貝沒有一點問題。我在銀行有信用,而且我確實有權力賣出這件寶貝,因為現在我是它的主人。如果我不知道你是有名的瓷器專家和文物考古專家,我才不會來找你呢,在其他地方,我有的是買主。”

“你是怎麼知道我對文物有很深的造詣?”

“你不會把你以前出過的那一本有關瓷器方麵的書都忘記吧?”

“你曾經讀過我寫的那本書?”

“對不起,我沒有認真拜讀過。”

“巴特醫生,你知道你在我的別墅裏麵都說了些什麼嗎?你可能自己都理不清頭緒了。你一會兒說自己是文物收藏家,一會兒要賣掉珍貴的禦器,一會兒又說因為一本書才知道我的名字,一會兒又說沒有讀過我的書,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一個醫生,收藏文物並不是我的職業。關於你寫的書,我隻是沒有看完,但是一些主要內容我還是知道的。”

克羅納冷笑了兩聲,他又問道:“你如果能夠回答我提的幾個問題,那我們還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請問,尊敬的巴特先生,北魏的陶瓷在中國陶瓷發展史上占什麼地位?”

這是我意料中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決定不回答他。至於為什麼,我當時可沒有想這麼多。

我對克羅納說:“男爵先生,很抱歉,我不想回答你提的這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你是這方麵的專家,你有很深的造詣,但是你不覺得你這樣對我提問題,是不是有點缺乏禮數?”

克羅納的眼睛已經露出嚇人的凶光,牙齒也從嘴唇裏露了出來,有些東西再也掩蓋不住了。

“嘿嘿,我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什麼醫生,也不是什麼文物收藏家,你是福爾摩斯的手下,你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打探我的消息,福爾摩斯那個家夥還沒有死嗎?你這個家夥,你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嗎,你快要倒黴了。對不起,你不要怪我,你應該去怪那個該死的福爾摩斯,他給你帶來了不幸,你真是太不走運了,你碰到了我!”

他惡狠狠地從他所坐的扶手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快速地跑向了他的抽屜,他在抽屜裏翻來覆去地尋找著什麼東西,可能是找槍吧。情況有點不妙,他可能知道了我們的秘密。這其實應該怪我,我的演技也實在太差了。正在這個時候,後屋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克羅納警惕了起來,他非常謹慎地聽了一會兒,此時他臉色大變,目露凶光,又露出了殺人的麵目。“想死呀!你們!”他話還沒說完,他就往門外衝了出去,朝後屋奔了過去。我也奔到了門口,我看到了後屋的窗戶晃來晃去,一個敏捷的身影已經離開了窗前,不錯,那是福爾摩斯的身影!

克羅納這個混蛋像瘋狗一樣,一個箭步奔到了窗口,也要跟著跳下窗去追福爾摩斯。這個時候,克羅納突然怪叫一聲,聲音非常嚇人,那是一聲出乎意料的慘叫。我看得明明白白,在窗外的樹林中一隻女人的手臂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窗前一揚,緊接著克羅納就用雙手緊捂著臉,在地上不停地翻來覆去,痛苦地呻吟著,聲音大得恐怖極了:“哎呀!救命啊,我的臉燒了起來,快來救我啊!”

我本能地拿起水盆就奔向了他,緊接著他的仆人們也圍了上來。一個女仆人去為克羅納擦洗臉麵,一看到他那張臉,忍不住大叫一聲“啊”,馬上就昏了過去。他的整張臉被硫酸全部腐蝕了,克羅納的臉現在也像他的內心一樣狠毒、恐怖了,克羅納再也不是風流倜儻的克羅納了,他已經原形畢露。

“我饒不了吉爾蒂這個壞女人!一定是她用硫酸潑在我臉上的,一定是她,我一定要殺了她!”

聽克羅納這麼一說,馬上有仆人奔出去追吉爾蒂,但是吉爾蒂早在幾分鍾前就無影無蹤了。

現在用得上我了,我這個醫生開始了救死扶傷的工作。對於克羅納這個混蛋,我本來是不想救他的,但我還是認認真真地用清水幫他洗幹淨了臉,還給他打了止痛針和鎮痛劑。他暫時忘記了他的痛苦,這隻不過是他痛苦時刻的剛剛開始,更痛苦的時刻還在等著他呢。這個罪惡的惡魔——克羅納的下場馬上就要到了。

警察往往是在案發後才出現。又是老一套的現場筆錄、調查,完事後,我離開了克羅納的住所,我用我最快的速度往貝克街急趕。

我的朋友福爾摩斯此時此刻躺在他的扶手椅上,他閉著眼睛,眉頭微微地皺著,臉色慘白,這肯定不是他的頭部傷沒有好,我非常了解我的朋友。我跟他講述了吉爾蒂在克羅納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潑硫酸在他的臉上,他的整張俊臉被毀掉了,克羅納成為一個外表跟內心一致的人。雖然我在敘述的時候,誇張了克羅納的罪惡,但福爾摩斯還是有一些歉意。

“這可能是吉爾蒂所說的克羅納應該得到的下場。”他說完,人就站了起來,全身似乎輕鬆了一些,他從桌上拿起一本黃色、帶鎖的日記本遞給我,並且對我說:“我終於在克羅納的秘密後屋找到了它,這裏麵是克羅納以前幹過的壞事的真實記錄,我想梅恩小姐看過之後,一定會後悔認識了克羅納這個混蛋、惡魔的,任何女人看了之後,也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這就是吉爾蒂小姐所說的那個日記本?”

“不錯。那天我們幾個和吉爾蒂一起會麵的時候,她提供了黃皮、帶鎖日記本這個重要線索。我當時就想到了,這個日記本就是這個案子的核心證據,隻有得到了這個日記本,克羅納才會伏法就擒,克羅納先對我下了毒手,他派打手打傷了我,於是我將計就計,我叫你到外界故意透露我傷勢十分危險,這是為了使克羅納放鬆警惕,隻有這樣才能分散那個混蛋的注意力。為了更好地分散他的注意力,於是又有了讓你假扮成醫生拿著價值連城的小托盤去和他進行一筆大交易。我決定偷他的黃皮日記本,但是我不清楚它到底在哪裏,於是我就請吉爾蒂幫忙。找到之後,我不小心碰響了窗戶,克羅納追出來,吉爾蒂躲在暗處,一瓶濃濃的硫酸毫不留情地潑向了克羅納,吉爾蒂她果然是說得出做得出,我也沒有想到她會有這麼一手。非常感謝你的幫助,你拖住了克羅納很多時間,這樣我才取得黃皮日記本。”

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起來,詹姆斯爵士被我們邀請過來,聽完我們兩個人的一唱一和,他也鬆了一口氣,籠罩在他頭部周圍的陰雲,也掃開了,他開心地說道:“他終於有了這麼一個下場,既然他再也不英俊了,再也不能用他的外表去討女人的歡心,黃皮日記本恐怕也用不上了,梅恩小姐肯定不會再和他結婚的。”

福爾摩斯晃了晃腦袋,對詹姆斯爵士剛才說的話表示反對,他說:“你應該了解梅恩小姐的性格,她是那麼愛克羅納,她根本就不會因為他被毀容了而放棄愛他。真的,如果沒有這個黃皮日記本,梅恩小姐可能會幹更傻的事情,我們必須讓梅恩小姐看看這本黃皮日記本。隻有這樣她才會真正看穿克羅納的險惡用心,她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他。”詹姆斯爵士取走了那本珍貴的日記本和那個價值連城的托盤。我因為還有事情要趕著去做,所以和他一同來到貝克街上,一輛豪華的大馬車停在一盞昏暗的路燈下,我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輛大馬車,當我明白這輛大馬車的主人的身份時候,大馬車已經走遠了。我趕忙氣喘籲籲地跑回了福爾摩斯的房間。“你知不知道我們的真正主顧是誰?”我氣喘籲籲地對福爾摩斯說,“原來就是——”

“不錯,就是他,我們的朋友,一個大方的貴族。”福爾摩斯笑著對我說,“你怎麼才知道呀!”

事情發展得十分順利,一切都在福爾摩斯的意料之中。克羅納男爵和維傲蘭·梅恩小姐的婚禮理所當然地被取消了。克羅納再也沒有了男爵這個頭銜了,他成了一個死刑犯,馬上就要去見上帝了,不知道上帝在天堂會不會寬恕他。如果連上帝都不寬恕他,那麼克羅納死後將會永遠地痛苦下去,這就是他罪惡的代價。吉爾蒂小姐因為故意傷人而被起訴,但考慮到情有可原,所以處罰不重。私家偵探福爾摩斯本來有盜竊的嫌疑,但法院考慮到也是情有可原,他因為辦案需要,再加上委托人又是顯赫的貴族,所以法院也就順水推舟,做了一個圓滿的人情,福爾摩斯被無罪釋放。我們都祝福梅恩小姐將來幸福。

2皮膚變白的士兵

我的朋友華生在我的麵前表現的花樣並不多,但話一說出口,就總是念念不忘,一定要做完了才肯罷休。他希望我寫一篇自己親自破獲的案件實錄。他一直為這件事在我麵前嘮嘮叨叨,一定要我完成他交給我的這一個任務。對於這個任務,我簡直為此抓破了頭,並不是我沒有清晰的思路,也並不是案件的故事情節不精彩,而是我的筆頭功夫實在太差。我想如果我寫出來,讀者可能隻有一個,那就是我。不過我也不是永遠的讀者,因為我很有可能一寫完就把它扔到廢紙簍去。但是我還是寫了,因為我身邊有一個名叫華生的朋友,華生一直為我記錄了很多案情實錄,我經常笑他記的案情實錄不嚴謹,他現在終於抓住了一個機會,這個機會令他異常地高興,他異常高興的是我寫的這個案情故事比他以前寫的案情實錄故事更加笨拙。我不得不為我寫的這個案情實錄故事感到慚愧。確實寫的不好,隻有時間、地點、人物、故事情節、人物性格、環境。但這些都沒寫好,這是我的敗筆之作。華生這個時候笑得很天真、很純潔。對於華生,我是沒有什麼好說的,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在我的探案生涯中他一直陪伴著我,我們倆一直患難與共。我很感激我這位朋友。他經常忘記自己的存在,我明白他都是為了我,為了我的工作。他的謙遜以及他一絲不苟的配合精神,我一直都難以忘懷。我想我應該重新為我寫的這個案情實錄再寫一次。

從我的日記本裏可以看出,那件事情發生在1903年。那一年的一月,布爾戰爭結束了。詹姆斯·多德先生來到我的住所找我。當時我在住所裏正忙著,我們都很高興能夠認識對方。詹姆斯·多德身材魁梧,皮膚很黑。他是英國人。我的朋友華生馬上就要結婚了,他在忙他的婚事,沒有跟我住在一起。

我經常在接待來客時讓自己坐在光線並不怎麼充足的窗角。來客坐在牆邊的長沙發上。詹姆斯·多德先生好像有點拘束,他不大習慣這種會麵方式,他明顯地感覺到主客之間的距離非比尋常。我個人的觀點,認為這樣很正常,坐在光線不充足的窗角是我的習慣。我想如果讓我坐到舒適的沙發上去,我也會像詹姆斯·多德先生那樣拘束。現在我有足夠的時間打量我的客人詹姆斯·多德先生。

我對他說:“詹姆斯先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剛從南非回來。”

“沒錯,你說得很正確,福爾摩斯先生。”他有點吃驚地看著我。

我對他說:“你應該是皇家先鋒騎兵隊員。”

“你說得正確極了。”他不得不這樣回答。

“而且是米得爾賽克思軍團。”

“太對了,沒有一點錯誤,福爾摩斯先生。”

詹姆斯·多德先生此時此刻隻是不知所措地驚看著我,我笑了笑。

我告訴他:“你的身體很棒,有一種滄桑感。你的皮膚很黑,我想英國的日照程度還不能把你這樣的人曬得這麼黑。你的手帕並沒有放進口袋,而是粘在袖口邊。所以,我就知道你來自於哪裏。你的胡子很短,這說明你不是正規軍,你的騎士風度顯山露水十分明顯。你的名片上說你是羅格摩頓街的股票經紀人,所以你一定是米得爾賽克思軍團的成員。”

“先生,你很細心,我很佩服你有這樣的能力。”

“我們看到的事物應該是一樣多的,我也許應該承認我比你細心一些。但是,多德先生,我們談了這麼多了,這些似乎還不是我們今天的主要話題,是不是圖克斯伯裏舊園林出了什麼事?”

