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來生願
高樓誰與上。。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李煜《子夜歌》
又到了深秋時節,院子裏點點飄著零星的枯葉,瑟瑟的寒風吹得樹枝吱吱作響。
“哎……”滿目的蕭然正如同朱綺紋的心境,她看著窗外陌生的院子,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這裏,卻又空空等候了一刻鍾。
距離上次隨母親入宮已經有三年多了,此次傳召入宮卻早已是人事已非,而引路的太監沒有告訴她任何事情便徑直將她引至此處,卻也久不見宮人。
“讓宜陵郡主久等了,思鄉多有怠慢之處,還望見諒!”言語間有人推開了懸著的門,一個白絨絨的人影蓮步走來。
“你——”
“我怕寒,一貫穿的就比別人多些,堂姨不要見怪!”趙思鄉臉頰帶笑,讓人覺得好生的刺眼。
“不礙的,郡主本身不就是南方人嗎?”朱綺紋平靜的語氣,生疏的稱呼都令思鄉一愣。
“堂姨沒有想過今天進宮見的人會是我吧?”
“心裏多少想到些。”朱綺紋訥訥地說。
“堂姨什麼時候知曉思鄉身份的?”她坐了下來看著朱綺紋,不明白什麼時候會讓她明白過來的,若是事先透漏了風聲,那晉王也不應會是——
“那天在德勝門,遠遠地就見到了郡主站在皇上身邊,我就明白……”朱綺紋哀怨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側思鄉。
“原來如此……”思鄉起身走到窗邊合上了窗子,“我讓人都退出了汀雲閣,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了。”
話接的風馬牛不相及,而朱綺紋卻也順著話回了過去:“你住在這裏嗎?”有些失望看不見窗外。
“家母住在這裏,她是洛寧長公主。論輩分你是我的姨母,如果不見怪的話叫我一聲思鄉就可以了。”
“郡主抬愛了!”一句冷清清的話,簡單的表明了立場。
“我隻是想我和還之對姨母多有虧欠之處,所以才想親口道聲歉。”思鄉看著朱綺紋,似乎想找出她的每一個動作。
“那天我就想到了的,有些事情怨不得人……”她手冷得往懷裏縮了縮,這個時候要是給她杯熱茶該有多好。
這些日子下來,朱綺紋的手指已隱約有了些凍痕,如是一個月前的自己怕不會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麼容易滿足。
思鄉把懷裏的手爐遞給了她,她看了看,沒說什麼的接了過去。
“隻是這場是非中,最無辜的可能就是堂姨你了!”
“是嗎?”朱綺紋模棱兩可的回答,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幾個月前那個不是人間愁苦的晉王千金了。
“如今晉王爺被銷了爵,藩邸被封,黨羽盡散,連姨母也是無所歸依——思鄉隻是想盡綿薄之力,讓堂姨的生活能有所保障才是!”朱綺紋有些不明白的看著思鄉,“如果堂姨同意的話,我可以請舅舅給你賜婚,盡快脫離晉屬。姨母覺得如何?”
麵對思鄉試探性的問題,朱綺紋有些無力:“綺紋謝郡主的好意,也謝過聖上的恩典,然這世上並不是隻有嫁人一條活路的!”
思鄉深吸了一口氣,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他們虧欠朱綺紋的。
“如果——如果,堂姨還是隻想嫁給還之的話,我可以去向他說。隻是怕委屈了堂姨!”
朱綺紋定定地看著思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為沈擷心痛,在父親那般地質問過自己之後,她不禁想到——父親在最危難的時候連著給沈擷去過六封信卻都是石沉大海,“他到底是誰的人?你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他對自己是那樣的狠心啊!
“郡主,我朱綺紋雖不算是什麼貞潔烈女,卻也不會做出癡纏之事,硬是紛擾在你們二人之間!”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趙思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我隻希望堂姨能得到照顧而已,否則不管是我還是還之都會心中難安。”
“算了,郡主的好意綺紋心領了。”微歎了口氣,“你要是真對綺紋好的話,就答應我一個要求。”
“堂姨盡管直說,思鄉若是能辦得到的話,自會盡力。”
“綺紋想要常伴青燈古佛,希望郡主予以打點。”
趙思鄉一驚,沒想到她竟然想要出家。她看著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堂姨,緩緩出口:“你都想清楚了嗎?”
朱綺紋堅定的點了點頭,也許這可以是她的解脫。
送走了朱綺紋,高輕羅推開倒垂簾門,自未央宮那邊回轉過來。遠遠地便見趙思鄉的背影立在門邊,似是望著早已不見身影了的朱綺紋。
“看著她心裏不是滋味了?各翻造化皆是命,怨不得人的!”輕羅歎了口氣,其實思鄉的心地還是善良的,隻是不得已染了世間萬物。慢慢棲身向前,她這才發現了不對,如今已近立冬,以思鄉怕冷的體質絕不應會迎風而立,那麼——
“你這是怎麼了?”輕羅快走幾步,連忙扶住一臉煞白的思鄉。
“我也不知道,身子不適,突地頭暈得緊。”
“我扶你進屋,這就去請太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