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得償所願的定義(2 / 3)

向來溫和有禮的楚晴傑這次卻怎麼也不肯善罷甘休,悶悶地皺起眉頭,忍痛向前,沉肩拔背,怒目而視,“彼此彼此!”

圍觀的旁人也越來越多。也許是看慣了酒吧這樣的場景,沒有人驚慌失措,反倒有叫好的,有喝彩的,還有口哨聲。原本應是維持秩序的幾個保安,身材魁梧,儼然彪形大漢的塊頭,卻雙手抱胸,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

想著這幾年自己所處的地位,那俊臉男人更是怒從心起,瞬間劍拔弩張,揮動手臂。楚晴傑當然也不是弱角色,伸手去擋的同時提腳踢去。眼見自己的手被他輕鬆擋開,便順勢反彈開來,擊中了楚晴傑的右耳,捂臉倒地馬上就見了鮮紅的血。

聞聲趕來的老趙撥開人群,剛想上前幫忙,定睛看清對方是誰後,揮出的鐵拳硬是停在了半空,“楚……楚晴傑?”低頭再看了眼地上坐著沉默不語的人,“你們怎麼……”話音未落,楚晴傑已經掙紮著翻身而起,氣勢洶洶撲向對麵。江子熙一時不察,等反應過來已被他壓坐在地,雖然拚命反擊,但因為處於下方,全身無法動彈。在對方不斷出拳之下,嘴角也掛了彩。

“好了,晴傑!好了!”眼瞧著事態正往無法收拾的方向發展,生怕鬧出人命,許航和幾個男同事急忙上前拉開正撕打成一團的兩個男人。許航從背後死命抱住氣喘籲籲的楚晴傑,不再讓他有機會出手。

解除了鉗製的江子熙爬起身來,冷冷環視了一圈,嘴巴裏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液,惡狠狠地準備反擊。“啪!”一個清脆的巴掌打在臉上,是不知何時走到自己麵前的蘇沫。他的身體在瞬間僵硬,眼裏露出的茫然空洞的感覺遠比臉上令人震懾的懼意更加可怕!

“江子熙!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把蘇沫讓給你!”楚晴傑推開身旁的許航,正聲的一句讓蘇沫也震驚地扭頭回望,“不懂珍惜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得到幸福?”打翻了心中的攔河壩,幾年來一直隱藏克製的愛慕、關切、不甘,如同滾燙的熱醋,上下翻騰。今天,在此刻,終於泛起洶湧的洪流,一瀉而出!

“嗬嗬……嗬嗬!”那男人笑得極為燦爛,卻撕心裂肺地滲透出哀傷和痛楚,“女人,恭喜你!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

酒吧出來,蘇沫沒有坐任何人的車,不看一眼路麵地走在街上,步履蹣跚仰望夜空。身旁的路人都擔憂地朝這個女人行“注目禮”,這樣走都不會摔跤的嗎?

藍墨墨一片,沒有星光月影。夜行的北風很大,呼嘯起的塵土似乎能把人瞬間滄桑。沒有歸宿,也許是更好的選擇。就讓我默默躲在城市的某個角落,看醒夜的流霓和攢爍的燈火……沉重地閉上了眼睛,心在一絲一絲地抽痛著。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和生活哪裏出了問題,一切都好像變得不對勁起來。就像是已經無法掌握的列車,不知道將會被帶往哪裏……麵對生活,她第一次感到深刻的迷惘和悲哀。

路總有盡頭。可當盡頭真正出現在蘇沫麵前的時候,又開始躊躇猶豫了。眼前的二層白色別墅,她和江子熙的“家”。位置坐落在本市的一高檔小區,是江子熙的師兄杜凱設計的。當初的實習期結束後,她考進了電視台做剪輯助理。工作內容雖然和所學專業風馬牛不相及,但勉強也是隨了自己多年的誌向,接觸到了節目製作。工作地點一下子從城東轉到城南,倒是離江子熙的設計室更近了些。於是,那男人索性就買下了開發商送給杜凱的這幢別墅,草草搬了家。由於室內是按統一標準裝修好的,所以江子熙一直不怎麼滿意,嚷嚷著婚房要自己設計,自己裝修。看看“夜宴”就知道了,他那層出不窮的古怪創意,真說不準又會搞出怎麼樣的一座“太空堡壘”來。