“啊!你一切都知道了,福爾摩斯先生?”

“多德先生,你看你的樣子,讓我看了都會產生不信任你的念頭。你給我的信,郵戳就能夠說明我掌握的是時間上的問題,而且你又是來得這麼急。我想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沒錯,先生,正如你所說的。但是這封信是今天下午寫的,才剛剛發出去。信發出去之後,馬上又發生了很多事情,如果愛姆士沃施上校不把我趕出來的話——”

“什麼,趕你出來?”

“哎,近似於趕吧!愛姆士沃施上校很頑固很保守。行軍作戰那會兒,他鐵麵無私,紀律抓得很嚴,打罵手下士兵那是經常的事情。如果不是戈弗雷在一旁阻攔,我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的!”

我把煙鬥塞進了嘴裏,背倚在扶手椅上。

“我很想讓你能夠詳細地強調一下你剛才的話語。”

多德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你的能力,我想我再重複就是多餘的,但我還是願意不厭其煩地向你敘述這裏麵的詳細情況。這裏麵的情況很複雜,這是我認為的,我現在很困惑,我不得不向你請教這些複雜的問題。”多德先生說。

“1899年,小戈弗雷·愛姆士沃施是皇家先鋒騎兵隊的隊員。而我是在兩年後加入皇家先鋒騎兵隊的。小戈弗雷·愛姆士沃施是愛姆士沃施上校的獨生愛子。愛姆士沃施上校作戰勇敢,在軍隊裏威信很高,小戈弗雷繼承了他父親的優良品質。他是自願參軍的,他表現得非常出色,軍團裏很多人都把他看作是第二個愛姆士沃施上校。我和小戈弗雷就這樣交上了朋友。我努力向他學習,我希望自己能夠像他那樣出色,因為他能夠幫我,他教會了我不怕困難、堅持不懈的精神。我們成了知己,我們的友誼達到了誰也動搖不了的程度。我們一起英勇殺敵,一起衝鋒陷陣。我們一直沒有分開過,直到那次在比勒陀利亞界外的鑽石山穀附近的激烈戰鬥中他中彈受傷,被送進了醫院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麵了。小戈弗雷給我寫過兩封信,我都收到了。第一封是從開普頓醫院寄出的。第二封是從南安普頓寄出的,我自從收到他這兩封信後就沒有了他的消息。我一直在想念他,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能失去他。我想去找他,可是戰爭還沒有結束。終於可惡的戰爭結束了,我們全部回國。我馬上給戈弗雷的父親,著名的愛姆士沃施上校寫了一封信,在信中我用最誠懇的語言懇求他能夠告訴我戈弗雷的下落。但關於戈弗雷的消息,仍然是杳無音訊,我明白我那封誠懇的信是泥牛入海了。我馬上又寫了一封信,不久我收到了一封文字少得可憐、語氣僵冷得要命的短信。信裏麵說戈弗雷已經環遊世界去了,什麼時候回來說不清楚。這就是信裏麵寫的文字,我還從來沒有說到過這樣簡短的信。對於這樣的答複,我是不會放棄要親眼見見戈弗雷的信念的,我真的很擔心我的戈弗雷。我從信中可以看出,戈弗雷的家人把戈弗雷的事情似乎不當成一回事,根本就不在乎。我一直堅信我的朋友戈弗雷不會對我這樣絕情的。關於戈弗雷的家庭我也略知一二,他跟愛姆士沃施上校相處得並不愉快,我也道聽途說地得知戈弗雷很有希望繼承一筆大遺產。愛姆士沃施經常騎在戈弗雷的頭上,以老子自居,真的,我很擔心戈弗雷,我決定非管這件事情不可了,我一定要把事情真相搞個水落石出,為了我的好朋友戈弗雷我決定先放棄手頭裏的一切工作。”

詹姆斯·多德先生一口氣把事情的大概情況說了出來,他沒有在中途停頓。我知道他非常想見到戈弗雷,他一講到戈弗雷的確很激動,我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你為見到你的好朋友戈弗雷·愛姆士沃施作了哪些方麵的工作?”我問多德先生。

“當然,我首先去了戈弗雷家,也就是圖克斯伯裏莊園,高傲的愛姆士沃施就住在這個莊園裏麵,他是這個莊園的主人。我必須先去作個實地調查。我要親眼看看他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愛姆士沃施上校,我事先給戈弗雷的母親寫了一封信,我在信中毫不避諱地告訴她老人家,我會登門拜訪的。戈弗雷的母親知書達禮,她給我回了一封熱情洋溢的邀請信,她很高興能在她的莊園裏見到我,我也很高興能見到她老人家,我馬上就出發了。圖克斯伯裏莊園座落在一個偏遠的地方,交通很不方便。我步行了五裏路才來到他家的門口,那個時候已經是黃昏了。我的行李不多,隻有一個大手提箱,圖克斯伯裏莊園很大很寬,莊園的建築風格非常獨特,各個時代的都有。我敢斷定這座大莊園一定經曆了很多年的風雨,作為曆史見證物,它風韻猶存。這座大莊園建築分布得十分不協調,這裏稀落,那裏嚴密,給人的感覺就是錯綜複雜。房子裏麵到處都是嵌板、掛毯以及褪色的古畫。這些東西使這座大莊園增添了更神秘的色彩。莊園的管家叫萊爾夫,他的年紀看上去跟莊園差不多老。萊爾夫的妻子比他更老,萊爾夫的妻子以前是小戈弗雷的奶媽,戈弗雷時常在我的麵前談論她,很感激她的養育恩情,她也很愛戈弗雷。我跟她說了,我是戈弗雷的好朋友,我是特地來看他的。她的神態很古怪,但是我仍然很尊敬她。戈弗雷的母親我也很喜歡,因為她很關心戈弗雷,我從她那封信裏可以看出來。關於愛姆士沃施上校這個人我就不想再說下去了。要知道,我們倆剛一見麵,他就好像要跟我打架似地吵了起來,我如果不是要向他打聽戈弗雷下落的話,早提著我那個重重的大手提箱走了。他在他的書房會見了我。戰爭一結束,他似乎有點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他明顯蒼老了許多,雖然他的身材依然是那麼魁梧,但是老態龍鍾的跡象已經很明顯了,他的皮膚跟我的一模一樣,都是那麼黑。他那鷹鉤鼻再配上那雙目光銳利的眼睛,使我又不得不思念我的朋友戈弗雷,因為他也不喜歡他的父親。

“老愛姆士沃施聲音很冰冷:‘詹姆斯先生,你應該向我解釋你這麼匆匆忙忙來的目的。’

“我對他說:‘我在給伯母的信中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老愛姆士沃施又說:‘你和戈弗雷是在非洲認識的,這是你在信中提到過的。你們認不認識隻有你倆知道,我們是不知道的。’

“我心裏很憤怒他的無禮,我對他說:‘現在我可以馬上給你看看他給我寫的兩封信。’

“他毫不客氣地伸出手,說:‘我倒想瞧瞧。’

“我恭恭敬敬地把那兩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上,他胡亂地看了一下,馬上又把那兩封信丟給了我。

“他說:‘這能夠說明什麼問題,你說呢?’

“‘尊敬的愛姆士沃施先生,我和戈弗雷是好朋友,這是你知道的。我們誰也不會忘記對方,我們的情誼不會因為這麼一段時間沒有見麵而被間隔,我們的友誼之花永遠開放。我很想知道戈弗雷為什麼會平白無故地去環遊世界?’

“老愛姆士沃施說:‘我不是早寫信告訴了你嗎,這裏麵的情況隻有他自己最清楚,很可惜他現在去環遊世界去了。’他停了停,又說:‘情況就是他早已經出遠門去了,他從非洲回來後,健康狀況不大妙,於是他決定換換環境,我們也認為他確實應該出去休養一段時間,我代表戈弗雷希望你能夠向所有關心戈弗雷的朋友轉告一下這個情況。’

“我對他說:‘我願意這樣做,為了我朋友戈弗雷。你把戈弗雷乘坐的輪船名稱、航行路線以及啟航的日期告訴我,我想這個要求很合情合理,也是你必須做的,難道不是嗎,先生?’

“對於我這一個要求,老愛姆士沃施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憤怒,他的整張臉因為憤怒而變了一段時間的形。他明顯地不安起來。這表現在他的手指上,桌麵被他的手指猛烈而又急促的節奏敲得越來越響了,他的雙腳也不停地在變換位置。

“‘我說多德先生,’他聲音很大,‘你這樣的表現,對我十分不尊敬。你要知道,我是戈弗雷的父親,也就是你的長輩,我為你這種不尊敬長輩的行為感到憤怒。’

“我對他說:‘愛姆士沃施先生,我想我必須再向你重複一遍我和戈弗雷的深厚交情以及友誼。’

“老愛姆士沃施說:‘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就是因為看在你是戈弗雷朋友的麵子上,才告訴你他去環遊世界了。你應該感到滿足了,我們家的事我很討厭外人插手,我不管那個人的本意是什麼,如果他有不良的企圖,我一定不會放過他。戈弗雷的母親很想知道他以前在非洲作戰時的英雄事跡,你既然是他在非洲認識的最好朋友,你肯定很了解戈弗雷在非洲的英雄事跡了,你可以去向她講述。至於戈弗雷近況,你不要再打聽了,我們一家人有權不告訴你,我們無可奉告。’

“我知道我的臉紅了,我能夠明顯地感受到我臉上的溫度,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的確,這是別人家裏的家事,外人無權插手。我不得不在表麵上聽從他的這個勸告,但是在我的內心深處,尋找戈弗雷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震響。那天晚上,他們招待了我,晚餐還算豐盛。他們也承認了我的身份,既然是他們兒子的朋友,他們並不敢怠慢。但我不得不說那頓晚餐,我吃得並不快樂,我們在餐桌上一句話都沒有說。我很尷尬地吃了幾分鍾,然後不失禮節地向他們告辭,回到了他們為我準備的臥室。臥室的位置座落在一樓的右側,窗外是一片樹林。這間房子很寬敞,裏麵就擺設著一張大大的床,床大得可以睡三個人,這更增加了房子空蕩的感覺。最要命的是,我又感覺到了這裏陰暗鬱悶的氣氛。我並不是嫌棄這個房子不舒適,我是強調這間房子的氣氛,一進入這個房子我就一直在尋找它的窗口,窗簾被我拉開,月光進來了,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錯。我一邊觀看月光一邊坐在壁爐邊烤火。我本來想用讀書來消磨這個漫長的夜晚的,但在這個時候,老管家萊爾夫送煤來了。他對我說:‘先生,打擾你了,今天晚上有點冷,我想到半夜的時候煤會不夠。這個房間並不是很保暖的!’他照顧得很周到,他在走出房門的時候,憂鬱地回頭看了我一下,我也看著他。他臉上的皺紋已經多得沒有地方再長出新的了。他有很重的心事,我看得出來。他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輕聲說道:‘我必須告訴你,我和我的妻子都很關心戈弗雷,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我們是剛剛才得知的,你說他以前表現得很出色,是這樣嗎,先生?’

“我說:‘是的,整個軍團他是最勇敢的。我的命就是他奮不顧身地從敵人的猛烈炮火下救回來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萊爾夫的臉色好了許多,我知道,這是我剛才的這幾句話的功勞。

“萊爾夫感概萬千地說:‘嗯,先生,我們的戈弗雷一直都這樣勇敢,他從小就這樣。他從小就有不畏困難、堅韌不拔的精神。先生,他很棒的,是的,他以前是那麼出色!’

