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朦朧的雙眼,轉頭看了看矮櫃上擺著的時鍾,7點整。
很好!今天總算是破記錄睡足了5個小時,雖然還是帶點勉強。
摸索著枕頭邊,找到安靜了一整夜的手機。發覺屏幕上顯示的時間依然準確,和鬧鍾一樣。他頹然將手臂枕在額頭。往年的今天,都不應該是這樣過的。
“壽星,快點起床!起來吃麵了!”她的聲音總是伴隨著那碗加了雙蛋的長壽麵的香氣,不經自己這個主人的同意,赫赫然鑽進心底。
忽然想起,以前在報刊上看到過的一句話:如果生活是個陷阱,你跳,我也跳。可是,在連一個可以縱身的陷阱也沒有的時候,也隻能立地畫圈,潦倒下去……
“叮叮,叮叮!”NOKIA手機的默認短信提示聲,楚晴傑一直懶得換。幾乎是立刻睜眼,拿起來接收察看。
某個還未曾把他忘記的老朋友,發來的搞笑生日祝福,“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的兄弟為你點播了一首動力火車的《當》。請拿你的手機在自己的腦殼上狠狠地敲一下……好,播放完畢。”微微扯出一笑,沒到嘴角便已收斂,掛上了難掩的落寞和黯然。
日子還是得跟往常一樣地過。起床,到盥洗室洗漱完畢。衣櫃裏隨手拿起套西裝,配上白色襯衫和領帶。直到感覺腳邊不斷磨蹭著的那團小球,才想起差點忘記喂貓糧。一把抱起它柔軟的身子,放進自己懷裏,“球球,對不起!餓壞了吧?”“喵”了幾聲算是回應了主人。
拿專用毛巾給它擦了臉,突然發現小耳朵旁有幾撮打結了的卷毛。最近都沒心情幫它打理,也好久沒帶它去寵物店美容了。以前自己沒空照顧球球的時候,總是還有蘇沫,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自己明顯不是一個稱職的主人!記起球球一歲生日那年,她買過一套貓咪專用的梳子,好像被他胡亂擱在書房的櫃子裏,一直沒拆封用過。拉開抽屜,果然,它還在那裏。
“球球的小梳子哦!”拿起那套盒子的同時,也瞄到下麵壓著的一張畫稿。因為有些年頭了,一直放在櫃子的最下麵,沒人去看它,潮潮的濕氣讓紙張都已經開始泛黃了……
倒退了幾步,坐到書桌前,開始重新細細端倪。
說實話,自己真的是沒有什麼美術的天賦。僵硬的線條,不成比例的五官距離,更談不上什麼陰影部分了。想來除了他自己,也不會有人看得出畫裏的人究竟是誰。也許多年之後,時間會模糊到連他也記不起當時畫這幅畫時的心情……
臨近自己畢業那年的某天,學校的食堂。
“怎麼這麼晚?沈教授又拖課了?”楚晴傑一臉的溫柔笑意,忙把早就打好的飯菜推到剛剛入坐的蘇沫麵前,“快吃!飯菜都涼了!”
跑得氣喘籲籲的,她邊扒飯,邊解釋道:“下課後去建築係拿了點東西,所以晚了。你等了很久吧?”