克製不住的笑意輕輕浮上她的臉,卻又在瞬間枯萎幹癟。花園裏不見他的車,打開家門,玄關口上還整齊放著他的那雙“熊掌”號的拖鞋。果然還沒有回來……他冷冷說出那句話之後,就擠出了看熱鬧的人群,連外套都還留在地上沒有拿走。

沒有伸手開燈,換了鞋子一步一步摸黑走上二樓。把他的外套連同自己的提包隨手扔在沙發上,轉身進臥室拿了浴袍。幾分鍾後就陷入了按摩浴缸的豐富泡沫裏,愜意地閉上了眼睛。泡了足足有兩小時,直到她的手指開始腫脹發白,才慢吞吞地從水中坐起來,掂過一塊浴巾仔細地擦拭每一寸肌膚。忽然意識到也許某天,時間會像一隻無形的手,隨著浴巾的上下移動而撫摸著身體,並且留下蛛絲馬跡,大肚腩、皺紋、逐漸失去彈性的鬆弛……刹那芳華瞬逝,回眸獨誰在身邊?

是他,還是他?又或者,獨自對鏡空幽怨,白發滿鬢角,寂寞上眉梢?

“嘶——”低頭看去,左手手臂上劃出道紅印,微微滲血。又是一根指甲斷了,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她留指甲,從不會刻意修剪,所以會斷。那一刻很疼,生疼,而且像今天一樣往往毫無征兆。留長它,似乎隻是為了等它自然斷掉,忽然覺得,這很像她的愛情。當初的開始,似乎就是為了等待結束,隻是真的要結束了,心口,也是生疼。笨人啊,如果單單為了這個疼的結束,開始的時候就應該學會剪指甲,不是嗎?隻是,剪了,就不疼了?

“我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送她出酒吧的時候,楚晴傑略帶局促不安的表情到現在還懸在蘇沫的腦海裏,“我的心已經不能再平靜,平靜到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路過你身邊,停留,然後離開……對不起!”

對不起?嗬嗬,他有什麼事情需要說對不起的?自己也曾是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路過他的身邊,停留,然後離開……如今,當他開始不能平靜的時候,為什麼自己反而平靜了?這段時間感覺自己老得很快,內和外。就連寫東西的心也漸漸地荒蕪掉了……要不怎麼說是“情”字惱人呢!

衝盡身上的沐浴露泡沫,披上袍子走出了浴室。任那濕漉漉的頭發垂在肩頭,一路到臥室滴了地板一條綿延細長的印記。側坐在床畔,從提包裏的拿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翻出明天的行程安排,是要去采訪一對姐弟,下期的“真情人物”。

父親在肝癌的多年折磨下去世,母女相依為命,家裏負債累累,忽然間冒出一個同樣不久於人世的女人帶著7歲的小男孩來“托孤”,是父親活著的時候外麵養的女人。那女人死後,母親忍受街坊鄰居的指指點點撫養了男孩。命運的玩笑卻又一次降臨,不堪重負導致精神衰弱的母親在環衛工作中被一輛疾馳的汽車壓過……姐姐放棄了考大學的機會,輟學打工,照顧年幼的弟弟,籌錢讓他讀小學。不少報紙、雜誌都刊登了這對姐弟的故事,在社會各界好心人的幫助下,女孩終於可以不用擔心學費的問題,重回學校高複,弟弟也上了小學。

這當然不是蘇沫遇見過最慘的家庭,多年的新聞媒體工作早已經麻木了自己的心,世界上不幸的人多了去了,感動得完嗎?這個社會,靠同情隻能靠一時,靠自己才能靠一世!想起衣櫃裏還有不少她自己隻穿過一兩次的衣服,於是拿出個小行李箱,開始翻箱倒櫃。

“就這麼想到他身邊?”

人嚇人,嚇死人!蘇沫手按在心口,受驚之餘不忘記回頭。那雙冷峻幽暗的眸子裏飄蕩著腐爛的氣息,散發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不知何時回來的江子熙,半倚半靠在門口,“迫不及待到一天都不能待下去了?”

“什麼?”不知道那個男人又抽什麼風!不再看他一眼,繼續手下的忙碌,將一件件衣服整齊地折疊起來。雖然隻是穿過幾次,但送那女孩,應該不會嫌棄吧?

她對自己的漠視、蔑視,更是觸動了內心的那團妒火。江子熙三步並兩步衝到床邊,將一邊擺放著的衣服通通拋到空中,舉起那隻行李箱重重扔到地板上……原本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的衣服,一下子混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