“我聽了他這話,立刻跳了起來。

“我趕忙拉住萊爾夫急切地問:‘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你的口氣似乎證明他已經去世了。你不要隱瞞戈弗雷的情況,他怎麼了?你快告訴我啊!’

“萊爾夫掙脫了我的手,他似乎對我這種直接逼問的態度充滿了恐懼。

“他說:‘不,不,詹姆斯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對不起先生。’

“萊爾夫掙脫了我的手就要往外走,我趕忙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對他說:‘你誤會了,你別擔心,從你的眼神裏我可以看出來,你其實是知道戈弗雷的下落的,你對他非常熟悉,對不對?’

“萊爾夫他不敢看著我,他一直在躲避我銳利的目光,他害怕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有關於戈弗雷的情況。他的嘴唇抽搐了幾下,張開又閉上,最後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他現在的樣子比死了更慘!’他的聲音出奇的大,他乘我吃驚的時候,猛地一掀,他已經衝出房門。我張開了嘴巴,睜大了眼睛,恍然地坐回到壁爐邊,我的心開始冷了下來,我的整個身體都開始冷了下來,我必須靠近溫暖的壁爐,我一直在想剛才老管家萊爾夫的那一番話。戈弗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得不為戈弗雷現在的處境感到無比的憂慮。從老管家萊爾夫的口氣裏可以猜測出很多種可怕的可能來。戈弗雷有可能被卷入什麼大案裏去了,也有可能做了什麼損害家庭榮譽的大事情。也正因為這樣老愛姆士沃施才會毫不留情地把獨生愛子趕出家門,讓他自生自滅;也有可能是把他的獨生愛子藏到哪個地方,讓他永不見天日,這樣才能遮掩家醜,避免被外人所知曉。我就是這樣為我的朋友戈弗雷著想的。我心情混亂極了,我於是抬頭去看月光,這時我看見了站在窗口的戈弗雷·愛姆士沃施。”

我讓詹姆斯·多德先生不要停頓,我對他說:“這個案子有點曲折複雜。”

多德又講道:“戈弗雷就這樣直挺挺地站在窗前看著我,他把臉貼在窗玻璃上,我想他是為了把我看得更清楚一點。我知道他也非常想念我,因為我看見他的眼睛裏流出了幾滴傷心的眼淚。我很驚喜,我吃驚的是他的臉色,他的臉色真是太蒼白了,我簡直就不敢相信,這就是我的好朋友戈弗雷。同時我也很高興,因為我又看到我的朋友了,而且是在他的家裏。剛剛他的家人還說他已經出遠門環遊世界去了。他看到我在出神地看著他,這時他突然往後一跳,身影立刻隱沒到夜色之中。

“戈弗雷的突然出現,令我感到無比地歡喜,我日思夜想的戈弗雷剛才就出現在我的麵前。但是令我十分不解的是,為什麼他和我偷偷見個麵,馬上又離開了呢?這好像不是我印象中的戈弗雷。戈弗雷剛才的匆匆一現,使我對老管家在房門口對我說的那一番話有了某種意識的肯定,戈弗雷身上一定有見不得人的重大秘密。我從戈弗雷剛才所流露出的眼神裏可以明顯看出他已經變得很膽小、很脆弱了,雖然他的身手仍然是那麼敏捷。我來不及多想,我必須追上他,向他問個清楚。於是我就跳上了窗前,糟糕的是,窗鉤很牢固,我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它打開,我跳了下去,我朝我認為他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這是一條花園小路,路很長,兩旁有樹林,遮住了月光。我看不大清楚路麵,但是我的感覺告訴我,前麵一定是戈弗雷在奔跑,我一邊追一邊呼喚著戈弗雷的名字,但是沒有一點用。追到小路的盡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走了,因為在我的腳下有幾條通向不同方向的岔路,而那些小岔路又是通向不同的小屋。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岔口,這時我聽見一陣急促慌張的關門聲。我尋聲望去,是從前麵那座大房子裏傳來的。我當時就斷定戈弗雷一定是躲進了那座大房子裏。但是我沒有繼續追下去。我知道再追下去也是徒勞的,因為這是他的家,他比我更熟悉這個大莊園,這麼大的房子,這麼大的莊園要藏一個人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垂頭喪氣地又回到臥室。那一夜我失眠了,因為我想不通戈弗雷的舉止和行動,那個夜晚太神秘了。第二天,我沒有要離開他們家的意思,我希望老愛姆士沃施再讓我住上一宿,老愛姆士本來不大情願,後來他答應了。他答應的前提條件就是不要在莊園裏搗亂。我也答應了他這個條件,我已經確信戈弗雷的具體藏身地方了。我仍然想不通,他為什麼要藏起來不見我?我有點懷疑我們的友誼還不夠深厚、純潔。那幢大房子結構真是複雜,房裏藏多少人都不會有人知道。我決定去大房子瞧瞧。大房子在一個園子後麵,我必須經過園子才能到達大房子。園子裏有幾個小屋,園子的盡頭有一個稍大一點的房子孤立在那裏。我想這應該是園丁或者護林人住的房子。我又想到昨天晚上那一陣急促慌張的關門聲極有可能是從這個房子裏傳出來的。我不願錯過每一個有可能的機會。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在這個園子裏走來走去,我正慢慢接近那所大房子,這時一個身材短小、留著短須、穿著黑衣、頭上戴著禮帽的男人從那個房子裏走了出來。他走出門口後,馬上就把門鎖上了,鑰匙丟進了自己的口袋裏。我們兩個人都互相吃驚地看著對方。

他疑惑地問我:‘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我對他說:‘我是戈弗雷的好朋友,我是來看他的。’

“‘遺憾的是他出遠門環遊世界去了,要不然,我們又可以長談一番了。他很喜歡我為他講故事,但是他現在聽不到我的故事了。’我又對那個人說。那個人臉上充滿了尷尬的表情,他說:‘對,對,你說得很對,但是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出遠門去了。要知道環遊世界沒有幾年的功夫是回不來的,其實你們以後還是有機會見麵的。’他一說完就神色匆匆地走開了,但是當我回頭往後麵看的時候,我發現他正藏在園子那頭的樹林裏偷窺我。我心中充滿了厭惡,但是我沒有發泄出來,因為這是在戈弗雷的家裏。再說我的主要任務是見我的朋友戈弗雷,而不是搗亂。這正如老愛姆士沃施所說的那樣,我不能在他的大莊園裏搗亂。我仔細地觀察了幾遍,我的目光被厚厚的窗簾遮住。我隻能猜想,這或許是一個空房子吧。我知道我背後有人一直在監視著我,我不方便長久地在這座房子麵前觀察來觀察去的。我想好了,天一黑,我會再來的。就這樣我一直呆在我那個臥室裏,直到天黑。夜晚的月光似乎是特地為我準備的,它很暗淡,周圍沒有聲音。我從窗口爬了出去,輕手輕腳地往那個神秘的房子摸過去。白天的時候窗簾把整個房子都包圍了起來,而到了現在房子不僅關得嚴實,而且還把百葉窗都緊緊地關上了。雖然如此,但還是有一扇窗子泄露了這個房子裏麵有人的秘密,因為這個窗子向外麵泄露了一絲光線。我認為這絕對是一個打聽戈弗雷下落的好機會。我全神貫注地走了過去,在窗口我看見了屋子裏麵的一切。屋子裏麵相當舒適,燈光明亮,爐火熊熊。正對著我坐著的是我早上遇見的那個身材矮小的男人,他此時此刻正一邊吸煙一邊看報紙。”

“他看的是什麼報紙?”我問詹母斯·多德先生。詹姆斯·多德先生為我打斷他的話感到惱火,他不耐煩地問我:“跟這件事有關嗎?”我告訴他:“我有必要知道。”

多德先生無可奈何地說道:“很抱歉,我當時沒有留意。”

“在你的腦海裏大致還能記得它是一張大報紙還是小版麵周刊呢?”

“聽你這麼一說,我現在又想起來了,那份絕對不是一張大報紙,但我也不能肯定它就是一份周刊,也有可能是《觀察家》。真的,我當時的確沒有想過要留意這些細節問題,我當時隻注意到屋子裏麵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正對著那個矮個男子,他雖然背對著我,但是他的背影我太熟悉了,那不是我日思夜想的朋友戈弗雷又是誰?我知道在這個時候去相認戈弗雷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我的腳卻沒有移動,我內心很矛盾。正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在我背後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是老愛姆士沃施先生。

“‘你跟我來!’他輕聲對我說,我看見他是鐵青著臉對我說話的。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了。他仍然鐵青著臉在前麵帶路,我弄得很尷尬,我隻好跟在他的後麵。他把我帶回到我自己的臥室,他關上了臥室的門,手裏緊攥著一張剛買回來的火車票,他生硬地說:‘我早為你準備了明天早上八點的火車票。明天早上八點鍾有馬車在大門口等你,先祝你一路順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臉色並不好,十分嚴肅,我不得不再在他的麵前尷尬一次,我不斷地道歉不停地賠禮。明知道這樣仍然不能得到他的原諒,但我還是這樣不厭其煩地重複了很多遍。老愛姆士沃施一揮手,厭煩地說道:‘你不要再重複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聽,我為你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感到憤怒,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讓我們多麼傷心。我們全家已經對你這種朋友感到絕望極了。你表麵上裝得那麼老實,內心卻陰險得很,我們全家人對你的用心也感到可恥起來。我多麼希望你立刻從我的麵前消失啊!但我不會那麼做的。’他這些話已經不再是一個長輩教訓晚輩的語言範圍了,我的人格受到了他的攻擊,我的脾氣也不是很好,我對他說:‘我為我能夠在這裏看到你的獨生愛子——我的朋友戈弗雷而感到無比欣慰。從你的眼神以及你的動作中我不難看出,你一直在欺騙我。我現在總算明白了,是你把戈弗雷與世隔絕起來的,我不知道你的真實用心是為了什麼。我應該告訴你,我對我朋友戈弗雷的安全和健康情況非常關注,我必須了解得一清二楚才會罷手的,這就是我拜訪貴府的真實原因。如果你要說成這是我的企圖,那我也就承認吧!你的恐嚇在我的麵前不起任何作用。’

“老愛姆士沃施差點就要朝我臉上打幾拳了,因為我看見他的拳頭攥得把青筋都暴露了出來。他一聲不吭地走了。我第二天早上搭上火車回到了倫敦。剛一下火車我就給你寫了一封急信,不過我覺得寫信的速度似乎沒有直接來找你快。我確實很困惑,你幫幫我吧,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

詹姆斯·多德先生一說完就開始喘氣了,他有一個傾訴困惑的對象,這讓他很輕鬆。我們仔細分析了其中幾個重要問題,我覺得這個案子並不難解決,這個案子也不複雜,但——我覺得這個案子的奇異、怪趣一直吸引著我。像往常的破案順序一樣,我用我的邏輯分析法來縮小答案範圍。

“圖克斯伯裏莊園一共有多少個仆人?”我問詹姆斯·多德先生。

“我想應該隻有老管家萊爾夫夫妻了。他們非常忠心愛姆士沃施家族。”

“照你這麼說,莊園裏就沒有其他仆人了?”

“應該沒有,至於那個短須小矮個子,我看他的身份不像是一個仆人。”

“嗯,應該是你所觀察那樣,你有沒有發現過從這所房子往那所房子送食物的現象?”

“我的回憶總是在你的提醒下再次浮現出來。我確實看見過萊爾夫有一次提著一個籃子從園子的小路走向那個孤立一方的大房子。我當時可沒有想到那籃子裏麵是食物。”

“你在當地打聽到什麼情況沒有?”

