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波的身形僵了一下,然後他在姚茜唇的上手指輕輕下滑,一下子就叩準了她的下頦,他開始微微用力,力道不大,卻可以疼到姚茜的心底。他的眸瞳好像變得黝黑了,比她記憶中還要黑,他突然問道:“你到底是誰?”
姚茜用力撐起自己的身子,故作優雅地推開他,她的眸一斜,冷笑道:“你以為我是誰啊?我不過是一隻寵物罷了?”我是屬於自己的寵物,我將自己禁固在愛你的牢籠裏,自己逗自己玩,玩累了才知道疼。姚茜想著這句話,疼痛的感覺不禁漫延到全身。
穆宇波看著姚茜,似探究,似回憶,似琢磨,似深思。拋去那天在醫院見麵不算,在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過她的影子。他必須承認,她是個漂亮的女人,她的眼都是勾著人心魄的美麗,他雖然不是好色之徒,但也有男人的本性,對於她那雙眼,他不可能輕易忘掉的。
“我沒有女朋友。”兩兩對視的僵滯中,他突然這樣說道。
姚茜一時反應不過來,大眼眨了半天才問道:“她呢?”
穆宇波像是一隻守在鼠洞旁邊良久的貓,對著她露出一抹捕獲後的笑容,“還說你不是誰?沒有幾個人知道我有女朋友,說吧,你到底是誰。”
姚茜終於是明白了,他是在保護另一個女人,以一種全身戒備卻看似放鬆的心態來戲弄她!這是一種需要逗智的遊戲嗎?那麼,她接受了,隻要能和他有一點牽扯,她都願意接受。
“你和她的照片,很多網站都有的。”
“不可能!”穆宇波的聲音徒然增高。“如果你說一些熱線網絡上的照片,那些照片隻出現不到24小時便被撤下了,你是怎麼……”
“24小時還不夠嗎?”24小時,可以讓她對著那張照片發呆到魂飛魄散,24小時,可以讓他的秘密在陽光下暴光,24小時,可以讓她和他培育出一個也許並不愛他歡迎的受精卵……等等,受精卵——姚茜的呼吸一窒,她為什麼沒有想到,她可以和他擁有的,更多更多。
突然換了個人似的,姚茜伸出玉臂勾住穆宇波的頸項,半嘟著紅唇,她撒嬌道:“人家也隻是隨便在網上流覽時看到的嘛,既然那些照片已經消失了,那就忘了她吧。什麼也不要說,今晚,我會給你一個美妙的體驗。”
如果他夠細心,她會感覺到她垂在他脊背上的指尖冰冷而顫抖,如果他夠理智,他會發現她話中的很多疑點,偏偏就是因為她那句“消失”,讓他本已結痂覆在心口的傷又一次被扯裂開來。於是,憤恨蒙蔽了所有,他再一次用力將她按在兩米長的大床上,結實的身子實實在在的壓在了她的身上,這一夜,他失去理智的想要放縱。這一夜,她努力用僅存的一點理智來細細臨摹下他的表情,想將這一夜發生的一切,嵌刻在記憶裏。
清晨,穆宇波睜開沉重的眼簾,他先是環顧了一眼四周,然後猛地翻身坐起身子。這裏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熟悉的床鋪,沒有他留在枕畔邊熟悉的香味,取而代之的,是一室的陌生,和身邊那陌生的,散發著淡香的溫軟嬌軀。
有些懊惱,他的長指插入自己的黑發,他努力回憶昨晚的一切,越想頭越疼,有很難過的感覺在胸腔內泛濫,終於,他將眸調到那抹嬌軀上,呆呆地看著半個身子裸露在外,卻仍睡得安好的女人——
“姚茜,姚茜!”
他推了推仍在熟睡中的她,她不依的咕嚷著,一個翻身,麵對著他轉過來。她沒有睜開眼,看來是真的累了,她臉上淡雅的妝容已經脫色,可是那光潔的皮膚在晨熹中仍是完美得不似真實。穆宇波有些迷茫了,這樣的她,此刻看起來像個天使一樣的她,真的是另一個人的情人嗎?是昨晚自己喝太多了嗎?為什麼他有很模糊的印象,在她的體內,有一道隔閡讓他差一點就棄床而逃了,而她有一刻的僵硬和痛苦讓他差一點就抱著她溫柔安慰了。她是個迷一樣的女人,想到這一點,他開始有些發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脫出了羅盤,像他所無法預料到的方向發展而去了。
他又輕輕地推了推她,大掌觸到她皮膚的微涼時,他停下了動作,“姚茜,我要走了。”
“哦,好啊,你記得退房啊,拜拜。”
她竟然,連眼都不肯睜開一下!
穆宇波沒來由地感到一絲氣憤。他跳下床,三兩下穿上自己的衣物,然後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和煙盒,塞進自己的外套,再看了一眼仍睡得不知雲裏霧裏的女人一眼,一咬牙,他向門口衝去。
手指剛剛觸到冰涼的門把手,熟悉的微涼讓他停下了腳步,他折回身,走到床畔,很輕很輕的,他將薄被從她的腋下抽出,移至她的頸窩,再按了按被角,他抬頭看了一眼空調的溫度顯示,調好溫度後,他長歎一口氣,幾乎是逼著自己,將所有的疑問和一絲陌生的眷戀壓下,這一次,他是真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間套房。
門鎖搭叩的聲音在空寂的室內回響著,他離開了,很輕很輕地離開了,一夜無法入睡的她終於翻身坐了起來。她側過頭,看了一眼垂地窗簾後隱約的陽光,再轉回頭盯著那扇已經關合上的房門,良久地發著呆。他走了,她就這樣,讓他誤會著,放他走了。
坐到酸脹的身體稍減乏累時,她才從床上移下雙腿,離開床鋪,伸了伸懶腰。一抹暗紅,早已如昨夜殘荷一般,凝固在被褥上,姚茜伸出手指,輕輕撫上那抹紅漬,這一抹紅,是她剛剛無法“醒來”向他道別的原因,是她一個人的秘密,是關於愛,卑微存在的秘密。兀自苦笑,姚茜的眼角掃到他留在她床畔另一側的打火機,沒有多想,她抱起被子,走向浴室。
火光燃起的一刹那,淚被薰了出來,那淡黃的火苗頃刻間吞噬了那暗紅的秘密,火速很快,一下子便在整個被單上燎原起來。她將被子扔進早已注滿水的浴缸,潔白的布料沉進水底,水麵上浮著星星點點黑色的灰燼,像他來了又走的決絕,徒留她獨自悲傷,徒留它兀自飄蕩。
手機的響聲在晨光中顯得那樣突兀,卻又是恰到好處的拉回了她隨他而去的靈魂。沒有去看是誰在清晨擾人清夢,她走到落地床前,一把拉開簾蔓,陽光剛好射進她的眼裏,閃亮了她眼角的那顆晶瑩,她看著細小的灰塵在光線中卑微的起舞,一如她在他的麵前一般,渺小的存在。他走了,他的味道還在,那淡淡的薰衣草香,是誰,在等待誰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