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你的過去嗎?”順著他的視線,殷先生也看向房門,但是,他的表情卻是憂慮的。
“她不知道,但是我會找機會和她說。”提起往事,心中不免惆悵起來。她,會接受他的過去嗎?那個黑暗、墮落、糜爛的回憶,連他也不願意想起,她願意接受嗎?
“如果她不接受呢?”他們這樣的生活是沒幾個女人願意接受的,特別是那種出身於正經人家的女孩,她們不會接受,也不敢接受吧?
“就算她不接受,我另一半的位置也非她莫屬。”言禦轍的眼中有著堅定,這是言家男人的特性,這一生遇到心動的人,那就是一生一世了;如果沒遇到,那就寧缺毋濫……
就像父親愛著母親那般,明知道是不同世界的人,卻還要不擇手段的得到她,為了她,拋棄了辛苦打下來的江山,為了她,在道上落下個不講義氣、叛徒的壞名聲,最後,甚至為了她,連小命也丟掉了……
這是父親的愛,很傻也很癡狂,但是,這就是言家男人的特性——一旦心動,便是一生一世!
“唉……”隱殷先生長長的歎了口氣,瞟了瞟小女兒,女兒的心思,他做父親的哪有不清楚的,她從十二年前就開始暗戀言禦轍了,可是,她的暗戀,怕是注定要失敗了,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他們可以在一起,這是最好的結果,隻可惜妹有情,郎無意啊!
對於這名小女兒,他是有歉疚的,在妻子一連生下兩名女兒後,他的心是有些怨懟,坐在這個位子上,他需要有一個兒子來繼承他的位子,可是妻子在生下兩名女兒後,肚子卻一直沒有消息,因此他向外發展,才會有了王晶如,在時隔十幾年後,妻子終於有了好消息,可是生下後卻還是一名女兒,他徹底死心了,從此不再理會妻子和小女兒。
直到小女兒十歲那年,妻子去世了,大女兒和二女兒在媽媽的床前哭得死去活來,隻有小女兒站在那裏,一聲不吭的,倔強的小臉有著同齡孩子所沒有的成熟,那時,他才驚奇的發現,原來,在三名女兒當中,最像他的居然是他一直忽略的小女兒。
從此以後,他一直將小女兒帶在身邊,盡心盡力的教導,就是希望有一天她可以挑起大梁,坐上他的位子,現在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房門被敲了兩下,嚇了正在發呆的蔚秋席一跳,輕拍心口,揚聲問:“誰?”
“是我,言禦轍。”外麵傳來的是那個讓她心神不寧的男人的聲音,這讓她的心跳得益加的激烈。
天啊!他為什麼要跟過來?那兩名客人走了嗎?他跟過來要做什麼?拜托,就不能讓她喘口氣嗎?這麼令人羞澀得事情,他非得弄得天下皆知嗎?噢,希望他過來不是為了這件事情才好,菩薩保佑,佛主保佑,上帝保佑……
在她正在心中拜祭著各路神仙時,房門再次被敲響,並且附帶開始著急的聲音:“秋席,你在裏麵嗎?在裏麵就開一下門,在嗎?在嗎……”
無奈的,她隻好打開門讓他進來。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沒事吧?”他邊說邊四處張望,在這個治安不是太好的國度,謹慎一點是應該的,特別的在這種時候。
“沒事,怎麼會有事呢?你未免太過草木皆兵了。”他們住的是五星級酒店,不止服務好,安全也是毫無疑問的。
“沒事就好,你這麼久都不開門,我差點要撞門了。”他笑笑的搔搔頭,傻氣得緊。
“他們走了嗎?”她問的是那兩名客人。
“殷叔他們走了。”他是送他們父女兩下樓才過來的,在和殷叔談了許多之後,他驚覺十二年前,他是不是太過自私了,離開得太決絕,以至於沒有考慮好每一個人的去路,他們可都是跟在他身邊出生入死過的好兄弟啊!