“這方麵的工作我也做過,我跟大莊園方圓幾裏的人都聊過關於圖克斯伯裏大莊園少爺戈弗雷·愛姆士沃施的情況。我得到的答案隻有一個:戈弗雷少爺出遠門作環球旅行去了。看來當地人也接受了這一謊言。”

“難道你就沒有跟他們提及你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沒有。”

“做得很好。關於這件事情還應該繼續調查下去。我和你一同再去一次圖克斯伯裏大莊園吧!”

“現在嗎?”多德先生以為我在開玩笑。

我沒有馬上答應他,因為當時我還有兩個案子要辦:有一個大案就要結案了,也就是華生在他的案情實錄中記載的那個修道院慘案,還有另外一個是土耳其蘇丹親自委托我辦的大案。時間並不寬鬆,一時間還忙不過來。土耳其蘇丹委托的案子更為重要,稍微有個差錯就會後患無窮,這可跟政治有關,絲毫馬虎不得。我是在五天後才和詹姆斯·多德先生一起去圖克斯伯裏大莊園的。我事先還約了一位神情莊重、不善言辭的紳士在伊斯頓區等候。詹姆斯·多德和我在伊斯頓區會見了我這位朋友,詹姆斯·多德先生有點奇怪會在這裏遇見這樣一位紳士。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一直保持著親密的聯係。”我為多德先生介紹他,“你此時此刻會認為我把我這位朋友帶上並且還一同前往圖克斯伯裏是多此一舉吧,但是我認為這件事情一定少不了他的參與。”

我又告訴多德:“我們現在的任務不是討論我這位朋友和我們一起去圖克斯伯裏大莊園調查會起什麼作用的問題。我們應該馬上趕往莊園去深入調查一番,你應該明白,多德先生。”詹姆斯·多德臉上除了不解還是不解,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上路了。在火車上我又問了多德先生一個問題,我是故意要讓我那個老朋友聽到。

“你曾經說過,你在窗前看見了你朋友戈弗雷的臉,那麼你敢肯定那個人一定就是戈弗雷嗎?”

“關於這一個細節,我始終相信我的視力。那時他的整張臉都緊貼在窗玻璃上,房裏的燈光清清楚楚地照在他的臉上。”

“你不會看錯吧?不會是一個長得跟他極相似的人吧?”

“我敢肯定,一定是戈弗雷!”

“但是我又清楚地記得你曾經對我講述他的臉變了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是的,我是這麼說過。我是說他的皮膚變了,是他那張臉,他那張臉白得像麵粉。”

“難道整張臉都是那個模樣嗎?”

“我不敢肯定,因為當時他的臉貼在玻璃上的時間並不長,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我無法把握其中具體的細節。但是我敢肯定他的額部的確是變白了的。”

“你沒有跟他打招呼嗎?”

“我那時的心情是很驚喜的,我不知所措地看了幾秒鍾,然後他就消失在夜色中,我沒有追上他。”案情就是這麼富有戲劇性。這似乎已經快要到達尾聲了,我想隻要在證實一下就可以圓滿結束。好不容易,我們一行三人才來到圖克斯伯裏大莊園,正如多德所說的那樣,這個大莊園的房子的確風格迥異,獨具風情。為我們開門的是老管家萊爾夫。我安排了我那位紳士朋友先在馬車裏呆一段時間,到時候自然會有人來請他下馬車。萊爾夫的模樣多德早已經為我描述得非常詳細了。感覺很慈祥,他一看到我們來到門口就快速地為我們打開了門,因為多德跟他有過交往,彼此都熟悉,況且他也知道我們來的目的,反正是好事,在他的眼裏關心戈弗雷就是好事。我的感官非常地好使,我已經感覺到這個莊園的獨特氣味了,氣味侵襲著我的鼻子。我想我應該出手了,於是,我轉身將禮帽放在桌上,又順手把它碰倒在地上,接著彎下腰去撿,我乘機將地上那雙黃皮手套拿起嗅了一下。這是萊爾夫為我們開門時慌忙從手上脫在桌上,卻不慎掉在地上的,他進屋後一直沒有發覺他的手套掉在了地上。我又走到了書房裏,看了一遍,我想我對這個案子的偵查工作也就到此結束了。我的朋友華生應該不會像我這樣敘述案情偵探過程,我不知道如何製造迭蕩起伏的懸念。

萊爾夫把我們來訪的消息馬上向老愛姆士沃施彙報了。老愛姆士沃施氣勢洶洶地走來了。他的腳步聲撞擊著樓道,我可以想象他得知多德去而複返以及還糟糕地帶來了一個陌生人令他憤怒的樣子。我可以感受到一場老愛姆士沃施式的暴風雨就要來臨了。果然,門“砰”的一聲大響被推開了,比我想象的聲音還要猛烈。老愛姆士沃施怒不可恕地衝了進來,他的臉因為怒氣衝衝而扭曲了五官。我第一次會見這樣的老先生,我和多德依然很尊敬他。我把我的名片遞給了他,他看都沒有看,兩手一搓,就把我的名片撕成了兩片,狠狠地擲在地上,這樣還不解恨,還用腳在碎名片上麵用力猛踩狠跺。他怒不可遏地衝著多德大聲吼道:“我上次怎麼跟你說的,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真希望現在站在我麵前的是詹姆斯·多德的靈魂。你沒有臉麵再來見我,你太可惡了,上帝不會饒恕你的。你隨意闖入我的住宅區,我有權用槍在你的頭上製造幾個窟窿,上帝不會責怪我的。”他馬上又對我說:“我對你的態度你應該非常清楚,你自己應該有自知之明,我這裏不能容忍類似你這種職業的人出現,我再重複一遍,我痛恨偷窺我家內務事情的人。”

多德先生立場仍然是那麼堅定,他說:“戈弗雷不親自出來向我說明事情真相,我是不會罷手的,你們為什麼要私自把戈弗雷押起來?”

老愛姆士沃施壓製不住憤怒,他的手按了一下門鈴。“萊爾夫,你立刻打電話給鎮上的警察局,報警說這裏有兩個強盜!”我趕緊說:“請稍等。詹姆斯·多德先生,我想我們應該先向愛姆士沃施上校道歉,這是他的住宅,我們未經得他的同意就擅自闖入,這肯定是不對的。我也想請愛姆士沃施上校原諒我們的魯莽以及無禮。事實上你的行為完全是出自對於你獨生愛子的關心。我冒昧地希望能夠和愛姆士沃施上校談上幾分鍾,我想我應該有這個能力改變你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你不用白費心思了。這沒有用,根本起不了作用。萊爾夫,你馬上就照我的話去做,你呆在那兒幹什麼?快去給我報警!”老愛姆士沃施暴跳如雷。

“沒這個必要,”我首先擋在了門口邊,“報警未必是一件好事,這似乎隻會為你家帶來大災大難。”說完,我飛快地拿出了我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在一頁紙上飛快地寫了一行字,我撕了下來,遞給了愛姆士沃施老上校,我對他說:“這就是我來拜訪貴府的原因。”

老上校看著我寫給他的紙條,一下子就目瞪口呆了。

“你怎麼會知道?”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他一下子就坐倒在他身後的椅子上。我對他說:“這不是你所管轄的事情,我有權對你的問題保持沉默。”老上校把頭埋進了雙手,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一腔的心情壓抑在心底。最後,他對我說:“好,好,你們可以去見戈弗雷,這是你們的要求。我想我是阻擋不了的,萊爾夫,你馬上去通知戈弗雷和肯特先生,說我們五分鍾後趕到。”

我們一行三人徑直來到了那間神秘的大房子前。一個留著短胡須的矮個男人驚訝地守候在門口。

“愛姆士沃施上校,你搞得太誇張了,這似乎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我們的計劃被破壞了。”

“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我也無能為力了。很遺憾,肯特先生,戈弗雷在房間裏吧?”肯特先生回答:“在房間裏,一起來吧。”肯特把我們領進了房間裏麵。有一個人正背朝著我們站立在壁爐前。多德第一個搶步奔向那個人。

“戈弗雷,我的朋友,我們又見麵了,我好想你!”

但是那個人的動作讓多德很失望,他不要多德靠近他,他的身子不停地往昏暗的地方躲藏。

“我不想見到你,多德,我求求你不要再來看我了。我再也不是皇家先鋒騎兵隊最勇敢的戈弗雷·愛姆士沃施了。你現在看到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失望?”

戈弗雷的臉確實如多德所說的那樣,額部比麵粉還白,但他的整體輪廓還是有當年在非洲曬得黝黑的跡象。他的外貌英俊,但是精神狀態不太好,黝黑的皮膚夾雜著怪異的白斑。

戈弗雷繼續說道:“這就是我不想再和外人見麵的原因,我知道你是不會在乎我的,但是我心裏很在乎。我對看見過我現在這種情況的人都很在乎。我的心理壓力和精神包袱一直都很重。”

“我別無他意,我一直很擔心你的安全和健康情況。那天晚上,你從窗戶上看我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你,我那天真是很擔心你,我生怕你遭遇了什麼不測。所以我決定把事情搞清楚,我真的很想幫你。”多德說。

“萊爾夫先生暗地裏告訴我說你來了,我也很想念你,我忍不住了就跑到房前窗戶上看你,我沒想到你會發現我在窗戶上看你。我趕緊跑回了這裏。”戈弗雷解釋說。多德又問他:“你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的臉怎麼會這樣?”

戈弗雷自己為自己點上了一支香煙,他吐了一口煙霧,說道:“你應該還記得那天早晨在布弗斯普魯,就在比勒陀利亞外邊的鐵路東線上的那次戰役嗎?你知不知道我後來中彈了?”多德回答:“嗯,我聽說了,但是我不知道詳細情況。”

“我們有幾個人和軍隊走散了。如果你還能記起那場戰役的話,就不會忘記那個地方的路一點都不好走。我和安德森以及辛普森三個人正在追擊布爾人,萬萬沒有想到這是他們設計好的一個陰謀。我們中了他們的埋伏,我幸存了下來,但是我的肩膀上還是不可避免地中了一顆獵槍子彈。我抱住馬脖子,跑了出來,我也不知道馬把我馱了多少裏路,我更不知道戰馬是什麼時候離開我把我拋棄的。因為我一衝出敵人的包圍我就昏死了過去。等我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起來。我依稀還能看清前麵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大房子,我受了傷,流了很多鮮血,我感覺到渾身寒冷無比,我的肩膀周圍的肌肉都麻木了。我當時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靠近大房子。我拚命地站立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那個大房子。我昏昏迷迷地走上了台階,我也不記得有多少級台階了,門是虛掩著的,我就這樣扶著門進了大房子。我看見有幾張床擺設在房子的東西牆角。我又累又餓,但是我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覺。我需要休息,我當時什麼都沒有想,其實是不能再想。我挨近一張床就倒在了床上。我心裏的石頭終於在我倒在床上的時候落了下來。那張床很不幹淨,但是我沒有時間去想它的衛生情況。我昏睡了過去。我依稀還記得我曾經抓過一些衣服胡亂地蓋在了我顫抖的身上。我直到第二天九點鍾才醒來。我睡的那張床的床頭有一個時鍾,我第一眼見到的不是床頭的時鍾,而是一個十分矮小的人。他的腦袋長得十分不規則,這時矮個大頭男人背後發出一陣傻笑。我又定睛一看,我嚇了一大跳,在他的後麵還站著比他更為醜陋的人,他們的樣子都變了模樣。我想世界上再沒有長得像他們這樣奇醜怪異的人了。他們都不懂英語,因為我對他們說了不要傷害我,但是他們都恍然不知。他們傻呆著看了我一陣,都不知該怎樣回答我。馬上他們都憤怒了起來,尤其是那個大頭家夥,他不由我分辯,就用他那雙腫脹的手捉住我的雙腿往床下拖。他根本就不顧我的傷口已經再次裂開了,他把我拖到哪裏,我傷口的血就流到哪裏。那個矮個大頭的力氣大得出乎我的意料。我被拖下了病床,其他圍觀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正在這時,一個上了年紀的首領趕來了,他是聽到房間裏的喧鬧聲才趕過來的。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的話,我真不知道他們還會把我怎麼整治下去。他用荷蘭語嚴厲大聲地對那個矮個大頭說了幾句,那個拖我的家夥才停止了對我的折磨。那個首領用驚異的目光打量著我。他問我:‘你是什麼人?怎麼會來到這裏。”我正要站起來回答他的提問,這時他又趕忙說道:‘你不用亂動!你傷得不輕,你不必擔心,我會馬上派人來為你包紮傷口。這裏離天堂很近,要知道這裏可是麻風病院,你剛才躺的是麻風病人的病床。’他沒有再讓我在這個混合大病室養傷,而是獨自為我安排了一個單人房間,他照顧得非常周到。一個星期後,我被送到比勒陀利亞總醫院。回到家後,我的臉上就突然出現了這些可惡又可怕的東西,我想我是得了麻風病。我千方百計地想避免這種症狀的發生,但還是發生在我身上了。這令我寢食難安,我真的非常擔心我的這種症狀,我的家人也束手無策,他們隻好為我安排了一個單獨的房間,讓我靜心療養。為了我的聲譽,我的家人對外封鎖了我的消息,他們是逼於無奈才這樣做的。我的家人為我做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萊爾夫先生夫婦是我們家值得信賴的人,他們知道其中的原委。還有肯特先生,他跟我父親關係很好,他還是一個外科醫生。肯特先生願意為我的情況保密,決不向外界透露,我們家一直把我的病情隱瞞了起來,當地的人都相信我出了遠門,環遊世界去了。多德,我的朋友,我對不起你,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認為我父親那封信能夠騙過你,但恰恰相反,現在給我帶來了災難。為什麼會這樣?你為什麼要帶陌生人來揭穿我的隱私?”戈弗雷滿臉的悔恨。

