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容藍的堅持,在中國古代的傳統觀念中,師徒關係是知識傳播的基本途徑。不管允墨有意還是無意得了謝家《抱殘》棋譜,領悟融合後,外人看來允墨就屬於謝派一脈。之前關於允墨是謝家二十年前那個天才棋手謝采微傳人的流言之所以能被大多數人接受,也是這個原因。
就算允墨再淡漠也不可能無視世俗的觀念,想了一會,允墨走前幾步先把容藍拉了起來,道,“棋路漫漫,你我都還在路途,真有體會互相交流一下是沒有問題,用不著行此大禮。至於拜師,我想容秀才你不單單是要得到謝派下法的真髓,而是有更高的目標吧?”
容藍的神情變了變,一臉為難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思索良久終於還是一咬牙,說道,“那麼關於家父的傳言……”
“允墨自當稟告師父,拜謝前輩為師,容秀才可以墨為平輩相稱。”遇見個特別有孝心又倔強的人,允墨絲毫沒辦法,隻能應了下來。
容藍聞言又驚又喜,他是知道的,允墨的師父是允靖修允棋宗,先稟告師父得到首肯也是理所當然,至於拜自己父親為師是顧及謝家和自己,比名義上的歸屬更是讓人心安。容藍什麼也沒說,隻恭恭敬敬地給這個新的師弟施了一禮。
允墨呢,考慮得很簡單。
容藍的境界不錯,為人雖然有些迂腐固執,但內心有著不輸於別人對圍棋的執著和熱情,他的圍棋很單純,沒有其他人參雜過多的功利。和他一起,允墨的全身心都放在境界的提高上,從江陵到杭州的一路上想必收獲更大。
就在紅葉和初一的說笑間,馬車進了城,停在了鳳林棋院大門外。
這鳳林棋院外觀是幾座古色古香的低層小樓,高簷紅牆綠瓦,過廳落落大方,走進大廳,布置更是華美而精致。六根到頂的紅木柱子,當中似乎是一個挑戰的平台,後麵牆壁上懸掛著兩個做說明用的大棋盤。兩邊是十來組可做對局的條案矮椅,每組用精致的根雕玉石擺設隔開,空間很大,看上去比謝家的南翎棋院的大廳還要大上幾分。
大廳扇門大開,裏麵早有二三十人,三三兩兩或對弈或旁觀,對於貿然進來的允墨幾人根本不予理會。
容藍語帶疑惑,有點失望,“沒有學生?看來這棋院隻是休閑場所,估計沒幾個高手。”
棋院也分幾種類型,普遍的一種是專門教導學生為主,還有一種是弈所類,隻提供下棋的場所,前一種通常有幾個高手坐鎮,後一種就不一定了。大廳裏的人年紀都不小,也沒有通常棋院裏一兩個年紀大的老師帶著幾個學生的場麵,容藍的判斷應該不會有錯。
容藍的聲音不大不小,大廳裏下棋的觀棋的聊天的紛紛看來。
人群中走出一人,五十來歲的中年人,身材有點發福,麵相倒也平和可親,言辭謙恭有禮,“請問閣下名號?是來拜師還是下棋的?”
“本人允墨,這是我的師兄容藍,前來討教討教棋藝。”
容藍,似乎聽過,是當年謝家圍棋天才謝采微的遺孤。而允墨,橫空出世的天才少年,允家嫡係子弟,師從允靖修允棋宗,傳聞是謝采微的傳人,連敗謝家諸多高手奪得棋公子挑戰賽資格。他言詞中稱容藍為師兄,看來傳聞屬實了。
“嗬嗬,原來是允小公子大駕光臨,實是蓬蓽生輝。隻是公子所謂的討教棋藝,是來踢場子的吧?”中年人一驚,勉強維持平靜,語氣中卻明顯有幾分惱怒。
“唉誤會誤會,我們隻是來討教棋藝的。”容藍連連擺手。
允墨不語不動,靜立。他也很無奈,隻是很簡單的上門討教棋藝交流經驗,怎麼每次說完都被誤會成踢場了呢?自己的名聲不會這麼差吧?
頓時無數道目光同時集中在允墨身上,崇敬的,羨慕的,妒忌的,質疑的,林林種種。這就是這段時間最出風頭的那位天才少年啊,看樣子氣韻內斂態度恭敬,讓人一見而生親近之心,不象是傳言中那個囂張的人啊?人群慢慢有些騷動。象容藍所說的,這棋院是些富家官商基於興趣所致合辦的,絕大多數人都隻是業餘玩玩,江南的高手根本不屑與之來往交流,他們哪裏見過如此高手?
允墨的出現直接導致大廳四圍的溫度升高,不少人開始雀躍起來。
難得有高手前來,無論是一戰還是局後討論都能學到東西,這些富家官商被正統的圍棋界所無視,自然不會把什麼南北對抗啊什麼南方圍棋的臉麵啊等等放在心上,比起其他地方的敵視,這裏更多的是期待。
討教棋藝還是踢場子都不重要。那中年人想來也想通了,胖墩墩的臉展開幾分笑意,“公子既然相邀,林某不敢推辭。本棋院有幾個供奉,實力倒可以和允小公子一戰。不過棋院的供奉出手是要有彩頭的,不知允小公子可否同意也添個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