“也沒多久,我都吃好了。你去見江子熙了?”建築係的才子,她剛剛交往了3個月的男朋友,楚晴傑了然,“什麼重要的東西還要你午飯前跑去拿啊?”語氣裏略帶不滿。
“就一張畫。”蘇沫伸手遞給他,“知道你在食堂等,我都還沒來得及拆開看呢!我要吃飯,你幫我拆!”嘴裏含著飯,支支吾吾地示意他。
“包得很好,我沒帶剪刀,拆壞了可不負責!”感覺自己拆有些不妥,畢竟是人家男朋友送的,而且裏三層外三層的厚實樣子,看來是生怕褶皺,蠻慎重的。
“嗬嗬,沒帶剪刀就用咬的!”語罷,猛咬一口雞腿做了個示範。
楚晴傑笑著搖了搖頭,盡量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
一瞬間的呆滯,這是……
“什麼東西?”蘇沫端著飯盆,喊了他兩聲都沒有得到回應。幹脆站起身,繞到他這邊來看,也驚呆了……一張普通的畫稿,素描的。
畫的是她的半身,像!極像!不僅五官,就連神韻,那一抹孤傲的冷漠都抓得極為準確。微微隨風飄著的發絲,一縷縷的很有質感且生動傳神……
“嗬嗬……好珍貴的禮物啊!”楚晴傑愣愣地這麼說著,“很像你!看來是花了不少時間和心思的!”她也緩過神來,掩飾著走回座位,繼續埋頭飯菜,“什麼禮物啊,他說是寫生課上的失敗作品,隨手畫的,太難看所以沒臉交上去。本來打算揉了扔掉,但怕別人撿了去,對我影響不好。”剛才,他就是這麼說的,冠冕堂皇,搞得自己很偉大的樣子。
這你也信?楚晴傑挑了挑眉毛,心裏笑著她的單純。
“喲,嫂子!”不用抬頭,會這麼喊她的一定是江子熙係上的某個男生,拿著飯盆正巧走過他們身邊,“嗬嗬,哥終於把畫送給你了啊?嫂子真幸福,這可是他熬夜畫了好幾個晚上才畫好的呢!我遊戲打到半夜準備睡覺,他都還在畫……”
那人再說什麼,小女人好像都聽不下去了。也許,自己也是一樣。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也中邪似的,晚上躺在寢室的床上不睡覺,拿起了筆。當時反複思量,終於說服自己,是為了看看到底有幾分潛藏的美術天賦。
事實上,真的是沒有多少……
5點半,白領的正常下班時間。
辦公室的電話也就在這個時候響起。
瞥了一眼號碼,熟悉得讓蘇沫納悶,那個男人可絕對不像是為了省點電話費才打她辦公室座機的人,“喂!”
“晚上吃什麼?”電話那頭,一個極其無聊的提問。什麼吃什麼?除了周末,他們兩個人不是向來各管各,分開解決的嗎?
“你什麼時候回來?”緊接著又是這麼一問,怎麼聽怎麼像一個滿腹閨怨的居家小男人才會講的話,完全不是江子熙的風格。
如果說結婚能讓一個男人改變,那他這個速度也太快了點,自己一時還真有點無法接受,“我今天可能要晚點,手裏還有點活沒做完。你不用等我了!”差點沒開口說“你一個人要記得關好門窗”。蘇沫露出趣味的笑容,這番話以前好像總是江子熙的專利,難怪自己學起來是這麼的順口呢!
“是嗎?”語氣鬥轉,冷冷的,冰封一樣傳過來,“要做到幾點?我開車過去接你。”
極其敏感,她馬上就聽出了異樣。眼睛偶然在台曆上一掃而過……終於了然,那個男人今天為什麼會這樣怪裏怪氣地粘人了。往年這個時候,他可不會這樣。也許真的是應了那句話:沒得到前,什麼都可以不介意;得到了,多少都開始有點介意。
是他太貪心了還是自己太吝嗇了?
“不用,我自己有車!”恢複冷漠的口氣吐出這句,掛下電話。整潔的辦公桌上什麼文案都沒有,就連包她也是早早地就收拾好了。手機裏一直靜靜躺著那條擾亂了她一天正常思維能力的短信:晚9點,George V。等你!
George V ,英式懷舊酒吧。這裏所有雞尾酒的中文名字都采用了經典電影和影星的名字。羅馬假日、夢露、魂斷藍橋……同裏麵的裝修一樣古老。氣氛非常好,總是沒有空位,是楚晴傑他們經常流連的夜店之一。
老板是個極具品位的紳士型男人,有點像007裏的詹姆斯·邦德。第一見他的時候,就像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描述過的那個情景:“在清潔安靜的酒吧,裝有堅果的罐子,低沉的聲音播放著爵士。然後雙份的威士忌加冰。”一支雪茄,一杯馬爹利酒,當老板像詹姆斯·邦德那樣鎮定優雅地飲下馬爹利的一刹那,人們不得不喜歡上了這家酒吧。
今天,也不例外。客人們正一起拉著手,大跳沙龍舞。不管相互間是否認識,都被這種歡快愉悅的氣氛包圍著。當然,也有人搞特殊。楚晴傑獨自坐在角落的沙發裏,喝著產自法國波爾多北部的Medoc,帶有黑莓的香氣,口感柔和典雅。蘇沫的最愛,每次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