老上校用手指向我指了指。他說:“是他們硬要逼我這樣做的,這位名叫福爾摩斯的先生用紙條的傳遞方式讓我知道了他對這件事情把握程度。他都知道了,他說你一定是得了麻風病。我相信他的能力。我想到了請他幫忙,福爾摩斯先生一定會有辦法的。”老上校對我的態度明顯地好了許多。我對戈弗雷的醫務護理肯特先生說:“愛姆士沃施上校這樣做是對的,多一個朋友就多一個幫手。我知道肯特先生醫治過一些病人。我想問你的是,你是皮膚病專家嗎?這可是一種熱帶病或者說亞熱帶病。”肯特先生的口氣很堅決:“醫生這個概念你應該明白,福爾摩斯先生!”我對他說:“我相信你在這方麵的造詣。我想你不會拒絕在同一個病例上聽聽別人的意見,這很有必要。我知道你這樣不顧危險的和病人住在一起的苦衷,你是擔心別人對你施加壓力,要你將病人交出來,把病人徹底與世隔絕。”

“沒錯,福爾摩斯先生說得很對!”愛姆士沃施上校馬上接口說道。

“這件事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特地帶來了一位皮膚病權威專家,他是我一直信賴的好朋友。我以前幫過他,他也很想為我做點事情,所以我把他帶來了。他的醫術在整個醫學界都很有名,他就是詹姆士·薩德斯爵士。”

當我說出詹姆士·薩德斯這個名字的時候,肯特先生臉上表現出來的樣子,跟一個後輩見到了他所崇敬的前輩是一模一樣。

“我能夠在這裏見到詹姆士·薩德斯先生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他畢恭畢敬地說。

“既然情況是這樣,詹姆士·薩德斯爵士的出場就很有必要了,我馬上就去邀請醫學權威人物薩德斯爵士,他在馬車上可能坐得早已不耐煩了。”萊爾夫聽我說到這兒,未經愛姆士沃施先生的同意,就飛快地跑向了大門,他請薩德斯爵士去了。我看見愛姆士沃施上校臉上的笑容很燦爛,我又對他說:“我這個時候有一點空隙時間,我們不妨到你的書房去,我必須向你解釋我的一些冒昧的想法,這也是我對於這件事的最初推理。”老上校很感興趣,他愉快地答應了下來,我們一起走進了書房,聽眾不多,就那麼幾個與這件事情有關的人。

我對愛姆士沃施上校說:“我的推理過程是一個假設的延伸: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麼剩下的情況,不論它有多麼不可能,也必然是事實。在那種有多種可能性的案例中,必須對所有的可能性一一加以驗證,直到最後那種能夠讓人信服的可能性的出現。我們不妨用這種假設的方法來解釋一下這件事情。我當初一聽多德先生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馬上就想到了這件事情有三種可能的解釋,這三種解釋足夠用來說明為什麼戈弗雷會被老上校在自家莊園的小屋裏隔絕或者禁錮起來——第一,他極有可能是犯了罪,急迫地要躲過警察的追捕;第二,他很有可能是得了精神病,但家人又不願把他送進精神病院;第三,他很有可能是得了某種傳染病,家人要把他隔離起來。如果這三種答案都不是的話,我想就隻有上帝知道這其中的秘密了。現在上帝不能出來證明,那就讓我來證明一下吧。在我的頭腦裏,戈弗雷是因為犯罪而把自己關起來這種答案不成立,你們這個地區到現在都沒有破案的犯罪報告,這一點我想我比大家都清楚。戈弗雷如果是一個身份未暴露的罪犯,那麼,老上校會從家族利益考慮,必須把戈弗雷弄走或者送到國外去,而不是隱藏在家裏。所以說,戈弗雷因為犯了大罪而被關了起來,這種假設根本就不能成立。戈弗雷得了精神病,他瘋了,這種可能性要大一些。肯特先生在小屋裏的身份證實了這個假設,它給人的表麵印象是強行禁閉。但是另一方麵,這種禁閉又不是很嚴格,要不然戈弗雷是不可能有機會出來看他朋友的。多德先生,你應該沒有忘記,我曾經問過你,肯特先生是在看什麼報紙,如果肯特先生看的是醫學報紙,那麼對我的推證就更有利了。假設戈弗雷真是得了精神病,但隻要有醫生照看並且上報了有關部門,讓病人住在家裏也是合法的,但是為什麼要把持得那麼嚴密呢?給人的感覺是另有原因,並不是戈弗雷得了精神病。最後一種答案就是戈弗雷得了麻風病,這種可能性雖然很離奇,似乎不可能,但是它卻完全符合實際情況。麻風病在南非是一種常見病。戈弗雷在南非參加過戰鬥這件事,是詹姆斯·多德先生告訴我的,戈弗雷極有可能是得了這種病。戈弗雷家人不願意把戈弗雷交給麻風病院將他隔離起來,所以戈弗雷家人才會處在極度恐慌的境地。我確信戈弗雷是得了麻風病,於是我就和多德再次拜訪貴府了,我剛進門不久就發現了為戈弗雷送飯的萊爾夫先生戴的是消過毒的手套,我就更加相信戈弗雷是得了麻風病。我和老上校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也為了替戈弗雷保密,我把我所發現的秘密寫在了紙上,老上校相信了我不是來害戈弗雷的。”

我的話剛說完,我的朋友,醫學界皮膚病權威專家詹姆士·薩德斯爵士在萊爾夫的陪同下走了進來。他為戈弗雷診斷了一下,他那許久不曾流露過微笑的臉,這一次流露出了罕見的微笑。他愉快地走向了老上校,並且握住了老上校的手,告訴他:“你能夠從我的臉色中看出你的寶貝兒子所得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糟糕。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戈弗雷得的並不是麻風病。”老上校驚呆了:“你再說一遍!他得的不是麻風病?”

“是的,戈弗雷得的不是麻風病,這是一種典型的類麻風,也就是魚鱗病。這種病後果並不嚴重,它唯一的危害就是影響皮膚破壞人的外表。但不用擔心,它可以治好,不會傳染。很抱歉,福爾摩斯先生,這種皮膚病是不是給你開了一個有點戲劇性的玩笑?我想戈弗雷之所以這樣恐懼這件事情,跟他的心理因素有很大的關係。很有可能是戈弗雷在接觸麻風病人之後,由恐懼心理潛滋暗長了一種生理作用。戈弗雷,你說對不對?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咦!愛姆士沃施夫人怎麼昏倒了!肯特先生,你也應該顯示一下你的真實本領了!”

戈弗雷的母親一聽說戈弗雷的病並不嚴重,根本不會威脅生命,一時高興過度,竟然昏過去了。

3王冠寶石案

華生醫生非常愉快地回到了貝克街福爾摩斯的住所。在這間擺設混亂的房子裏,有很多著名的冒險都是從這裏開始的。他一進門,就像打量老朋友一樣,環視了房子一遍。科學圖表依然釘在牆上,那個被強硫酸燒壞的藥品架子還擺在屋角那個位置,小提琴盒子也還是放在屋角,沒有一絲變化,原來是什麼樣子現在仍然是什麼樣子。最後他的目光盯住了畢利愉快的臉。畢利是福爾摩斯的一個小助手,年紀不大,但是頭腦聰明,機智靈活。福爾摩斯非常喜愛他這個小家夥,有他在,福爾摩斯應該不會太寂寞。

華生向畢利打招呼:“嗨,親愛的畢利,你的樣子越來越可愛了。福爾摩斯最近好吧?”

畢利的臉色在這個時候突然憂慮了起來,他下意識地看了看那關著的臥室門。

“他可能是在床上睡著了。”畢利說得並不輕鬆。

那個時候正是炎熱夏天的晚上七點鍾。對於福爾摩斯在這個時候睡著,華生已經習慣了,福爾摩斯的生活就是這麼沒有規律。

“福爾摩斯現在是不是接了一個案子?”華生問畢利。

“不錯,先生。他目前這一段時間都非常忙。我現在十分害怕,他的身體健康狀況在明顯地朝不利方向發展。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越來越不正常,他的體重正在減少,飯也吃得很少。哈德森老太太老是問他:‘福爾摩斯先生,你準備什麼時候吃飯?’但他總是說:‘明天晚上七點鍾吧!’你也知道他全神貫注破案的時候就是這樣過日子的。”

“嗯,是這樣的,我比你了解他。”

“最近他一直在跟蹤一個人。昨天他精心喬裝打扮成一個求職的工人,而今天他又變了一個花樣,喬裝成一個老婆婆。我也差點被他騙了,不過我終於掌握了他的生活規律。”畢利聳了聳肩,望著那把折皺的陽傘,笑著說:“喏,這是老太婆的道具之一。”

“福爾摩斯為什麼要這麼費勁呢?”華生問道。

畢利輕聲對華生說:“我很願意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我知道你會守口如瓶的,因為你是福爾摩斯先生最信得過的朋友,而且還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你可能聽說過了,就是那樁王冠寶石案。”

“哎呀!就是那樁價值十萬英鎊的盜竊案嗎?”

“不錯,確實是這樣的。英國皇室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找回王冠寶石。說出來可能你不會相信,那天國家首相和內務大臣都來了,就坐在這個沙發上,他們非常看重福爾摩斯先生的偵探能力。福爾摩斯先生向他們許諾了,事情會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但是那個卡特米爾勳爵卻瞧不起福爾摩斯先生。”

“卡特米爾勳爵!他也來了?”華生有一點驚訝。

“是的,卡特米爾勳爵他也來了。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我不會因為他是貴族人物就不敢說實話,事實上他就那副德行。用我的話說,他簡真跟死人沒有什麼區別。首相大人和內務大臣非常懂得尊重別人。我和福爾摩斯先生都對卡特米爾勳爵反感得很。他根本就不信任福爾摩斯先生,他多麼希望福爾摩斯對這件案子束手無策啊!”

“福爾摩斯先生不明白卡特米爾勳爵對他的惡意傾向嗎?”

“我想卡特米爾勳爵應該沒有福爾摩斯先生聰明吧!”

“卡特米爾勳爵一直瞧不起我們。卡特米爾這個家夥根本不能和福爾摩斯相提並論。咦,畢利,窗子前的那個簾子是幹什麼用的?”