十二年前隻覺得厭煩了這種生活,想要重新開始,就不顧一切的走了,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大家為他的死悲痛欲絕,而他卻完好的生活在海洋的另一邊。
十二年後,他重新回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改變,以前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又還剩下幾個?而那幾個裏,又有幾個還是可以為他出生入死的?他不敢去探查,怕得到的結果令人太難過。
現在閻羅幫即將要麵對很大的變遷,結果好或不好,不是任何人可以預料的,可是他卻知道,如果他介入了,勢必會和以前的好兄弟對上手,而這個結果也是他最不想要的。他覺得後悔,但,卻不知道是後悔十二年前的離開,還是,十二年後的歸來……
“你在想什麼?”想得眉頭緊皺的,在倆眉間的蝴蝶結差點讓她伸出手去將它撫平。
“沒事,我隻是在回憶以前的事情。”那段不堪入目的回憶,總能讓他覺得孤單,因為,那是他的秘密,隻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能和我說一下嗎?”她眨著大眼凝視他,眼中有著鼓舞。
“你願意聽嗎?先警告你,絕對不像小說裏的那麼浪漫,它是可怖又醜陋的。”
“嗯!”蔚秋席重重的點頭。“我願意聽。”
言禦轍的心中流入一股暖流,令他的勇氣無比的高漲。
“我的外公是一名商人,我外婆自小身體就不好,在勉強生下我媽後,醫生就判斷她不適合再生育了,可是外婆卻很想幫外公生一位繼承人,她一直在努力,終於,在生下我媽八年後,她生下了我的小舅舅。
小舅舅一生下來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外公更是將他寵的無法無天,毫無疑問的,長大後的他狂妄跋扈,脾氣壞得不得了,而且深受那時流行的古惑仔電影的影響,整天打打殺殺、逞強好勇,喊著要加入黑社會,而他最終也加入了黑社會。
可是有一次,他闖禍了,而且還是大禍,他所屬的組織老大擺明了不罩他,任他自生自滅,而那時小舅舅已經被他得罪的那方捉去了;為了搭救小舅舅,外公帶著我媽直闖對方的幫會堂口……
他們見到了那幫會的老大,而那老大也很好說話,他說可以放了小舅舅,唯一的條件是要我媽做他的妻子。”言禦轍停頓了下,因為他聽見蔚秋席驚訝的抽氣聲。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這樣做未免太過強人所難了。”沒有感情基礎就結為夫妻,是不會有好的結局的。
“沒有其他辦法了,這是那位老大唯一的條件,而為了救小舅舅,外公和老媽也不得不答應。”如果當初還有其他的方法,就不會有今天的他了。
蔚秋席沒話說了。是啊!在那種以惡製惡,以暴製暴的地方,如果你沒有那種能力,就隻能任人擺布了;他的媽媽真的好偉大,好堅強啊!
“但是老媽也有她的條件,她的條件是隻做老爸的女人,不做他的妻子,老爸答應了,於是他們就在一起了……”
“你是說,那位老大其實是你爸爸?”蔚秋席終於想到他這句話中的意思了,幾乎大叫起來。
“是啊!老媽跟了老爸才會生下我啊!”這是常識不是嗎?不然要叫老媽效仿聖母瑪利亞,無性生子嗎?
蔚秋席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然後無奈的歎氣……這位先生講故事,前提未免講得太長了吧?主人翁是他,卻連上一代的事情都交代得這麼清楚。“然後呢?”如果故事就是這樣,她絕對有權利將他一腳踹飛了。
“殷叔和老爸是結拜過的兄弟,隻不過一個在國內打拚,一個在美國安家,但是感情非常的好,所以在我七歲的時候,老爸就將我送到美國,留在殷叔身邊學習……”
“學習什麼?”蔚秋席是真的很好奇,學習不是該在學校裏嗎?為什麼要將一個七歲的孩子扯離母親的身邊?
