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三章 血祀2(2 / 3)

朱弋抓住他叫道:“你的話什麼意思?你說呀!”

聶恒怔道:“這……”

朱弋幾乎快哭出來,“聶恒,求求你,快告訴我!燕非有不測,我也活不成了!”

聶恒嚇了一大跳,“行、行刺太子殿下的凶手已經落網,新的皇榜也貼出來了,說是和聖朝使者勾結,謀刺皇族,意圖顛覆!”

朱弋手中糖粒灑了一地,訥訥道:“不、不會的!他們怎麼抓得住燕非?”說著無意識地轉身,一步一步踩過那些糖粒,“那傻瓜又怎麼會傻得讓人抓住?難道他……他真的有回來找我……回來送死?”

語氣懵懵,泫然欲泣,聶恒驚覺自己捅了一個大婁子,正想著要如何安慰,突然背後傳來隆隆馬蹄聲,再一定睛,朱弋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路中間,聶恒不敢多想,千鈞一發之際掠身展臂,攬住朱弋同時,輕盈躍開。

落地霎那,管不得眾人眼光,急急低頭問:“姑……朱弋你沒事吧?”

朱弋驚魂未定,抬起眼來怔怔看著他說:“你,會武功?”

聶恒語塞,無言以對,朱弋平靜下來,又問一次:“你真的會武功?”

聶恒為難道:“這……”

朱弋說:“你救了我,如果你不想別人知道,我就不說。隻是,你能不能幫我一件事?求求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她抓著聶恒衣袖,眼中滿是哀求,聶恒發覺自己竟硬不下心腸拒絕:“既然當我是朋友,什麼事但說無妨。”

朱弋喜極,一直含在眼眶裏的淚卻在這時倏地滾落下來,“燕非在哪裏?我隻要見他一麵。隻一麵而已,請你帶我去!”

聶恒歎氣。其實在朱弋開口之前,他已經料到。

整座牢獄安靜得可怕,連獄卒的腳步聲都聽不見。

這裏是整個王都最牢固的監牢。冰冷的石牆,開得高高的小窗戶上裝了又粗又硬的鐵條。與其他牢房不同的是,那些鐵條上,還纏著俗稱“鐵荊棘”的一些刺藤,其密集程度,就連老鼠都鑽不進來。

雙眼習慣了昏暗之後,衛璿光便一直屏息靜氣,打量著四周,並留意任何輕微的聲響。

他輕輕動了下,腳邊鐵鏈立即發出被拖動時的沉重鈍響。那群獄卒,竟然把他關進這種地方還不放心,更加上了兩重鐐銬。

衛璿光偏過頭,看一眼靠牆倚坐的燕非……可能因為他看起來傷勢實在沒有威脅性,那些獄卒並沒有給他加任何枷鎖。衛璿光歎了口氣,不知道李大人和洪將軍怎樣了,末闌人似乎並沒有把其他使節和自己關在同一所監牢中。

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背後傳來微弱響動,他倏然回頭,隻見燕非扶著牆壁緩緩站起,似乎經過多日的休息,多少恢複了一絲力氣。

衛璿光怔怔望著,忽然反應過來,低喝道:“你還是躺下吧,不要亂動!”

燕非置若罔聞,搖搖晃晃來到他身邊,彎腰拎起那條鐵鏈,攥在手中,關節泛白,看似要努力地拗斷它。衛璿光滿臉驚詫,“你做什麼!你怎有可能弄斷它——別白費力氣了!”隨著點點鮮血滴落,在鐵鏈上逐一開出一串兒冰冷眩目的紅色花朵,那腕粗的鏈條居然開始漸漸扭曲,變形,隨著一聲脆響——竟真的被生生拗斷!

衛璿光驚怔莫名,殘餘的意識又看到燕非拎起自己手腕上的那一條,連忙阻止道:“夠了!不要急於一時,你休息一下再——”回答他的卻是另一聲脆響。

衛璿光完全愣住,抬起雙手放在眼前,他實在想不通,昔日差點要了他命的人,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舍棄自身來救他。

在他愣神的當兒,燕非重又站直,雙臂抵門,衛璿光反應過來,大驚道:“你瘋了!這扇鐵門可是比鏈子重一百倍也牢固一百倍!何況你還——”話音未落,燕非噗地噴出一口腥紅,身軀也不支地半跪於地。衛璿光看得心中發怵,顫聲道:“夠了……你這樣拚命,就算真的能將門打壞,又怎會有餘勁逃亡?”