“這是三天以前福爾摩斯先生叫我掛上去的,簾子後麵掩藏著一個秘密。”

畢利飛快地拉開了簾子。

“啊!”華生醫生忍不住驚叫了一聲。是福爾摩斯的蠟像,簡真跟真的一模一樣,福爾摩斯身上有的東西,它都有。假福爾摩斯的臉偏向窗子,微微下垂,似乎在讀一本書,它正坐在一把安樂椅上。畢利把蠟像的頭取了下來。

“我們把蠟像的頭隨意擺動,目的隻有一個,為了讓它更像真人。這個蠟像做得真是太棒了。我簡直不敢去碰它。隻要打開窗簾,從馬路對麵也能看到它。”

“我和福爾摩斯曾經也使用過蠟人。”

“那個時候我們可能都不認識。”畢利笑著說。他拉開了簾子往大街上望去,“嘿嘿,有個家夥在大街對麵監視著我們。先生,你快來看看,他正在那個窗口觀察我們這一邊呢。”華生正想向窗戶跨步,這時臥室的門就打開了。福爾摩斯走了出來,不錯,他的神情的確不好,似乎大病了一場。但是他的步伐卻仍然像往常那樣敏捷。他的身形在我們身前一晃,簾子已經被他拉上了。

“下不為例,親愛的畢利,你不知道剛才你拉開窗簾的時候有多麼危險。華生,我們又見麵了,很好,感謝你在這個時刻來看我。現在看到你,我又踏實多了,誰叫我們是好朋友呢!”

“親愛的畢利,你該回去了。你太小了,有些事情你還不明白,我不能再讓你在我身邊為我承擔危險了。”

“你有什麼危險,神探先生?”

“突然死去的危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今天晚上會有大事發生。”

“什麼大事?”

“一場暗殺活動,華生。”

“你很幽默,而且是越來越幽默,神探先生。”

“我想我還從來沒有用暗殺這種致命的活動來幽默過吧。我必須申明,我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將來更不會有。現在危險還沒有向我們靠近,我們不必浪費這一段大好時光。華生,為你的到來,我們應該慶賀一下,酒應該是少不了的,還有我的煙鬥應該繼續點著,你的位置還在老地方。這些天來,我一直把它們當成我的主食。”

“你為什麼不吃飯呢?我想我們不應該拒絕這件好東西的。”華生說道。

“你是醫生,應該不會忘記饑餓的作用,饑餓能夠有效地改善人體的機能。在消化過程中得到的供血量隻等於腦力損失的供血量。你知道的,我隻為我的頭腦而存在,我從來沒有停止思考,我一直在思考。”

“但是,你所說的危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拐彎抹角並不是你的本色。”

“好吧,我也不瞞你了,讓你知道凶手的名字以及他的地址總比不知道要好得多。我破獲的很多案件,被害人到了天堂都不知道殺害他們的人是誰。這的確很殘忍。記住,用筆抄下來吧,內格雷托·西爾維亞斯伯爵,莫爾賽花園街136號,就是這麼回事。”

華生那純樸的臉已經顫抖起來。要知道福爾摩斯所麵對的對手是多麼強大,這並不是一件容易對付的事情。華生是個很實在的人,為朋友,特別為福爾摩斯,他願意兩肋插刀。

“你別把我排除開外,我是你的朋友。這兩天我願意為你做點事情。”

“華生,你為了我,經常欺騙自己,這樣似乎對你自己不公平,你明明是一個繁忙的醫生,每時每刻都要為病人看病的。”

“這不是我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再說,都隻是一些小病,不礙事,還有別的醫生呢。我不明白的是,你完全有理由讓警察去把他銬起來呀!”

“我也想這麼幹。這也正是令他不安寧的原因。”

“你還在等待什麼呢?難道叫他自己老老實實跑到監獄把自己用鐵門關起來嗎?”

“你太誇張了,王冠寶石的下落還不清楚,隻有他才明白其中的細節。”

“是呀!畢利對我講過的,這的確比逮捕他重要。”

“你的觀點很正確,得到王冠寶石,然後把它找回來,的確比逮捕他重要。我做的工作已經有一點起色,但是寶石的下落至今還是一個未知數,這是一個令人心碎的問題。”

“西爾維亞斯伯爵是主謀嗎?”

“是的,你說的不錯,他就是幕後主謀。出麵的是塞姆·莫爾頓,一個拳擊手。這個名叫塞姆的拳擊手心地還是挺善良的。因為在西爾維亞斯手下做事,他不得不幹一些壞事。隻有西爾維亞斯才會重用他。”

“那麼這個西爾維亞斯現在藏在什麼地方呢?”

“我跟蹤了他一個上午,也就是在今天,他就在我的身邊。你應該還沒有忘記我以前喬裝打扮成老太婆的模樣吧!華生。今天的老太婆裝扮,是我至今最滿意的喬裝作品。有一次他還為我拾起了我的遮陽傘。‘很抱歉,太太,’他這麼說。他在那種時候還沒有忘記道德。但在對待王冠寶石的時候,他又是那麼凶殘,完完全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他或許是許多人當中的一個特例吧。”

“嗯,應該是這樣的。我跟蹤他到米諾理思的老斯特勞本齊商店。這個商店挺大的,是做汽槍生意的,店裏的汽槍做得很精致,我看見現在就有一支在對麵的窗口瞄準著。你看過我的蠟像沒有,哦,畢利早給你看過了,假福爾摩斯隨時都有可能腦袋開花。又有什麼事情,畢利?”

畢利這時雙手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麵壓著一張名片,福爾摩斯隻瞥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但是臉上卻顯露出詼諧的笑容。

“這個該死的東西突然在這個時候來會見我,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華生,交給你來對付吧。他敢來見我,這說明他還是一個有膽量的人,他的槍法不賴,他的槍口正在對準我呢。他還是有點膽識的,至少他還能感覺我的存在對他們的威脅有多大。”

“報警,讓警察來收拾他吧!”

“應該的,這是警察的職責,但現在恐怕還不能這樣,這會打草驚蛇。華生,你應該感覺到街上有一個人在走來走去。”

華生謹慎地朝街上瞥了一眼。

“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是有一個傻大個子在門口傻傻地走來走去。”

“那個傻大個就是塞姆·莫爾頓。畢利,親自來找我的那個家夥現在在什麼地方?”

“客廳。”

“等我一按鈴,你就帶他到這裏來。”

“知道了,福爾摩斯先生。”

“如果我不在這裏,你也讓他一個人進來。”

“知道了,福爾摩斯先生。”

華生等畢利出去,馬上就關上了門,立刻就衝著福爾摩斯說:“朋友,你是不是搞得太誇張了一點。他可是一個亡命之徒,他可不管你是誰,他的任務隻是執行主人的命令,他會毫不留情地殺掉你的。”

“我知道。”

“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你的。”

“你不覺得你根本就幫不了我嗎?你這不是在阻攔我工作嗎?”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你說什麼都沒有用,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想你此時此刻是太衝動了,我有權讓你離開我這個房間。”

“你的廢話挺多的,我不喜歡你這樣。”

“真的,華生,你必須離開這裏,你的離開並不會讓我遭遇什麼不測。恰恰相反,我會沒事的,你不會連我說的話都不相信吧。這個該死的家夥雖然是為了執行使命,但他的到來會為我帶來好運的,你應該相信福爾摩斯。”說著他取出筆記本,急急忙忙地寫了幾行字。“你馬上把這張紙條交給倫敦警察廳偵查處的尤格爾,跟他的手下一起來,那麼這個該死的東西就會結束他的一生。”

“我願意為你幹點實事。”

“你們回來的時候正是我找回王冠寶石的時候。”他按了一下鈴,“我們最好從臥室門離開。這個旁門很有用的,我要等待幕後主謀出現,我的出現應該會讓他們措手不及的。”

沒過多久,畢利就把西爾維亞斯伯爵帶到空屋子裏來了。這個有名的狩獵者、射擊手、富家公子是一個身材高大、古銅色皮膚的男人,他的胡須修剪得非常精致,鼻子的外形很像鷹爪,給人的感覺有那麼一點狡詐陰險。他的穿著打扮似乎不符合他的伯爵身份,華而不實的那種。他把門輕輕地關上了。他立刻用凶狠而驚懼的眼光四處亂看了一遍,似乎在擔心屋裏有意料不到的陷阱。他的眼光沒有錯過窗前的福爾摩斯蠟像,當他看到蠟像的時候,眼睛睜得不可想象的大。剛開始他的眼神還是純粹的懼怕,到後來,也就是一分鍾的時間,他的眼神就來了一個大轉變,他眼露凶光。他非常警惕地朝四處巡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危險後,明白沒有後患後,他就掄起了粗手杖,輕手輕腳地向蠟像靠近,他帶著險惡目的向假福爾摩斯靠近。正當他要全力出擊用粗手杖置蠟像於死地的時候,突然從臥室門口傳出了一個鎮定而嘲笑的聲音:“住手!伯爵!你這樣做不對!”伯爵嚇了一大跳,他看不到聲音發起者的具體位置,他以為是蠟像發出的聲音,他把蠟像當作了大名鼎鼎的私家偵探福爾摩斯。他又要掄起粗手杖去進攻蠟像時,福爾摩斯出現了,就在臥室門口,“嚇著你了吧,挺抱歉的,”福爾摩斯朝蠟像走了過去,“這是法國塑像家塔韋尼埃的作品。他的手頭工夫不比你的朋友斯特勞本齊做汽槍的手頭工夫差。”

“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你別搞錯了,我可是伯爵!”

“你不覺得帽子戴在頭上,手杖拿在手上挺累的嗎?先把它們放到茶幾上去吧!就這樣,請坐。你身上的手槍隨時可能會發生意外事故,我們不排除它會走火,傷了誰都不好辦。你既不願意取下你的手槍,那就隨便吧。很高興在這樣簡陋的地方見到你。”

伯爵眉頭緊鎖,怒氣正在上衝。

“我早就想找你聊聊,一直都沒有時間。現在好了,我們都有時間了。福爾摩斯,我剛才的動作你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吧?”

福爾摩斯微笑了一下,算是對他的動作的回答。

“我很欣賞你的坦誠,我想這是你一直想幹的事情吧,既然有機會,你肯定不會放棄。”福爾摩斯說。

“是你首先對我不敬的,你為什麼要派手下來跟蹤我?”

“什麼我的手下!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你還騙我!你派人跟蹤我,我也派人跟蹤你。對不起,我是跟你學的。”

“隨你怎麼在往我的頭上加蓋莫須有的罪證,伯爵,我希望你的禮貌常識應該還沒有忘記。別忘了在叫我的時候要加稱呼,誰都知道我的這一職業決定了隻有痞子才會直接叫我的名字。”

“嘿嘿,福爾摩斯先生。”

“太好了!我必須再一次向你重複,我沒有派人跟蹤你。”

伯爵不相信地嘲笑了一下。

“你把你自己想象得太高尚了,昨天有一個求職的工人,今天又有一個老太太,他們跟蹤了我一天。”

“很抱歉,伯爵,你隻能怪你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裏真是目中無人啊,你經常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其中也包括我,我的喬裝功夫也能瞞過你,勉強湊合著吧!”

“說什麼?是你自己?”

福爾摩斯不好意思地撇了撇手。“看到那把遮陽傘沒有,你應該沒有忘記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太太撿遮陽傘吧,這說明你並不壞。不是嗎?”

“如果我早知道是你,嘿嘿,你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感謝你高抬貴手。我們彼此都心照不宣,我們有很多機會都錯過了。但是現在我們又見麵了。你對我們的這次見麵有很多的偏見。”

伯爵的臉色更加不妙,他輕蔑地對福爾摩斯說:“你說得似乎有那麼一點過火,這是你的個人觀點,我不讚同。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你竟敢跟蹤我,有什麼企圖?”

“喔,伯爵,你以前到阿爾及利亞打過獅子的。”

“感謝你還記得我的手段。”

“你打獵又有什麼企圖?”