言禦轍嘴角嘲諷的一撇,有點自嘲的說:“學習怎樣當一個幫派的老大。”
蔚秋席愣住了,久久不能言語,半晌後才啞聲的問:“那你學會了嗎?”
“我學會了,而且還青出於藍。”看到佳人睜大雙眼,他挑挑劍眉補充說:“這是殷叔給我的評價。”
這次蔚秋席不止睜大雙眼,還錯愕的微張著小嘴,一時間忘了合攏。天啊!這男人為什麼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像是在炫耀,他將能力用在這種地方真的覺得光榮嗎?那是黑社會耶,那是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被歸類為壞人那一方的黑社會耶,老大!
噢,不對,他現在不是黑社會的人呐,而且還是業餘的城市獵人呢?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可是,你現在的身份並不是你學習的那一個職位啊?”實在是說不出黑社會老大這幾個字眼。
“在我二十歲以前,我已經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人了,舉凡收保護費、討債、經營地下賭場,哦,毒品我們是不碰的,不然今天你也許看到的是一名癮君子。”言禦轍覺得有必要說清楚這一點。在道上,白粉的利潤是最高的,可是老爸和殷先生都堅決地反對販賣毒品,他們說毒品容易讓人迷失,他們講的是義氣,如果一個人迷失了本性,那還有什麼義氣可講的。
“在我二十一歲那年,我帶著閻羅幫得一些幫眾,收服了同在唐人街上的卡拉幫和虎王幫,使閻羅幫成為唐人街第一大幫派,並且逼唐人街上其他的一些幫派簽下唐人街和平條約;經過那件事後,老爸正式承認我的能力,終於讓我在二十二歲那年回去繼承他的位子。”
“可是後來呢?這中間發生了什麼?”蔚秋席直覺告訴她,真正改變言禦轍的人生的事情就發生在此刻,令他得來現在的身份,沒能像預期一樣的“意氣風發”;令他從一個無惡不作的人變成和警方合作的城市獵人。
言禦轍對她的反應揚起讚賞的微笑,但是隨後有陷入了回憶中,而且回憶是沉重的,因為他臉上的微笑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痛苦、難過:“老爸或許對我的表現是極為滿意的,可是我媽卻不那麼想,她甚至是憎恨的,因為就是因為我小舅舅闖下大禍才毀她的一生,不是嗎?可是她覺得在老爸的心目中,她是微不足道的,她隻是一名床伴而已,甚至她和我在法律上也是沒有關係的,所以,她說的話不會有任何人重視,然後她……”
他的眼眶紅了,聲音哽咽了,深吸了一口氣才把話說完:“她在我回國的那天……自殺了,我自七歲後就沒見過她,天知道我有多想她,可是她卻在我回家的那天……自殺了,隻留下一封信,告訴我她對我的期望並不是這樣的,她希望我過著一個平凡人的生活,她知道她人微言輕,所以,她以生命來討回我的自由……”
天啊!原來是這樣的,怪不得他會這樣的痛苦,怪不得他會不能自已的難過,怪不得……一個還在在最需要母親的年齡就被迫離開媽媽,他對媽媽的孺慕之情可想而知,所以他拚命的學習,拚命的得到別人的認可,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回家,可以看到他的媽媽了,可是悲劇發生了,在即將見到心中千思萬想的媽媽時,她自殺了,為了他的自由而自殺,所以他所有的努力就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再也顧不得其他,她一把將他難過得低垂的腦袋擁入懷中,手輕輕的撫著他的頭發,柔聲的安慰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天知道我根本就不稀罕當什麼老大,我在美國拚命的學習,隻是為了能早一天回來,能早一天見到她,可是,她卻什麼也不說,就……就……”
“不要說了,不要再去回憶了……”她哭喊道,然後捧著他的臉,傾身吻住這個平時傻傻的,緊要關頭冷靜的,此刻卻脆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