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機呢?”
路童向來認為江明沒有交待最主要的殺人動機,至於他所說的因為受到女朋友分手的刺激這一點過於遷強,根本不足以成為殺人的理由。
江明痛苦地睜開眼睛,眼睛裏放射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光彩:“神的想法是很難對人類述說的。”
路童感到十分可氣,自從審訊開始以來,他一直在彈弄這種論調,把自己擺在神一般的位置,對其他的人不屑一顧。
“沒有說過,你怎麼知道別人不懂呢?”
江明又開始發揮他雄辯滔滔的才能,向數日來第一個真心傾聽者解釋:“我不是不肯說,好像人類看著還在地上爬行的螞蟻一樣,即使想和它們溝通,甚至想給他們講述物種的起源,你又能怎麼辦呢?語言的障礙可以克服,思想的鴻溝注定無法超越。動物無法理解人類的大多數行為,人類同樣也不可能理解神的行為。”
路童越聽越覺得江明的思維的確與眾不同,他能夠說出普通人類所不能想象的話,你說他是富含哲理也罷,你說他是精神錯亂也罷,總之是難以解索。路童試著按照他的思維與他進行辯論:“世間萬物與上帝一樣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他們注定會有彼此溝通的手段,你既然是被神眷顧的一員,就必然有能力讓我們這些平凡人明白你的想法。”
江明閉目搖頭,歎息著說:“不可能的!”
“為什麼呢?”
“視野決定命運,就像半徑決定周長一樣。”
“此話怎講?”
路童進一步問道。
“人和動物的區別,在於站著還是爬著;神和人類的區別,在於飛著還是走著。爬著的動物不可能看到站著的人所看到的東西,也就不可能理解人類所能夠創造的世界,同樣走著的人不可能看到飛著的神所看到的東西,也就不可能會理解神創造的世界。這就是視野決定命運的原理。人類爬著和摔倒的時候所看到的是不如動多,可是動物永遠也看不到人所能看到的世界;神落魄和無助的時候可能活得還不如人類,可是人類永遠也達不到神的高度。當然,動物有的時候也許會像人一樣直直地站起來,但是終究還是要趴在地上的;人類有的時候也許會座上飛機飛船飛上天去,但是終究還是要落回地麵,因此他們之間注定是無法平等的。”
江明不愧是著名作家出身,出口就是一大段工整的對比修辭,以動人和人的關係來比擬神與人的關係,路童雖然無法認同,但是可以理解他所說的話。
“你說的這些聽起來像是一位著名思想家的某一段語錄,但是……這與你的殺人動機有何關係呢?你不認為自己是普通的人類,但你又曾經表示你不是萬能的造物主,你是一個介於人和神之間的存在——我是否可以這樣形容你?”
“Of course!”
“你不是人類,所以你可以理解神的意誌;你又不是神,所以你可以自由地與人類溝通,那麼,你能不能把神的意誌轉達給我們這些需要神的意誌指引的人類嗎?”
江明盯著路童很久,似乎在判斷她說這些話的誠意。以前有的警察在審訊中曾經流露出嘲諷的意味,江明就以沉默來對抗。江明沒有從路童的臉上看到嘲諷,隻看到了一個與他深入探討人神之辨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獲得了理解和尊重,便愉快地答應了她的請求。
“光明偉大的太陽之神也會一怒之下使大地變成焦土,溫柔美麗的月亮之神也會做出背叛行為,神是天使和魔鬼完美組合,他的正麵是天使,背後是魔鬼,當一個天使的靈魂與一個魔鬼的靈魂結合在一起之後,他就是一個完全的神。按照自己的意誌決定人類的命運,是神的特權,人類是注定無法理解的。”
江明的交待到此為止,因為以後的談話將屬於神的範疇,人類不宜。
路童通過這次接觸,掌握了大量關於江明思維和心理狀態的信息,這些信息使她更加確信了李少陽的判斷,江明此人有著嚴重的分裂型人格障礙,甚至是分裂症。
“啪!”
路童把幾本書拋在了江明的麵前。
“這是你要的《心理熱線》的最近三期。”
劉強到現在也束手無策了,因為路童的問話對案子沒有任何幫助,到最後江明說的那些話比天書還難懂。
陳為民急匆匆地回到隊裏,來不及喘息就走進劉強的辦公室,興奮地說:“好消息,劉隊長!任心醒了。”
“哦!”
劉強隨口答應了一聲,還想和路童說些什麼,忽然他轉過頭去看著陳為民茫然地問:“哪個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