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八章 盼你在身側(1 / 3)

殘燈明滅枕頭欹。諳盡孤眠滋味。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範仲淹《禦街行》

春城無處不飛花,這大概形容的便是北京城吧!

離開這裏五年了,沈擷走遍了大江南北,卻沒有一個地方會如此。那邊空中漂泊的棉絮就像是自己的心,無所歸依。

不是繁花似錦,而是白絮迷蒙,那種芳草芬香——情兒,你又在哪裏?

退居汀雲山莊的朱靈橋這些年幾乎不管生意了,大半的山莊都交給了她養父的兒子李祈祥打點,而趙字號錢莊這張鋪及全國的探子網就落到了沈擷的手裏。可為什麼仍舊沒有情兒的消息?

五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福伯去世了,墨硯和玉蔻成親了,太池成了錦衣衛指揮同知,仙婢懷了第二個孩子,士軒兼領了左副都禦使,而淨涵不但做了兵部侍郎、娶了可霓過門,還納得一妾,各生一個千金。

似乎每個人都是美滿了,隻餘自身!

這些都是墨硯說得,抵家不過六個時辰而已啊……也許他還想說什麼,或者說是玉蔻的欲言又止。

“玉蔻,主子剛回來啊!”

“我……我家……沈大人,奴婢還是喚您姑爺吧!”

這一聲,沈擷一愣,是啊,他也願玉蔻這般喚他。點了點頭,連墨硯都不叫他少爺了,太多年了,而自己也已是而立。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算了,主子,您還是換洗下進宮吧!有些事情,我們做下人的不好說。”墨硯催聲,可是他真的沒有把他們當作下人,應該是親人吧!

不想了,有什麼事情進宮麵聖就該知道了……

“沈擷!”朱瞻基看見沈擷的第一眼就很激動,竟失了分寸地跑下龍椅。

雖說這裏隻是乾清宮偏殿,也隻有他們二人,沈擷卻不敢失了君臣之禮,而心下對於皇上對自己的厚寵自也銘感五內。

“聖上,謝聖上恩德!”沈擷順勢就著朱瞻基扶起自己動作起身。

“沈卿多年漂泊在外,即使接手鎖事,為朕解憂,卻也依然不返國都。是為何理?”原本欲出口的聲遣卻也到了嘴邊兒,應承別人的話不可說啊……

“皇上,臣今生已與廟堂無緣,應屬命數,遺憾在所難免。然而,歸國多年卻仍舊無得郡主消息,唯篤信上蒼佑護吾妻兒之命,擇日終得相守,此餘今生之一誌也!”沈擷悵然,“是以,臣下隻得遍走宇內,一為尋人,二來也替情兒略盡人倫之孝。”

皇上垂首,為何天地便是從未眷顧過這一雙兒女,有情至此卻又落得個勞燕分飛呢?

“皇姐還好吧?”五年前朱靈橋離京後,他們姐弟便再未見過了。

“一切安好。”

“那就好……”有些事情,他答應了,是以連皇姐都被蒙在鼓裏。

沈擷不明白皇上為什麼要帶他往內宮走,這裏不是他一個外臣應該出現的地方。可是他還是選擇了沉默,隨著皇上的腳步。

甫進未央宮的垂簾門,沈擷一時感慨萬千,隔過那麵牆出了角門便是汀雲閣,如今怕是寂寂無人啊!

“九皇子可在?”皇上問著門房的留守太監。

“回皇上的話,寧妃娘娘帶著小皇子去禦花園了。”

“哦!”皇上沒進未央宮,轉身往禦花園走去。

沈擷還是跟在皇上身後,隻是為什麼要帶自己去找九皇子呢?他應該還是個稚兒啊!

禦花園裏,一個宮裝少婦坐在亭下笑看著園中跑跳的孩子。兩個宮女也是隨侍在周圍,唯恐皇子出了差錯。

“娘娘兒,蝶兒……”九皇子抓了隻漂亮的蝴蝶,就忙跑到亭子裏向母親獻寶。

“你這隻小花貓啊!慢著點,別摔了。”寧妃忙起來拽住兒子,用手絹輕擦著孩子臉頰上的塵。

“貓兒才撲蝶嗎?那懷兒就是小花貓!”窩在母親懷裏撒嬌,又聽母親的話把蝴蝶放了。

“蝴蝶也去找它的娘娘兒去了嗎?”

“是啊,小花貓!不隻是娘娘兒的小花貓,還是娘娘兒的小饞貓。”寧妃拿著桌上的糕點,喂到兒子口中。

沈擷已經陪皇上在禦園門口看了很久,看得這麼的孺慕之景,自也是歆羨不已。

那個宮妃應該就是寧妃娘娘吧?他似乎有些印象,赫然便是當年住在未央宮裏與情兒交好的任昭儀。而窩在她懷中的也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子。

“那是九皇子祁釗。”皇上突然出聲,不禁嚇了沈擷一跳,也引來了園中人的注意。

“父皇——”一個小人影已經鑽到了皇上的懷裏。

“好懷兒,今天是不是太貪玩了?”

“才沒,喏,父皇,給你吃,很好吃的!”將一塊兒軟軟的酥糕放進皇上嘴中,略帶討喜地看著皇上。

如若換了是別人,這般地遞給皇上來路不明的吃食早不知被多少人阻止了,況且皇上也不會吃。隻是懷兒手中遞過的東西都似是通了人性,讓朱瞻基從不會拒絕。

他很喜歡這個孩子,甚至可以說祁釗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兒子。

“我想去看旻兒,可是母妃說的等父皇帶我去。”旻兒是皇後的女兒,不過兩歲,卻和懷兒的感情特別的好。隻是寧妃還沒有那麼大的麵子常帶他去坤寧宮,是以隻得等皇上來了。

“這樣啊,父皇今天有事情,明個兒下了早朝就把旻兒抱出來和懷兒一起玩好不?”

“嗯!”點點頭,又好奇地看著皇上身後的沈擷。

這孩子的臉有一種似曾相識,卻又說不出……

“懷兒長得很像先帝,是不是?”朱瞻基是問沈擷的,後者這才猛然發現真的很像太廟裏的貢像,隻是太小太瘦。