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綃的眼眶驀地在發緊發疼,似有有火焰在灼燒,痛得她睜不開眼。有濕濕熱熱的東西在臉上蔓延,所到之處傷口更加疼痛難忍。慢慢地劃下臉頰,滴落。
她怔怔地看著手上那一滴液體,晶瑩剔透,熾熱無比……原來,她是有淚的,她還是有淚的……
巫先行,你可知道此刻的我有多恨你,又有多想你嗎?身上的痛隻是皮肉之苦,更重的傷我都受過,早已習慣麻木了。可心上的傷才是我痛不欲生,甘願任人宰割的根源。明明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真情,卻為何總要用憎恨來維係?這一段情耗盡了我的氣力和精神,我的恐懼和倦怠你明白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竟讓你恨到如此地步嗎?倘若這真是你想要的,那麼你的目的現在已經達到了。
一連幾日,巫先行都把自己關在絕塵居內,誰也不見,沁妍公主已回宮做待嫁新娘,隻等他明日前去迎娶了。整個將軍府洋溢著濃濃的喜慶氣氛,那些高掛的大紅喜子和喜慶燈籠,看得他極為刺目和晃眼。沒有絲毫即將為人夫的喜悅和激動,他隻能眼不見心不煩地,當一隻鴕鳥躲進自己的世界裏。
雪白的宣紙上,巫先行煩躁地隨手勾畫著一株櫻花樹,心煩意亂的他腦子裏不知所雲,執筆的手無意識地描著似是花瓣的線條。
為什麼事情會發展道這種地步?為什麼自己所做的一切現在都開始變得不確定起來?為什麼她要逼他恨她?是天意如此嗎?不知道,他都不知道。他隻知道,他好恨,恨那個無心無情的女人,恨她的冷漠絕然,恨她的心機深沉,恨她的可惡欺騙。該死的,他更恨的是他自己,竟然還……放不下她。
他惱怒地抱著頭,該死,他怎能還想著她?手中的筆猛然被飛擲出去。定眼一看宣紙上的畫,他頓時怔住了——他畫得不是櫻花嗎?為何會成了她?那嫋娜的身姿,冷情的水眸,絕世的容顏,不是白綃是誰?心裏不自覺地想著她,手上亦無意識地畫著她,如此不受他控製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他怒氣勃然,卻無能為力。
不知道她此刻在地牢裏怎樣了,腦子裏在不停地掙紮撕扯著,幾次徘徊在牢門前,卻每次都忍住了前進的腳步。
見到她又能怎樣?她騙了她,利用了他的感情,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所以明知那日沁妍公主是在借題發揮,他卻因心頭撕心裂肺的恨意和痛楚而沒有阻止,也無力阻止。
現在想想,也許當時的做法是對的。沁妍公主驕縱任性,呼風喚雨慣了。若自己為了白綃當麵頂撞於她,害她失了臉麵,就算讓她一時脫險,日後指不定要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她了。隻是讓巫先行沒想到的是,就算他沒有阻止,依沁妍公主的個性,亦是不會輕易讓白綃好過的。
驀地,心肺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激痛。他微微皺眉,不禁勾起一抹苦笑,淒然而絕望。無論有多麼恨她,哪怕是深入骨髓,但隻要一想起她,他的心依然為她而動,而痛……她,注定是他這輩子永遠也卸不下的包袱。
翌日,整個京城熱鬧非凡,大街小巷的大人孩子紛紛跑出門一睹公主出閣的盛大風采。
富麗堂皇的龍頭步輦上,沁妍公主渾身珠光寶氣地盛裝端坐在車內,一身鮮豔的喜服更襯得她光彩照人,華貴尊榮。麵蒙輕紗的她隻能隻餘一雙嬌媚的水眸含羞帶切地看著前方騎著白馬的俊秀身影上。
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從今天開始他是她的了,沁妍公主喜上眉梢,一想到自己即將是他的妻,她一顆心就砰砰狂跳不已。
一路眾人矚目風光無限地直至將軍府,早已恭候多時的巫肅紅光滿麵地出來迎接。前來道賀恭喜的賓客不計其數,直忙得府裏的人焦頭爛額。
身穿大紅蟒袍的巫先行神色淡漠,冷眼看著喜娘扶著披著紅蓋頭的沁妍公主款步而來。這一刻,曾在他心中幻想了很久,隻是終於來到的時刻,卻是這麼心痛和不甘。綃兒,原本今日我要迎娶的新娘應該是你的,是你……
“一拜天地……”司官高聲喊道,眾人皆安靜了下來,笑看著這一對郎才女貌的金童玉女拜天地行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