燕非不理不睬,回轉手腕,以手背擦去嘴角血漬,再度站起。

衛璿光渾身一僵……看他的樣子,根本就是豁出命去了,沒有打算能活著逃走的。這是何必?

為了他嗎?一個陌生人?一個……當初在山裏,隻因為拖了後腿,就被他冷冷置之不顧的幼童?

衛璿光突然起身,抓住燕非手臂厲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燕非轉過臉,低眸看一眼他的手,抬起眼來,仍是那樣淡淡的語氣,“……出去後,找到朱弋,讓她知道你還活著。”

衛璿光愣愣地望著他。昏暗晦澀的牢獄裏,突然透入朦朧月色,美麗清和。一樣淡定的溫柔如同一絲流光,在那雙比夜色還要烏黑的瞳眸裏輕輕飄過。

然後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決然。

一隻手在他胸口輕輕一推,衛璿光跌向一邊,來不及出聲阻止,隻連續不斷地聽到耳畔傳來聲聲巨響,震得人心身俱顫。

震動合著響聲傳來,朱弋一怔,聶恒暗叫道:“不好!”也顧不得許多了,將她背起,從長梯上飛身直落地底。

一片塵煙中,獄卒紛紛提刀衝向事發地,氣氛一時劍拔弩張,竟無人發現聶恒和朱弋的侵入。

朱弋急道:“發生了什麼事?”

聶恒歎口氣,無奈道:“恐怕是他們在越獄!”

朱弋睜大眼睛說:“越獄?成功了沒有?”

聶恒越發想要苦笑,進退兩難,朱弋突然掙開他,奮力跑向混亂處,聶恒大驚,連忙追上,將她一把拉住說:“朱弋,不可妄動!”

朱弋用力甩著,發現無論如何甩不掉後,隻得回身哀求道:“他們這一逃,等於破釜沉舟,如果被抓住了必死無疑的!聶恒,謝謝你,帶我到這裏就可以了,你快走吧!”

聶恒一怔,抓著她沉聲道:“你去了一樣無濟於事,而且還多一個送死,何必!”

朱弋抬眼,突然慢慢地輕柔地笑了,笑魘如花,在昏暗中那樣皎潔,“我知道。到這一刻我才明白,原來能死在一起,已是如今對我來說最大的奢望,最大的幸福。”

聶恒完全愣住,手指不由自主地一鬆……

朱弋掙脫,頭也不回地拎著裙子跑掉,飄揚的黑紗迅速溶於夜色……杳無蹤跡。

激戰已近膠著狀態,朱弋奔到戰圈外圍,從一個斷氣倒地的獄卒手中抽出長刀,想也不想,朝最近的一名獄卒後背砍下。

那人狂叫一聲,回轉身來,朱弋沒想到他竟能一擊不死,呆了一呆,眉頭微皺,又是一砍,這次便不再留情分毫,一下接一下地劈過去,一次比一次更猛烈,仿佛殺紅了眼。那人也沒想到她竟會反應這樣迅速下手這樣狠辣,連連慘叫後,倒斃血泊中。

可是其他的獄卒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紛紛回頭看來。朱弋一摸臉頰,麵紗已經掉落,她的容貌完全暴露出來,難怪那些獄卒一臉驚詫,反應不及。呆怔間,一道掌風迅猛襲來,輕輕掀起朱弋耳畔發絲,卻削落她麵前數顆頭顱!

朱弋驚呆,聶恒低眼,看她一下說:“踏都踏出了,豈有半路收腳之理?”掃一眼那些無頭屍身,又說,“他們看過你的模樣,這活口便不能留了。”

朱弋愣著點一點頭,突然反應過來,急急喚道:“燕非——燕非——”

微弱的燭火雖然被打鬥時帶起的風吹熄,月光卻代替它灑落一地清輝。朱弋頓住,手中猶在流血的長刀哐啷一聲墜地,她先是邁出一步,兩步,然後飛快撲過去抱住那道矗立黑暗中的身影,聶恒和衛璿光同時一愣,朱弋顫聲哭道:“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你為什麼要回來!你這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