“別加‘企圖’這兩個字,我討厭你這樣對一個英雄狩獵者的蔑視。為了我自己,怎麼樣?”

“我想當然也少不了為民除害,為國爭光吧!”

“嗯,不錯。”

“我跟蹤你,也是為了這個。”

西爾維亞斯伯爵大驚失色,他的手本能地向腰後探索。

“瞧,你這麼激動!我想我沒有不讓你坐那個位置吧。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想找回那顆王冠寶石。”

西爾維亞斯伯爵臉色又緩和了下來,他重新坐到椅子上,凶惡的目光一直沒有從福爾摩斯身上移開。

“你也不簡單嘛!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他冷笑道。

“我非常了解你此時此刻的心情,我是你的眼中釘,如果拔除了你的眼中釘,我想你肯定比我快樂。我們彼此的存在,都是構成對方受傷的主要原因。你是來反跟蹤的,你很想知道我對你的危脅有多大,當然我知道,你會留給我一顆致命子彈的。因為我已經掌握了你的全部秘密,但是還有那麼一點,這一點等一下你就會告訴我。”

“是的,我會為你準備一顆讓你去見上帝的子彈,在你臨死之前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你問吧!”

“你把王冠寶石放到什麼地方去了?”

西爾維亞斯伯爵非常謹慎地看了福爾摩斯一眼,“你這個問題問得很深奧。你問我,那麼我問誰去?”

“你的手段很高明,你問你自己吧!”

“嘿嘿!”

“你還不具備欺騙我的能力,伯爵。”福爾摩斯嚴峻的目光一直不肯放過西爾維亞斯的眼睛,這種逼視是最有力的進攻。“你的伎倆早被我看穿了。”

“你這麼厲害,你肯定知道王冠寶石藏在什麼地方了。”

福爾摩斯笑道:“我們現在必須承認目前隻有兩個人知道寶石的藏身之所,一個是上帝,另一個是你。”

“你胡說八道,你強辭奪理,我要告你誣蔑好人。”

“我敢這樣說,上帝目前還不會承認你的好人身份,這一點你應該非常清楚,你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伯爵不屑一顧地把目光從福爾摩斯身上移開了,“你也應該明白你目前的處境也不妙。”

福爾摩斯瞥了他一眼,然後目光移向了抽屜邊緣,最後他才決定站起來,走到抽屜邊,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

“你大概還不知道這裏麵有些什麼東西吧?”

“鬼才知道裏麵有些什麼東西。”

“你錯了,恰恰相反,你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福爾摩斯緊接著又說:“上帝不會饒恕你的,惡魔西爾維亞斯。”

“你太過份了,福爾摩斯!我是西爾維亞伯爵!我有權告你誹謗我!”

“別急,我們有的是機會。你謀殺了哈羅德太太,然後她的布萊默產業就是你的了,很遺憾,你把它全輸光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

“還有瓦倫黛小姐的一生。”

“等等!輪不到你再胡說八道下去!”

“別急,後麵還有。1892年2月13日裏維埃頭等火車上的大劫案。1892年裏昂銀行巨額偽造支票大案。”

“關於偽造支票大案你講得不正確,這不符合事實。”

“那麼說我前麵說的都是正確的了。我叫你別太激動,在什麼時候應該激動,你是伯爵你應該非常了解。是時候了,別耽誤時間,你還是老實交待吧!”

“現在已經到了你必須坦白的時刻。我有能力現在就逮捕你以及你那個手下莫爾頓。你不必驚訝。我已經非常清楚你們兩個人曾經在一起幹過的勾當,王冠寶石案是你們倆的代表作。”

“啊!你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送你到白金漢宮的馬車夫是誰,帶你離開白金漢宮的馬車夫又是誰。我知道在案發現場看見過你的看門人。我也知道艾奇·桑德斯的情況,他不願意毀掉王冠寶石。現在艾奇已經投案自首了。你們的陰謀暴露了。”

西爾維亞斯伯爵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出,他那雙粗大的手急躁地擦來搓去,他想說點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我所掌握的證據,你在這些證據麵前沒有一點負罪感。你如果還有那麼一點良知的話,那就趕快說出王冠寶石的下落吧!”

“如果你仍然要這樣執迷不悟,你應該非常清楚地想到,監獄的大門正向你敞開著,你偷盜的是王冠寶石,伯爵,這麼貴重的寶貝。你應該明白牢底坐穿的味道。你拿著寶石又有什麼用呢?沒有一點用處,你隻要把寶石交出來,一切都好辦了,我可以請求首相大人放你一馬,你仍然是一個自由的公民,但是如果你仍然要堅持你對寶石保持獨霸信念的話,後果就自負吧。我和首相大人都隻要求你交出寶石,你就沒事了。”

“假如我不配合你們的工作呢?”

“我早已經說過了,後果自負,牢底坐穿!”

在這個時候福爾摩斯按了一下鈴,畢利馬上出現在門口。

“西爾維亞斯伯爵,你不能忘記你的誌同道合者塞姆,他雖然沒有你聰明,但有一個夥伴陪你共渡難關,應該心裏會踏實一些。畢利,你去請大門口站崗的那位大個頭塞姆先生吧!”

“但是他會拒絕我的邀請,先生。”

“這個很簡單,你對他說樓上的西爾維亞斯伯爵現在需要他,他會跑得比你還快。”

“你到底想幹什麼?”畢利下去叫塞姆了,伯爵迫不及待地問福爾摩斯。

“剛才我的朋友華生也在這裏,我跟他說,案子馬上就要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他代替我去幹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你等著瞧好了。”

西爾維亞斯伯爵又一次站了起來,他的手再次不安地往腰後掏。福爾摩斯的口袋也有槍。

“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福爾摩斯。”

“這個問題我比你考慮得更多,但此時此刻還不是我們討論這種問題時候。你應該多為自己著想,多想想你自己的問題,這樣或許會讓你更加心平氣和一些,你應該好好麵對現實。”

在這個時候,西爾維西斯再現了他當年瘋狂殺人的惡魔形象,他的整個身體都充滿了殺氣,但是福爾摩斯並沒有因為他原形畢露而手忙腳亂,他反而顯得威猛一些。

“西爾維亞斯,你別以為你有一支手槍就可以隨心所欲了。告訴你吧,拿出了手槍,你也不敢朝我開槍,你應該清楚這個時候還不是殺人滅口的時候,至少地點你沒有選對。聽,你的誌同道合者已經來了。嗨,你好,莫爾頓先生。讓你為我站崗,真是慚愧,辛苦了,請進吧!”

塞姆·莫爾頓除了拳擊技術高超外,其他的都可以省略不談,但是他的形象可以證明他是一個沒有主見、沒有頭腦的人。他不知道該進來,還是該站在那兒不動。福爾摩斯對他的態度明顯得讓他不知所措。但是他還能夠分辨出福爾摩斯還是他和西爾維亞斯伯爵的敵人。他現在要做的是聽從他主人的命令。於是他向西爾維亞斯不安地問道:“伯爵,這是什麼意思?我搞不明白,有什麼吩咐嗎?”他的聲音很粗獷,但聲音裏麵很明顯地夾雜了一些憂慮。伯爵沒有回答他,但是福爾摩斯沒有令他難堪,他接過了塞姆的話頭鄭重地說道:“可以這麼說,莫爾頓先生,情況不妙,形勢不利,你們快要完蛋了。”

塞姆·莫爾頓根本沒有把福爾摩斯說的話當成一回事,因為福爾摩斯不是他的主人。他非常明白誰是自己的敵人,誰又是自己的朋友。他問伯爵:“這個家夥在開什麼屁玩笑?但並不好笑呀?”

“你說的話有那麼一點笑料,但是我跟你一樣,也覺得這並不好笑,你應該好好和你這位伯爵朋友進行一番深入淺出的對話。今晚上演的是悲劇,我敢打賭,絕對不是喜劇,因為大家都沒有那個心情了。好了,我的時間在伯爵眼裏是越來越少了,而且少得可憐,看來我應當好好珍惜這最後屬於我的時光,你們慢慢聊吧。我必須去享受我的小提琴了,拉一支《威尼斯船夫曲》安慰一下我自己吧,五分鍾後我再來接受伯爵的判決,怎麼樣?寶石和生命,隨便你們選擇。”福爾摩斯說到這兒,拿起小提琴就走了。很快,陣陣幽怨纏繞的曲調從閉著房門的臥室傳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塞姆·莫爾頓兩眼發慌,迫不及待地拉住伯爵的手問道:“是不是他什麼都知道了?”

“這個該死的家夥,他太了解我們了,他好像親眼看見過我們行動一樣。”

“上帝!”塞姆·莫爾頓的聲音悲觀了起來,他的臉色慘白極了。

“該死的艾奇出賣了我們,他全部都抖露了出來。”

“啊!他真的把我們出賣了嗎,該死的家夥,我一定要殺了他!”

“這還不是重要的,我們現在必須想辦法應付寶石這件事。”

“噓!”塞姆·莫爾頓警惕地巡視了房間四周。“福爾摩斯這家夥很厲害,小心提防!”

“他正在裏麵拉小提琴呢,他還沒有一邊拉小提琴一邊偷聽的能力吧!”

“不錯,他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但我們也不排除有人躲在窗簾後麵偷聽。這房間裏的簾子真是多。”他非常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當他發現福爾摩斯的蠟像的時候,他嚇得目瞪口呆。

“傻瓜!那是假的!”西爾維亞斯不屑一顧地說。

“什麼?不是福爾摩斯?嚇死我了!它栩栩如生,簡直就是第二個福爾摩斯。可是,這些簾子也太多了吧!”

“別擔心那麼多,時間越來越少了,我們應該珍惜剩餘不多的時間。福爾摩斯是一個詭計多端的人物,他千方百計地想奪回王冠寶石。”

“該死的福爾摩斯!”

“他說過,他也答應了,隻要我們透露王冠寶石的藏身之所,我們就自由了,不會受到法律的判決。”

“什麼!讓我們把王冠寶石交出來!這不是要讓我們眼睜睜地丟掉十萬英鎊嗎?”

“我們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塞姆·莫爾頓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手不知所措地放到自己的腦袋上去了。

“現在隻有他自己在這個屋裏。這是老天給我們的機會,他真不走運。讓我們代表上帝判處他的死刑吧。福爾摩斯一死,我們還用怕誰!”

西爾維亞斯伯爵晃了晃腦袋,他可不願這樣魯莽。

“這樣做沒有一點用,要知道他的護身武器應該不會比我們的差。他是幹這一行,槍不離身,再說我們一槍打死他,聲音也會判處我們的死刑的。我們逃不出這個屋子了。警察應該知道他所提供的情報,不然他不敢這麼有恃無恐,咦!有聲音!”

聲音好像是從窗口發出的。塞姆和伯爵沒有向窗口靠近,他們隻是調轉身子朝四周張望,他們不知道聲音是從什麼地方發出的,因為整個屋子除蠟像坐在窗口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應該是大街上的聲音傳上來了。”塞姆·莫爾頓急切地說:“主人,你的聰明程度遠勝於我,你快想一個萬全之策吧。事情的確不妙。”

“別擔心,我什麼人沒有騙過?福爾摩斯這次也會上我的當。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其實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把王冠寶石藏在我的內衣口袋裏,今天晚上就把它運出英國,荷蘭的星期天就是我們慶祝偷運寶石成功的時刻。你應該沒有忘記凡·賽達爾這個人吧?”

“我以為凡·賽達爾下個禮拜才走呢。”

“原計劃是這樣安排的。現在沒有辦法了,他應該馬上出發。我們一定要有一個人帶著寶石到萊姆街去通知他。”

“可是他還沒有作好準備呀!”

