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波伏在方向盤上，整張臉都掩了起來，淩亂的碎發遮住了他深挺的五官，卻蓋不住他微微抖動肩。
他——哭了！
姚茜伸出手，很想安慰他，問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樣悲傷，是不是有一個人，是心裏不能言說的傷，是不是也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在瘋狂地生長。
她的手停在他的肩膀上方，怎麼也落不下去了，如果可以，她想逃離這種悲傷的感覺，她不想看到他流淚，更不想，他看到自己的眼淚。
音樂還在飄蕩，姚茜就這樣默默地流著眼淚，陪在穆宇波身旁。
半晌，穆宇波終於伸出手關掉了CD機，他仍伏在方向盤上，低低地，聲音發啞地說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姚茜用力地搖頭，明知他沒有看，可是，她想借由空氣的流動來告訴他，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穆宇波終於抬起了頭，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自嘲地笑了一下，按下車窗，他點燃了一支煙，剛剛吸一口，又狠狠地掐斷。他看向姚茜，雙眼仍有眼淚流過的痕跡，他說：“我會戒煙的。”
姚茜愣了一下，探究地看著他。
他說：“不管經過如何，結果我給你。我們——結婚吧。”
姚茜愕住了，她睜著那雙迷人的眼，閃亮若星般，一眨再眨，像是突然失聰了一般，茫然地看著穆宇波。
穆宇波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他的聲音還有些啞，他娓娓地訴說，像是在對著一個樹洞講秘密，像是不需要有人能懂，隻需要一個渲泄口一般，喃喃低語。
“我愛著一個人，一個在外人看來，容貌並不出眾卻極其好強的女人，她在人前總是那樣雷厲鋒行，但對我，卻是那樣溫柔。她大我兩歲，亦母亦姐一般，告訴我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她的生活方式很隨性，很淡定，很優雅，很豁達。我從不認為我和她之間會有什麼阻礙，甚至我覺得，我和她的姻緣，是上輩子就注定好的事。雖然我媽不喜歡她，覺得她不會務家，但我媽從未明確地反對過我和她的交往，可是，就在我們準備結婚的前昔，她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一個我到現在想起來，都像是夢一般的秘密。她說完這個秘密，就離開了，永遠地離開了我的世界。所有人都以為，是她放棄了我，但沒有人知道，那個秘密，是她最不能言語的傷，她為了坦誠，告訴了我，而我，卻用沉默回應她。她離開了，是我的報應，我連道歉，連想乞求原諒，都找不到方向了……姚茜，你知道嗎？我很痛，真的很痛。”
姚茜的眼又被淚水漫過了，有什麼，能比看自己愛了九年的男人在自己麵前為了另一個女人而落淚還難過的事嗎？是真的難過，不是嫉妒，隻是因他的痛而痛罷了，好悲傷。
穆宇波又一次轉過頭看向姚茜，語氣不再悲哀，目光變得堅定，他說：“不管她是否會再回來，我都會娶你。姚茜，我們結婚吧，我會做個好丈夫，好爸爸，請你相信我。”
姚茜看著穆宇波，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直愣愣的，水漾的眸中失去了光彩，她說：“我知道你會是好丈夫，好爸爸，但我不一定會是好媽媽。你有一段心傷，我也有，的。”長籲了一口氣，姚茜接著說：“我愛一個人，愛了九年，好辛苦好辛苦。之於我來說，他在我心上，卻不在我身旁，他是遙遠的，我隻想，默默為他祝福。我也背叛過和他的感情，我在愛他的同時，和別的男人也有過戀愛，我以為，可以忘了他，但我做不到——”最後，姚茜的眸回複了光彩，她望著穆宇波，和他的眸對視，她將自己的感情愛戀在這瞬間完全縮放，毫不遮掩。“穆宇波，也許我們終是有緣無份的。忘了吧，把這一切都忘了，從此，我們隻是路人甲和路人乙，莎喲娜啦！”說完，姚茜推開車門，倔強地不再回頭，在夜色中，在東區幹淨的街道上，與穆宇波的寶馬車背道而行。
穆宇波從後視鏡看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悲傷，又一次彌漫眼眶。
CD裏又開始唱著那首《白月光》，反複地在說，“，想隱藏，卻在生長……”
她真的以為，和他再也不會見麵了。
直到今天臨下班前，突然接到了妮妮的電話，電話那端的妮妮哭著對她說：“茜茜親愛的，我終於要結婚了，我要結婚了，你聽到了嗎？我要結婚了！”妮妮因為激動，在電話那端瘋狂落淚，而姚茜在電話這端，也開始流淚。眼淚的原因有很多，是為好友開心，當然，也在為自己哀傷。
妮妮又說：“親愛的，你做我的伴娘吧，好不好？我們的約定，你記得的哦。今晚你來‘夜色’吧，傑已經把場子包下了，我們要搞個特別的定婚儀式，你一定一定要來哦。”
姚茜在電話這端怔怔發愣，良久，她才開口問道：“穆宇波，會去嗎？”她的眼是濕的，心是濕的，但嗓音，是幹澀的。
妮妮清了清喉嚨，說道：“宇波是伴郎，沒辦法，誰讓蘭傑和他關係好。茜茜，你不會為了這個，而想要錯過你最好的朋友的訂婚儀式吧？”
姚茜輕笑，回道：“傻瓜，說什麼呢。我會去的，禮服是你準備還是我自己準備？我的肚子可有三個月了哦，如果你選禮服，最好選寬鬆一點。”
妮妮放聲大笑，“不用禮服啦，一切隨性，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今天又不是結婚典禮，隻是向幾個關係好的朋友宣布一下，順便做個鑒證。你要知道，傑可怕我跑了呢。”
姚茜抿著唇微笑，聽著妮妮在那邊幸福地論述，心裏有一個聲音低低地對她說著：“總歸是，可以看到一個圓滿的結局。”
一會兒就會見到他了，今晚會見到他……姚茜的心裏，腦海裏，反複出現這個聲音。在自己的小屋裏轉來轉去，幾乎把所有的與“妖豔”掛上邊的衣服全翻了出來，比這個試那個，怎麼看都覺得不滿意。
“時間來不及了，沒法再買，唉——”姚茜隨手翻了本雜誌，自言自語著。
突然，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然後目光定在某張圖片上，濃密的睫毛一掀，晶光從她的眼角溢出，“啊，就是這個！”
姚茜站起身，翻箱倒櫃的甩出幾件衣服，然後找出剪刀，“哢哢”兩聲，再找出針線，把一些碎鑽和珍珠縫在一起，連成一條細鏈。忙了近半個小時，終於——大功告成。
姚茜站在鏡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得意地微微挑眉，輕咬了咬唇，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甩出一個妖媚的眼波，“好，就是這樣！”姚茜拍了拍手，開始上妝。雖然上妝的手是抖的，可是，她堅持，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