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0局:湊趣的和碰巧的2(1 / 3)

允季邶站在寺門,看著馮大掌櫃居然和一個看起來是雜役的小沙彌從詢問到閑聊,最後互相打起機鋒,顯然是好不容易找到對手而有些忘乎所以,根本忘記自家好友還等在旁邊。

話說馮大掌櫃來了杭州幾日,被允家二少點著整天東奔西跑累得象醃製的白菜般,憤怒之餘,實在是看不得自家好友依然懶懶散散無所事是的樣子,這不,一早借口去找無相寺的聰慧和尚拿點好東西,便硬拉拖著允季邶找上門來。

獅峰山,西湖附近群山之間,土層深厚,氣候溫和,良好的地理環境,優質的水源,為茶葉生產提供了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龍井茶被譽為“中國第一茶”,也實在是得益於這山泉雨露之靈氣。山上有大大小小十餘座寺廟,多數都開辟茶園,自產自銷之餘也給寺裏添些香油錢。而無相寺,位於獅峰山半山腰一處不顯眼的位置,曆史不遠不近,規模不大不小,在其中根本沒什麼名氣。

在允季邶挑剔的眼中,那灰褐色低層建築群的外表是如此平凡甚至說是簡陋。唯一感興趣的是,無相寺對麵稍矮的荒山上雲霧籠罩山頭,山腹全是大片大片的茶園,遠遠看去林木碧綠蒼翠,還有一條條山澗小溪環繞其中。那應該就是寺廟賴以為生的茶園了。

允季邶看了看依然談性不減的好友,搖了搖頭,徑自走進寺門。

繞過大殿小殿,天色近午時,記得聰慧老和尚早上作完功課後,反而喜歡跑到後院裏整理新采的茶葉,上次跟馮好友來過一趟,按照記憶,那麼應該在叉路轉左……再轉右……這裏,直走……再左轉……等走到小路盡頭看見那扇明顯不同的小院門,允季邶苦笑不已,看來記憶也不可靠啊。

一陣涼風拂過,四周林木蔥鬱,細碎枝葉搖曳,院中竟傳來一縷琴音,有人打著節拍附著琴聲輕歌:

“春來春去春複春,寒暑來頻。月升月盡月還新,又被老催人。

隻見庭前前歲月,長在常存。不見堂上百年人,盡總化為塵。”

一首《楊柳枝》唱得古樸而平實,卻暗藏著一絲孤寂,落寞之意撲麵而來,那琴者似乎也感受到歌者的心情,隨之一變,如風中的楊柳細而不斷,輕靈婉約中帶著幾分韌性。

一曲唱罷,琴聲漸杳,悠然而止。

良久,“如此佳音,讓我等一飽耳福,實在榮幸之至。”允季邶回神過來,見好友馮大掌櫃衝著自己笑迷迷地撇撇嘴。那個看似雜役的小沙彌站在旁邊,雙掌合十,眼簾下垂,低念,“阿彌陀佛,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識

亦複如是……”

院裏傳來蒼老的喊聲,“遠來是客,閣下請進!”

允季邶笑了。有點意思,去嗎?

馮大掌櫃一翻白眼。還裝,難得你允二少爺不顧臉麵在這聽牆角,還不是想進去看熱鬧?

三人進得院門,裏麵卻出乎意外的是一個小小的山崖平台,對麵可以看見低矮的山巒,山上環繞的雲霧和大片的茶林,視線極其廣闊。

一邊正對眾人是位於崖邊的幾叢翠竹,一座古樸小木亭,底基是連山的大青石頭,幾層石階蜿蜒而上,背後淩空很是險峻,而亭內裏一把五弦琴,寥寥熏香,後麵是道淡青色的人影,帶著天青色軟紗帽子,看不清楚麵容,不過身形風姿卓越,倒也養眼。