“管不了那麼多了,必須這麼幹,一秒鍾也不能再浪費了。”西爾維亞斯伯爵當機立斷地說,他惡狠狠地瞥了一眼窗口。是的,剛才的聲音確實是從大街上傳上來的。

“該死的福爾摩斯,他隻能在我們麵前耍弄小聰明,我們要騙他真是易如反掌。這個該死的家夥一心隻想搶回王冠寶石,這好辦,我們胡亂編個地址,讓他去找吧,他找一輩子都找不到,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到了荷蘭。”

“妙計,的確是妙計,隻有你才想得出來!”塞姆·莫爾頓差點就要大聲喊叫了。

“你立刻帶著王冠寶石去通知凡·賽達爾,要他趕快行動。該死的福爾摩斯就交給我,讓我來耍耍這個家夥,我會告訴他,王冠寶石在利物浦保存得非常好,該死的福爾摩斯肯定會傻傻地尋找王冠寶石。塞姆現在寶石就交給你了。”

“啊呀!你真的把王冠寶石藏在內衣口袋裏?”

“別擔心,我早跟你說了,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能夠從白金漢宮取出來,別人也能夠把寶石從我的住所裏取走。”

“來,我好好瞧瞧。”

西爾維亞斯伯爵瞥了塞姆·莫爾頓一眼,不慌不忙地把手伸進內衣口袋去掏那顆王冠寶石。

“你什麼意思?到現在這個時候你還不相信我嗎?別忘了,我也有份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急什麼呀?我的朋友,我們在這個時候一定要同仇敵愾,團結一致。來,我們一起到那邊窗口欣賞一下吧。窗口光線明亮,你瞧,王冠寶石!”

“非常感謝!”這是福爾摩斯的聲音,他跟他的聲音一樣是那麼突如其來地出現,真是出其不意啊!福爾摩斯從蠟人的扶手椅上突然跳了起來,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王冠寶石從伯爵的手上奪了過來。他的手槍槍口已經瞄準了伯爵可憐的腦袋。福爾摩斯真正在他們兩個自作聰明的家夥麵前來了一個措手不及。他們被眼前的情景嚇傻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福爾摩斯乘機按了電鈴。他鎮靜地說:“就這樣,就這樣,很高興你們能夠如此心照不宣,這的確超乎我的意料。你們現在千萬別憤怒,憤怒也沒有用,因為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已經結束,而你們兩位,也馬上要結束你們的罪行了。”

西爾維亞斯伯爵此時此刻除了恐懼還是恐懼,他問道:“你到底是人還是鬼,福爾摩斯?”他驚恐得不知道該怎樣發言。

“很抱歉,我為你的眼力和智力感到傷心和難過。你別這麼恐懼,看到你這個恐懼的樣子,我也會恐懼的。我的臥室還有一個旁門,被這簾子遮掩住了,我搬走假福爾摩斯的時候不小心發出了一點聲音,你們沒有追究下去,非常感謝。我作為一個忠實的聆聽者能夠坐在扶手椅上洗耳恭聽你們的交談而感到非常榮幸。”

伯爵有坐以待斃的情緒了,他的內心在不斷地後悔。

“你不愧是福爾摩斯,對,福爾摩斯就應該像你這樣。”

“你太誇獎我了。帽子戴得太高也會壓死人的。”福爾摩斯笑得比較開心。傻大個塞姆·莫爾頓搔頭抓腦地思考了半天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說話的時候,樓梯上已經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塞姆問道:“我搞不懂你們在搞什麼鬼。你的手提琴還在響呢?你又怎麼解釋呢?”

福爾摩斯說:“你問得很好,我們應該感謝留聲機這玩意,它能夠代替我幹很多事情。”

警察在案件結束的時候總是充當打掃殘局的角色。西爾維亞斯伯爵、塞姆·莫爾頓被抓走了。華生為福爾摩斯慶祝王冠寶石大案的圓滿破獲。正在這個時候,畢利的小托盤上又出現了一張名片。

“卡特米爾勳爵來拜訪福爾摩斯先生。”畢利的聲音不大也不小。

“畢利,你好好地把他請上來吧。他的地位很高,在最高階層他是一個有權有勢的名人。我們都不能對他的忠實表示懷疑,可是他有那麼一點讓人討厭。我們可以跟他玩一個刺激的遊戲,遊戲產生在破案之後。”

卡特米爾勳爵的出現,我們沒有半點驚訝,這早在意料之中。卡特米爾勳爵長得眉清目秀,但臉上的胡子實在是太多了,他的步伐走得也不是很穩實,一副冷漠的樣子。

“卡特米爾勳爵,很高興在這裏再次和你見麵,對於上次的見麵,我還記憶猶新。”福爾摩斯熱情地說道。

“我見到你也很高興,福爾摩斯先生。”卡特米爾勳爵不冷不熱地對待福爾摩斯的熱情。福爾摩斯微笑道:“我想我這個房間溫度似乎挺高,我為你脫下外套好嗎?”

“謝謝。我感到把外套穿在身上很有必要。”卡特米爾勳爵說。

福爾摩斯可不管那麼多,一邊說一邊脫他的大外套,“不要客氣!我朋友華生醫生能夠感覺到溫度不時變化的壞處,他有這個能力!”

對於福爾摩斯這樣的動作,卡特米爾勳爵感到十分不快。

“你不覺得你這樣很累嗎?福爾摩斯先生,我並不想在這裏呆很長時間,言歸正傳吧,案子辦得怎麼樣了?”

“很抱歉,卡特米爾勳爵,這個案子不簡單!”福爾摩斯臉色裝得很尷尬的樣子。

“哼!我早就說過嘛!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卡特米爾勳爵的聲音和臉色都不太友好。

“並不是每件事都順心順意,福爾摩斯先生。不過,你先別泄氣,這件大案破不了,還有其他的案子在等著你呢!你說對不對,神探先生?”

“對,很對,我必須承認我不是神探。”

“對,福爾摩斯你應該謙虛一點!”卡特米爾勳爵臉上有點得意。

他又繼續說道:“你既然是私家偵探,那麼還是掌握了不少有關這件案子的情況和線索吧!”

福爾摩斯說:“不,不,很遺憾,我這次也許會失職。我想請你幫我一把!”卡特米爾勳爵說:“你別搞錯了,你是福爾摩斯啊,又不是我要求接手這件案子的。不過,看你這麼為難無助的樣子,我還是願意做點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福爾摩斯說:“我想問的是,我們應不應該起訴盜竊寶石的人?”

卡特米爾勳爵說:“這似乎為時過早了吧。”

福爾摩斯又問:“我們對於收贓者的行為該怎樣處置呢?應不應該把他推上法庭?”

卡特米爾勳爵有點厭煩這種不切實際的交談,他說:“這似乎都是你說的空話。”

“不,不,我們應該具備最起碼的法律意識,在你的眼裏,收贓者的定義是什麼?”

“在他的眼裏似乎沒有法律意識。他隻想把寶石占為己有。”

“那麼你會把他當作罪犯處理嗎?”

“完全是這樣的。”

華生從來沒有看見福爾摩斯笑得那麼忍俊不禁,他被感染了,也笑了起來。

“對不起勳爵,我應該馬上報警,讓警察來抓你。”

卡特米爾勳爵對福爾摩斯接手這個大案本來就有意見,剛才一番交談,他得知福爾摩斯對這件大案束手無策心中更是忿怒。而此時此刻福爾摩斯竟敢在這裏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來,他修養再好,也忍不住大聲怒斥了起來:“你簡直是目中無人,這種玩笑你也敢開。我必須告訴你,福爾摩斯先生,我不能跟你相比,我是一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為你的這一番無稽之談浪費了多少時間。我必須再次對你的辦案能力表示不屑一顧,你這是浪費別人的時間,福爾摩斯先生,你最好以後改行,專門去跟別人閑聊,我的修養讓我隻能說到這裏!後會有期!”

卡特米爾勳爵朝門口走去,福爾摩斯馬上就擋在了門口。

“很抱歉,勳爵,我不能讓你就這樣瀟灑地離開這裏,帶走寶石的危險是多麼可怕啊!”

“你真是太放肆了!我是勳爵,我現在有權力逮捕你,你誣蔑誹謗了我尊貴的身份。”

“你不妨把手伸進外套的左手口袋裏。”

“你又要搞什麼鬼?”

“你看你,就是太衝動了,你摸摸就知道了。”

卡特米爾勳爵的手放進去又提上來的時間不超過三秒,這時他的左手掌上多了一顆碩大發著金光的寶石。他感到不知所措,他的聲音在顫抖:“啊!啊!怎麼會這樣呢,福爾摩斯先生?”

“對不起,對不起,尊敬的卡特米爾勳爵。我沒事先告訴你我有一個缺點,我很愛捉弄別人,我認為這樣能夠調節一下我們緊張的神經。很對不起,我未經你的同意就把王冠寶石放進了你的口袋。”

卡特米爾勳爵望望王冠寶石又望望福爾摩斯的笑臉,然後笑道:“福爾摩斯先生,你的確是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人。我必須實話實說,這顆寶石是王冠寶石。我為我剛才對你的不敬感到慚愧,我必須向你說對不起。真的,我非常感激你,你的詼諧技術跟你的辦案能力一樣棒。你是怎樣破獲這件大案的?”

“剛剛結束,一切都剛剛結束,我的朋友華生可能會告訴你我的時間觀念,我的結束就是我的開始,我現在還有很多案子要辦,你可以滿意地回去交差了,喔,華生,我差點忘了,我的肚子是饑餓的。”

4三角牆山莊疑案

我和福爾摩斯一直都忘不了三角牆山莊疑案。那次三角牆山莊曆險太迭蕩起伏,太出乎意料了。

有一段時間我和福爾摩斯都沒有見麵,他的近況我不了解。我決定去看望我這位老朋友。他那天早上心情不錯,也許是我們很久沒有見麵了吧。他把我請到壁爐邊的舊沙發邊,坐下後,他興致勃勃地叼著大煙鬥坐在我對麵的椅子上。我們正要交談,突然在這個時候發出“砰”的一聲,一個身材魁梧的黑人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他的穿著打扮非常風趣,樣子有點玩世不恭。現在他的表情十分豐富,因為有多種不同的憤怒,所以他的臉蛋時常變化,我們都認為他的表演天賦很高。

“哪個是福爾摩斯?”他怒不可恕地問我們。

福爾摩斯不緊不慢地朝他搖了搖煙鬥。

“嘿,是你?”那個人把憤怒對象範圍縮小了一半,他直接走向福爾摩斯,他的舉止動作讓任何人看了心裏都會感到十分很別扭。他竟然警告我朋友福爾摩斯:“我希望你別狗咬耗子多管閑事,這樣對你沒有一點好處的!”福爾摩斯又朝他搖了搖煙鬥,對他說:“應該還有下文的,下文應該還很精彩。”那個人口氣大得很,他對福爾摩斯說:“喔?你以為真是那麼好玩,那麼精彩?你沒有挨過揍吧?你挨過揍之後,就不會覺得好玩了!瞧瞧,我這個玩意兒!”

那個人把他那對碗口大的拳頭擺在了福爾摩斯鼻子前麵。福爾摩斯感到十分可笑,但他還是仔細地瞧了瞧,冷冷地對那個人說道:“你的拳頭是不是天生就有這麼大?還是最近突然膨脹變得這麼大了?”可能是因為我朋友福爾摩斯的外表和對話口氣太穩重了,也可能是因為我掄起撩火棒時發出了“砰砰”的響聲,一句話,那個人溫馴多了,口氣也不那麼無所顧忌了。

“你別裝得這麼冷酷,你也別裝得這麼城府很深,像你這種裝假的人,我見得多了。我醜話已經說在了前頭,到時候你惹惱了我的朋友就別怪我們不給你麵子,別怪我們事先不給你打招呼。我的朋友叫我來轉告你,哈羅那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你一定要記住!”那個人對福爾摩斯說。

福爾摩斯仍然十分冷酷地對那個人說道:“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我早就知道你的大名了,你名叫思蒂夫·迪克西,是一個職業拳擊手,對不對,我的思蒂夫·迪克西先生?”

“不錯,我的大名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我對你這種迎賓待客方麵的禮節感到非常惱火。”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