另一邊數棵翠竹老鬆,六七人盤坐在樹蔭之下,軟蒲地氈,別致的翠竹做的矮桌上擺著瓜果酒水,中間一個短須削瘦儒衣老者,其他華衣中老年人以他為首盤坐四周,數個看似歌伎的女子陪坐一旁,離得最遠的是這次尋訪的聰慧老和尚和方丈悟因。

為首的儒衣老者不卑不亢,說得平淡,“吾等小會,琴為引,酒為伴,以詩會友,遊戲一場,若兩位有興趣,不妨一坐。”

允季邶隻是微笑,“允某與好友商賈出身,不擅詩文,隻是……既然相邀,允某且來一試。”

雖然允季邶語氣謙恭有禮,但儒衣老者眼睛銳利,自然看出兩人氣度不凡,特別是允季邶舉止言談間有種不能親近的漠然,細微處隱隱是從小訓練而成近乎完美的大家子弟風範,自是不相信對方所謂商賈出身之言。不過老者性情灑脫,看上去身份也不一般,說了兩句客套話,隨意揮手喚人安排一人過來招呼,就繼續宴樂。

馮大掌櫃顯然很適應目前的狀況,和那個木著臉的小沙彌跑去聰慧老和尚那邊聊天去了。

允季邶選了個角落的位置,說話間,有小沙彌搬來地氈小桌,擺上酒水。旁邊一個儒衣中年人欠了欠身,友善地悄聲道,“此次詩會以四季為題,可詩可詞,也可歌曲小調,允兄隨意好了。”

接下來有人抽了詩簽,作了一首詞,有挑剔者硬說尾字不壓韻要叫罰,那人也不介意,連聲說一字之師拜了拜,罰了三杯酒,居然當場把詞譜了曲,喚來歌伎彈唱,又數個舞伎上前助興,四周眾人紛紛叫好,氣氛熱鬧起來。

允季邶和旁邊的儒衣中年人談說,幾句下來沒探清底細,不過根據他們互相的稱呼和對答,場中有數人應該是有官職在身,而其他應該不是老者的學生就是江南一帶以文治學的學者,心底就猜測著為首儒衣老者的來曆。畢竟允家開的都是筆墨紙硯用品的店鋪,有機會和江南上層文人接觸接觸,對允家立足本土有好處。

不多時有侍從裝束的女子捧著盤子走前,允季邶從簽桶裏隨意抽出一支詩簽,看見簽上

“菊”一字,不覺一笑。

四季的題比較廣泛,“菊”一字聯想到的是秋菊。出身圍棋四大家的允季邶不通詩文根本不可能,不擅長是真的,若是想另辟新意寫些四季菊殘菊稚菊什麼的,一時間倒想不出來,想了想,保守起見用了以前自己寫的一首詩,“花開菊白妍,好景留人天。霞落潭中影,紗籠樹色煙。”

“慚愧,允某才疏學淺,還望各位指教一二。”

“描寫得法,意境平淡了些。”儒衣老者還是給了個中肯的評價。因為是剛來的客人,在場有數人也善意地點出幾處錯漏。

“我覺得不錯,若是每句加兩字更好。”聲音清柔而好聽。

聽到聲音,允季邶不自覺地側過頭看去,一年輕人端坐旁邊,帶著軟紗帽子看不清楚麵容,看衣飾顯然是剛才在亭子裏撫琴樂者,而不遠處馮好友衝著自己眨眉弄眼,想起昨晚還有意無意地勸自己什麼孤陽不生心火太躁,一副你自己知道的模樣,而且還該死地笑得特別讓人恨地想拿起手上的棋盤砸他一腦門……呃,現在,允季邶實在無話可說。

“花開菊白桂爭妍,好景留人宜晚天。霞落潭中波漾影,紗籠樹色月籠煙。”頓了一下,年輕人接著又道,“煙籠月色樹籠妙,影漾波中潭落霞。天晚宜人留景好,妍爭桂白菊開花。”顯然不是單純的加兩字,還是一首回文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